LuciferRubyChe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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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一梦》 原作:《Persona2》 角色:周防达哉、天野舞耶 角色关系:CP

是达舞耶。可以当做是罚主线剧情结束之后的后日谈。 有很多脑补捏造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塞了一点罪相关的内容。 我不行,但达舞耶是真的,呜呜呜……

周防达哉与天野舞耶间又有一次独处。只是这一侧世界是另一侧世界翻转过来而加以改动的,于是这独处就不是发生在防空洞里:天野舞耶不知道,至少这个世界的天野舞耶不知道他们曾在某防空洞里一同守夜。她见大男孩依旧有意维持寡言,然而谁都能从那双眼中瞧见火焰。这火焰正呲呲燃烧着,不知是得从过去的回忆里汲出多少冰冻的眼泪才能让火焰不至于烧穿那两个透明而浑圆的容器。大男孩避开她的视线,不去看她,这让她倍感悲哀,但同时她又能感觉到自己的靠近加重了对方心中的悲痛。这悲哀与悲痛哪能相互比较?可用来称重的砝码又在哪里?天野舞耶知道让这大男孩难以忘记的就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对,不是自己。现在的他们哪有来自遥远夏天的共同回忆呢?那夏天又早就被包进了肥皂泡里:那个世界只剩珠间瑠市,这么一个位于十二宫中央的小城市和那个夏天一起在了肥皂泡里,肥皂泡外当然是空荡荡的。这时的天野舞耶还不知道,这个大男孩总有一天要走,要自己一人钻进肥皂泡里。那些关于夏天的、假面党游戏的美好回忆就同肥皂泡一样亮闪闪,可也就只有他在肥皂泡里吹泡泡了。

天野舞耶双手抱膝坐于一旁,越是要去看这大男孩,这大男孩越是要把自己藏到阴影里去:这又不是黑色或灰色的、拉长的影子,更像是被火燎了边角的纸片。既然他不看,那就是天野舞耶看他……他太像是只独行的野兽,疗伤都只靠自己。天野舞耶还是要为他的执着感到惊异。如若他说的都是真实,那么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执着足以让他穿过不同时间线上世界之间透明的墙。执着是没什么不好的,可他怎么会说这是罪,是他应当承受的惩罚呢?这大男孩所承受的东西或许比她所想的要更多。这时她想起一个细节,想起这大男孩罕有的主动开口,而就连他的哥哥也无从撬开他的嘴而从中知道一点什么。当他们同行时,大男孩似乎斟酌词句许久,开口对他来说异常艰难:你……是当记者了?其中的几个字眼还没触到天野舞耶的敏锐神经,这让她笑起来:我先前就自我介绍过了呀,达哉!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时就叫他达哉,也许是因为他有哥哥,都叫周防就分不清了。但她又的的确确把他看做一个大男孩,便下意识地表现出一种不越界的亲昵。她刚说完,还来不及去分清在这大男孩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他就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天野舞耶不及大男孩腿长,要多迈几步才能赶上,走得快时包里的两三捆笔与笔记本上下颠而发出声响。大约是因为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这大男孩便又放慢脚步,迈的步子短了一截。只是他做这件事时显得格外生硬,别人能不着痕迹地做这件事,而他就像是在用餐刀硬磨盘上的肉。天野舞耶忍不住笑出声,说你还是腿长,以后大概还能长得更高,二十三岁前你的个头还能往上窜呢。大男孩没回应她,只是又走得慢了一点。想到这件事时天野舞耶止不住微笑,她同这神出鬼没的大男孩相处了一段时日,只有现在才真真切切地觉得他仍是个孩子。先前,天野舞耶都是见他仿佛凭空出现加入战斗,拥有某种他这年纪的孩子似乎不该有的强大:不是说年少人就不能变强,而是这份强大意味着过于沉重的东西。她知道报复先前阻拦他们追赶这大男孩时为什么会说他所经历过的要比我们多得多,她当然是感受到了。于是这次,天野舞耶也想着应该是自己主动靠近,她希望(而不是相信)现在的自己已经一点都不怕火了。她静静地注视着这大男孩,他越是回避,她越是紧追,最终这大男孩才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低声说道“我不能”。她所能做的事情终究是有限,她甚至无从助他消解那份悲痛:她本身就在那悲痛中占了大部分。

最终,这么一次独处也以长篇幅的沉默告终——除非把回忆中的声音算进去,要不然真的就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天野舞耶下意识要去找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平平:兔子玩偶,要不是因为它,或许她还真没有机会和这大男孩偶遇了。她把兔子玩偶拿出来,温柔地抚着玩偶表面的针脚。的确笨拙,小时候的自己还做不好针线活,现在倒是好多了。兔子玩偶的布料自然是蒙着一层洗也洗不掉的、熏烧留下的痕迹,而她也不打算把它洗干净。没有必要,这么一洗,就要先把棉花掏出来,要把针脚给拆了重来,她总觉得这么一来回忆也没有了:关于她的父亲,关于那次偶遇。她不知对方是否与她一样因此而回忆起二人在车站前的第一次相遇,她只是又想起自己给对方起的绰号。除了丽以外,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绰号,她也没想让其他人知道,因为觉得这绰号可能还是太蹩脚了一些。可她自己心里还是很喜欢称呼他为“Déjà vu少年”,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她轻轻捏着兔子玩偶的耳朵,而这时她注意到,大男孩看向她,在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又低下头去,于是她想,既然他先前在意自己当了记者,不如就直接和他说说当记者的事情,反正旁边也没有人在。于是她就说起自己是为什么想当记者的,并且还要说起这兔子玩偶其实有名字。这时大男孩终于主动开口,可却不是直视着她说话,而是看着很远一处的一点:我知道,我都知道。连它的名字你也知道了?天野舞耶拿起兔子玩偶轻轻摇晃,玩偶的小手垂下一摇一晃。知道,它叫……大男孩说到这里,又不说下去。不,我不知道。天野舞耶知道自己还是无法让他把那些话说出口——至少现在不行,也许将来可以。她如此想。于是她说:那就以后再说吧。可是没有什么将来,就像先前说的,她不知道这大男孩(主要是指现今附着于这肉身上的灵魂)终究是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去守护那个脆弱的肥皂泡。当她知道后,是真的想和他一起走,两人一起到那只剩珠间瑠市的世界里。这大男孩终究还是没带她走。

她醒来的时候,奈亚拉托提普与费列蒙也都不见踪影。周防克哉问她感觉如何,后脖颈和头是否还会痛,丽蹲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报复则是看着别的地方(他似乎并不习惯应对这类场景)。她感到自己眼前的场景都被淋湿,没有什么清楚的东西,可是脸颊上又没有湿润的感触。多奇怪啊,天野舞耶想,哪怕现在有人同她说你可以大哭一场,她也不会哭。有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自然是有的。只是生活还是要继续,天野舞耶还要当记者。她必须当,在哪儿都一样。她还是在珠间瑠市工作,主编仍热衷于种种热门传言,表面上说是要她探听虚实实则是要她借题发挥,能用一篇报道让销量暴涨才是最好的。天野舞耶后来还去七姐妹学园采访学生,这次的传言相对无害,仅与恋爱占卜有关(尽管现在天野舞耶对占卜一事总多留一个心眼)。女学生们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最后把主导权悄悄拿走:姐姐,你有没有男朋友?有的话就算一算,没有的话也能算一算,真的很灵验!女学生们不顾她的反对,放学后带她去街机厅,果不其然街机厅角落有一女子蒙着面纱抱着水晶球,完全符合在种种流言中形象都相似的占卜师。天野舞耶想到UFO与外星人,想到集体无意识,叹了口气,好在至少现在她还没有感到什么危险气息。女孩们让她伸手然后闭眼,说是要让占卜师看手相。天野舞耶本心不在焉,这时那人却突然说你对某一人总念念不忘,但那人……占卜师的手指在她的手心掌纹上游移,最终僵硬地顿住。占卜师说:线断了。天野舞耶并不知这占卜师指的是哪根线,她当然知道占卜的人总会说模棱两可的话,一套又一套的,放到谁身上都不会出错,而这“线断了”指不定也是故弄玄虚的部分。然而她始终放不下,现在她又一下子听不到身旁的那些女学生们吵闹的声音。戴着面纱的占卜师双眼也似水晶球放光,也没继续紧逼,只是向她表示哀悼:看来有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存在。天野舞耶原先觉得遗忘比死亡更可怕,但现在她又不这么觉得。她并没有遗忘,大男孩并未死去,但她仍旧感到痛苦。大男孩,那个大男孩——她的大男孩,现在自己回到原先的世界独自努力,而她先前还在斑马线前见到这个世界的大男孩:他什么都不记得啦。这时她就点头:的确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而且不是死亡。“是被束缚吗?”“不是。”天野舞耶又一时间想不出要如何回答,只能否定。这太难解释,于是她只能尽快进行记录,最后结束采访,赶紧离开。

但她永远忘不了这个大男孩。丽从前调侃她总忘不了那位“Déjà vu少年”,现在她还是忘不了,她忘不了周防达哉。她遇到许多采访对象,各种各样的人,又总觉得自己能从他们身上看到那大男孩的影子。太奇妙了,尤其是当她看到一些正读高中的男孩时,总觉得他们同那大男孩有相似之处。这也不算全错,她很清楚人总有相似之处,而这应该都只是心理作用。可恨的心理作用!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将某些碎片从这些人的身上剥下来,用它们去拼凑那个大男孩的样子。这孩子爱穿红色皮夹克,那孩子也是看上去寡言冷漠实则很重感情……有时她在人群之中,偶然有人与她的视线正好对上:眼神,这眼神是很相似,让她又想到了火焰和冰冻的什么东西。然后她揉揉眼睛,看这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不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但是碎片终究是有了。天野舞耶原本下班后总陪丽喝酒,但后来丽与报复搭伙做起寻人的生意,就很少喝酒了。她想不到其他事情能做,回了公寓本是想收拾收拾房间,但是收拾收拾着就开始在翻看以前的东西了。她找到放在柜子最底层的纸箱,拖出来,发现里面放着儿时用来做摘抄的笔记本。她翻了几页,这才看见里面记了一首诗:夜晚静谧,街道寂静……Der Doppelgänger?她确实对这么一个标题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或许这也很正常,天野舞耶记得自己小时候朋友很少。或许诗是要给更多的人分享,才容易记得住吧?天野舞耶本想再多翻翻,不过后来终归是想起来自己要整理房间,就把东西放了回去。房间收拾好后,她瘫倒在躺椅上,想着总归是要给谁看看——给谁呢?好像也没有什么整理了房间就为了给谁看的道理吧。她不再想这件事,后来也很少再把纸箱拖出来,翻看里面的东西。唯有拼图一事还在继续:很久,拼图持续了太久了,这么一个大男孩的拼图就要完成了。她先前从很多人那里收来碎片,可算是一点一点拼凑出拼出了大男孩的模样。她叹了口气,想自己可以永远记住他了。或许比死亡更可怕的不是遗忘,但她仍然对遗忘感到恐惧。会忘吗?自己是否终究有一天会忘记这么一个大男孩呢?现在,她觉得自己不会忘了。这几年来,她仍旧能在许许多多人身上发现那些微小细节,要把它们记下来。她会在梦里审视这副拼图,看这副拼图是否与自己记忆中的形象一致。确实一致,她有时甚至怀疑这拼图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拼图,早已被深深嵌入记忆世界地面的石块里,没有谁能让这大男孩消失了。后来她又要去做采访,碰巧遇上——她呆立在原地了。是啊,周防克哉以前确实提起了他的弟弟有了新的志向。他要当警察。周防克哉说起这事自认为情绪克制得极好,但人人都能从他的眉眼间看出喜悦。这就是大男孩……不,是周防达哉呀,他真的当上警察了。他身着深色制服,胸前的徽章闪闪发光。他是话少,但在注意到天野舞耶伫立在原地看着自己时还是主动问:“你……你是我哥哥的熟人吗?”这么一种疏离感毫不刻意,和那有意划清界线的疏离感完全不同,这样的疏离感甚至不是冰冷,是冰凉的,反而更让人难以忍受。于是她说,自己的确是克哉的熟人,所以才特地来打个招呼。周防达哉点点头,说还有工作要做,很快就离开。天野舞耶看着这么一个背影:没错,这不就是她所渴望的拼图的原貌吗?不,不是原貌。天野舞耶终究是意识到在周防达哉面前,那么一副拼图还是不堪一击了。没错,周防达哉并不记得那些事,一点都不记得。周防达哉是他,但又不是他,天野舞耶又想到那些关于死亡与遗忘的话。难道孤独要比这些都更可怕?天野舞耶摇摇头:我并不孤单呀,只是我还是感到痛苦。她又想起那大男孩是怎么说的,是怎么提到关于“罪”的事情。她想,或许自己没能同他一起前往那个世界也是一种“罪”,于是自己一辈子都要承受。

当然,死可以是一种选择,但人只有活着才能背负才能赎罪。最终,天野舞耶下了决心,要让死亡永远不要追上自己了。她还要继续当记者,继续做记录,后来又采访了一位能剧演员。那演员演的是《邯郸》里的主角,就是要枕了那个枕头睡下,在梦中过完一生,还要服下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有些问题都是惯例,天野舞耶问对剧本中的哪一部分印象最深,演员想了许久后说“当然还是最后醒来时的部分,而这地方需要琢磨很久”。琢磨?是因为要演出那种大彻大悟,感到万物皆空的感觉吗?这时演员反倒问她,问她愿不愿意枕着这个枕头睡上一次:一切都是梦,这男人睡上一觉,立马就觉得人生一切都很虚无,功名利禄终究要烟消云散……而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天野小姐,这样的话,你愿意用这个枕头吗?天野舞耶的答案自然是不用,因为她早有体会,她早已经知道在这世界上太多东西终究是要消失的,就算不消失,也是到了自己再也碰不着的地方。

fin.

一些可能必要的补充

文内有穿插一些和罪篇相关的内容:比如比孤独更可怕的是死亡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遗忘比被遗忘更可怕的是束缚,防空洞的夜谈,整理房间,Der Doppelgänger。大概是想营造出那种不同世界里仍会有的冥冥之中必注定的感觉,但是尽管这些要素都具备,也不会有其他的改变。在罚的世界里,周防达哉和天野舞耶终究是彼此的陌生人了。

然后就是称呼:两种称呼,大男孩和周防达哉,是有不同的含义。因为在罪里,天野舞耶与达哉的对话显然就有大姐姐的那种气质,而且达哉和她告白后她甚至会单方面地调戏(?)达哉使其脸红……我就用了这么一种有点亲昵兴致的称呼,也有私心!我很喜欢“她的大男孩”这样的感觉。周防达哉就是罚世界的他……是他,又不是他←大约是这样的意思。

关于最后的能剧《邯郸》,其实内容显然有参照中国的《枕中记》,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标题叫黄粱一梦。用这个梗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在罚的剧情里,到最后就是看似一切重来其实不然,对于罚世界的周防达哉来说,生活就像是凭空多了快进一段的空白,对他来说甚至就好像是睡了这么漫长的一觉。而对于罚世界的天野舞耶而言,这么一场冒险轰轰烈烈,而她也在这场冒险中与(罪世界的)周防达哉产生了感情,可是到了最后罪达哉回到自己的世界孤独地继续战斗,罚世界的达哉不记得这场冒险……仿佛就是真的用了这枕头睡了一觉呢。其实最开始想写的就是这个梗,但是不知为何到了最后就,什么都,写了……

总之感谢你看到这里ojz其实我觉得我很菜,达舞耶,官方够真,够好了……呜呜呜……达舞耶…………

《KARMA》 原作:《光·遇》 角色:禁阁先祖、雨林先祖 角色关系:非CP向

禁阁先祖和雨林先祖的非CP相关。 基于一个if展开:禁阁先祖是最早提出利用暗石科技和光的人。 基本通篇含捏造脑补。 有角色死亡暗示。

连绵不断的雨足以浇熄光与火焰,同时冷却炽热的铁锤与铁砧。长锤的主人高举手臂,平稳而缓慢地要把铁水倒进模具里。要好了。铁水滴落时在半空中呲出一点白气,让那些在高大树木上均匀呼吸的发光蘑菇都模糊了一点。她没把视线移开,但好似知道不远处有人就在看她,并且可能有话要说,便自己开口:这种事情急不得。在擅于言辞一方面可有能力高低的排序,而事实上她比不远处那人更不善表达,却反倒比他话要更多。完工了,她望向远处,见三两个理应把瓦罐运到亭子里的人正躲在石灯附近悄悄聊着天,又立马提高嗓音喊他们快一些,那几人便有些害怕,忙不迭地捧起瓦罐,一边躲雨一边前进。麻烦,麻烦。长锤的主人把长锤立在墙角边,试图捋顺被汗浸湿的白色长发,在这途中自言自语:雨不停,但雨不停没什么不好。如果这里没有雨,那铁匠房就要烧起来,我也肯定会烧起来。他们不着急,我着急。霞谷的比赛要用计时器,晨岛的朝圣者需要船只。她话音刚落,又伸手去,手指纤细的手掌却是“啪”地一声用力重合。金黄色的蝴蝶在里面,不知是从哪一瓶中逃出的漏网之蝶。不远处的人知道她恐怕又要发飙找人问责,便走近了一点,她这才好像是用雨水把头顶烧起的热气都浇灭了,稍稍低身行礼致歉:抱歉,我应当领您先进去休息。如此看来刚才她应当不是和禁阁的守护者说“急不得”,她正叮叮当当造着武器的时候甚至还不知他到了。

不必。他轻轻摇头,让她放轻松一些。虽然似乎禁阁的守护者要比其他五个地区先祖的地位更高,但他更愿意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同僚或——朋友?这一词份量极大,比同僚有更深层次含义,于是他选择不去用。雨林的守护者不知他心中想法,仍是直来直去,听他说了不必那就是不必,索性走到他身边,倚靠着柱子歇息。当旁人不在时,她能更好收起自己的脾气,又或者说这么一种实则含有关切的急性子就是针对于她的子民的。旁人的话未必能作为参考,但平日话更少的、暮土的守护者曾说雨林的守护者在一次酒后吐真言,说开采过度导致的矿洞坍塌才是子民死去的真正原因。雨林的雨几乎没有停的时候,他们又都习以为常,又修了用以排水的河道与供人过的石拱桥,早就能与丰沛的雨水共存了,怎么会有人因雨而死?其实都是公开的秘密,天空王国不会放弃可利用的、能维持整个王国的能源,只是对于心直口快的人来说接受公开的秘密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酷刑,让她不被惩罚本身就是酷刑。在这一方面所有地区的守护者享有相同的感受,正是这么一种极度乃至过度透彻的共情让他们要去守护自己所在的那片土地:子民,每个子民都在他们的内心中占据一部分。当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死去,就是把星图上的一颗星硬生生地剜去,而守护者自己也要感受被剜去心头部分的痛楚。暮土的守护者话最为少,他着实高大,说出一句话便像是小石头自更大的石块上滚落下去,反倒显得很清楚:把眼泪形容成两条线。在暮土与其他战士一起战斗时他似乎有其他的收获,所以学会这样的用词,只是战士不会去用更柔软的诗意扩充语义,而禁阁的守护者要扩充语义又不会使用柔软的言语,因为柔软与温柔永远也不等同。禁阁的守护者知晓不管是急性子还是慢性子都有着相同的眼泪,热的眼泪滴到桌上就滑成冰冷而又细的线,又干涸得很快,到后来雨林的守护者便不再流泪,她好像要比其他的守护者与战士要再多穿上一套铠甲了。报应,这就是报应,她用这一说法解释痛失子民的原因,但就一次,后来再也不说。不知从何时起她对“报应”一次产生一种微妙的敏感……急性子同细心不冲突,无人知晓这种洞察是在何时生根发芽。禁阁的守护者总想到这么一件事,在铁锤撞向铁砧,充满能量的光芒如星星一样迸发而出时就会想起。有时他总以为雨林守护者正透过面具看她,眼里的光芒凝结成的静止火苗比霞谷滑雪场的冰面要更为冰冷。这种冰冷很快就会渗透入他的体内,让他感到某物正把自己往下拖拽,让自己下沉。禁阁的守护者难以忽略负罪感,因为天空王国对光能利用的理论基础就是他寻找到的,就是他提出要把暗石与光放在一起,利用这么一种能量让船只在云层里穿梭,并可以通过饲养蝴蝶储存能量,让人们短暂地在空中腾飞。

您似乎累了,那我们来看看这个。雨林守护者的声音把他从小小的忏悔室拖拽出来,在制造兵器后她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沉浸在一种喜悦里,那让她显得比往常更为亲切。另一位带着菱形面具的先祖匆匆而来,推门而入在地上行礼,说长枪和盾牌都完工,现在只需要她把烛火中的光芒注入纹路里。她转头看禁阁的守护者,示意他来,而禁阁的守护者倒也在多次相处中习惯了这么一种快节奏,况且他更乐意这么与他们相处,只是并未明说。雨林的守护者迈起长腿走得很快,他穿着长袍在后面,行动稍有不便,只能以小碎步一点一点跟着。雨林的守护者是在听到鞋面经过小小水洼的声音时才缓过来的,她尴尬地停了一停,最后想着还是并肩而行更好。不用,禁阁的守护者脸上出现罕有的微笑,你快去吧。这反而让她走得慢了,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看。万幸的是他们很快就到了储存新制兵器的库房,而烛台早就摆好,在仪式上使用的小祭坛也早已被转移过来。雨林的守护者站在祭坛中央,让光芒聚集在她的掌心。那些光芒温顺地从她的掌心流动到掌心,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汇入了长枪柄上菱形的纹章里。这枪很长,这盾牌也够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用。雨林的守护者舒了一口气,下了祭坛要禁阁的守护者看:好了。这就要送到暮土去。他不是说没有趁手的兵器能用吗?像他那样的大块头,普通的武器哪里能用。这是我前段时间亲自给他打的,加急——要不然我为什么这么急?我平常一点都不着急的!我算算,船下午就来,晚上可能中途要休息,不知几天才能到……禁阁的守护者轻轻叹了口气,想平日她做每件事都是加急,做这个恐怕是加急上的加急了,不过要真这么说,她应当会发火,所以他就说枪很好,盾也好,她就顺着这势头说下去,说这枪用的是什么什么打的,盾上嵌着的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的确少有忧愁的时候,但开心的时候同样少有。她的子民比她本人对此更为忧虑,因为总看到她走得匆匆又生怕她滑倒,她又不怎么笑,板着脸和皱紧眉头的时候多一点。现在她显得高兴了些,并想着要把长枪拿起来比划比划,但还是太重了:“您说,这得几艘船才能运过去?我看大概要三艘并排着才能运,要不然肯定载不了。”雨林的守护者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立着的长枪和旁边的盾牌。盾牌扣在台面上,就是沉重得不得了的硬壳,就是要有人把它背在身上:责任也是这样的东西,罪孽也是。禁阁的守护者想着这么一件事,便没法直视更为率直的人。但他怎么能从视线中逃脱开?他也是守护者,而他更是要守护其他地区的守护者,自然不能走。在这么一个时候,他感到自己好似灵魂出窍,浅蓝色的魂灵飘飘悠悠地从自己体内脱离,在这库房里向下看:看自己,看一尊在动的石像。他想到自己与禁阁的旧日同僚交流后把自己的所有构想都写下来,最后给了国王,最终天空王国就在光芒中向上升,又有更多的船带来更多的星星或发光的石头,把它们镶嵌在了石门上。但是这远远不够,若不开采,那些发光的石头就是要用完的。对光的滥用必然导致黑暗的反噬,在各个区域逐渐开始疯长的黑色植物就是证明。这时他就觉得黑色的植物已经从那石像底部开始向上生长,而顶端又结了球形花苞,一颗又一颗,泛着诡异的色泽:许多只眼睛要与他对视,好似在问他是否作出了正确的决定。如若再看下去黑暗指不定能把魂灵都吞没,于是他迅速从联想中脱身,与雨林的守护者说运输的事情——船队很快就会来,会把物资一起送到暮土去。

“谢谢,您永远都是靠得住的。”她愉快地叹了口气,“或许我可以喝一点酒……不会耽误事情,这里的雨很大,有时候我们都会喝点酒,让自己暖和起来。您要来一点吗?”禁阁的守护者轻轻摇头表示拒绝,而她也早就习惯,也知道在巡查结束后他很快就又要回到高塔的顶层:好吧,那我送您回船上去。雨林的小路永远湿滑,他们都小心翼翼地走,而现在小路上没有别的人了,她终究是要问先前没问的事情:“其实您不一定要亲自来,那些光会把消息送到禁阁去。”禁阁的守护者自然也知道自己可以不亲自来,而他们也不会对此介意,然而他仍旧是被那负罪感驱使着从高塔上下去,而后又被他们脸上的微笑与带有期待的眼神催生出新的负罪感。他们感谢他,并邀请他参与充满欢声笑语的庆典和宴会(在王国被黑暗反噬之前这是很常有的),而他总会委婉地拒绝:理由好找,禁阁的守护者要守望那么多的星座,要知晓光流向何处,要知道暗石是否又有异常。他会很快地离开人群,之后便很难再同他见面。其实她同别人一样,某些时候也会想些别的问题,因为禁阁的守护者绝大多数时候温柔而亲切,但笑得很少说得很少,唯有在谈起知识时显得健谈一点,就更不可能说起关于自己的事情——说说伤疤,她的双手自然不慎被滚烫的铁器与铁砧烫伤过,她的右手掌心就是有一道很长的浅色的伤疤:从大拇指根部根部,斜着向上到小指根部,后来她就不怎么怕烫,就连火星子也迷不了她的眼了。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禁阁的守护者脸上有疤,就在左眼之下。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弄伤那里的,在高塔中的学者要如何那样弄伤自己呢?并不知道,不过那道疤痕是细而长的,这么在面上服帖地垂着,却真很像一道深黑的泪痕。雨林有雨,雨滴顺着头冠滴滴答答落下去,一瞬间停留在那道伤疤上,让他看上去还真像是流泪一样。雨林的守护者曾经弄错,但又觉得不该说,直到后来看见对方用手背很是自然地擦掉。但这或许也不能作为证据,雨林的守护者想自己也不曾了解过对方,或许与禁阁相邻的、暮土的守护者要同他更为熟悉一点,后来她就再也不想这么一件事,就当是自己看错了。

总之,和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一样,禁阁的守护者独自上了船,接受其他守护者的低身行礼与告别,又是自己一个人回到高高的塔上去了。从底层向上,站在发光的平台上,那些本忙着搬运石块与桌椅的人们见了他就跪地礼拜,而他也回应,之后平台就在光柱均被点亮后缓缓上升。高塔的顶层更像是悬浮的空岛,同下一层间留有一大段距离,若没有光作为能源驱动的平台便难以前往。空岛是孤岛,并不会有人来。他走入发光的法阵中央缓慢地跪坐,轻轻闭上双眼。那六块很大的石碑环绕着他,镶嵌在上面的八面体石头闪烁耀眼的光,无数的文字就要进入他的脑海当中,告诉他不同地区发生的事情。似乎一切都好,暮土中的冥龙目前来说也算安分,并未冲破战士们设下的防线,而晨岛的船只仍在带着一批又一批的朝圣者向神庙出发,霞谷的滑雪比赛仍有许多子民参与,云野里饲养的蝴蝶之后又会送往其他的地区。现在他或许能睁眼,可以休息,然而负罪感本身让他不能睁眼,要他必须承受周围所有人的视线——没错,那些石碑就是他们,他们都要注视着他,发出无声质问,问他是否想到自己过去、现在及将来都要犯下的错误。长时间的跪坐使得他双腿酸痛,最终反倒是麻木,一点感觉也没有,而他想自己不能(也不该)站起身:罪孽本身就是那么沉重,是他应当承受的东西。于是他就靠着那些发光的石头进行回答,他的话语也都逐渐化作发光的一行行文字,文字在短暂地漂浮后汇聚成一束极细极细的金线,钻进了石头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禁阁的先祖就是日复一日在高塔的顶层听消息听问题,而后做出决定,就像是给纺锥上了一圈又一圈金线,用它们要纺出最美的、绘出天空王国的布……被光芒笼罩的,一点黑暗都没有的天空王国。在所有石碑上的石头都不再发光后,禁阁的先祖睁开了眼。这么一种黑暗让他感到片刻的安宁,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获得那些光芒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八面体从禁阁的最高处缓慢下坠,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这么一个八面体就和其他先祖们守护的八面体一样,都是那些星座宝贵的一部分。禁阁的先祖伸出手去,先让烛火把它点亮,再将它抱入怀中。这么一个八面体并不会因烛火的光芒变得更温暖,反倒是他的双手比这八面体更暖和。禁阁的先祖在这时有着一些小小的预感,想到了未来的某个时候,或许就应该是这八面体能被更多光芒包围——不是现在这种来源于无止境的开发的、被迫向天空王国飞去的光芒,而是与自然联系更为紧密的光芒。如若真有什么光的后裔来,那就应该让这光的后裔点亮这个八面体,并且亲手把它送上天空……这八面体不该在一个罪人的手上。禁阁的先祖眯起眼,慢慢松开手,这么一个八面体就好像真知道了他的想法,迅速地向上升起,又回到了那些星座当中去。叹息不像是那些文字,并不会变成金光闪闪的细线,只会悄悄地来再悄悄地离开。他最后还是起身,要这好似变成石柱一样的双腿活动起来,让他能走到每一块石碑前。这时他又想起了那句话:“您总是靠得住的。”事实上,不只是雨林的守护者这么说过,晨岛的云野的霞谷的暮土的守护者都这么说:调皮的两兄弟在争斗之余也都找他请教问题,守卫暮土的战士要他只需安心地在禁阁等待,云野的行者甚至说有朝一日这发光的蝴蝶说不定也能自己飞向禁阁。每当他触碰一块石碑,就像是同那儿的守护者会了面,而他的脑海里又会立马浮现出他们的笑容。他触碰石碑的手指开始因寒冷而颤抖,已经有一种恐惧在生长,比黑暗植物残留的腐质更让他动弹不得:我无法拯救他们,拯救所有的子民。我无法做到。

如此看来,悲伤、悔恨与恐惧总是相伴而生,而那种无端的寒冷似乎早就成为一种预兆了。禁阁的守护者想要频繁前往其他地区——他还想再去暮土一趟,然而那扇大门终究是被紧紧锁上,他去不了。糟糕的预想终究灵验,暮土的石碑就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裂痕,然后就看到有星星从天上落下来:发光的石头带来暮土守护者战死的消息,他抱着长枪与盾牌最终筋疲力竭而死。王国因反噬的黑暗而衰落,但战士仍要守住最后的防线:冥龙终究不会冲入祭坛而攻破通向禁阁的大门,暮土守护者的代言人通过发光的石头传去消息,要禁阁的守护者不必担心。暮土子民的哭声不只是两道线了,会是很多很多的银白色的线,汇聚成很多很多束,最终通过光芒来到禁阁守护者的耳边。无人责怪,只是感到无比的悲痛,而他们还要说“我们能同您一起承担这样的痛苦,您不要难过”。在那一天禁阁的守护者没有离开高塔顶层,因而不会有人知道深黑色的泪痕会闪闪发光:又一颗星被从星图上剜去了。并非不后悔,只是后悔不起作用。禁阁的守护者知晓时光不能倒流,他终究会让暗石进入天空王国。于是高塔的顶层永远都是孤岛与忏悔室,是一个罪人的居所。这才是最让人感到悲哀的事。

没有人知道禁阁的守护者在这里有过多少次忏悔与叹息,直到这里有了一块新的石碑:禁阁的守护者在此长眠。先前近乎无人来过的禁阁最高层,离其他地方都是那么的远。人们尊敬他、怀念他,用凿子与锤子造出新的石碑,并且一遍又一遍地祈祷道“愿光明与他同在”。他们哀悼时说他因不能常常离开禁阁而无比孤独,但并不知道禁阁的守护者是主动走入了孤独当中。他们还是这么说:至少现在他不再孤独啦,天上还有那么多星星陪着他。人们终究能回到天上去,伊甸在等着他们,也在等着我们。

fin.

无必要补充:

暮土石碑开裂可以在禁阁通关动画看到。

最后的部分是和朋友的我流解读,说到禁阁先祖通关动画里不像是其他先祖亲手把八面体送上天空,而是递给了光之子……然后就这么写了。

怀疑过禁阁里那些对应其他地区先祖的石碑是用来传递消息用的,但代表禁阁先祖的石碑应该作用不是这个→怀疑更像是墓碑。所以这么写了。

《空中的最后一个夜晚》 原作:《光·遇》 角色:光之子、禁阁先祖

是复健………… 关于光之子与禁阁终点处先祖见面的故事。 有很多我流解读捏造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可能会有古怪的自我表达。 (划线)啊…………我好想住在禁阁(划线) ​​​​

“其实这些先祖并不是不想说话,也不是不能说话,只是他们活在很久很久以前,每要说一句——本是一串连续的气泡,就会被强行拆分成单独的一个一个,像是凝胶里的气泡一样,仅能以极缓慢的速度向另一段飘过去。正是因此,光之子或许要到很久以后才能听到一句问候,又要到很久以后才能听到告别。这就太慢了,被送入神庙的星星只是短暂重回人世间,无法久久停留,因此他们要么凝视要么直接伸出双臂,做决定果断如迅速划亮两支火柴。”

光之子小心翼翼,双手好似兜着一捧光。远古的伟大灵魂缺少色彩,大都好似灰白或青白的石像,烛火无从穿透。禁阁的守护者现身时并非直立而是跪坐,算是同光之子平视,光之子便看到对方头冠上的文字似乎泛着光芒,可惜并不比先前在层层高塔之间看到的星空与浮鳐更亮。事实上,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且先祖之灵终究要回归天际,但其动作并不因此而仓促。守护者伸手,手指一齐并着,极轻而柔和地稍作比划以作示意:过来吧。光之子走过去,些许烛光就映在守护者的眼前。禁阁藏书众多,而此处的书又不是俗世常见的、纸页薄而软的那类,近乎是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深色石块摆放在一起,唯有中间留了镂空,其中有深蓝色的一点光亮,兴许先前来到禁阁的进修者就是从这小小孔洞里一窥一二的,指不定看到的便是不一样的文字。然而说到俗世常见的纸页,纸页软但翻快了边角又容易划伤手指,而这里的石块只要保管得当便不会伤人,以手指摩挲石块边缘可感受到柔和线条。禁阁先祖同光之子相对而坐,再从身后拿出那就是要送回天上去的、尚且未被点亮的八面体石块。光之子本要主动送出细小火焰,然而对方仅是将石块双手环抱且闭眼片刻,就还是以双手轻轻递出石块,要将这神圣任务亲手交给光的后代。在这么一个时候,光之子短暂地触碰到了先祖的手指。这与石块不同,与伸手便能穿透的光也不同,是软而冰凉的。光之子身上的温暖并不能传递给远古的灵魂,就像远古灵魂的发问无法传给光之子一样,或许要过上非常非常多年,这么一点温暖才能到达先祖的指尖。这位先祖的肢体动作显然表现出一种谦卑、温柔与优雅,还有一种对在这片土地上传递光亮的光之后裔的信任。然而光之子知道,先祖之所以成为先祖是因为他们从生命中“解脱”,于是这么一些美好的品德就同馆中的藏书一样静止了。

先前光之子在禁阁中坐于平台向上升,之后就向上飞点燃石灯。发光的浮鳐把光之子当做背上星光的一部分,将其带着向上继续飞,光之子便能俯瞰。在这时,禁阁底层的那些书架与石柱已经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就被光点所淹没。起初光之子以为自己会坠落,不过这些暖色的光点在黑暗中流淌时就组成了巨大的湖泊,将其向上不断托举。地面因为越是向上脚下越是轻飘,好似就是在空中行走,光之子对此体验颇为深刻。这或许也是一种象征,象征着那些别于先祖的、看似普通而又不普通的大多数存在,他们不在星座中,但是在银河里,而你又不可能与他们分离开:云野里有浮岛,霞谷的飞行赛道里石块在漂浮,禁阁里的地面在夜空中沿着既定轨道缓慢移动。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孤岛,没有谁是孤岛,在王国变得廖无人烟当光之子到了更上层时,依稀能在某些个平台上看见前人栽的树,散发着淡淡的、青蓝色的光,在枝丫间隙能看到金灿灿的人影,光之子轻轻地去碰,斗篷就又亮起来了。光之子获得了光之翼的碎片后就能继续飞,被雨淋湿试了温黯淡下去也终究能醒来,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火苗就能再亮起来。但大多数人需要更多的火苗才能活下去,并且有时候有了火苗也已经为时已晚。

这着实很令人伤感,但也只能先将使命达成。于是光之子用火苗照亮八面体,于是这八面体便迅速飞向高空,好似急剧上升的一颗星:当然,这里有别的星星,有晨岛的、云野的、雨林的,还有在霞谷与暮土的星星,都同那些蓝白色的灵魂一起,点最终又组成线,星与灵魂回归一体。那就是星座。七大星座出现在高塔图书馆穹顶的原因现今无人知晓,也不知霞谷的天文台与这些星座有无关联,不过光之子在最终见到禁阁先祖时便能稍稍猜测原因。很高的图书馆,星座在顶上,一位温和的先祖在那儿等待……指不定他就是在守望着其他六个地区,而禁阁的诸多藏书都完好无损,指不定会记载这些地区的奇闻轶事。若乐观点想,指不定以后会有其他地方的旅人偶然走进此处,即便不是光之子也带了烛火用于沿途的照明,最终就能点亮机关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来阅读阅读这里的藏书:极有可能看不懂,然而试图阅读这一举动本身也许也能安慰远古灵魂与其他的逝者——遗忘可能比死亡更可怕。光之子想,自己也许也记得了一些东西,至少自己一路走来时重温了许多先祖的记忆,烧去了雕像上的黑色物质,那些先祖的灵魂便将自己生前生活中的一部分碎片分享出来:种种动作,还有动物的鸣叫。在八面体变得同其他的星星一样明亮前,光之子和禁阁先祖共享些许沉默。禁阁的先祖不能像其他同他一样等待祭坛亮起来的先祖一样,再为光之子打开通向下一个地区的门,但也无从给出什么东西。他和其他的先祖一样,当他们自己因种种责任而陷入一种更为宏大的背景之中时,就很难从他们的生活中寻到什么碎片了。不过好在他们各有特点而性情不同,所以还能去想象,去想象它们之中有爱蝴蝶的,有爱冶炼兵器的,有平日就勤练武艺的。那您呢?光之子发声时有小小光圈从身体中央向外扩散,只是这光圈仍旧是扩散得极慢的涟漪,于是禁阁的先祖似乎是有些困惑(或许他只知道眼前的孩子有话想说),但仍旧很温和地微笑。光之子驾驭光,这自然是无师自通,向光而去的孩子不需要别人教导,不过光之子是在想这位禁阁的先祖可以是个好老师,看上去又懂得多(毕竟那头顶上的装饰都有好多行字)。光之子生来就是朝光飞,或是把光送到暗处,倒是没和谁耍过脾气撒过娇,因为有那么多事都得去做。这么一看,从晨岛再到禁阁就像是从白天走入黑夜,仿佛是到了要休息的时间。只是光之子没有这样的空闲,而这一点沉默最终因洒落在整个空间的光芒消失:光之子眼前没有禁阁的先祖,只有祭坛。祭坛上的烛火其实仍亮着,但光之子还是忍不住向前一步,抱有些许不切实际的、让这光芒再亮一点的期望。

“祭坛前的烛火全都亮起来了。”

fin.

一点可能必要(或者不)的补充

本篇起因是先祖为何不说话+禁阁地图好好禁阁先祖很好我超级喜欢在禁阁里面,然后就擅自使用我流思路来解释先祖不说话的原因。因为游戏里是用星星和星座代表先祖的,所以就想到了光年的概念……人眼现在能看到的星光大多来自于好多好多年前,我觉得这很浪漫。声音其实也是一个道理就是,然而这都是我流解读瞎扯淡不要信。

之前和朋友有说到过这个王国里普通的居民去哪儿了,我是有想过肯定这里不只有小(?)先祖和主管各个地区的先祖,应该还有其他的普通人。因为禁阁和其他地区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看到星座并且是专门放书(可以理解为储存了大量信息)的地方,不知道这样的高塔算不算是王国的某种象征。而在这个游戏里光和星星都有相对特殊的含义,所以我擅自认定禁阁里的那些橙红色的光点/星星是那些既普通又不普通的人的灵魂,并托举着象征着希望的光之子飞到更高的地方。当然这也是我的瞎扯淡不要信(again)

关于生活碎片也是,其实在游戏里重温先祖们的记忆,看到那些生活场景的重现,就觉得光之子学习这些动作就像是把过去人们的生活背到身上,这样就不会遗忘了一样。不管是托举烛火还是低头行礼,或者是一些搞怪的动作,都是这些人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就这么写了。某句话就不重复了反正就……不要信,都是我瞎想的。

其实还有塞一些我自己的各种奇怪想法,但是都说出来就很怪,总之请随意地()

《万物皆有灵》 原作:《纸人》 角色:杨依兰

写这篇的起因:在评论区看到一段不知真假的剧情废案,说杨明远本设定前世是夫人以自己三魂其一人魂救下的一只白猫,后转世投胎成人。因为是夫人的三魂之一,所以各种方面都和夫人有相似之处。不讨论这么一个官方废案是否真的存在过,只是觉得这种角度非常有趣所以这么搞,主要是夫人与白猫的故事。

事实上作者本人最初对游戏故事所处年代背景了解为零(全是靠临时抱佛脚看参考摸出来的),所以写出来的东西应该极其不伦不类(就算写了一个多星期也这么烂)。

请谨慎地选择是否观看。

杨依兰曾见过别家府上养的京巴,也摸过,也真的是爱极了这种小狗那扁扁的脸。然而确实是不能养的,杨依兰的母亲怕小狗要到花园中打滚,白狗也要被泥土与水包了浆,就一点都不好看。但杨依兰不知怎么的,打小就感觉自己同这些小动物好似心有灵犀,也更爱它们,摸了好久都不舍得撒手,惹得那户人家笑道“要不就送到你们家去”。这是不能怪她的,毕竟她又爱这些小家伙又出不了门,自小大多数时候都在府上学女红。她上手得快,后面就说是要找花放香囊里,才能多点机会到花园里走走:她要到花园里去亲自摘花,左右两个丫鬟搀着她,替她拎着篮子。她摘花,小丫鬟们低声嘀咕,聊城里的新鲜事,说集市上会有从岭南来的挑货郎,要挑着扁担带着应季的花朵来卖,听说这几天卖的都是茉莉与素馨……多说了,她们想到小姐出都出不了门,便不再提上集市的事情,转而说小姐天生丽质,不用香粉与口脂也好看得不得了。在这么一个时候丁香还没进杨府,于是杨依兰总盼着有个能同自己玩得来的丫鬟来陪自己。倒也不是说这些丫鬟不好,只是——说也说不清楚。杨府花园里每一季种不同的花,到了冬季梅花要开,而杨依兰总觉得在屋内烤火烤久了就头昏,不如出门看花,便把汤婆子放入被中,披了件桃色出锋皮衣便出去,也不撑纸伞。她开门时又太急,手指不慎让窗纸破了洞,却也管不了。放眼望去花园内一片白茫茫,红砖墙的红也近乎看不见了。她本是要看花,但墙头上的一团雪动了起来,害得她差点惊叫一声:一只白猫,脊背毛发柔顺如绸缎。杨依兰唤它,要它从墙上下来,而她或许能趁无人的时候让它进屋内暖和暖和。白猫低头瞧她,好像是知了她的意思,便要从墙头下去了。

但杨依兰大约是把这白猫身上的雪也当做了皮毛,不知它本身皮包骨头,兴许是有几天没吃过东西了。这猫颤颤巍巍着要从墙头往下跳,但又迟疑,两爪在雪上反复踩踏,之后就不慎打了滑,从墙头摔下。杨依兰忙不迭地去接,顾不得百裥裙飘带上的银铃响个不停要走漏风声,但赶也赶不及,白色小猫陷入雪地里:好小一个雪打的窟窿。她把猫抱起来,三座并作两步回了屋。此刻杨依兰还要打寒战,鞋上的雪刚好化了引了一地湿漉漉。汤婆子把被窝捂得很暖,她便让猫进了被窝。她本是想这猫能不能吃下去点东西,便先让白猫在被窝取暖。丫鬟们端了吃食来,见杨依兰模样有些许狼狈,头上簪花都落了雪,又是担忧,而杨依兰又早就想好说辞,说是出去看花,而后又找了些诸如心烦胸闷一类的的理由,让她们到屋内侧门门口候着就好,也稍微暖和一点。待她们都在门口了,杨依兰便要把清汤里的肉丸子捏碎,要弄些碎屑给白猫吃。白猫大约是太虚弱,一口也吃不下,而她又不知丫鬟们会不会要和其他人说猫的事情,她的爹娘要是知道她在外面捡了什么还往被窝里塞,指不定要骂她一顿,还要把这小可怜丢到外头去!杨依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说自己冷,要丫鬟们再装点温热的水来。她用指尖沾水,然而这小猫甚至失了伸舌头的力气,身体愈发软绵。没用,没用,杨依兰总觉得摸不着小猫身体的起伏,总觉得这小猫就是救不了。杨依兰也喂麻雀,会让丫鬟从米缸里多抓把米来:冬天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一点果子也瞧不见。她倒不是为了要这些小东西多亲近她,要飞到她的指上停着,只是要些心安,不愿见小东西之后便忍饥挨饿而后冻死,在雪地上像小石头。儿时杨依兰就见过这样的事,那时也是头一回,总觉得这只是睡下去了,暖和起来便能飞……可是死了就是死了呀!这时杨依兰就真不懂要怎么做,现在这小猫是还柔软是还有一点温度,然而总归也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抱着小猫眼泪直流,要比她小时候哭得更厉害:这真是无力回天!她抽噎抽噎,双眼前模模糊糊,最后就只看见雪一般亮堂的小孔在发光。

杨依兰睡了过去。她好似在做梦,而梦里有风来,从被捅破窗户纸那儿的小孔中钻进来,带来花香,好似要带满园春色到屋中,随后就有一个老者飘悠悠地落地,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双手就捧着那只白色的猫。杨依兰在梦中感到自己脚不着地好似也悬浮,只听那老者问她愿不愿以三魂其一救这小猫。愿意,怎能不愿意?杨依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要他现在便把这魂拿去。老者倒是为她的不犹豫迟疑,问她知不知天地人三魂各有其用,缺一魂不至于死也不至于被抽了筋剥了皮,但终究要少些什么,要她再三考虑。杨依兰是又想到冻僵了的麻雀,想自己当时还是傻得很无所作为,现在终究是能做点什么,摇摇头,老者便要她闭眼后屏息凝神。说来奇怪,杨依兰那时真觉得什么东西自体内被抽出,就这么到了那白猫身旁。白猫吸了那么一口气,就真的动了起来,跑到别的地方去。据丫鬟与管家说,杨依兰数日昏迷不醒,但叫了人来看,又说并无大碍,只是体虚畏寒,人醒后多吃些补足气血的食物足矣。杨依兰醒后,最开始问的就是有没有谁瞧见那白猫,管家倒是想起自己开门进来时,是有看见一只白猫从杨依兰的床上跳下来,很快便跑走,追都追不上,找不着,甚至觉得是自己看错:府上没人养猫,小姐又怎么会把猫藏进被窝里?她松了一口气,想这猫终究能活下去,于是就要和别人说这梦,说那神奇的老者。只是不管她怎么和别人说,别人都不信,都说她是在花园赏梅时挨了冻,要她下次出去时应当披上胡家少爷送上门来的狐裘,说那可比别的衣服都要暖和得多,而这时她的爹娘进来,见她身子好了,又是迫不及待要说她的终身大事:依兰,胡家的公子和陈家的少爷都说要见你,你要见谁?杨依兰为爹娘倒茶,最后再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温热得很,她被子里的汤婆子倒是凉透了,因为她醒了后就一点都睡不着,总在想那白猫要到哪里去,现在谁也不愿见。她现在若要能见到这白猫一面,定能安下心来——就说说那终身大事。杨依兰倒是知自己迟早要嫁出去,可她还是更愿意等。就在这么一个时候,门外忽的一阵吵嚷,似有好大的阵仗,杨依兰的爹娘倒是以为是那两家人又派人抬轿子送东西来了,可似乎又不是,因为府里的丫鬟到了门边时叽叽喳喳,若是胡家或陈家的人来,她们大都各忙各的:见多了。杨依兰便还是穿衣打扮好,也要出去看一看。起先她隔着槛窗看,又看得不真切,只得提着裙子推开门,过了门槛再去看。这时她才看见雪中有那白猫,对着人仍是软糯糯地叫,而那人肩头顶着白雪,头顶礼帽而顶珠闪闪翎羽飘飘,双眼炯炯有神。那人察觉到杨依兰正看他,稍显窘迫,急于说清自己的来意:看这小猫在门口徘徊,还以为是杨家的,正想着是不是要抱着猫进去,并非有意要闹。彼时杨依兰还不知眼前这人正是殷家的二少爷,只想外面还冷着,毕竟爹娘都说雪要化的时候才是最冻的,而今天雪正好停了。旁边的家丁知道了小姐的心思,便左右排开把大门敞开,让二人进去,而这猫就在门边歪歪脑袋,又在门口来回踱步一阵,不知是不是安下了心,只留下了两串梅花印子便“嗖”地一下跳到石雕上,再跳到墙边,全然不是先前奄奄一息的模样,很快活地在墙头迈起小碎步。

不过,谁也说不清楚那猫之后是要去哪儿,后来也没人见过,就算问起杨家的人,他们都说自家宅子里是不养阿猫阿狗的。不过后来倒是有人说在杨依兰出嫁的时候那白猫还来过……不大可信,这猫又长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眼珠子好似两颗琥珀,皮毛雪白的猫天下又不止一只,又怎们能说是同一只呢?但有人要打圆场,说杨家小姐天真又善良,应当是积了德,好人会有好报,只要不是乌云踏雪模样的猫,就不会带来坏运气。

fin.

补充(如果真有人看到这里)

后半部分就是和夫人日后在殷府真实的经历形成对照的。夫人在遭受了诸多恶意的摧残后失心疯而后犯下残酷罪行,死后也化成厉鬼,按那个脑洞来说,这好报也来得很迟:曾经好心救下的猫儿转世成人,最终来结束一切的恩怨。

我个人觉得游戏里有趣的地方是,许多地方有强烈宿命论色彩,从结果往回倒退就会觉得很多地方都是死亡的预兆(比如冻死的麻雀)。以及游戏里显然讲究因果报应,但似乎有些地方也没有那么讲究(尤其是画匠和老爷的部分)。这很有趣,我试图表现在这篇里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写完后的另一个感想:以后再也不写对其基础知识储备为零时代背景相关的东西了!!!(尖叫)对不起,真的,很烂。

《雀斑》 原作:JOJO的奇妙冒险+不知耻的紫烟 角色:里苏特·涅罗、康诺罗·穆罗洛 角色关系:CP

八百年过去了,我终于再搞搞里苏穆。 也当成有点篇幅的复健但也吭哧吭哧摸了两天。 很短,胡编乱造的成分非常之多。 ​​​​

有时候他们这么说:一个西西里人,然后就不多修饰了,好像这么一个称谓本身就附加了其他含义,诸如狡猾与冷酷与排外。对于康诺罗·穆罗洛来说,这算得上对,也算得上不对,因为绝大多数人都说他故作姿态,但尚且碰不到前两个词语形容的层面上。排外又的确是真的,但这排外是散射式的,以他为极小的中心向外散射至四周,西西里全岛囊括其中:一种并非以出身为傲的排外,排的都是他人。康诺罗·穆罗洛似乎不怎么用正眼看人的,旁人会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生来个子在同龄人里不算拔尖,必然要用鼻孔看人。康诺罗·穆罗洛自小吃着在蔬菜浓汤里泡得又软又胀的通心粉长大,那时他会清楚地记得自己用缺了一小块涂料的、漆黑漆黑的碗。之所以说到漆黑漆黑的碗,是因为这么一口缺了一点涂料而后面碗口处还要碎掉一点的碗之后一定还会再出现,并且就要扣在他的头顶:黑夜降临,一点灯光都没有,只有腐烂食物的气味在空气中流动时,这就是扣在头顶的黑色、里外两侧都黑漆漆的碗,而每过一个黑夜就多垒上一个碗。最终,很多很多个夜晚过去,这么高的碗堆颤颤巍巍地立起来了。康诺罗·穆罗洛长大、拔高,他的面颊向内凹陷一点,颧骨显得高,比他的同龄人显得要成熟那么一些。不同于其他渔家出身的孩童,他的肤色是罕有的刷了漆似的煞白,而那些浅红褐色的雀斑零星地散布在他的鼻梁上。当然,这些雀斑不可能比星星更多,只是它们与星星唯一的共通之处是看上去一直都在。他曾靠小偷小摸与在街头赌局中出千为生,那个时候某种力量就已经在跟着他了,只是他从不知那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和这些牌十分亲切,用手指摸着扑克牌毛糙或光滑的边缘让他有一点飘飘然,但又能在飘到天上前沉下去。后来他不再偷东西了,但是又会参与各种各样的赌局,好像他的生活就是由这么一连串的赌局连接起来的一样。但他不参与俄罗斯转盘这样的赌局,他只有一次不慎在他人未知的情况下进入帮派的地盘,他透过狭窄的墙壁缝隙观察一场赌局。这场赌局除他以外没有观众,只有见证者。不过这不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些了,却又都能侥幸活下来。有些人认为这象征着好运,但他不这么觉得,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只有扑克牌们还在陪伴着他,还有那些雀斑。他见过很多男孩女孩,都有雀斑,要么在鼻梁上要么在脸颊上,有的雀斑是跃动着似的,有种细碎的活泼,也有的像只是黏在脸上的碎碎纸片。而这种观察完全是下意识的,不是因为康诺罗·穆罗洛想着要去寻求什么共同感,只是好像这样他会更清楚地记得这些人。有些人会活着然后消失不见,又或者先消失不见然后大概是死了。

死了,后来康诺罗·穆罗洛鼻梁上的雀斑,那些浅红褐色的星星也“死”了。他戴上帽子,帽子的阴影下不会有星星。这些星星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逐渐变淡变浅最后完全消失的,而他鼻梁上的那部分也变得煞白煞白的。这么一种消退与青春期冒痘的消退全然不同,会不会与激素的分泌无关呢?康诺罗·穆罗洛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什么相关的知识,自然说不清楚,而他发现这些雀斑彻底消失是在第一次替人收尸后发现的:替克莫拉办事。他们在一栋公寓里枪决一位叛徒,要他把尸体拖到楼下去。没有人知道房东在哪儿,只有房东饲养的猫咪蹲在楼梯的木把手上蹲坐好似为他们把风。康诺罗·穆罗洛对猫狗没有特殊偏爱,对其他的也没有,但那个时候他无意间向上看,总觉得诡异,因为这猫眼不像玻璃珠,反而像是花岗岩与铁块互相嵌着似的,要审视他,冰冷得瘆人——眨了眨眼,又不见了,仍是常见的以琥珀色为底,在光线弱的地方瞳孔放大成边缘清晰的黑色的圆。康诺罗·穆罗洛做完收尸的活,克莫拉的人用里拉让他闭嘴。他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要洗脸,要用手去抹掉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油漆似的。当他把这么一块不规则的、渴望流动而又不得不停滞的深红色油漆擦去后,在街边那些商店或咖啡厅的橱窗前停下来时,他才发觉那些色素的沉积是在这个时候不见踪影,就好像是被鲜血本身给带走了。他擦掉了血,雀斑也离开,这么鼻梁上的雀斑从有到无的过程就像象征着他人生中的某个阶段结束了。不过这没什么,先前的阶段里也没有什么欢声笑语与温暖的菜肴,自然没有家人温暖的臂膀环绕,只是他当时没有充分地意识到自己要经历数次开始数次结束(毕竟他还年轻)。后来他会遇到另一位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最开始有渔家孩子特有的、比小麦色更深一些的皮肤,后来这肤色在生活的急剧变化下转化成了多上了一层灰白:里苏特·涅罗没长过雀斑。里苏特·涅罗见到康诺罗·穆罗洛的时候,康诺罗·穆罗洛鼻梁上的雀斑早就不知消失多少年了。但事实是那雀斑本身好像还隐藏在皮层之下,就像是在毛茸茸地毯下窸窸窣窣的某物,只是暂且不把轮廓暴露。好像没有谁再知道他们是如何亲近的,就像没有人知道里苏特·涅罗遭遇了什么样的不幸,而康诺罗·穆罗洛第一次藏尸时是把尸体丢到了海湾还是藏在了楼梯下方。

但他们还是被对方吸引了,多么的古怪啊。康诺罗·穆罗洛想自己注意对方的原因之一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让他想起楼梯上的猫,想起那双冷冷的、种种材质镶在一起才能形成的那双眼睛。但是又不完全一样,里苏特·涅罗的这双眼睛更滚烫又更沉重,视线落在他身上好像就有重量。他们因为肮脏的活,作为某些肮脏交易的执行者走到一块,然后发现一点别的东西。他们住在一起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里苏特·涅罗一般负责去解决不听话的混子,康诺罗·穆罗洛很久没有自己动手杀过什么人了,更没有掏枪,很多时候都在赌场游荡,但他总能告诉里苏特·涅罗什么东西。后来的事情完全是顺理成章的,当他知道里苏特·涅罗这么一个个子高得不得了的家伙居然要伪装混入一场宴会去杀人时,他忍不住嘲笑对方,并嘲笑对方上头的干部。里苏特·涅罗一点话也不讲,任凭平日就总挑剔他——挑剔他某些地方的不注重细节,挑剔他不好好穿袜子,挑剔他有时抽烟总是规规矩矩地一根抽完——的男人为他找一身合适的西装。康诺罗·穆罗洛骂骂咧咧,心想后来的接近是要为以后自己想单干的脏活做铺垫,能把东西都丢给对方才要如此,怎么现在沦落到为对方找衣服的地步。康诺罗·穆罗洛一把抓过里苏特·涅罗手上那条黑白条纹装饰的领带,丢到了沙发背上:真是乱来啊!里苏特·涅罗低头看他,想两件事,想对方不也穿衣风格老套,或许进了宴会也要遭人议论。

然后他低头,轻碰对方的鼻梁。康诺罗·穆罗洛一瞬间脑内嗡鸣尖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猫爪碰人鼻子,爪子还那么的硬,他正要多骂几句,里苏特·涅罗唐突问他是否生过雀斑,就在鼻梁那里。康诺罗·穆罗洛是愣住了,近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这个动作就是答案了。可他真的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出这一点的,这完全是个未解之谜,而他还没来得及发问时,里苏特·涅罗亲吻他,一手抓住他刚拿来的深色领带。康诺罗·穆罗洛上下唇紧闭仿佛是在受酷刑,好像是一块石头和另一块石头相碰。真是糟糕的体验啊!短暂的几秒后,他这么得出结论,不再和里苏特·涅罗说话。可他后来走在街上,进了赌场,又或者是在餐厅与其他的干部接头时,时不时想起里苏特·涅罗,然后摸摸自己的鼻梁,让那些本来给他起了“老扑克”这个绰号的人差点改叫他“方鼻子”了。

后来,后来,更后来,康诺罗·穆罗洛还是时常想起里苏特·涅罗,大多数时候要以隔岸观火的心态看再也不会到他身边来的年轻人。

但他还是会再次摸摸自己的鼻梁,以确认一件事和另一个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

fin.

《Love explains everything》 原作:逆转裁判 角色:成步堂龙一、牙琉雾人 角色关系:假CP

是成雾塑料情。发生在逆4逆5之间的故事。 很多我自己脑的七年里发生过的事情和细节,对于4剧情里没有详细讲的东西有一些比较微妙的暗示。 塑料情天下第一!

Love explains everything

OR NOT.

成步堂龙一仍在单人牢房门口见牙琉雾人。玫瑰依旧新鲜,原因显而易见:牙琉雾人本就不在办公室内放假花,在牢房亦是。且把假花的事情放下,似乎动机很难探求——即将拿回自己的律师徽章,在检查局与律师协会两头均受了关照的成步堂龙一理应换上他那身标志性的蓝色的西装,现在却还是穿着那身品味欠佳的服装,戴着没了笑脸徽章的毛线帽。没有意义。牙琉雾人隔着铁栏打量,但又不说,他知晓其中缘由,但从不以逻辑解读……所谓的“理应”,成步堂龙一是从不讲究所谓道理有迹可循的“理应”。于是他自己就先开口,少了些平日常用的彬彬有礼,直截了当要更多一点:你为什么来这里,你已经要拿回律师徽章,何必还穿成这样。言下之意是扮猪吃老虎已经没有意义,所以完全不需要伪装。

其实成步堂龙一没有必要回答他,而他来到这里必然有其他理由:关于司法界的,与他自身似乎没有多少直接关系,简而言之便是不仅关于他自己的,所以牙琉雾人索性再次放松姿态,准备应对审问似的问话。然而成步堂是直直看向他的,少了从前会以稍稍侧过脸去而中断视线(便是有那么些回避的姿态)的模样。这么一看二人倒是都摘下——至少不是撕下,那层因朦胧而显得无害的面纱,不过成步堂是以问题回答问题:“你真的认为这是伪装吗?”

牙琉雾人被打断步调,一瞬间找不到本要落在自己面前的、步步紧逼的信号。他险些真的就被这么一句反问牵着鼻子走,差点掉入对方给出的、关于在这七年间对方所表现的一切是否均为伪装的思考的陷阱。他迅速清醒,意识到真假本参半,本就没必要理清其中真假各占多少百分比。谁会想着逢场作戏里还有可能掺杂几分真心?牙琉雾人知自己多疑,但不知遇到这么一个地步,因而是不去探究的。他隔着镜片去看成步堂龙一,确信自己能看到七年的阴影被迟来的反败为胜削成极薄的纱,可那些昏暗的、极轻的纱,仍要掉落一些在成步堂龙一的双眼里。成步堂龙一将他送入监狱,可现在还有阴影可供捕捉,这无论是灾后重建的残留还是本性使然,都令他感到一种极其微妙的释然,仿佛便是他在重生凤凰的羽翼上留下了小而抹不去的黑点。不过他知连这黑点都有可能是凤凰的伪装,兴许仅是半冷却的岩浆在此粘连,掉下后就可见完整的火苗填补双翅。这样一看,现在的情况似乎和那七年里的没有区别,七年间他自成步堂龙一随性而至的冷漠中寻找清醒精神的蛛丝马迹,现在他仍要从成步堂龙一身上剥离出些深色的碎片:陶器彩色碎片下的釉色总将与泥土的颜色相近,这火鸟就该掉入大地的夹层。然而成步堂并不是伪装了自己,他自一开始就未掩饰过对真相的渴望。反倒是这一点让牙琉雾人没法看见别的东西:便是一叶障目的意思。致命的一叶障目。这火苗偏偏就能顺着地层间的缝隙窜出,又能在彻彻底底发光发热前表现得毫无动静——

毫无动静?不,从来都不是毫无动静的。就在这么一个时点,牙琉雾人忽地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是错误的,他没有将寻求真相这件事本身与成步堂龙一的本性联系在一起。而这正是他们两人最大的区别。而在七年前的法庭上,乃止这七年里,他一直认为自己获得了完全的胜利,觉得自己扳倒了成步堂龙一:毁坏他的名誉并摧毁他的精神(后者是最为重要的)。理应如此而现实表象也是如此,邋遢的胡茬而随性至颓废,用薄荷色毛线帽直接遮盖梳不清的蓬乱黑发,再至与法律界不相为邻再至不相往来。牙琉雾人确信,无论成步堂接近他是否别有用心,这种行为本身便是最好的证明:他享受这种不平等的、异质的感情,且不去分辨真假。成步堂龙一或因不明真相而感激,或因猜出部分真相而寻仇,归根到底这两种感情都有几分单向倾注的意思,牙琉雾人乐于见到成步堂龙一如此对待自己。即便是异质的感情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假花虽然终究是假的,但终究是花,开得规整开得漂亮,和真切盛放的感情看起来似乎也没多大区别。没人会捻着花瓣次次揉搓,因此感觉不出任何破绽:没有谁要有意揉皱一朵花,非得让它不得好死的。

于是,牙琉雾人这么说:“伪装也可以是本性的一部分,我就当你是本性毕露。”成步堂龙一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给出这般回答,看似无奈地耸肩。成步堂龙一自然是记得这么几件事的:心头的锁链、黑锁,还有手背的伤疤。挖掘真相必然要刨根问底,这一回是火鸟自愿栽进深不见底的漆黑底层。只是一切并不如他所愿,牙琉雾人笑着看他道“我知道你善用那类小把戏,收起来吧”。

可这黑暗可是不用勾玉也能看见,成步堂龙一这么想,也这么说,得到的却也只有牙琉雾人的闭口不答。他们可以闲聊可以谈判,可是成步堂龙一绝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他从不认为这仅是因牙琉雾人的自傲、嫉妒与多疑——绝不“仅是”如此。于是他换了一个角度问:你这七年里为什么会放过成步堂美贯?她是奈奈伏影郎的女儿,又见过你,接过了你送来的伪证。必须承认你聪明又谨慎,多疑至不择手段,甚至会选择用那指甲油牵制绘濑家的两人……你不该有理由。即便成步堂美贯似乎是真的不记得牙琉雾人(至少她不记得牙琉雾人曾给了她什么),在她眼中牙琉雾人是“爸爸的朋友”,时不时会到事务所,带着一袋焦糖软曲奇递给她,然后说是同她的父亲成步堂“有事要谈”。事实上,成步堂也是这么和她说的:牙琉雾人帮了爸爸很多忙,是爸爸的朋友。

但那也不应该。这是成步堂龙一未解开的谜之一,似乎日后也无解开的可能。就在这个时候,牙琉雾人叫了他的名字,叫他过来,仿佛是要将什么交付给他。他应该是没有什么能给的东西了,也不该给,而成步堂龙一甚至有理由相信在这次特殊性质的会面(不是在会面室,而是在牢房前的会面)中,牙琉雾人已经寻到借着拉近距离而杀死自己的方法。先前他们每每在波鲁吉亚会面就餐时似乎是寻不到亲自下毒或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应该是只能另寻出路。

成步堂也知这一举动应不怀好意,但他确实有几分好奇,就真的站上前去。在那七年间,这般距离的拉近都是信手拈来(假花也是要修饰的),也就没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他们隔着铁栅栏接吻,有如七年前——假花尚开着的时候是这样的。牙琉雾人替成步堂拉扯毛线帽时便会拉近距离,就一定要看到那双视线总要径直穿过镜片的眼。他起初是没料到对方对拉近距离一事毫不抗拒的,但很快便自己先以直视回应,乃至会伸手摩挲那下巴上刚冒出头的、未加修缮的胡茬。他们接吻,然而毛糙的触感也有差别:不都是有暖意的。毛线帽的粗糙反倒比胡茬的粗糙更有温度。胡茬经由不完备的修正而未剃干净,似割草机于园地留下的人一茬茬青草。新鲜劲不怎么足,日后的整理也仅限于仪表而无实际效力,牙琉雾人倒是更勤于让对方在家长开放日时换掉平日总穿的那双花色夸张的棉袜。他亲眼见着对方弯下身一点点褪下袜筒,露出那一截脚踝——并非这更有吸引力,只因他早已习惯那冰冷的草茬,但现在他感受不到了。

在成步堂贴近牙琉雾人的一瞬,他明白了这是报复。牙琉雾人绝不会说,会把自己梦寐以求的真相带入坟墓,而自己日后也会追根溯源不罢休,直到牙琉雾人死去。对方若是想着以吻封缄是暗示,那他便不去管这暗示,只当这吻极其普通而随处可见,就像假花处处有卖。不过重生的火鸟会将塑料花点燃,燃尽后再掉下一点灰烬。

灰烬是真的一点也不温暖,因而一点也不可惜。

fin

《Be Silent Like A Stoic》 原作:《空洞骑士》 角色:灵魂大师、莫诺蒙 角色关系:非cp

“圣所的领袖本身不喜欢可惜一词,因为太多虫子口中的可惜是抽象的,而非实质性的:问他们为什么而可惜,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圣所领袖对档案馆教师从不存有任何好奇心,因为在他眼中收留了一只小虫的教师约莫对其他事物也要抱有一种抽象的可惜。那就算了。”

八百年前存的莫诺蒙和大师的学者相处脑洞,八百年存了个1k字,结果没写完,拿出来后改改改,变成奇怪的东西。有点长。 胡编乱造都算我的,很多乱捏造的部分。原作他们是否有交集也没有明确说明,当做我瞎说就OK。 目的是凹两种不同的学者和学者本能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请谨慎地看。 原来发了这篇猫猫蝉合集就二十篇了惊呆了

圣巢有王国骑士五名,其中必然有漫长的筛选过程。苍白之王迅速在圣巢扎根稳定统治的根基,但也需其他虫子相助,而灵魂圣所是在更晚的时候才建立起来的,守梦者又是在瘟疫在王国中开始蔓延之后才选出的。于是有这么一件事:虫们在守梦者陷入沉睡之后知道他们是甘于牺牲的伟大英雄,但不知道他们陷入沉睡之前会是什么样子。他们各有身份:尖塔的主人、野兽巢穴的女王和档案馆的教师,这么一些身份本要与守梦者一职与明显的界线,但界线很快地就又模糊了。于是似乎很少有人再单独地提起其中的任何一个词。他们共同在泪水之城的广场存在,三者完美地共融成为一体:我们怀念我们的守梦者。再到后来,这三者又没有谁会去区分了。

然而先前有这么一回事,在王国命运的苍白色纽带将他们牵连在一起之前他们是不戴面具的——加有孔洞的面具是特殊的符号,只是同苍白之王制作的容器本身外形及功能不相同。莫诺蒙最初就是不戴面具的,莫诺蒙不是虫,一时间寻不到她的眼在哪儿睁开,最明显的只有在透明胶质下有规律搏动的,金灿灿的核心。莫诺蒙把峡谷中的水母都称之为自己的孩子,那些孩子同她结构一致,只是不如她“高”。如若说那些水母像是一把把收起来仍圆鼓鼓的伞,那莫诺蒙更像是近乎完美收拢的一柄伞,只是要倒着放,伞柄又找不到。莫诺蒙将大部分时间花费于研究,因此可以说在这么大部分时间里她享受着某种自由,反倒是在少部分陷入梦中的时间里她没有那么自由,因为只有黑暗存在,而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莫诺蒙在圆柱形的巨大水缸中陷入睡眠,但时间又不那么长。她的身体与触须在莹蓝色的液体中缓慢浮动,表面泛着一种滑溜溜的光芒,看上去同虫们躯壳上反射的光芒完全不同。有虫会来档案馆,而在这么一些时候害怕与敬畏很难分辨:莫诺蒙生于圣巢,她自己都未解开奇怪的种族之谜,某些时刻她怀疑自己应当就是虫,只是钻进了这么一种生物大而软绵绵的外壳之中。她尽力而为,因为难以确认自己的认为会不会是对方眼中的认为,至少知识本身可贵,她不希望自己要吓走好学的虫。所幸这种情感的弥漫在莫诺蒙收留一只小虫作为自己的弟子后逐渐少有,在他们眼中小虫被照顾得很好,于是他们想,这么一间档案馆的管理者也不会是什么坏人。虫子们更常来了。

档案馆的部分藏品无法对外公开,但剩余的部分足够普通的虫子们看。现在的档案馆东西两侧都开放,每日莫诺蒙的弟子,那只小小的虫子会和莫诺蒙一起起来(他称她为夫人)把边门打开。在鹿角虫车站仍有许多虫子光顾的时候,前往雾之峡谷不是难事,而水母本身听莫诺蒙的指挥,极其乖顺,总会有虫子来档案馆的。这么一个时候莫诺蒙还没开始撰写《圣巢挽歌》,她总觉得自己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远古的文字要破译,她的弟子还未长大,总需要她照顾。多么的忙碌啊!不过她有时会产生古怪的落差感,便是她前往泪水之城参与会议时,也会见到一些学者,他们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了长桌边的辩论与将早已由前虫说明白的道理重复组合揉得稀碎再变成一篇“新”文章上。莫诺蒙想:学者们总都各有风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圣所的领袖还不是领袖,而在她上台阶时能注意到来自圣所的法师们排成长长的一队,似乎在等待着某种仪式。这队伍太长了,在莫诺蒙眼中,这些法师们有着相同的装束,完全一样。莫诺蒙从队尾开始看,走到最上面的时候看到了在最前头的一位。一位法师,被深紫色的袍子包裹着,显然要与他身后的那些区分开。莫诺蒙没有继续看他,法师没有抬头,但她产生一种古怪的直觉,就是在这场会议上会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与这位带队的法师有关。莫诺蒙的直觉迅速应验,并未直接在会议中出席,而是靠着某种奇妙的力量发声的苍白之王看出了法师的不平凡,对他有赞赏,言语中有点向其抛出橄榄枝的意思(毫无疑问,圣所现任的领袖不年轻了)。莫诺蒙本身从不把“教师”真的看作是接近王座的某一职位,不过只是她的经历告诉她不是所有学者都有这么一种念想:她尊重这些选择,但同他们又不一样。于是她好奇,这么一位年轻的法师要怎么应对。但是现在年轻的法师比起一只虫子更像是一块宝石,各个切割面之下的核心聚集着某种光芒,正在平静燃烧。法师感谢王的称赞,为此感到荣幸,但有了委婉的拒绝:还不够,能力还不足以胜任。

档案馆的教师要用多年的时间去领会这么一层“不够”的含义,她后来就明白对于这位法师来讲总有什么东西不足够。年轻的法师后来不那么年轻,将近乎所有时间花费在对知识的细嚼慢咽上。法师对虫群“不敬”而远之,尽可能远离嘈杂的宴会与在他眼中毫无意义的会议,档案馆的教师也有更多的机会领教年轻法师的性情孤僻与寡言,并清晰地意识到先前年轻法师的拒绝并非是委婉,那不过是他对自我的真实评价,因为后来他会说自己的足够仅限于担任圣所领袖一职,而其他虫不能做到,要是把范围扩大到王国,对知识的汲取自然是远远不够。这为数不多的直白十分有趣,莫诺蒙想,这倒是把他同其他的学者区分开了,哪怕她仍因这位法师感到不安。说回那次会议,莫诺蒙曾仔细地看那件深紫色的长袍,而刚好与他短暂地对上视线:他确实像是一块宝石,自然是打磨与切割过了,但视线又很冰冷,与那些按捺住期待、紧张情绪的,排在他后头的那些法师完全不同。可谁又说宝石是得有温度的,本来就不该有的,于是这件事她没有与谁透露,这么一回事说出来也只是自寻烦恼,说给王听也毫无证据……又或者换个角度,万一王就是想要一颗宝石镶嵌在王国的徽记左右?莫诺蒙什么都没说,只会继续默认现在的圣所领袖去档案馆借阅相关资料:石碑可以带走,但刻满发光文字的光柱被固定在了地面上,于是圣所领袖能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但莫诺蒙永远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对方不再是宝石,因为对方身上那种年轻的气息早就伴随着时间褪去了,现在更像是一件古老袍子上的一部分,所以风一吹就不见了踪影。这么一说,就像是说圣所的领袖无声无息更像鬼魂,但鬼魂这一称呼往往沉浸在古老盆地底部的深渊里,她绝不轻易动用。况且鬼魂不能说话,但圣所的领袖可以,他们之间还是有过几场平和的对话的:学者之间观点不一致也能对话。是的,法师现在比起法师更像学者,有了可供自己探索的命题。倒不是说法师本身就不做探索,只是似乎从远古开始某些神秘力量的极限就已经碰了顶,再也无法上升。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圣所领袖与教师之间的关系同与苍白之王的关系一样一言难尽——不是交恶层面的一言难尽,并显然不同于后一种一言难尽。圣所领袖在就职后对圣所大有改革,这一点苍白之王近乎完全不过问。不过圣所领袖擅长先斩后奏,似乎打算借此保留学者的部分自由空间,又或者是有所隐瞒。苍白之王应当也未想到自己赐予其心智的生灵会是这样,然而圣所领袖脾性古怪,但仍旧把圣所管理得井井有条,于是圣所在圣巢中继续处于不上不下的中间位置,在和平时代争议最终被搁置:这是之后的事情。圣所领袖与教师,同为学者二人研究的领域全然不同,而莫诺蒙在得到苍白之王的某些指示后,似乎开始专注于虫文领域,开始为圣巢新一轮的统治做记录。圣所的领袖对于教师为统治者做文书工作一事本身不做评价,更不是要对方感到可惜:没什么可惜的。他与教师仅有学术交流与购置实验器材两方面的交集,而他也从未与教师的学徒有过交谈。他只对某些实质性的东西感到可惜,因为他很清楚教师不可能再有时间对雾之峡谷的水母进行系统的研究,更不可能继续发表文章。如先前所说,圣所仍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特殊的中立立场而非站在王的对立面,于是在学术会议上他们也确实一同通读了教师撰写的文章并发表评价。圣所的领袖本身不喜欢可惜一词,因为太多虫子口中的可惜是抽象的,而非实质性的:问他们为什么而可惜,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圣所领袖对档案馆教师从不存有任何好奇心,因为在他眼中收留了一只小虫的教师约莫对其他事物也要抱有一种抽象的可惜。那就算了。

当然,圣所的领袖有更多的时间去领教实质性的可惜,同时也领教了一部分那种先前他所难以理解的抽象的可惜。瘟疫席卷王国,这场灾难充满未知的要素。对于圣所的领袖来说为王国寻找解药是一方面,探索欲的生根发芽是另一方面。当然,换在别的虫身上或许前者会发展得势头更旺,不过圣所领袖的那种共情,那种抽象的可惜,或者更为具体的怜悯并没有真的被培养起来。圣所的领袖永远看着远处的、像是被浓雾淹没了的旗帜:目标在那里,解药在那里,找到这么一个解药就是某种证明,但圣所的领袖从未想过浓雾之下有什么。圣所的领袖比起向下更愿意往高处去,但是到越高的地方地上的东西就越像是小小的点。在圣所的领袖眼中,小小的点就同泥土中细细的砂砾没什么区别了,而这就注定要把他与莫诺蒙区分开来。莫诺蒙成为守梦者候选人其一,在撰写《圣巢挽歌》时仍经历一段是否要将苦难记录到颂歌里的心理斗争。起初她认为决定要由王来做,后来她发现自己竟产生了“先斩后奏”的念头。当然,这些文字总归是能被去除的,但只要被记录过一遍,就算是存在过了。莫诺蒙具备比圣所领袖更为敏锐与柔软的共情,这么一种共情让她理解王的远见与他者的挣扎:没有比这更为悲伤的事情,但凡她不理解其中一种,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这是两种痛苦,到后来发展出了第三种与她自身联系更为密切的痛苦——

“您在做什么?”

莫诺蒙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做梦,那种她习以为常的,沉睡中的黑暗消失了。她做梦,她的灵魂暂且离体,她的躯壳存在于一间地下室。这间地下室看上去什么地方都是模糊一片的,应当是什么她从未进入过的地方,才会有这么不清晰的模样。莫诺蒙看见圣所的领袖,圣所的领袖伫立在一台巨大的机器旁。这么一台机器看上去格外精致,中心球体的金属座上布满一种精细的花纹,这时莫诺蒙才想起自己见过这么一种花纹,这么一种花纹属于一类精通法术的种族。带有螺纹的壳包覆了他们的大部分脑袋,而漆黑的肢体又十分灵活。这也不过是个巧合!莫诺蒙打了个寒颤,这么一个寒颤一方面是直觉作祟,另一方面是极度的不安与紧张竟也不能使她把视线移看:她好奇,她明明已经看到连接着金属座的管上布满针刺,又看到金属座的上下左右部分都有好似给囚犯用的镣铐与皮带,自己的第一反应里居然还会有好奇?莫诺蒙对自己产生了恐惧。她看见了漆黑的肢体,她想起了曾有一位脾性暴躁的蜗牛萨满前来档案馆,找不到自己要看的典籍便破口大骂,骂骂咧咧着用手中绑着许多绳结的法杖叩击地面,还有那么一点就要在档案馆施法的意思。那也不该如此,莫诺蒙发现在金属座上被束缚住的虫就是那位萨满。那位萨满根本就不看她,萨满完全不知还有第三者在场,只是愤怒地蹬着圣所的领袖,圣所的领袖抬起手,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他的手爪中逐渐开始聚集起更多的、雪白的光芒。莫诺蒙听到了哀嚎,而她仍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在自己的梦中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莫诺蒙惊恐地发现一件事,她引以为傲的学者的好奇心,那种对世界抱有的探索欲和热忱似乎产生了异化,她竟险些要过滤掉萨满的哀嚎,去思考关于这台机器如何运作,关于这些光芒的本质可能与灵魂的力量有关的事情。这让她更加恐惧,哪怕这样的异化仅出现过一秒,很快就被一种难以置信与愤怒给支配了。她醒来,她的头脑飞速运转,对远古典籍的破译让她把瘟疫与梦境联系在了一起,这让她意识到极其糟糕的事情:圣所领袖做的事情本身应当真的存在,并且与瘟疫有关。然而还是那句话,恐惧、愤怒与不安本身全然不能形成证据,而在这么一个时点她甚至无法确认王对此是否知情。最终她还是组织措辞,向白色的喷泉告知自己的梦,权当是一场告解。后来王应当有所了解,圣所的研究被反对,她的负罪感要有减轻,这应当是对于一位即将沉睡的守梦者最大的安慰了。这时所有虫都要说,守梦者会陷入漫长的梦境,圣所的领袖什么都不说。如果真要让他说,他应当会说:他们不是陷入梦乡,他们这就是陷入死亡,并且永远不会醒来,不同的说法无法改变事情的本质。

圣所领袖的这句根本就没说出口的话倒也没错,苍白之王用另一种手段以示默认,这种默认给了他者与守梦者告别的机会,于是守梦者都会有告别的仪式,这么一个仪式就和葬礼本身没有多大区别了。王会出席,白色夫人会出席,王国的骑士会出席,用以表示对伟大牺牲的哀悼。在圣巢,这么一场仪式上出现最多的依旧是白色,不会与那些盛大活动上的苍白色区分开来,这种白色从未变过。应当说再见了,而莫诺蒙的徒弟算是与她最亲近的虫了,但他不可能排在王的前面,于是他在后头,他要比骑士更晚上前才符合理解。是的,仪式本身说不是葬礼,可是那空荡荡的巨大玻璃光柱本身就像是墓碑或棺木本身。在这时,先前笼罩在所有虫子们上空的,那种看似缥缈但又沉重的悲伤以实体的模样降临了。王在光柱前放上《圣巢挽歌》的初版,最早的、教师赠予祂的一册,被王认真地收藏着,现在就要回到它原本的主人身边去。白色的夫人紧随其后,还未将自己禁锢在花园中的她把用白色植物做成的捧花放上去,档案馆的教师也确实对这样的植物表达过喜爱之情。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地把东西放过去,这些东西在离开赠与者后,就要到教师那边去,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各式各样的墓志铭,无声地在光柱前排开。是很多,她的弟子的告别很快也被其他人的告别淹没,成为其中很小的一个点,比一滴泪珠还要小。最后还有的,圣所的领袖不主动排上去,他会是最后一个走上前的。在这之前他看着所有其他的虫子,并注意到有虫子在低声哭泣,而他短暂想到的是把这事请放在天平上衡量,要放上最精确的砝码:这是否值得?当然,他与档案馆的教师根本算不上关系紧密,如果真的从交流的频率来强行为虫子之间的关系亲密程度进行归类,搞不好他和泪水之城的主人才算得上“亲密”。但是,但是,圣所的领袖本身不否认归类这一举动的有用之处,他仍旧能找到档案馆的教师与自己具备的共同之处要与那种所谓的“亲密”区别看。一位学者,曾经进行自己的研究,后来去为王编写传记,之后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了接触其他虫子、培养弟子与朝着牺牲的大目标奔去上,这真是……

愚不可及。圣所的领袖从未为他者本身可惜,他为那些依附在他者身上存在的价值本身可惜。圣所的领袖记得一件事,便是在梦中他看见了解救王国的解药,而他与莫诺蒙也的的确确曾有过一次关于瘟疫的简短的对话,是在圣所派遣工人将储存灵魂的雕像送往宫殿深处时发生的。档案馆的教师洞察力很足,注意到雕像时明显侧身而定住(这时的她已经戴上面具,用以作为守梦者的标志,也把她和他者分隔开)。圣所的领袖乐意与聪明虫交谈,但又不会明面夸耀着展示成果,圣所领袖只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展现力量。教师那时静静地看他——就当是看着,而后才问他是不是一点都不害怕犯错。圣所的领袖一点都不理解这样的问题有何意义,学者探索世界,进行研究,怎么可能不犯错误呢?于是他当然要反问对方。莫诺蒙事后便问了几句话,问他雕像是用来做些什么的,大概好像也知道了一些本来她不会知道的事情。她好像恍然大悟,好像对灵魂被利用本身再也不会惊讶,于是便离开了。圣所的领袖想,这么一种好奇应当也有被满足的必要,哪怕莫诺蒙本身后来离学者这一本身越来越遥远了。于是他做出了极其亵渎的举动,他将一个很是精致的瓶子在光柱前打碎,在那其中飘出了很小的、近乎透明的水母状的东西,很快地就向着光柱散发的光芒而去,立即消失不见了。毫无疑问,圣所领袖的举动引发了骚乱,但圣所领袖就与死者本身一样沉默。他冷漠地看向其他的虫子,拢着包着自己的那身袍子便隐去了行踪,与平日一般神出鬼没。其他虫不可能理解他,而他也不可能理解其他虫子:这么一种哀悼又有什么必要?不可能进食,不可能阅读,其他的物件都无意义,还不如为迟早被瘟疫力量消磨的灵魂进行补充,容器的封印本身似乎没有那么牢靠。不过这骚乱没有持续多久,似乎在场的其他虫都或多或少地料到圣所领袖的脾性异常,把这当成是一种表达哀思与极其自我中心地表现自身强大力量的戏法,不过也只有少数虫子会猜那或许是什么东西的灵魂。

后来,圣所的领袖自认是得到了光芒神的认可,才得到了窥视梦境一角的能力。当他也在梦中寻找王国的解药时,发现本被赋予守梦者职责的教师也存在于梦境之中。在这时,身为学者而非暴君的圣所领袖对自己的看法进行修正,权当守梦者们的牺牲与死亡暂且不等同。他是站在尸堆上,才能到达离光芒神更近的地方。在他回头时,他当然会看见守梦者,但守梦者看不见他,因为守梦者在更高的地方,一些东西会变成更小的光点。圣所的领袖看到极高的书堆,太高了,又看不清名字。看来档案馆的教师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又永远都做不完,所以他们都会不说话,依旧如斯多葛派的学者一样沉默。

fin.

一些未必要看的东西

关于标题:奎若在湖边和小骑士说过“斯多葛式的沉默?我喜欢”(大意是这样原句我忘了),所以把这句话也大致地用在标题里。

关于书堆和尸堆:莫诺蒙和大师最大的区别,高度也算是暗示。圣所的领袖掌握了力量,毫无疑问变得强大,但是他的自负本身就决定了他的上限。

关于“档案馆的教师”:圣所的领袖在三种社会身份中选择了一种来展示对对方的认知。三种社会身份:档案馆的教师、守梦者、莫诺蒙,毫无疑问,圣所领袖会选择更缺少感情色彩的那一种。

剩下的:虽然这么一个场景从角色们的角度来说绝不可能存在,但如果站在上帝视角上(即知晓关于梦境互通事情的一个角度)去问大师关于莫诺蒙的事情,他大概会说“既然她实质上对灵魂的构成那么好奇,我并不介意与她分享研究成果的一小部分这样的话”。但是因为不会有人问所以这段对话实际上根本就不会发生。他大概会难以理解对方是怎么压抑探索的本能的,对他来讲这完全已经在盲区了。如果要真的说的话他甚至觉得莫诺蒙去当守梦者这件事就很怪,无法理解对方为何要承担这份责任,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坦然接受被粉饰成伟大牺牲的死亡,如果之后受了委托去回收档案馆里的部分东西 看着巨大水缸,通过瞬间移动的法术和对方“对视”的时候大概依然感到无比费解但是又绝对不会为此感到遗憾。如果真的有什么遗憾的,大概就是对方再也不会去写什么关于雾之峡谷物种研究的东西了。

不过说实话,他根本没有那么在乎。顺便一说真的让他去回收他肯定会把一些能用在虫体实验的东西自己私自留下来的比如可以放电的装置(。)毕竟还是那句话,圣所的领袖缺乏那种道德感与共情,这就把他和莫诺蒙完全地区分开来,他的那种可惜永远只是一种具体的可惜,哪怕是对于和自己一起研究灵魂力量的殉道者们也怀揣这么一种很具体的可惜,不要太指望他表现出那种利他想法,因为飞到很高的地方时他根本就没有往下看的念头,同时他也不恐高。

去凹这么两种类型完全不同的学者就很有趣,嗯嗯。

《His last bow, Her last drop of void》 原作:《空洞骑士》 角色:纯粹容器、Hornet 角色关系:cp

“黑色的触手小心翼翼地环绕她的手臂与腰,如细密的藤蔓,再次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收缩。而苍白的光芒隐匿于深黑色的海面之下。她听见了某种东西跳动的声音,或许也有一颗心脏,而那是血管,也在不断搏动。 ”

是前辈Hornet,基于结局三进行。 有很多很多自己的妄想成分,以Hornet打算离开圣巢寻找新的拯救方法开头。总之都是自己瞎想的。 有一些微妙的人外肢体接触成分,充满个人趣味。

这是黏稠的、深黑色的水潭,深渊便在此处。Hornet记得自己已经许久未来过这里:只有一次,苍白之王曾带她来此看容器如何成型,后来她负责将一些不合格的容器丢到深渊底部。只需从高处抛落,就再也不会下来,在上方仅能看见一片漆黑。但是时日久了也就不仅是漆黑,样式各异的面具具有相同的颜色,在深渊中堆叠起布满划痕的、蒙上灰尘的白。起初这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后来也便习惯。现在再次回来这里,心里倒也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她并非虚空造物,对此并无归属感。不过有那么些立场变化的意思,也算不得是毫无波澜。

她将丝线固定在突起的岩石,一点一点向下,最终到达深渊底部。她轻轻落地,不慎踩在一个面具上。裂成两半了。她下意识地捡起来,盯了一会儿,觉得上面有那么一个惹她熟悉的记号:并非崭新的裂痕呈现如树枝的分支。毫无疑问,这是经过她手的一具容器,而她也曾用长钉撕裂这容器的披风。她以双手捧起面具,再次仔细查看。没错,她的的确确是在那鬼魂面前坦诚“自己并非是什么冷血动物”,但那是有沉重的事实铺垫,情感的抒发是理所当然的: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而只能袖手旁观,哪怕这一件事也是母亲的选择。那么,这可以吗?明知自己做过的选择无法改变,却仍要把旧日记忆重新捡出来审视,这样一种可能基于伪善的难过可以被原谅吗?

最后她还是放下面具,而非放下心中感受,径直走向位于深处的洞穴,好似这样便能忘掉些什么。那里是真的不见天日的。她正想着自己应当拿出关着发光蝇的提灯,却发现这儿的灯塔早已被点亮。联合了深渊的鬼魂早就开启开关,虚空沉积于地底积出好似湖泊的平静水面,洁白光芒在其上盖上一层薄毯。使命达成了,都无牵无挂般地睡着。她走过去,坐在高高平台,伸出手时并没有那些意志的碎片环绕。但是还是有谁苏醒,将这一种思考打断,暂且阻断那种发酵着的、内心的酸涩感。她意识到就在这片漆黑的海面,深渊之形栖息之处,有什么在缓慢成形。水花好似在涌动,然而飞溅的是虚空,逐渐组成更加高大的身形。虚空均显现容器各自曾使用过的面具的模样,而他也不例外。那几只苍白的眼注视着她,在灯塔光芒下显得格外明亮,倒不像发光蝇的光那样刺眼。

“Hornet。”这就是他的声音,看来他同那小小的鬼魂一同回归此处。本是同源。事实上,她能从中分辨出一点疑惑,“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个地方。”她先这么说,将最重要的解释暂且搁置。其实她也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在一切尘埃落定(姑且这么说)后,她是想寻求些许平静。似乎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有蓝湖,有泪水之城的喷泉广场,但她感到坐立不安,无法坐在湖边或者喷泉旁,也难以做到长时间地放空大脑和仰望。结果就是,她像从前那样一直走,或是奔跑,还有可能是牵引着丝线在夜色下跳跃。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她没有明确的目标,几乎是凭着直觉的指引来到这里。奇怪,是真的奇怪,她为何来到此处?这里并非她的本源。后来想想,大致是因为没有地方可去。这时,她才注意到有两只长长的,黑色的钩爪本有向她伸来的意思,但到中途又像是有什么顾虑,缩了回去。她甚至能感受到现在在她面前的这虚空造物有那么一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到了她能感受到的地步,是黏稠黑暗底部窜动的毛刺,这让她更烦躁:“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在她面前的“水潭”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看来成为虚空的一部分也很不错,若想要逃避只要融入其中就可以。她瞥了一眼灯塔光芒笼罩的地方,不再开口,沉默对抗沉默,一方尖锐而另一方缺乏棱角。过了一会儿,她可算是又见到了那几只苍白色的眼睛:“你似乎不太高兴,Hornet。但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抱歉。”

“我可没指望从理应不该有感情的容器身上找安慰。”她放下长钉,试图将双手浸入这片虚空里。奇妙,她似乎真能感受到某种连接。这与血缘有关吗?这与归属感有关吗?一瞬间迸发出的、温和流淌的平静倒是很真实。她能清晰感受到黑色的触手与钩爪正轻轻缠绕,或是搭在她的手臂上。不需要什么言语,这本身就让她感受到了平静。于是她这么告诉他,告诉这曾经是纯粹容器的、虚空的一部分:我不会去看歌颂的雕像,我宁可去被织出的网盖得严严实实的陵墓,宁可来这里。说完后,她便进入其中,就像是跳入曾在后花园挖出的水潭。在这无边的深渊里,她竟能分辨出每一部分的归属。回归深渊的空洞骑士此时此刻拥抱着她,将她托举。她能听到微弱的声音:就把这当作“呼吸”,也有可能是因犹豫不决而留下的言语的碎片。看来他有很多想说的,也许就是难以表达。他的的确确有过缺陷,但她仍保留那称呼。纯粹的容器啊。

Hornet平躺着,感受着身体周围显然为活物的、轻轻包覆着的感觉。尽管没有更多的声音,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举动能让她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并且还有谁正听着她说的话——很难得,这一点很难得,瘟疫的蔓延使得正常的交流也便成了难事,你确实很难在衰落的圣巢里找到一个理性尚存而可沟通的对象,时间久了后她甚至几乎忘了自己要怎样才能开口。这种温和的触感不同于苍白的根,不同于编织者丝线编出的茧,也不同于她那为数不多的与母亲共享时光中感受到的拥抱。她感到内心的那种因为不知如何处理旧日回忆产生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但是回忆本身不会停止,只会更往前一些:我想起一件事情。你那时应当是醒着的……那个小鬼进去圣殿斩断锁链的时候。他说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伴随着他移动。在这时,她感到身下的虚空产生了微弱的……躁动。“你看着他的时候,是在想着什么?当然我知道你可能没有印象,因为当时你被感染了。也许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说完时,她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你是在回忆吗?还是在困惑?她侧转身,不再仰望灯塔的光芒,丢下发光的提灯,而是凝视着深渊,如同卧于床,寻找着那几只发出苍白光芒的狭长眼睛。她无法体会封印的感受,更无法切开梦境与现实间的面纱,她所做的只是凿开那道裂缝——蓄谋已久的裂缝。多么明亮,他的身体里本不该有如此明亮又充沛的东西,而她确实将从两个空洞中满溢出的、橙黄色的液珠当做眼泪。是两颗滚烫的月亮落下来,而她当时来不及将它擦去。

“我意识到我把一切都毁了。”

她几乎是不叹气,但现在她不得不这么做。她感到自己的胸口闷得慌,是被自己率先说出的言语所堵塞,她希望这样便能缓解这样的感觉。不,本意并非如此,她深呼吸一口气:“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点清醒的意识……你的痛苦到底持续了多久,我只是想知道这一点。也许瘟疫让你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就在刚才,她能感受到在她身体周围包裹着的虚空像是被风抚平的水面,没什么自然的波动了,过分小心翼翼,这反而让她有些不安,于是她试图说得更直白,而这不符合她以往言辞的风格——如果有什么忘了,也许还能补上。要拼拼图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没有忘记什么,或许我是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我记得你还想要去别的地方。”

他在探寻,她便伸手轻轻摁下深黑色的钩爪,只是无法十指相扣。先前她以为自己是漫无目的地游荡,但后来才发觉自己最终选择来到这里还是因为要告别。一切并未尘埃落定,她终究感到不安,关乎守护圣巢的血液仍在她的身体奔流,是她本能的一部分。哪怕是废墟她也要守护:“我要去寻找圣巢的解药。我只能一直往前,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可你不一样,你要么是毫无记忆地活下去,要么是总能回归深渊,不可能真正变得虚无。我不想说你比我更不幸,因为你做出了你的选择……但他已经不在了,你还多了一个选择,没有必要继续守在这个地方。你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只要去找那个巢穴里的面具师。能再做一个面具,你也能再找一件披风。也许你还可以继续前进,前往以前你想去的地方。”

“——去吗?要离开这里吗?”

深渊之中的空气似乎不同于地表,不同于苍绿之径与泪水之城,似乎过于粘滞与冰冷。这太奇怪了,而她又无法摆脱这种感觉。她感到自己很难再开口,并且无法说出“一起”二字,更无法说出“我的兄长”。不能用“我的”这么一种说法。王国衰落,但他似乎仍属于此地。情绪均盛在玻璃管里,一瞬间的悲哀快速地从中流过,是哈出的一口白气,或是瞬间蒸腾的泪滴。

“Hornet……”

虚空中的身影轻轻摇晃着,这让Hornet想起花园里摇摆的、树木的枝叶。她曾经平躺在草坪上接受所剩无几的阳光,而那时的圣巢仍然闪耀明亮,活脱脱的一块大陆上洁白的矿石。她想起骑士忧虑于树木脆弱的树枝,迟迟不肯向上爬,而她就躲在枝枝叶叶间,等待着下一次伏击机会的到来。先前视线因回忆暂且模糊,现在她能清晰捕捉到高大身影再度出现,轻轻摇头。他是不会离开这里。难以理解,已经不再有梦,也无锁链与封印的束缚,而他也不在。为何还要在这里?她重拾往日的咄咄逼人,且如回忆中果断抛出长钉般投掷言语,希望命中靶心:“这真的值得吗?”

“为了他们,为了父王,这是值得的。”

“你啊,你……你就是缺乏那种要命的虚无感。”这倒是气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并不想继续关于失败的话题。没有意义,她承认自己存有私心,不如他人公平公正,她不愿因失败而否定所有的痛苦。他曾是纯粹的容器,而她不仅把他当作是同父异母兄长(若能有这样一种联系),他比喷泉的雕像更具体,不是悬于天际供人瞻仰的,但的的确确总是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雪白的光里,她要掰开厚厚积雪,才得以窥见其中一部分。研究文物的虫子们称存在于十字路口的远古雕像并非因远古居民喜爱灰色才有如此模样,而是褪了色。在Hornet眼中他也是如此,并非本就雪白,她试图寻找这么一个容器本身曾有——本该有的其他颜色,被白色压抑着的,其他颜色。

“真是固执。”

不,她知自己本不该指责,她本这么说:你是太固执了,太单纯了,不过爱本身总是有意义的,没有关系。母亲将她带到这个充满弊病的世界,所幸她的母亲让她明白这一点。这非常重要,或许她应当将这一观点传达给其他人。可她做不到,她难以开口。她要如何与虚空谈“爱”,面对曾经破碎一地的、被光与梦境侵蚀的虚空,如何让他重新面对自身的裂痕?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悲伤的虚空将她吞没。但是并没有,她等来的是一个非常轻柔的拥抱。黑色的触手小心翼翼地环绕她的手臂与腰,如细密的藤蔓,再次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收缩。而苍白的光芒隐匿于深黑色的海面之下。她听见了某种东西跳动的声音,或许也有一颗心脏,而那是血管,也在不断搏动。

她听到旧日的纯粹容器如此告诉她:Hornet,睡一会儿吧。于是她答应下来,知晓这片黑暗中有着属于他的一部分把他环抱。在出发前,她还能享受一次安稳的,无梦打扰的睡眠。

fin.

《Hornet's Web》 原作:《空洞骑士》角色:纯粹容器、Hornet 角色关系:cp

搞完了,复健,是前辈Hornet相关。tag不知道怎么打。 与其说是cp不如说是Hornet单箭头前辈成分更多......我很难说这其中的感情是什么,只能确定不只是普世意义上的爱情。 总之这篇里单箭头成分会更多所以请谨慎谨慎谨慎避雷。 有很大程度的剧情透露请谨慎。 有很多很多捏造妄想请谨慎。 文章结尾有补充说明。

或许编织者不应出现在白色的宫殿:停战协议仍在,螳螂一族为此守夜,为抵御野兽的入侵。不过默认公开的秘密存在,因而宫殿一角留给编织者。可听见微弱的哒哒响声,也有抽丝剥茧声。幼体已具备编织、陪伴、保护的本能,硬质节肢于雕花铁栏上敲打,六只眼警惕扫视四周,确认无事发生后才四散开。小小编织者一只一只地蜷缩起身体休憩,只留下一只放哨,有些趾高气昂似地稳坐于一虫的膝头,四处张望。而Hornet还没醒来。在白色宫殿练习战斗技巧使她疲惫不堪,事实上比起现在那些在她双手指节上缠绕丝线活结的小编织者来说,她也算不得大了多少,总归是有些吃不消了。所幸她不做梦,不会在梦里经历所谓更多的失联。黑暗总归是好的。她坐得笔挺而呼吸平稳,空着的一手依旧紧攥用以穿针引线的骨钉,似乎没有谁能看出她正睡着。

身披白色披风的骑士自宫殿深处回来,必经之路是中庭。他需从这里离开,绕不开属于编织者与那女孩的小小角落。女孩的身世在白色宫殿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但也不完全如此。封印事关重大,交易的存在理所应当。只是骑士并不知自己是将对方当成什么……不,他不应当想,不应当思考。但他履行职责,被封印前的骑士为解除宫殿里一些不必呈给王看的事务而行动。他拉起披风两侧,双手拢着,再将女孩揽入其中。他知宫殿花园另一边没有风吹,而现在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椅子上椅子下的编织者均脑内警铃大作,各个伸腿瞪眼龇牙咧嘴,对着高大骑士释放针扎似的敌意而又无可奈何,只能围着骑士拖地的白色披风使劲穿刺。披风破了,女孩醒了,那些编织者大约是察觉了什么,便都各自哒哒哒地爬到地缝边。

嘿,你吵醒了我。Hornet醒了,说是如此说,但还是尽可能把骨钉收好。她用丝线缠着它,就像战士以长布保护自己的武器。高大骑士看着她,只是你是看不出这容器能有什么表情:这里并不暖和,今年冬天来得很快,冷风已经从王国的边缘刮过来。但他也如此,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放开手,让Hornet下去了。Hornet一落地,便围着高大的骑士转圈。编织者的血液于她体内流淌,她仍具备编织本能,对布料敏感得很:“这是新披风——哦,破了。”

骑士一声不吭,小心翼翼地伸手要去收起长长披风拖地的后摆,好像是觉得窘迫,却也没有说那些编织者的意思。都是为了保护,本质没有什么区别,他自然能理解……其实不应当理解。Hornet对他的反应并未留意(她怎么能看出一尊纯粹容器的想法?)而是一脚轻轻踩着拖地披风。她蹲在地上,熟练地抽起缠在指节上的丝线。先前躲起来的编织者陆陆续续聚拢过来了,围着破烂的披风嘀嘀咕咕,也开始参与修补,似乎有点赔罪的意思,甚至有其中一只编织者头顶不知从何而来的果实,把头顶当成了果盘。高大的骑士接受这般好意,然而虚空之物并不进食,便还是有些困惑。总知先藏进披风里。他静静等待,Hornet在他身后安静地穿针引线,在这时他便觉得她的的确确像极了她的母亲。他是见过赫拉的,白色宫殿的仆从起初都觉得她难以相处而面露凶狠,后来总见到守梦者们与王谈完事情后在宫殿旁闲谈,而赫拉手上是闲不住的:多好的一件鲜红色裙子。披风补好了,他听到Hornet叫他——“你”,还是“你”,他似乎没有名字,本来也不需要名字。别人称他为空洞骑士,称他为纯粹容器,他称王为父亲。名字是否有含义?便是在这一瞬,他忽地觉得黑暗里有什么正要将其外壳剥开。不能再继续,于是他回应,只是转身俯下去看Hornet,公式化表达感谢。不用这样。Hornet摇摇头 双手抱起那群编织者,挨个挨个地数了一会儿,再掰着手指算了算,对着名字一个个对号入座,确认每一只都回来。这是纯粹容器与Hornet间的某种约定俗成,当她如此做时,便是要走了。她又要只身前往宫殿,置身于一群新制成的、旧有的容器当中。但她似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中庭一块的锐利石头碎片打磨骨钉。这几乎是不应该有的,或许我该去,或许我不该。骑士看她静静打磨,叮叮当当响声不绝于耳,他能捕捉到一点关于犹豫不决的杂音。

骑士终究是走过去,就像是他先前要将她带往温暖之处时那样蹲下。体内虚空嗡嗡作响且如先前编织者齐齐苏醒般——警铃大作,警铃大作。危险,危险,思考是危险,理解也是危险,共情为险上加险。他还是问:怎么了,Hornet。他成功压下了最后的那一个问号,仿佛以此就能断绝病根。我只是觉得它钝了。起初Hornet是想这么说的,可是她突然有些无法掩饰了。她尚未完全长大,但她已经明了。已经没有时间,白色的披风是一种预兆,披风上铠甲的两个卡扣是预兆。锁链必然从那儿穿过,且不同于平日有时不慎缠在面具上的编织者的丝线。后花园与中庭的恶作剧从未断过,却终究能摆脱。

她把骨钉与石片一同放在地上。她第一次如此提高音量:我累了。你不累吗?我的意思是,我该叫你什么,像他们一样吗?空洞骑士,纯粹容器,圣巢的英雄,所有称呼都在为牺牲铺路。你知道吗?有了你,“他”为何要继续筛选容器,为何要将他们再度送出王国,又或者是丢入深渊,这有何意义?

骑士的答案同先前一样:我不累,而我必须这么做。你为什么必须这么做?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明显了,他本来就必须这么做,必须接受封印,必须承受一切。但是,Hornet所在意的并非是这些,而是她隐约自生活中零碎片段感受到的、这么一个纯粹的容器,高大的骑士身上竟然仍然具备着某种她相当熟悉的,那些被抛弃掉入深渊的破碎容器们的影子。她没有证据,但她有直觉。感情能感应到感情,她知道,她知道在纯粹容器身上隐隐搏动着的是什么。

“为了父王,我必须完成封印。”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Hornet转过身去。她能够确信她心里隐隐的不安是什么,只是无法描述。然而她阻止不了,王唤走骑士,他们在宫殿深处处理封印纹章的地方见面,而她只能与对方交换一个眼神……是交换吗,虚空会同她交换一个悲哀而又凛然的眼神吗?不会。她从那空洞里看不出什么,而他也是不会揣度什么的。她走向布满齿轮与尖刺的地方了。王会让他换下有瑕疵的、经修补的披风,他们英勇的圣巢的空洞骑士将在人民的歌颂中永垂不朽,因而需要无暇的披风,如他本人一样纯粹。

泪水之城的雕像很快就立了起来,用于传唱赞美的歌谣。她在喷泉广场能看见他,还有自己的母亲,还有其余两位守梦者:喜好绘画与俯瞰城市尖顶的,喜好撰写文章教书育人的,并不总来宫殿,少见,而后来她去蜂巢修行了一段时间,便再也没见过。等她回去的时候,宫殿的虫子们似乎都消失了,而他们也不在,她也找不到那件被换下的披风。那时的她并不知不知不觉吸引着她向前的,不同于宫殿里其他人的,某种特殊的感情意味着什么。而后来她中就知道,容易被梦境入侵的感情早就已经在虚空体内流淌,利他是思考,他以为自己从不思考,但警钟已经敲响。她明白那段时间里是什么吸引着她。

蓝湖的水渗透地层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泪水之城实至名归。她仰望雕像而后继续一次又一次地穿针引线——雕像的石制披风不许修补,她最终终于到达了同对方同一高度的位置,不需仰望,能与对方平视。雕像的空洞眼窝中盛着雨水而溢出,雕像比容器自身更加多愁善感。Hornet犹豫了许久,也没有擦掉那些雨水。她知道眼泪是流不完的,总是要不停往外冒,直至给雕像蚀出两道泪痕。她向下看,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鬼魂。他还在前进,这样的一种镜像让她无法停下脚步。她向王国的边缘出发。来吧,鬼魂,若能经过考验,便继续前进吧。

王国命运尚不可考,可她还是见到鬼魂,在下落的白色皮毛间见到小小的身影。她总觉得这是在重复着过去的记忆,不过立场有所不同,而她并非虚空造物。明明她知也许这尊容器能挽救摇摇欲坠的王国……有意义吗?作为废墟的守护者,她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但最终她下定决心。这一次重蹈覆辙将会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

她还是把即将被废弃洞穴掩埋的、小小的容器救出。

她将小小的容器抱在怀中,就用那容器身上的蛾翼披风长长的边角将其包裹:是茧,又是襁褓,她在下落的石块间穿针引线,带着小小的容器逃出生天。在这一瞬她更为深切地意识到她同这一小小容器之间具有潜在的联系——尽管她并非诞生于虚空,但他们却共享着相似的某些成分。此刻容器正在“昏睡”,而她也真正忆起那个镜像,更为高大的、洁白而纯粹的镜像。如此清晰的一段记忆,与梦境无关,就在白色的宫殿与后花园里,她曾脚踩白色披风的一角,引来一次抱起。白色的披风极其柔软,与编织者织出的网大不相同。捕梦网把这么一个梦滤走,她瞧不见,也不需要瞧见。

她终究要付出行动,重新在那不复存在的白披风上踩过,留下相似的痕迹。虚空是如此的轻,她不清楚那高大的镜像是否甚至会忽略她自身的那一点重量。她本来是踩下,可是那披风本身造就消失不见。小小的鬼魂啊,真是太小了。她无可奈何,为自己的重蹈覆辙长长叹出一口气。她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便是此时此刻在她手中用以包裹小小容器的不是他自己的蛾翼披风,而是那宽大的白色披风。没有卡扣,无比洁白,像是河流流淌,把一切都包容,没有谁会被梦境与思考所困扰。

不过,她在前往黑卵圣殿前就已有预见。她自认自己不会主动出手,可最后一定要承受非虚空造物被圣殿抽空的危险。她必须进去,必须面对,必须亲手用丝线缠绕破碎面具,把骨钉插入缝隙。会有无数梦境精华伴着瘟疫满溢而出。全都满溢而出,她注视着那双不再空洞,充满橙黄色光芒而淌出滚烫眼泪的双眼。多么疼痛,多么疼痛,她全能感受到。

不会再疼痛了。她如此与骑士耳语,也知晓他绝不会听见,然后将骨钉插得更深至使面具产生裂缝,迫使他单膝跪于地。她向小小的容器呼喊:来吧,斩断梦境与现实牵连的面纱吧。

“他——他们,都需要解脱。”

fin

「陌生人,世界上原来还会有这般善意。我无从揣测他人心思,而他人心思也许也不允许我揣度。但我仍要如此说,谢谢你,我能够解脱吗?我应当解脱吗?我应当从这摇摇欲坠王国的命运,从这无处可去的感情中解脱吗?」

「我的——也该结束了。」

补充

标题捏他的是《夏洛的网》。因为童话内容,其实这里的结局应当对应封印的同胞,但是怎么理解其实都可以。

我在这里擅自认定Hornet见过自己的母亲,并且与前辈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根据剧情的推测,认为Hornet应该是被白王委任处理关于容器的事情,以此解释苍绿之径上为何她身边会有死亡的容器。

我根据虫长者的发言,“觉得你不健谈”(而不是不说话)及“什么,你说你不是”认定容器会说话,只是说得不多而没什么感情外露,我也认定最终被体内辐光感染的前辈最开始其实有一些感情表露的前兆,只是他自己一直在努力压抑,而这些细节会被某些虫捕捉到(比如Hornet)最后,也正是这种内心的矛盾,他压抑内心的矛盾决定坚决履行使命的想法摧毁了他自己。

在这篇里,虽然说是cp,但是我很难说明前辈和Hornet之间具有什么感情(我能确定的是这很复杂,不仅是爱情)也许Hornet的单箭头相当明显,而前辈更多的竟是尽力回应善意(却又极力克制自己),可惜这样的想法也在进一步的将容器的纯粹性侵蚀。我很难说明在亲手撬开前辈的面具,参与“消灭”前辈这一行动的Hornet在想什么,但在这篇文里,我想表达的是一种“解脱”。显然,结局2不会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但是在这种情感的流动下,我擅自认定这个结局给了她一种解脱,给她曾有过的不解与痛苦一种解脱。

所以,我擅自在fin后增加用灰色哀悼者的话魔改的发言。

“我的爱情啊,应该结束了。”

-泡泡里的琥珀- 原作:《空洞骑士》 角色:奥格瑞姆、伊思玛 角色关系:cp

“多么多的泡泡啊。”

非常非常短根本只有几百字的复健,试试奥格伊思。 有很多自己自行脑补的细节,若有bug都是我的锅。 关于不断冒出的泡泡的部分灵感来源于阿来《尘埃落定》。

他暗自在心中认定这树林便是属于伊思玛,而他将为这土地提供无穷无尽的养料。堆肥,但不足以消除酸液升腾起来的灼人气体,林中抗酸的植物仍然迅猛生长,他开始增加前往森林的次数,得以开出足够他一人前进的道路。他仍对重逢心存希望,但又不得不承认现今希望有人能为谁悼念也是一种奢望。他砍断荆棘驱赶蚊虫,在这一过程中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如以往,他感受到这些冒泡的酸液蒸发形成的气体将会钻入铠甲的缝隙,且节肢不再似从前那般灵活,但他仍能很快地来到那个树木根系缠绕不休的地方。她仍在这里,藤蔓包裹她,枝叶遮蔽她,腾升着的浅绿色气体环绕着她。她从未变过,好似深陷于种种绿色拼凑出的一颗琥珀里。在奥格瑞姆的记忆深处仍有那白色的宫殿,还有泪水之城的喷泉广场,他曾同她——同伊思玛,在雕像下谈起远处布满水晶的山峰,而她看上去颇为忧虑,总为时间而发愁。就算是到了现在,奥格瑞姆看着闭上眼一动不动的她,也总觉得其实她正继续注视着他,看上去很是悲哀。

他又听到了那句话:“奥格瑞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句话暗示了很多东西,包括二者间的关系与即将到来的死亡。但那绝非是委屈求全的悲哀,永远是有着棱角的、决绝的。就在这时,他产生了一种感觉,在他的身体内部,某个开出深深裂缝的地方正在冒出无穷无尽的气泡,好似从一滩一滩酸液里喷涌出。瘟疫不曾侵蚀这位英勇善良的骑士,但是的的确确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心开出细密的孔洞:许多许多的泡泡冒出来了。

多么多的泡泡啊。他听着泡泡出现而又消失的吱吱声,坐在那深绿色的琥珀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