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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宵闇

接下来我所要讲述的,并非多么石破天惊的事情,唯一堪称奇妙之处或许就在于此乃我本人于大正年间亲身经历的一桩故事,一些挑剔的读者大概会认为此事本身过于琐碎,并无多少记叙的价值,我并不能否认此点。我要将此事记载下来,也仅仅是因为其中有不少我至今未能理解的自相矛盾之处,将其从我的脑海里搜刮而出、转换为成形的文字,或许就能摸清其中一些长久以来为我所忽视的关窍,加之这本是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情,却正因我是一个十足的旁观者,因此除了我之外,再无第二个人能如我这般清楚地思考事情的全局,抱着这样一种异样的使命感,我便开始写作。

成人之后,我慢慢接管了家族的产业,于商业一途上,我并没有能够巧妙把握住时势又左右逢源的父亲那样出色,因此我对自己的目标也仅是可以守成、不让这份产业自我手里衰落就好。大正早年,整个国家陷入一种奇异的迷幻之中,这或许就是今日之人所怀念的大正浪漫,但细细想来,这份浪漫指向的除了当时令人目不暇接的繁华事物,更是其下所暗藏的混乱与颓靡,就如同身着华衣的骷髅一般,后来的败亡早在那时便已注定了也说不定。那时我与几个背景相同的年轻实业家交好,我们的父辈均是以低微的身份在时代巨变中积攒起了可观的财富,如今换成我们要在接踵而至的巨浪中守住父辈来之不易的好运,除去工作上的交集,我们私下还同样沾染上了收藏古物的趣味,这便是我们熟稔起来的缘由。醉心于收藏一事,附庸风雅自是一重原因,但另有一层更深的、我们皆未说出口的缘由——那段时间华族丑闻频出,更有许多不通经营之道的华族眼看着家道日渐衰落下去,为了维持生活只能典当掉家族代代传承下来的宝物,据说其中有不少人为了不让自己被人认出来,特意选择夜里悄悄前去典当行,还把脸蒙得彻底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竟是完全如同贼人一般了。每当获得心仪的宝物、为那古物因不断辗转人手而丰润起来的美赞叹的同时,又想到这些事物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公卿与大名们才能把玩的东西,而如今时运扭转,心里便难免平添几分扭曲的快意。 那时除了一般的交易,还流行着拍卖的形式,我所要讲述的这个故事,就开始在这样一场拍卖会上。那一年的年景颇好,年中便已赚到了往年一整年的利益,我意气风发地来到汐留的一家拍卖行里,但遗憾的是,那一日的拍卖会没有什么合我心意的宝物出现,也兴许是我那时因事业上的成功而一下抬高了心气,总觉得每一件宝物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合心意之处,无法匹配我那日昂扬的心情。就这样,拍卖会在我的吹毛求疵中走向了结尾,最后一件宝物更是让我大为失望,那是神社所用的八荣铃,据说是和诹访大社有所渊源的、充满神力之物,虽说如此,但造型上看来并不出挑,甚至只能委婉地称之为具有古朴的粗糙之美,因此,在场也无人起价。 就在我以为这件宝物要走向流拍的结局之时,却忽然有人报出了一个至今未曾出现过的高价。我心下诧异,往报价的方向望去,但这件拍卖行素来以保护客人的隐私闻名,就连客人也都是安排在一个个单独的包厢,连当日前来的客人也很难知晓在场的究竟有哪些人,只见那报价之人所在的是在整个拍卖行最高处的一间包厢,从我的方向望过去,只能看见包厢所装饰的红色绸布与其间不可窥视的黑暗。我被这不寻常的高价激起了兴趣,一方面是对为何有人为这看似普通的铃铛出如此高价的好奇,更多的却是被激起了与人比较的斗志,我喊出一个高了不少的价格,那竞争对手竟也不肯示弱,一下将价格翻了一番,几番交锋下来,报价终于来到了一个我认为这铃铛无论如何都配不上的高位,就这样,这件宝物终于归我的竞争对手所有。 拍卖会结束之后,在侍者的指引下,我来到那高处的包厢之外,侍者让我在走廊上稍等片刻,自己先叩门进去,旋即又出来,向我说,包厢内的客人准许我的拜访了。这间包厢的内里和其他包厢并无甚区别,坐在柔软高椅之中的客人是一名身形因伛偻而显得矮小的老人,他的面部皮肤都已皱缩起来,衣袖中露出的双手也干瘪而枯瘦,透露出一种上了年纪之人常有的死气,但那双眼睛却仍然显出锐利而精明的神彩,如若只是看眼睛的话,说他是盛年时期的成功政客或是商人也毫不违和。 我觉得这老人看起来隐隐有几分面熟,在听闻他的姓名之后,我才恍然大悟,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竟是二十年之前赫赫有名的豪商真田昌幸。据说其出身本为乡下的武士家族,后为幕府时期的主家、名门武田家所赞助前往法国留学,武田家本欲培养他做外交官或是进入政界、成为家族的助力,但他在政界刚刚崭露头角之时,武田家就慢慢衰落了。之后他毫无留恋地弃政从商,其人精明却也狡诈,竟是个天生做商人的料,一时之间所经营的商社风头无两。商界之人虽说对他狡诈的个性颇为不喜,但共同的认知确是他能力出众、善于在危机中寻找机会,倘若他不是白手起家,而是继承了哪家庞大的家产的话,恐怕会在动荡的局势中成为新的财阀也说不定。即使是我,也曾被父亲教诲过,真田昌幸此人虽说能力出众,但说话虚实难分、令人不经意之间就上了他的圈套,因此旁人对他往往只有信用没有信赖,若没有信赖的话,到了危急时刻,恐怕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因此绝不是可以学习的榜样。在父亲说这话的两年之后,真田商社就遭遇了经营危机,其后更是在与德川会社的商业竞争中落败,真田昌幸似是为此事很受打击,没过几年便宣布退休,退休后的他听说是回到了年幼时成长的信浓地区,在东京再无人见到过其人。 如今知道在拍卖会一掷千金的竟是此等大名鼎鼎的人物,我内心的好奇之情更加翻涌起来。我向真田老先生致歉道:“原是因为我无端的好奇心,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宝物能引来如此阔绰的出手,才害得先生多破费了,实是抱歉。”见他没有发怒,我又追问道,“如今,先生得偿所愿,我却仍然好奇这件宝物究竟是何处能有如此高的价值,如果能蒙先生告知,那可是感激不尽……。” 对方沉默了片刻,却终究没有拒绝我的提问。“这件铃铛的价值,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哪怕是出卖此物的人,怕是也不明白。我也是年轻时偶然知晓,此乃诹访大社所用的神器八荣铃,其中蕴藏着充沛的灵力,如果在满月之夜,以诹访家祖传的仪式在清光下起舞的话,就能召见往世的灵魂。” “听先生的语气,是曾经目睹过这一仪式的了?” “正是如此,但灵魂去而复返一事,本就是无稽之谈。”真田老先生因年迈而浑浊的喉咙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嗤笑,“即使那日我在旁见证了全程,也并未看到任何亡魂回来的痕迹。” “那,这铃铛,竟是一分效力也没有的?为何先生还……” “我本就不是为了招魂这种鬼神之事,若要问原因,此铃铛是我年少时的恋人所用之物。” 我早已有几分预料,能令这样一位老先生失却理智的事物,定是和故人有所联系,能让其这么念念不忘的,想必这位年少时的恋人是一位清丽非常的巫女吧。“这位恋人,莫非是出身自诹访大社的宫司一族?” “没有名分的后代罢了。”真田先生摇了摇头,他忽然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好奇心已然逾距,竟然询问起了对方感情上的私事,却还是由着好奇心的驱使,羞愧地点了点头。 “也好,让一切随这老朽之身一道而没,本就不是我的本意,讲给你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听,倒也算了却一桩心愿。”说罢,他指了指包厢内的另一张椅子,示意我坐下,认真来听他所要讲述的故事。 “就如我所说,这个铃铛,是我年少时所爱恋之人曾用过的,我们俩结识,发生于我尚在武田家做书生的时期。对方虽非诹访家承认的子息,却终究继承了诹访家那神秘的血脉,这个铃铛便是他早逝的、姓诹访的母亲所留下的。他的母亲因为一段冲动的爱恋,至死都没有得到诹访家的原谅,最终在诹访湖畔的别庄里年纪轻轻便忧悒而亡,即使是死后,也不被允许葬入诹访氏的菩提寺中,遗体就在诹访湖边找了个地方下葬。” “我的那位恋人,虽说继承了母亲精致的容貌,骨子里却是一个刚烈且骄傲的人,那次招魂仪式前后,便是我见过他最脆弱的样子。那时他的兄长与父亲不合,不久兄长竟然突发意外,离奇死亡。每一年盂兰盆节,我都会陪伴他回到诹访、祭拜他的母亲,但那一年去往诹访湖的时候,他或是因为家里的变故而心慌不已,然后就告诉我,诹访大社素有在盂兰盆节前后举办招魂仪式的传统,他虽不被诹访家承认,他的母亲却还是将神职所需要的种种知识都传授给了他,他希望能够举行这样的仪式,安抚兄长和母亲的灵魂。” “仪式的那天晚上,他穿着神职所惯常穿的白衣,满月的光辉之下,手里的八荣铃轻轻颤动,清脆的铃音散入如镜一般的湖面之上,一时之间,万籁俱寂,只觉心也陷入空澄的境地之中。”真田老先生的声音许是因陷入了回忆的缘故,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现在想来,那时我也并未得空去注意是否有去而复返的亡魂,我的目光只聚焦在那月光下唯一的身影,心想,如若是我身处彼世,听闻这铃声的话,无论前路是怎样的地狱,我都会欣然蹈之。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的衣袖飘扬在梦幻的月光之中,一时之间,我竟畏惧他如那昔话中的辉夜姬一般飘然而去,不由得上前了一步,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泛起蒙蒙的雾气,我握住他的手,让他可以倚靠在我的身上——现在想来,我那时的预感却是无比正确的,哪怕尽我所能地希望他多倚靠我一点,却也终究无法改变什么。那便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八荣铃使用的样子,之后那一位也将这神器束之高阁,今日忽然见到此物,一时之间竟是失态了。” 我跟随真田先生的描述,想象那诹访家传承已久的仪式,那种空幻而又澄明的境地,在我所经历过的事物之中,恐怕只有像松风和井筒这样优美的能乐剧目可以比拟。只是听他最后那番话,似是有着无限的怅恨,我于是问道:“所以您和那一位,最终的结局是怎样呢?” 真田先生苦笑了一声。“我去往欧洲留学的期间,那一位得了重病,不久便亡故了。归国之后,我才知道对方已经不在人世,而且他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始终不告诉我,故意欺瞒于我。现在想起他来,比起怀恋,更多的倒是觉得可恨吧,哪怕再更多地依靠我一点,又会怎样呢?”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他隐瞒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因此,我无法向他的族人讨要他的遗物。在此之前,我所拥有的,唯有他死前留下的一首和歌。” 出乎意料地,真田老先生吟咏和歌的水平很是不错,又或是他常年来时时吟诵此歌已经熟能生巧的缘故,时至今日,我仍能记忆起那怅惋的句子: “月影朦胧,为云所蔽,晴后月落西山。”

那之后,我并未和他人说过我曾遇见过真田昌幸老先生这件事,他的故事也只存在于我一人的心内。每每想到,我总会觉得不可思议,究竟是怎样高傲的女子,会将自己的死亡比喻为月亮的落下,又为了恋人的前途宁愿放弃与恋人之间的最后一面?又或许她隐瞒自己的病情,并不是担心当时尚且年轻的真田昌幸会因此放弃留学的机会,而是不希望被对方知晓自己死前狼狈的样子,以期对方回忆起的皆是自身最美丽的形象,无论是哪种可能,我都能体会到真田先生所说的刚烈且骄傲是何种意味。 尽管这便是我和真田昌幸老先生见过的唯一也是最后一面,这件事却仍有诸多后续。两年之后,我来到轻井泽的别庄避暑,在林荫之下,沿着潺潺的小河散步,就是我最喜欢的娱乐。有一天,我因陷入思考之中,不经意间就走出了比平常更远的距离,抬头一看,来到了我从未踏足过的森林的深处,而在这荒僻的地带,竟然突兀地伫立着一座占地虽大却十分简朴的别墅。我走上前去,欲查看是哪户人家选择住在这般避世的所在,却被那正巧从门内出来的人叫住。 “是来拜访的客人吗?有什么要事?” 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长相端正,即使是看见不速之客,面上也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令人初见便油然生出一股好感。 “失礼了。我只是散步到此,眼见这森林的深处还有住户,好奇是谁隐居在此地,打扰到您,不好意思。”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家父喜欢这块地方……鄙姓真田。” 再闻这一姓氏,我隐隐感受到一丝缘分的牵引:“不知真田昌幸先生是否是您的亲戚?” “正是家父。但若您是来寻访他的,家父两年前便已往生净土了。” 我心下诧异,我与真田老先生的会面,想来也正是两年之前。“老先生的命日是在何时呢?” “正巧是盂兰盆节的时候,七月十三日。” 如此计算下来,那是我与老先生见面后一个月,他便身故了,我恐怕是除了亲人之外,最后一个与他交谈的人,想到此处,我竟也感到有些悲伤。我将我与真田老先生结识的经历简短地说了出来,自然隐去了他所坦白的那一部分故事,对方听罢却皱起了眉头:“但,家父往生前的一个月已病得十分严重,莫说东京了,怕是轻井泽车站都无法去到,更加之那时我日夜陪护在他身旁,也不曾记得他去过东京……您所遇到的人,确实是家父吗?” 真田家的二儿子、也即是此刻和我交谈的真田信繁,实是一位爽朗又大方的人,他见我因此事而困惑,便邀请我到家中坐坐。这别墅的内部也如外表一般简朴,作为一代豪商终焉之地,看上去简单得有些过分。真田信繁拿来了一张老先生的照片,虽然照片上的老人比我所见到的要更年轻一些,但我仍能够肯定,那日我所见到的就是真田昌幸无误。 “许是记错了时间?”真田信繁听我十分笃定,这么问道,“虽说我还没有上了年纪,也时常会把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误以为是去年发生的。再加上家父很久之前便显现出了那所谓阿兹海默症的症状,说话时常令人分不清他的意识究竟身处在哪一年,或是因此,记忆产生了偏差也说不定。” “哦?”我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一日我所见到的真田老先生,确实与阿兹海默症患者沾不上边。” “那便是了。”真田信繁笑了起来,我知道他已年过四十之后,便对他过于年轻的容貌感到惊奇,他这一笑起来薄薄的嘴唇下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更是如同二十代的青年人。“父亲去世前的那段时光,虽然和一般阿兹海默症患者动辄大发脾气的样子不同,却也完全如同小孩子一般。他反复地念叨着自己想要什么东西,有时是希望我不要离开他,有时又是希望可以见到兄长,可一旦我们满足了他的要求,没过多久他便嘟囔着说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在去世前的那一个月,他更是每个晚上都要看月亮,每回见到了,又因为不是满月而不甚满意。终于眼看着十五的夜晚就要到来,却由于台风的缘故,整片夜空都被黑云遮盖,月亮也不知所踪,父亲却仿佛看见了明亮的满月一般,如痴如醉地注视着夜空,待我试图唤他去睡觉的时候,却发现他已溘然长逝了。” “这么说,真田老先生就是注视着被云所遮蔽的月亮往生彼岸的?” “正是如此。”真田信繁点了点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所提到的那个铃铛,我也从未看到过,假如真的是在父亲死前一个月得到的事物,那时我整日都在他的身旁,想必是能看到的吧?所以大概是在更早一些的时候、他还时常住在东京的时候,所得到的东西吧。”

那日回去之后,我反复回想我与真田老先生会面的经历,却发现无论怎么推理,那一场拍卖会都应是发生在两年前,可若如真田信繁所说,真田昌幸老先生死前没有离开轻井泽半步的话,那我究竟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他、那个不知下落的八荣铃又会去了哪里? 奇怪的是,那段时间我和真田氏的因缘似乎很是深重,不久之后,在一场宴会之上,我又见到了真田昌幸的长子真田信之。真田商社这一任社长自很久之前开始身体便不太好,据说医生给他做过了细致的检查,却总也查不出具体的病因,他便因此总是告病推辞各类社交的场合,商业上的事务也大多交给儿子处理,我接受家业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其人。他今日出席,想必是因为举办宴会的乃是他妻子出身的本多家,他的岳父对他栽培颇深,对于本多家的邀请,据说真田信之总是来者不拒,但又因身体不好,所以即使出席了宴会,也只是独自坐在一旁。 我走上前去,与这位不常见到的真田社长打了个招呼,却发现真田信之给人的印象,与他的父亲以及弟弟大相径庭。若说我见到的真田昌幸是个即使衰老也难掩精明的人,真田信繁就是完全不像出身于商人家庭的爽朗之人,而真田信之则给人一种温和与可靠的感觉,即使只是看他那微笑着聆听人说话的样子、听他用那温柔的声音说话,便令人感觉如沐春风。唯有他的面色似是因为常年养病而显得有几分忧郁,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是如同瓷一般的青白色,透露着一种萧条的病态。 “我的弟弟虽然是个温柔细致的人,但有时确实显得有些马虎。”听了我所讲述的故事,真田信之这般说道,“事实上,在去世之前那一个月,父亲就曾失踪过一次,当时家里的女佣打电话给我,说父亲在众人不经意间独自离开了别墅,已着所有能帮上忙的人都去寻找了。若说父亲去世前那一个月有哪一刻不在弟弟的眼皮底下,也确实只有这一次,但这次失踪,也仅仅是半天左右的事情,最后也是在轻井泽找到的人,若说他在这半天里往返了一趟东京和轻井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真是谜一般的老人家啊。” “即使是身为至亲的我,看不懂父亲的时刻也有许多。”真田信之苦笑着说,“话说回来,你所说的那件宝物,我也未曾见到过,若真如你所说,父亲花了如此高的价格购入的宝物,竟是再也找不着下落了,如此想想,还是多少有些可惜。”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司所用的铃铛罢了,我也十分好奇,为何真田老先生对其情有独钟,竟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得到它……” “想必是因为父亲以往的情人吧。”我讶异地看向真田信之,对方又对我苦涩地笑了笑,“父亲未曾对家人提起过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之中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这又是怎样一回事呢?” “这也只是我的推测罢了。一次,在故去的那位德川社长喝醉之时,他曾和我悄悄说道,父亲讨厌他、总和他对着干,只是因为他夺去了父亲年少时所恋慕之人所留下来的大部分东西。’虽说是夺,但也只是因着各种因缘巧合,无意之中得到的罢了,你的父亲竟因为这件事就与我不睦,真是痴愚的人啊。’德川故社长这么说道,我听着,只觉得心惊胆战。父亲虽然与德川故社长不和,却还是让我迎娶了德川故社长的至交、本多分社长的女儿,想来也是因为知道这不睦的原因终究难以启齿吧。但如果真如德川故社长所说,父亲只是因为这种原因就与他不睦若此,那为了一件与故人有关的宝物便一掷千金,也不算多么意外的事情。”

以上,就是我与真田家之人所有关于此事的对话。我与真田昌幸老先生的会面究竟发生在何年何月,又或者这次会面真的发生过吗?他失踪的那半日又做了什么?而那位神秘的、让真田老先生至死也不能忘怀的如月亮一般的女子,是否就是德川故社长所提到的那位?每每思考起这些事情,我就如坠迷雾之中。 我发现故事的最后一张拼图,还多亏了我的母亲。自父亲身故之后,母亲便与我一同住在世田谷的家中,那一日,我如往常一般,在早餐之后阅读报纸,看见报纸上出现了许久未曾听闻的武田家,我细细看去,那内容写的是:名门武田家踏上衰落之途日久,今日正式迎来日落西山之刻,武田旗下产业均已破产倒闭,唯一盈利的制药厂也于昨日正式出售给德川会社,名门武田家辉煌的历史或于今日终结…… “这便是恶有恶报吧。”忽然,我听见母亲这么说道,我才意识到我刚刚竟是将报纸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读了出来。 “母亲为什么这么说呢?武田家难道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这已是很老的事情了,想必只有我这种老太婆才能记得咯。”母亲抿了一口咖啡,才缓缓开口说道,“武田家虽然人称甲斐源氏、是可以上溯到清河源氏的豪族,但在幕末,时任家主就因为暴戾独断、不听信家臣的劝告,而让藩内的财政几乎崩溃。那位将武田家的财富推到极点的武田晴信,就是此位的儿子,他带头反对自己的父亲、将父亲赶下了藩主之位,而后投向了新政府。成为华族之后,更是借着时代的势头,一口气将产业扩张到铁路、海运与轻工业,可谓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巨富。” “所以那恶业,是说的武田晴信忤逆父亲?” “当然不是。武田晴信可以说是靠着反对父亲才挽救了武田家走向灭亡的命运,他本人却在老年之时重蹈了父亲的覆辙——武田晴信先是反复背叛原先与自己交好的商业盟友,自身的信誉降到了谷底,后来更是怀疑自己的儿子与外人勾结、意图从他手里抢夺家业。说来也奇怪,他的长子与他大吵一架之后,便出了事故,就此亡故了,而他的次子天生目盲,三子早逝,最后选定的继承人便是他的第四个儿子,他与诹访家小姐的私生子。”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位武田家主,竟然是武田家和诹访家的私生子?” “没错。这是诹访家最大的丑闻,因此,这位少主从未被诹访家承认过,他的私生子身份也被掩盖了起来。据说,那位诹访小姐也是被武田晴信所诱奸的,因她生下儿子之后,武田晴信就再也没有踏足诹访,她被抛弃在诹访的别庄之中,年纪轻轻就抑郁而亡了。武田晴信也像是忘记了这个儿子一般,放任他在信浓的乡间长大,直到同父异母的长兄亡故,他才被接到东京、被当作下一任家主培养。武田晴信其人真可谓冷酷,对吧?” 我点了点头,又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位诹访家的小姐,只有一个儿子么?” “自然,那位小姐二十五岁就去世了,那时她才刚刚诞下儿子不久,想来可真是红颜薄命吧……即使是我,也曾听起过这位小姐的美貌呢,说是她的容貌就如同诹访湖的景色一般清丽,双眼如湖水一般澄澈。如此佳人,最后落得这样悲惨的结局,即使同是女人,我也感到惋惜不已。更可惜的是,武田家的报应,最后竟大多数应在了这位少主的身上,武田晴信去世之后,逐渐衰落的武田家便靠这位少主苦苦支撑,许是因为心力交瘁,他刚刚年过三十就患病去世了。”

就这样,通向真相的最后一把钥匙被交到了我的手上。我脑海里所浮现的猜想堪称奇异,却也是最自然而然的答案——真田老先生死前念念不忘的那位恋人,或许就是这位武田家后来的家主。不管是恋慕同性、还是身为书生却恋慕身份远高于自己的少主,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也是为何真田先生对此事难以启齿、而他的那位恋人也不曾对族人吐露过他们的关系罢。那之后,我又进行了一番搜索,譬如在当时主要刊登商界新闻的报纸上,我发现了那位家主去世之时的讣告,上面说道,家主武田胜赖于四月三日不幸因病去世,自一年半前开始,家主便受到疾病折磨,如今得蒙解脱、往生极乐世界,惟祈冥福。我算了一下,这封讣告见报的时间,恰好是真田先生在海外留学的那段日子。而这位家主去世之后,他的侄子、也即是他那目盲的兄长的儿子继承了家主,但武田家已是江河日下,在他去世之后更是难阻颓势,德川会社趁此机会收购了不少武田家的产业,或是因此,德川故社长才引来真田老先生的记恨。我还悄悄询问过了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关于那件八荣铃究竟是来自何处,他透露给我,那正是武田家的女管家偷偷拿来、拜托他们拍卖掉的。 我曾问过母亲,可否记得那位武田胜赖长什么样子,母亲想了想,道:“那位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且生得颇为高大,虽说面貌很柔和,看起来却完全不是能以美男子一言以蔽之的人,我也从没见他透露出独自支撑武田家的苦态,如今想来,倒是一位骄傲而又清爽的人呢。” 那神秘恋人的谜题算是暂时解开了,但我所见到的真田老先生、那个将他深藏的绝望爱恋讲述给我听的人,是否是真正的真田昌幸呢?若按照真田兄弟所言,我是断然没有机会见到真田老先生的,而我也十分笃定,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我见到真田老先生的时机,就是在他往生极乐世界前的那一个月。如今,将这一切付诸笔端之后,我倒是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那一日我所见到的,或许又是真田昌幸,又不是真田昌幸。在我们国家的古代传说里,就有着许多活着的人因深重的感情,而浑然不觉灵魂已经离开肉体、来到千里之外的故事。或许那一日我所见到的,就是化身生灵的真田昌幸,他因着阿兹海默症,重温了恋人当初的欺瞒与不告而别,在这恋人已然远去的世界上,长久的怨怼与不解终于化身为巨大的执念,令他的灵魂不知不觉中来到东京,抢夺回他常年肖想而不得的遗物。既已迈入鬼神的境界,那不知下落的八荣铃去了何处也不再是个疑问,它可能已被摧毁,也可能和真田老先生一起迈过了冥河,总之,我想那神器已不会再出现在这人世了。

很早之前,我便有将这个故事写下来的想法,但大正十一年的时候,我读到了芥川龙之介先生的《竹林中》,便觉得其中那众人各执一词、扑朔迷离的景象,正是我所面临的境况,芥川先生的创作却是精妙万分,其中的阴暗之处也已被他一一道尽,我想已无需我再辍笔。如今又再度提笔写下此事,概因每当我仰望十三夜的明月之时,想到这之后月升的时刻会变得越来越晚、而无月的黑夜要变得越来越长,内心就总会泛起一种无理的忧愁。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真田老先生混乱的记忆之中,他所感受到的便是身处这样一种空无的暗夜之中吧?而那高远的明月,虽曾洞彻一切虚空,却也终究轮回流转、盈亏变换、并非永恒之物,就和这无常俗世一般,俱是梦幻中的梦幻罢了,在这之中,多留下我这一笔无聊的闲笔,又有什么坏处呢。

end.

旧欢不变

多年以后,在远离法嘉斯的地方,希尔凡终于再度见到久未重逢的旧友。长久流浪路途上的风霜并未在对方的身上留下痕迹,反倒好似那种隔绝了世俗的魔法,将他的时间永久暂停在了两人共同作战的最后一年,以至于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希尔凡几乎错认为是某种来自过去的幻影,从荒芜岁月中破土而出。他转过身去,看见那人也正站在他的面前,二人相视的片刻,对方说,好久不见,希尔凡。

将芙朵拉大地分裂的战争结束之后,法嘉斯王国不复存在,在新的国家之下,大部分旧日贵族仍旧保留了自己的领地。希尔凡继承了戈迪耶家,菲力克斯则抛弃了贵族的身份。罗德利古的健康早已为连绵五年的战争所侵蚀,在次子不告而别之后终于全数爆发,伏拉鲁达力乌斯领主卧病在床,领地邻近的希尔凡不得不担下了领主的职责和大部分作为人子的责任。菲力克斯未曾给旧法嘉斯领的众人寄去过书信,仿佛执意要与过去割裂一般,消失在广阔的大地之中,而除去罗德利古和英谷莉特之外,也不会再有人提起菲力克斯这个名字,渐渐地,他就也如那些青春期不复重来的事物一样,落入时空的深渊之内。希尔凡曾想象过菲力克斯如今会是什么样子,但实际见到的时刻竟比那一切的想象都更不真实,好似一场接续了过去的梦境,如斯清晰而怪异。

他们走进一间酒馆,对坐着消磨此夜,就如在学生时代和那之前的日子里曾反复实行过的那样,但正因如此,那些未能共度的时光反而凸显出更为鲜明的存在感。他们寒暄着、询问着彼此的近况,可近十年来的复杂境况总让人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笼统地答着很好、一切都好。希尔凡问菲力克斯现在以什么为生,对方指了指腰上的佩剑,说,就用这个。他又反问道,你呢,为什么会来这里。希尔凡笑了一声,在新的国家里,再没有王国领与帝国领的界限,人们所能自由行经的陆地变得如此宽广,他答道,只是来处理一些贵族之间的事务。他们绝口不提与法嘉斯相关的事情,因那是已被决定放弃的选择,在此刻注定显得不合时宜。

他们一杯又一杯地饮酒,直到酒也失去了它的味道。最后是希尔凡先开的口,他问,要一起过夜吗?菲力克斯没有回答,但在离开的时候,他跟在希尔凡的身后。他们来到希尔凡暂居的房间,希尔凡拉着菲力克斯一齐倒在床上,而后伸手解去彼此的衣物。他们不再像少年人一样猴急地亲吻,甚至连亲吻这一步都略去,只是爱抚彼此的身体。菲力克斯的手抚过希尔凡蓬松的头发,那之中有不少的发根已变得斑白,就好像法嘉斯常年的大雪也落在了其上。岁月行经的痕迹在希尔凡的身上如此明显,这令他不无嫉妒地注视着对方毫无变化的脸,在没有故人的地方,衰老也不再发挥它应有的效力。

他们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湿润的印记,用崭新的痕迹覆盖上旧的伤疤。希尔凡握住菲力克斯的手引到自己身后,那里久未在性事中使用,显得有些干涩。他们上一次做爱,是在帝弥托利死亡之后,法嘉斯王国最后的王子以一种极为潦草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甚至连死讯都是在战场上转了好几道,才传到他幼时的玩伴、命定的臣子耳中。回到修道院之后,他们便开始做爱,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疯狂地从对方的身体里压榨出更多的激情与迷乱,仿佛想从这种不合常理的交媾之中找到另一种极不合理之事的解释。

菲力克斯的手指探入希尔凡的内里,他放松身子,让对方更轻易地动作。菲力克斯最终进来的时候,他突兀地想到他们之间最后一次性爱,那时所有的动作都激烈而过度,似乎都奔着疼痛而去,现下他久违地忍耐着别人的阴茎进入身体的异样感觉,两种疼痛竟重新连结在一起,如同青春的余震,缓缓剥落那之后斑驳的假面,露出其下跳动的本源,就连死者的面貌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法嘉斯向来有着幽灵的传说,在城堡中,在雪夜里,微弱的灯火下和阴暗的拐角处,都藏匿着死者流连不去的灵魂。但帝弥托利死后,希尔凡一次也没有见到金发的幽灵,他的死亡如同某种利落的休止符,与分崩离析的旧世界一道去而不复返。而在此刻,在久别重逢的缱绻之中,帝弥托利的幽灵却姗姗到来,他站在房间的角落,冷眼注视着两人的交欢。

希尔凡伸出手去,像是要抓住业已失去的事物,又像是去挥散死亡的阴翳,但他最终只是环抱住菲力克斯,对方的眼眶不知为何微微发红。他们更用力地抓住彼此的肢体,肉挨着肉,心贴着心,如同紧紧抓住一个来之不易的幻梦。快感堆叠到无以复加的时候,菲力克斯张开了嘴,仿佛要说些什么,但希尔凡更快地吻了上去,菲力克斯的嘴唇颤抖着,冰冷的触感让希尔凡想起锋利的刀锋。他们忘我地亲吻,直到吻得透不过气来,两个人都达到了高潮,方才作罢。

激情之后的怠倦使许多东西都软化下来,他们陷入一种餍足的沉默之中。希尔凡忽然问,不打算回来么?又开玩笑般地添了一句,要是不回来,伏拉鲁达力乌斯的领地就只能归我了。菲力克斯听闻,轻轻笑了一声,说,那就让它消失吧。

夜已深了,在这个旧帝国领的南方城市,也依然有呼啸的冬风,窗户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呀声,竟有几分类似法嘉斯冷酷的冬天。菲力克斯以一种叹息般的语气缓缓说道,你记不记得……希尔凡等待着,可始终没有听到下文。

他们背对着背睡去,第二天,又在城外分了手。然后高山将一人牵引,低地将一人吞没,在道路纵横如棋盘的大地之上,人就如同棋子一般,在其间行走。倏忽命运的大手轻轻一挥,他们留在尘土之上的痕迹尽数消散,那些来自过去的东西也再无迹可寻,湮灭在太阳之下。

白死后一个月,费加罗成为第一个被准许探望雪和白的人。“虽则邀请出自我之手,但真正想见你的人是白。”在邀请的信笺里,雪如是写道,“去而复返之后,他似乎有些情绪无法排解,我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逐渐好转,但此番是他主动提出的要求,所以请务必前来。”
经过数日数夜的暴风雪,待到会面之日,天色已霁,就连北国许久未见的太阳都重又出现,费加罗准时来到会面的地点——一间位于北国树林正中的小木屋,四周除了高大的松树别无他物。雪独自一人坐在木屋的篝火前,他背对着费加罗,说:“白就在尽头的房间里。”木屋的内部比外部看上去要大许多,许是用魔法改造过,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尽头那间房间的门,白坐在窗边,怔怔地望着窗外尚留有残雪的树木枝杈。

“不必用这般怜悯的眼光看我,费加罗哟。”白回过头来,抬起手为费加罗面前的杯子添上了新鲜的红茶,“每个魔法使都能预见自己死亡的日子,早在数十年之前,我等就已预见到有这一天了。”
“我不是在怜悯您。”费加罗道,“只是见到了前所未见的事物,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既然如此,那握住我的手吧。”白伸出自己的右手,“还记得你幼时的事情吗?那时你第一次见到与你相类似的人,被我们带回家的时候,你也是有些不安的样子,我就将我的右手给你,让你这么一直握着我的手。”
“哈,那可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费加罗握住白的手,奇异的是,那只手竟然与活人的触感别无二致,柔软、细腻,只是稍显冰凉。白身故的消息传来不久,就又传来他死而复活的消息,个中缘由,却也没有除去白雪二人的第三人知道。细细望去,白的身影在冬日的阳光下稍微显得有些透明,那双被费加罗握在手里的手也白皙得失去颜色,此时才终于显露出了几分死后回魂的情状。“既然预见到了今日,为什么还会这样?”他问道。
“费加罗哟,你活了很久,却又不够久。”白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每个魔法使都会预见到自己死亡的命运,但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这种命运,曾有人尝试了各种避免死亡的方法,最终他所做的一切却将自己推向了死亡的结局。你知道魔法的源头是什么吗?”
“是精灵?”
“没错。魔法使是使魔法流通的载物,所谓死亡对魔法使来说,或许只是精灵一时的兴起结束了,原本来自于精灵的魔法又回归精灵,作为载体的魔法使也就死去了。凡人的衰老伴随着皱纹、破败的身躯和逐渐脆弱的骨骼,而魔法使的面容却永远青春,衰老的表现也只有魔力的衰退,死便也是一瞬的变化,从肉体化为石头,由柔软变为坚硬,其上附加的所有理由或许都只是巧合而已……你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吗?”
费加罗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真奇怪。”他说,“明明已经活过了常人几辈子的时间,却仿佛是第一次想到死,魔法使的死,还真是个遥远而可怖的东西。”
“所以,费加罗哟,你还年轻得很。”白笑了笑,“我等在梦里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第二天醒来时,内心却只有宁静,一个人活了几千年之后,活还是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更不用说,我等长久地生活在一起,二人的气息一直便仿若一人,那时,我们都以为这死亡的预兆是给我们二人的,便心满意足地接受了它……”白发出一声叹息,他又低下头去,轻啜了一口温热的红茶,忽然极低声地说:“是雪杀了我。”
费加罗一时惊讶得不知如何接话,白见他愕然的样子,又不禁笑了出来:“是吧,我也没有想过,最后竟然不是我们二人一起死去,反而是一个杀了另一个,多么讽刺呀……”
自被雪与白收养以来,费加罗就未见过他二人分开的样子,还维持着少年样貌的双胞胎就像是故意让一部分心智也停留在了孩童时期,一刻也不肯离开自己的半身,就连睡觉都保持着相拥而眠的姿态,哪怕是收养了费加罗与奥兹,也仿佛只是将他们当作扮家家酒的道具,装饰进二人的情谊之中。“怎么会这样?”费加罗喃喃道,“这原是我以为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人在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亡的那一刻,大抵心态都会改变的吧,大灾厄刚刚来临的时候,便有不少人以为末日马上就要来临,做出各种不可理喻的事情。”白垂下眼,“得到了死亡的预兆之后,我与雪便离开了北国,打算趁死之前游历一下,而有一天,雪突然和我说,他想要体会孤独的感觉,所以想要和我分开一段时间。我哀求了他许久,他却不肯改变自己的想法,在不和之中,我们暂且回到了北国,雪让我先冷静一下。他陪我思考了数日,我再次询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和我分开,他说是,就这样,我下定了决心,既然是死亡让雪发生了这样的转变,那不如让死亡早些到来……是我先攻击的雪,最后也是我先死去,想来,这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悔恨,白轻声哭泣了起来,费加罗将他的手握紧了一些,试图以此来传递一些安慰:“但雪大人最终还是将您唤了回来……”
白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他怨恨地看着费加罗:“我都已经做好了死去的打算,也正因此才攻击了他,而在我终于死去之后,他却将我唤醒了,说无法忍受没有我的世界……我已经陷入了他所追求的孤寂之中,他却改转心意,想要与我共同在一起,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和我殉情呢?我等所追求的东西难道一直如此南辕北辙吗?”
费加罗不知如何回答,二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四下一片寂静,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残雪终于从承受不住其负担的枝头整团落下的声音。“你还记得我和雪收养你之前的事情吗?”白用手擦拭去眼角的泪水,平静地掉转了话题,“那时你被村子里的人奉为神子,他们向你祈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即使你从未真正给过他们什么,他们也对你有这个力量深信不疑——尽管你确实有。就连想要祈求恋情长久的恋人都会来到你的居处,祈求他们可以永不分离。 ”
“那时我还不太懂得如何应用魔法,但正因为是偶尔才能做到一些事情,所以大家更努力地讨好我,希望我可以现出更多神迹。”费加罗轻轻笑了笑,“至于恋情之类的事情,我更是毫无头绪。”
“即使是魔法,也无法保证有永久不变的爱,不是吗?”白流露出一丝讽刺的语气,“久而久之,恋人们也找到了自己的方法,他们来到你的居处,向你祈求长久不变的爱之后,就双双自杀,如果死亡是一个人的终结,那持续到终结的爱,便也是一种永恒之爱了吧。渐渐地,竟然有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恋人前来殉情,正是听说了有这样一处许多人前来殉情的所在,我和雪才会来到你所居住的地方,将你带走。”
白突然紧紧握住费加罗的手,他探出身子、脸几乎贴着对方的脸,大张的瞳孔紧紧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急促地说:“费加罗哟,把我杀了吧?让我再一次死去吧,现在的我真的是死而复活吗,还是只是雪所造出来的幻觉?我已经和雪不再是一样的人了,又怎么可以和他这样恍若无事地呆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再次进入那永恒的黑暗之中,我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至少到我肉身死去的那一刻为止,我都是相信雪会和我一起死去的……”

将房间的门轻轻合上,费加罗看到立于走廊另一边的雪,对方变化成了大人的样貌,定定地望着他。“白大人已经睡着了。”费加罗走过去,拍了拍雪的肩膀,“真是出乎意料啊,幽灵居然也需要睡觉,不是雪大人的话,没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吧。”
“费加罗哟,不用急着挖苦我。”雪苦笑了一声,“你知道如何才能让死去的灵魂归来吗?”
费加罗摇了摇头。雪于是缓缓说道:“强大的魔力,逝去之人化成的玛纳石都是不可或缺的,但更重要的是逝去之人的灵魂不能远去,唯有仍在人世留恋不去的灵魂,才能被魔法留下来。白是不是求你杀了他?”他又泛出一个苦笑,“白刚刚醒来的时候,也恳求我杀了他,让他再次回归幽冥之中,但明明是白的灵魂也不愿意离我而去,我才能将他留下来。而且在他逝去之后,我已经明白了孤独是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即使是违背了他的意愿,我也要将他留在人世间,这明明是我们曾经共同的愿望不是吗?总有一天,白会想起来,也会接受这一切。”
费加罗哑然,他道了声告辞便打算离开,行至门口,又听见雪呼唤他的声音。“费加罗哟。” 雪站在原地,声音虽轻却仍很清晰地说道,“不要对我们抱有同情哦,总有一日,或许就在你也预感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天,你会发现自己也会转而追求以前弃如敝屣的事物,经历了数千年的岁月之后,我们会发现自己与朝生暮死的凡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从小木屋里出来,靠在不远处一株松树上的人也直起身,惊动的枝头又簇簇落下雪来。费加罗朝对方走去:“要一起散散步吗,奥兹?”
奥兹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在林间散起步来,草木无声,鸟兽不再活动,长靴踏在柔软的雪上也悄无声息,唯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偶尔突兀地响起来。
“……夏洛克来找了我。”罕见地,奥兹先说起话来,“他说,是姆露引诱了雪,让两人发生了矛盾。”
“姆露还活着吗?”
“嗯。”奥兹肯定道,“白阻止我,他说不是姆露的错。然后,他要我今天到这来。”
“那个男人。”费加罗无奈地笑了笑,“他自己不知餍足,便也想着让别人也不得满足,偏偏还总能成功……”他抬起头,太阳已然落到了群山的背面,被称为大灾厄的满月却早早地升了起来,低低地挂在半空之中。“奥兹,你想过死吗?”他忽然问道。
奥兹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在白大人去世之前,我也快彻底忘了死这一回事。”费加罗略带怅然地说,“我还没有被他们收养的时候,凡人以为我是神子,向我祈求希冀的事情能够实现。也会有恋人来向我祈求千年不变的爱情,但他们本人所祈求的仿佛又不是真正一千年都不变的爱情,我目睹着他们一双双、一对对地向我祈求之后从雪山上一跃而下,掉落到即使是魔法也无法探寻到的地方……白大人所想的,或许和这些生命短暂的人没什么两样吧。”
“我不明白。”过了一会,奥兹低声地说。
费加罗转头看去,奥兹俊美的侧脸宛如冰雪,他笑了笑,说:“或许是我们活得太久了。当看到翠绿的草木枯萎、淙淙的小溪结冰、去年的雪不知消融去了哪里,人也就会想到那个必定的结局,而一旦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就会想要用人的方式去选择死亡……为了永远地占有某样东西,而想要在一切还未发生变化的时候死去,这样的心情,奥兹也会有的吧。”
奥兹又缓慢地摇了摇头,而后再没有人说话。天色完全地暗了下来,不祥的清光落在皑皑的白雪之上,天地间复又起了风,凛冽的北风从无人能知的地方刮来,自枯瘦树丛间穿行而去,最终去到同样无人能知的地方,万物在冬日的肃杀中寂静无声,唯有那美丽的灾厄一千年也不变地高悬在空中,守候着终结之日的到来。

买面包的时候,遇见了不曾想会遇见的人,Figaro走上来跟Oz打招呼,手里抱着这家面包店的袋子。“给Arthur买面包吗?”Figaro说。
Oz点头。Figaro指了指角落里镶嵌着几颗葡萄干的面包:“这款小孩子很喜欢吃,再晚点放学了,就买不到了。”
结账的时候,Oz拿上了Figaro说的那款面包。他和Figaro一起抱着袋子走出去,南方的小城,即使是在中心的面包店也离海边不远,店门一打开,就有海鸥的鸣叫声和隐隐约约的潮湿气息传来,仿佛被午后过于充沛的阳光所震慑住一样,两个人突地停在原地。“双子在找你。”Oz说,“你太久没有回家了。”
“啊,抱歉抱歉。”Figaro笑了起来,“最近几年有些忙,就没有回去。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Arthur想来玩。”Oz回答道,他转过头去,平静地望着Figaro,“……你现在在做什么?”
Figaro仍然笑着,就仿佛用一种面具去对抗另一种面具,他的笑容也和Oz的神情一般没有一丝破绽。“来我家坐坐吗?”Figaro说,“还是你急着去接Arthur?”
Arthur和朋友去冲浪了,只要去接他吃晚饭就好,这么说着,Oz坐上了Figaro的车。Figaro开着一辆不知道转了几手的旧车,车里挂着一个手作的粗糙挂饰,看不出是海豹还是羊。Figaro最后把车停在一间诊所前,掏出钥匙打开诊所紧锁的门,诊所不大,但收拾得整洁。Figaro打开休息室的门,让Oz进去,Oz把装有面包的袋子放在桌子上,看到桌上放着的相框,不禁将视线停留在那里。
“是Rutile和Mitile,很可爱的孩子吧。”Figaro走进来,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所以他们并肩站着。
“你收养了他们?”
“没有,只是代为照顾他们。”Figaro从Oz手里拿过了相框,“你知道他们是谁的孩子吧?”
Oz又看向Figaro手里的照片,其中一个少年有着如同女性一般秀美的面容。“……Chiletta?”他说。
“嗯。Chiletta死了。”

Figaro和Oz是同一个屋檐下一起长大的异父异母的兄弟,Snow和White这一对双胞胎收养了他们,将他们一起抚养大。从学生时代开始,Oz便是如此孤僻的性格,独来独往,在学校也没有Figaro之外的任何的朋友。上大学之后,Figaro和Oz仍在同一学校,Oz身材高挑,外表也俊美,因此吸引了不少女孩子,但她们都在被Oz严厉拒绝之后离开了,只有开朗的Chiletta锲而不舍,即使最后也没能和Oz发展成恋人,但她却成为了大学时代Oz和Figaro唯一的好朋友。
“还以为你知道了多少会悲伤。”Figaro说,“Chiletta结婚的时候也有邀请过你吧,虽然你没有去,最后是我替你挨了她的骂。”
“……因为太久没有见过Chiletta了。”Oz说。
“即使是常常见到,你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Figaro又笑了起来,他忽然抱住Oz,面对面地将他拉倒在床上,“不想关心就不关心,不想记得就不记得,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一直就是这样随心所欲的人。”
Figaro伸手去解Oz衣服上的扣子,Oz伸手去阻止,却被Figaro挡开。“年轻的时候我们也经常这么做,你还记得吧?”
没等Oz回答,Figaro就亲吻上Oz的嘴唇。尽管没有回答,Oz却突兀地想起,那是在躁动的青春期里发生的事情,Figaro和他进行过一些尝试,几乎所有时候都是Figaro主动做这些事情,Oz只负责承受。那之后就仿佛成为一种习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进行这样的事情,性在世间总是与爱过多地关联在一起,但在他们之间却仿佛这一意味的反面,每一次的交合,都是为了确认一些事物从来没有改变过。
Figaro一边脱去Oz身上的衣服,一边亲吻他暴露出来的肌肤,直到连Oz下半身的服饰也除去,用一只手握上了Oz的性器。他把Oz的头发也散了下来,令对方身上再无一丝束缚。 “如果不是每次看到你下面变成这样,我会以为你什么都感受不到。”Figaro笑了笑,把Oz的性器含入嘴里,他的舌头划过Oz的顶端,令Oz不由闷哼了一声。等到Oz的性器在他嘴中已经完全勃大的时候Figaro就吐了出来,他解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分开双腿,让那个狭小的洞口展现在Oz的面前,又用自己的唇舌濡湿了手指,将手指伸进狭窄的肠道中。
Oz注视着Figaro这一系列动作,Figaro将自己的腿分得更开了些,内里扩张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大学毕业之后,他们曾一起短暂地创过业,虽然融资势头很好,但Oz还是坚持离开了。那之后公司被卖给了一家大企业,Figaro去做风险投资相关的工作,后来又去给一家初创企业做顾问,虽然Figaro说再也不与Oz合作了,但他们在床上仍然保持着合作的关系,从Figaro愈发娴熟的技巧来看,除了Oz之外,他应该也有着不算少数的情人。Figaro不告而别之后,Oz也渐渐淡忘了性爱一事,此时此刻看着坦然动作着的Figaro,Oz漫无边际地想着,或许正是因为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才会和Figaro一直将这种无法言明的关系维持下去吧。

“进来吧。”Figaro握住Oz的性器,抵在穴口。他用手臂环绕住Oz的脖子,Oz微微低头,长发就有一缕落在了Figaro的肩头,下身立刻被紧窒柔软地包裹住,Figaro也泄露出几分不稳的喘息。Oz缓慢地在Figaro身体内进出着,他在性爱里的动作一向温吞,擦过那一点时Figaro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内里绞住了Oz的性器,他的双臂也在Oz的肩头收紧,手指缠住对方的发丝。“摸摸我的前面……”Figaro说。
Oz的手指包裹住Figaro的性器,那里已经流出了一些液体,他用指腹摩挲过正流出水的顶端,Figaro的腹部都颤动了起来。“要一起吗?”他问,Figaro的身体仍为前后夹击的快感而微微颤抖着,却仍然点了点头。Oz用手指按住他的顶端,下身仍然不紧不慢地进出着,每一下都往着Figaro的敏感点撞击,共同达到顶峰的时候,Figaro的喘息断在了嗓子里,令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濒死。
他们一同躺在休息室的床上,陷入一种激情后的短暂空白之中。“Chiletta为什么死了?”Oz忽然问。
“难产,抢救不及时,只留下了小孩。”Figaro回答道。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床头柜里翻找,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收回了手。Oz起身从自己衣物的口袋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递给Figaro,Figaro却比出一个拒绝的手势。“为什么开始抽烟了?”Figaro问。
Oz没有回答,他把烟又放回口袋里,将衣服抛到床尾。“你为什么不抽了?“他反问。
Figaro低声地笑了起来。“还有什么理由,想多活点而已。”他说完,翻过身将Oz压在身下,”我四点要去接小孩,还够时间做一回吧?”

这一次是Figaro在上面,在扩张的时候,Oz不适地皱起了眉头,Figaro轻轻去吻他蹙起来的眉间。最后进入的时候Oz仍然感到不适,或许是太久没有使用过那里的缘故,又或许是Figaro因为赶时间没有太多扩张的原因,内部被过度充满的感觉让他感觉内脏都被压迫了。Figaro安抚着他的性器,又轻轻揉着撑开的穴口,看到Oz的神情放松下来,才重新开始动作。Figaro一贯喜欢比较激烈的性爱,他在上位的时候,也自然动作得较为激烈。第二次高潮很快就到来了,射在了Oz体内的Figaro用手将Oz送上了高潮,高潮之后的Figaro将头靠在Oz的胸口上,胸口的头发令Oz有些发痒,这种触感反而令不太爱回想往事的Oz回忆起了以前和Figaro共度的那些无名的夜晚,Figaro也喜欢这么将头靠在他的身上。即使是Oz本人,也不太想得起来那些夜晚具体发生了什么,此刻回忆起来,倒是有些像梦中的内容。
洗完澡之后Figaro说顺路,要送Oz回市中心,于是Oz又坐上了Figaro那台不知道多旧的旧车。“还以为你会说我变了很多。”在临海的公路上行驶的时候Figaro说,“卖掉了房子和跑车,跑到这里来开诊所,哪怕是以前的我,也会觉得自己疯了吧。”
“不……”Oz说,他觉得应该多说些什么,可还是没有说下去。Figaro将车窗摇下来,燥热的空气随着海风送进来,他说:“但你变了很多,是因为Arthur的缘故吗?如果不是Arthur的话,也不会在面包店遇见你吧。”
Oz点了点头。最后Figaro将车停在他们遇见的那家面包店门口,下车的时候,Oz听见Figaro叫他,于是转过头去。“啊啊,算了。”Figaro笑了笑,说,“只是看到你的背影,想到比起我们做爱的时刻,总是你离开的时刻记得更清楚一些。”
Oz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所以继续了下车的动作。Figaro又将车窗摇下来,对他喊:“要记得照顾好Arthur啊。”
Arthur回酒店吃晚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吃饭的时候Arthur把白天如何学冲浪的都讲给了Oz听,又问Oz下午做了什么,Oz指了指一旁的面包。Figaro推荐的那款面包很受Arthur喜欢,Oz看着为食物而欢喜的Arthur轻轻微笑了起来。只是想起Figaro,那种高潮之后的烦闷感不知怎地又涌上心头,Figaro似乎是有些奇怪,但Oz不明白这种怪异之处来自哪里,他的手指碰触到口袋里的烟盒,下午与Figaro做爱时,没有与Figaro言明的抽烟的理由,即是有一些前所未有的情绪,唯有通过香烟可以开解一二。如今便莫名有了这种抽烟的冲动,只是Oz又看了看正在享受面包的Arthur,终究还是放弃了。

第二年夏天,Arthur又要来海边玩,于是Oz又带着他来到这个城市。在面包店买面包的时候,Oz被人叫住。
“是Oz吗?”长着少女般美丽面容的青年说,“我是Rutile,您是Figaro医生的好朋友吧?”
Oz点头。“医生给我们看过您的照片呢。”Rutile说着,“他说已经很久没有和您联系过了,没有想到他去世之后我却在这里遇见您了。”
“去世……了吗?”
“是的,医生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因为是末期,所以即使经过了一定的治疗,去年夏天快结束的时候也还是走了。如果去年夏天您来了的话,就能见上医生一面了吧。”
抱着装满面包的袋子走出面包店,Oz走向临海的公路,巨大的太阳正在缓慢地落下,海面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就和先前所经历的无数个日夜一样,波涛不断地被推拥着向前,这一个白天也即将无可挽回地逝去。似乎是为那闪耀的波光所刺痛,Oz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灼热,傍晚的海风越过他去往无垠的海面,像是任何无可言说的事情都能够幻化其中,但那双眼睛却始终干涩、沉静而没有变化,没能流下任何实质的东西。

Nero今天有些不对劲。
从早餐开始,就送上了大块的炸鸡,虽然Nero做的炸鸡很美味,但从早餐开始就吃炸鸡未免有些太过头了,Faust只吃了一块就再也吃不下了。接过便当的时候,从便当盒里散发出来的依然是炸鸡的香味,厨师尴尬地偏过了头:“一不小心做得太多了,老师,如果嫌多的话就分给研修室的同学们吧。”
午饭时打开便当盒,依然是满满一大盒的炸鸡,Faust轻轻叹了口气。正好这时看到了自己组里的学生Heathcliff和Shino,将他们叫了过来,分了些炸鸡给他们。Heathcliff看到Faust的饭盒里只有炸鸡,还主动地分了些自己带的蔬菜,即使配合着这些蔬菜,Faust也没能将剩下的炸鸡吃完。
傍晚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遇到了Riquet,Riquet是孤儿,靠着奖学金才能上大学。尽管有着奖学金,但似乎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缘故,Riquet的生活还是很艰苦,系里的同学和老师们总是尽可能地多帮帮他,于是Faust问Riquet要不要去自己家里吃晚饭,Riquet答应了。到了和Nero合租的房子,打开门就能闻到浓郁食物的香气,本来想和Nero解释突然把Riquet带回来这件事情,但Nero看到Riquet像是很高兴:“没关系,老师,正好晚饭做多了,多一个人刚好。”
待看到摆上餐桌的晚饭时,Faust才知此言非虚,晚餐依然是炸鸡,还有大块的肉,桌上甚至还有一瓶上好的红酒,在此之前Faust从没在家里看过这个东西,或许是Nero从餐厅拿来的。
“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Faust问道。
“不、不是,怎么可能是,只是普通的一天罢了。”Nero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只是心血来潮做多了,正好有客人来,就都当作给Riquet做的好了。”
“突然做这么多东西,真的很奇怪……”
“谢谢你,Nero先生!这是我见过最好吃的东西。”Riquet双手合十,面上是全然的欢欣与期待,被这样注视着,Nero也忍不住真心地笑了出来。他摸了摸Riquet的头:“喜欢的话,就都吃掉吧。”
因为Riquet的缘故,这顿饭的气氛很融洽,Nero似乎很喜欢Riquet。Faust不习惯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晚饭也没有吃多少,洗碗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走到了Nero的身边:“Nero……今天真的没问题吗?如果有什么事情,不介意的话和我说说也没有关系的。”
“老师。”洗碗池边的Nero突然停下了动作,浸泡在温水里的手臂微微发抖,“是的,今天或许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只是,与其说是想记起来的日子,倒不如说,是想忘记的日子。”

在Faust也不知道的遥远过去,Nero曾经混过黑道。他没有家人,在世界上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仍然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进入了以暴力和服从为要求的黑社会组织。他侥幸地在组织里又活了两三年,直到成年的时候,遇见了Bradley。
Bradley比Nero大不了多少,彼时已是组织里的小头目,Nero那时的头目叛逃了,虽然下属们并不知道他的叛逃计划,但由于头目的蒙骗,不知不觉之间就参与进去了。Bradley被组织派来清理叛徒,被Bradley的枪口抵住之时,Nero以为自己死定了,在电视剧里他看到过,人死前会有走马灯一样的东西,人一生所经历过的事情都会播放一遍,但他的脑内此刻一片空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成就的东西,就这样活了十几年,即使是在这样年轻的年纪死去,也一定不会有人为此感到遗憾吧。这么想着,他闭上了眼睛。
“喂,你小子,不怕死吗?”Bradley用枪顶了顶Nero的额头,“装得这么镇定干什么?”
Nero睁开眼,Bradley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拉近,头皮传来的刺痛令Nero吸了口气:“即使害怕,也还是要死的吧……反正都是要死的,害怕有什么用。”
Nero等待着,或是一声枪响,或是身体某处受到痛击,他要么会死,要么就会被狠揍一顿然后杀掉,但过了一会,他却感到头皮处的力气放松了,枪口也离开自己的额头。他瘫坐在墙边,不敢置信地看着Bradley。
“喂,你小子有点意思,以后跟我混吧?”Bradley看着惊愕的Nero,似乎觉得这场面很搞笑,大笑了出来,然后他对Nero伸出一只手,“叛徒已经被处决了,这件事情也查清楚了,你们都是无辜被那个家伙卷进来的,杀了你又有什么用,以后就跟我混吧,嗯?我绝对不会像那个家伙一样,不怜惜下属的。”
握住了那只手之后,Nero就成为了Bradley的下属。Bradley的野心很大,早在这之前,他就听闻过Bradley行事的狠辣,也正因此,他才能这么年轻就升到这么高的位置。为了成为Bradley得力的手下,Nero也努力让自己拥有更多的力量,不管是暴力的事务还是非暴力的事务,Nero都完成得干干净净,只要是可能威胁到Bradley的人,也都毫不犹豫地处理掉。就这样,Bradley成为了组织下一任老大的有力竞争者,而Nero也成为了Bradley身边不可或缺的副手。

在又吞并了一块好地盘的庆功宴上,Bradley喝得烂醉,Nero将他送回家。刚刚将醉得走不动路的人放到沙发上,去接了一杯水,却发现本来东倒西歪的人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嘴里点燃的烟头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
“喂,Nero,今天是我的生日,做点什么来吃。”
“这么晚突然说什么要吃东西?醉了的家伙就先好好睡觉。”
Bradley爽朗地笑了起来:“只是为了哄那群家伙开心,一群混蛋,只是想看他们的老大喝醉的样子……喂,Nero,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我想吃炸鸡。”
“这么晚去哪里给你买炸鸡……”嘴上这么说着,Nero还是出门去给Bradley找炸鸡,炸鸡店都关门了,最后还是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超市买了原料,自己裹好面粉和面包糠放进油里炸。尽管等待了很久,Bradley吃到炸鸡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
“做饭这么好吃为什么以前不做?一直藏着掖着,哈。”
“Boss,生日快乐。”Nero看着Bradley,紧张地将两只手握在一起,“什么礼物都没能送给Boss,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么磨磨唧唧的干什么,以后多给本大爷做炸鸡,每个生日我都要吃到你做的炸鸡。”
Nero注视着Bradley,即使是狼吞虎咽的吃相,也有种粗鲁的英俊,是无意识之中就会散发魅力的男人。如果没有这个男人的话,自己可能早就死了吧……不,即使是在那之前,自己也不能算是活着,是从握住了Bradley的手之后,是在遇见了Bradley之后,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自己才能算是活着。“每年生日我都会给Boss做炸鸡吃。”Nero说。
“光炸鸡怎么能够。”Bradley笑嘻嘻地说,“给我多做点肉啊,Nero。”

就如Bradley所要求的那样,这之后每一年Bradley的生日,Nero都会做大量的炸鸡还有许多肉类组成的大餐,Bradley喜爱喝酒,这一日也会带来自己珍藏的美酒和Nero共饮。在酒精带来的飘飘然里,Nero暗暗地想,如果世界上有着天堂,那一定就是像此时此刻这样的地方了吧。
随着帮派老大的衰老和健康的恶化,帮派也逐渐变得暗潮涌动。Bradley已成了讨论下一代头目时无法绕过的对象,也因此受到许多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暗藏的恶意、明面上的抢夺甚至光明正大的火拼都成了家常便饭。为了保护Bradley的安全,Nero付出了大量的心力,即使是见惯了鲜血的黑道,此刻也会觉得疼痛,Bradley身上新添的每一道伤痕都如同伤在Nero自己身上,就连Bradley本人或许都没有Nero这般痛苦。假如Boss死了怎么办?哪怕只是想想这个可能性,Nero都觉得呼吸停滞了一般,胸口传来火热的刺痛,如果Boss死了的话,自己也一定没有办法活着,无论如何都要让Bradley活着,这是Nero唯一的想法。
冬天来临的时候,Nero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是在Bradley和Nero办事回来的路上,四辆车围住了他们乘坐的小轿车,然后就是一阵枪击。Bradley没有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Bradley本来可以让子弹打到无害的地方,为了保护Nero,他选择让子弹擦过自己的心脏,在急救室外等候着的Nero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心痛得跪倒在地。
Nero承担起了照顾Bradley的职责,不管是黑夜还是白天,将Bradley照顾地妥妥贴贴,即使是亲生的亲人也无法做得比这好。Bradley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他的生日。
“喂,Nero,我想吃炸鸡。”从昏迷之中醒过来的Bradley面色依然苍白,却露出了神气的神情。
“伤刚好的家伙说的什么话……”
“不听我的话了吗,Nero?不是说好的每年生日都要给我做炸鸡的吗?”
看着如往常一样发号施令的Bradley,Nero感到内心的酸涩感逐渐膨胀,直到自己的胸腔都快要容纳不下的地步。
“Boss……为什么要为了救我做这样的事情?如果Boss死了的话,大家都会伤心,这种情况,让我去死就好了啊……”
“说的什么话?”Bradley皱起了眉头,“我死了的话,一切交给你就可以了,反正你也足够优秀不是吗?我和你说过,我和那些家伙不一样,我不会不怜惜下属的。”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Nero错愕地望着Bradley。“所以只要我在的话……Boss就不怕死了吗?”
“怕死混什么黑道?你不是也说都要死的,像老大那样活了一把年纪死在床上的是便宜了。反正我死了的话,你会记得我的吧?到时候每年我生日的那天给我做炸鸡就好了,像现在这样。”
“说什么……”Nero喃喃地说,“Boss怎么能死……”
“不要废话了Nero,我要吃你做的炸鸡。”
Nero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虽然说Bradley点名要炸鸡,但Nero还是做了更适合伤口恢复的清淡料理。在水池里洗菜的时候,他忽然捂住脸,灼热的眼泪顺着脸颊而下,汇入冰冷的流水之中。或许那时候没有被Bradley所救会更好吧?或者再久远一点,干脆没有加入黑道,哪怕在路边冻死饿死也更好吧?如果仅仅是自己的性命,无论是怎样丢掉的,自己都会无怨无悔吧,但要怎么去保护一个甚至不顾惜自己性命的人呢?不管怎么压抑,无能为力的情绪也渐渐涌上心头,仿佛藤蔓一样,慢慢将心脏一层层缠绕直至麻痹。

Faust晚上还要写基金的申请,而Riquet还是未成年,所以晚餐时没有人动桌子上的那瓶酒。洗完碗后,Nero独自坐在餐桌边,那些翻涌了一整天的情绪随着暗红的酒液沉入杯底,又被一饮而尽。
袭击Bradley的人是另一个想要争夺帮派老大之位的头目,为了报复,他向警方提供了这个头目的线索,当然,在此之前把帮派里对Bradley不利的证据都清理掉了,但即使如此,组里也会因此元气大伤。作为污点证人,他在警方的保护下离开了这个国家,在异国他乡开了一家餐厅,和大学教授Faust合租,拥有了普通人的生活。如果自己离开的话,Bradley或许就会稍微爱惜点自己的性命……一有这个想法,就立刻感到了羞耻,明明是个叛徒,却还在想这种好事。
Nero又倒了一杯酒,这是Bradley最爱的那种红酒,作为厨师的他,现在一年赚的钱只买得起一瓶。他将酒杯微微举起,朝虚空处说:“生日快乐。”

*产乳,媚药,天雷OOC,爽完就跑。

夜已深了,但看见厨房的灯还亮着,Riquet松了口气。他刚刚做了噩梦,想要来厨房找点吃的,如果Nero还在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不仅免去偷窃食材的行径,或许还可以提前品尝到Nero准备的早餐,当然,还应该提醒Nero多多休息,不应该过于劳累。想到还能在入睡前完成一点好事,Riquet的心都变得雀跃起来。
走进厨房时,和Riquet所想的不一样,在料理台边看到的背影不是Nero,而是Bradley。Riquet皱起眉头:“Bradley,你又来偷吃东西吗?”
被Riquet声音所惊扰,Bradley转身离开料理台,Riquet这才看清原来Nero正在Bradley的身后,被Bradley高大的身影挡住,才让Riquet没能第一时间发现。Nero理了理衣服,脸上有一丝害羞般的红色,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用往常一样温和的声音说:“Riquet,是肚子饿了吗?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吃吗?”
Riquet狐疑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Bradley,又看了看Nero。“Nero在忙吗?还是又被Bradley偷吃了东西?”Riquet纤细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偷吃食物可不行,如果Nero需要的话,我可以帮Nero教训Bradley。”
“喂,小鬼……”在Bradley说下去之前,Nero伸手制止了他。“Bradley来问我早餐吃什么而已。”Nero说,“真不巧,今天只剩下牛奶了,Riquet要喝点热牛奶吗?”
Riquet点了点头,Nero拿出奶锅,在料理台边忙活了起来。等待的时间里,Riquet打量着Nero的厨房,即使是Riquet,也从Heathcliff那里听说过东国是一个整洁有条理到苛刻的地方,Nero的厨房也有着东国的色彩,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食材也摆放得整整齐齐,而在干净明亮的厨房中间和一切格格不入、即使不刻意去看也无法忽略其存在感的,正是北国的盗贼首领、现在的阶下囚,Bradley。
“喂,小鬼,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感受到Riquet的视线,Bradley不满地说。
“Bradley又在这里干什么呢?”Riquet反击道,“为什么总是缠着Nero呢?如果只是要问早餐吃什么,问完就可以离开了吧。”
Bradley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找Nero当然是要做些晚上才能做的事情,怎么,小鬼,你也想知道吗?”
“Bradley!”Nero生气地叫出Bradley的名字,他瞪了Bradley一眼,将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递给Riquet。闻到热牛奶浓郁的香气,Riquet展露出美丽的笑容:“谢谢你,Nero。我明天早上把杯子放回厨房来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Nero答道,“睡个好觉,Riquet。”

Riquet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之后,Bradley再次将Nero禁锢在料理台边,厨房的门也用魔法关紧了。“离开,Bradley,说过不要再做这种事情,更不要在厨房……”Nero试图推开Bradley,却被对方结实的身躯压制在原地。
“不要,Nero,你的下面不也已经成这样了吗?”在Riquet来之前就因为Bradley的抚摸而壮大的性器,又被Bradley的膝盖摩擦着而变得更加硬挺了起来,感受到下身的变化,Nero露出为难的神色。继续用下身摩擦着Nero的性器,Bradley拉过Nero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Nero,也抚摸抚摸我吧。“
乳头已经挺立了起来,即使是隔着衬衫,也能看见其下小小的凸起,Bradley将Nero的手放在那之上。明明不想做这样的事情,被Bradley的身体这样直白地渴求着,Nero也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手指轻轻地捏上挺立的乳头,仅仅是碰触了一下,Bradley就露出了难耐的神情。
“Nero,啊…………多、多摸摸那里……”Bradley煽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Nero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手指揉捏着乳头和那附近的肌肉,敏感的乳尖被柔软的衬衫摩擦着,Bradley向后仰起脖子。
忽然间,Nero感受到手上有股粘腻的触感,他松开手,看见衬衫上正从乳头处蔓延着潮湿的痕迹。Nero焦躁地解开Bradley衬衫的扣子,对方饱满的胸膛显露出来,上面挺立着红肿的乳头,而乳尖正渗出白色的液体,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将手指凑近,闻到的也正是乳汁淡淡的香甜味。
“Brad,这是怎么回事?”Nero不敢置信地看着潮湿的指尖,“你遇到魔物了吗?还是中了别人的诅咒?”
“唔,下午和贤者还有Mithra他们出去了……”Bradley思考片刻,又重新贴近了Nero,“不要说这些了,Nero,你想喝吗?你刚刚给那个小鬼喝了牛奶是吧,现在用嘴也可以哦。”
“喂!Brad!“Nero试图推拒面前的人,但Bradley执意将胸膛靠近,还渗着乳汁的乳尖贴近Nero的面颊,乳汁的甜味就萦绕在鼻尖,”混蛋……喂!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万一这对身体有害怎么办?”
“可是堵得很难受,Nero……帮帮我,搭档,只有你能帮我,一直都是只有你,不是吗?”

似乎是真的很难受,Bradley面上露出烦躁的神情,被对方渴求的眼神注视着,Nero叹了口气,用手重新抚摸上Bradley的胸膛。仿造着从农场看来的手法,手掌抚上Bradley执意不肯消去伤疤的柔软胸肌,按摩着乳头附近的部分,手指打着转揉捏着乳尖,乳汁又一点点地从乳孔中流出来,Bradley发出了满足的呻吟声。
热牛奶已经被Riquet端走了,现在在厨房里散发着甜香的就是Bradley的乳汁,意识到这一点的Nero,面上变得更加潮红。虽然仍对Bradley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遭遇了未知的危险感到气愤,但看到因为乳汁被挤出而叫着Nero的名字、袒露着如此柔软甚至淫荡一面的Bradley,又不免感到几分暗藏的喜悦。即使是在Nero对Bradley保有着最强烈的欲望的时期,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能见到这样的Bradley,被近乎霸道地依赖着,Nero难以避免地沉醉其中。
终于像是胸肌里暗藏的乳汁都被挤出来了一般,被揉捏得红肿的乳头再没有乳汁流出,Nero松了口气。虽然需要让Figaro或者Faust看看Bradley是否有身体上的异样,但这样的Bradley绝对不能给其他人看见。想着要将对方送回卧室,Nero推了推Bradley的肩膀,却因为对方突然放在自己下身上的手而僵硬在原地。
“Nero,真的不做吗?”Bradley隔着裤子抚摸着Nero的性器,“你的下面都硬成这样了,只是因为给我挤奶吗?”
“……”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的Nero,从Bradley的怀抱中逃脱出来,重新将Bradley压在料理台上。正如Bradley说的那样,仅仅是看到Bradley如此淫荡的样子,自己的性欲就也被点燃了。今晚一直在撩拨着Nero的Bradley实在是令人心烦,Nero焦躁地咬上对方的嘴唇,Bradley轻笑了一声,顺从地张开嘴,舌头探入Nero的口腔中,纠缠着对方的舌头。如果做爱能让这样一个迷乱的夜晚快点结束的话,Nero气恼地想,那就快点让它结束吧。

脱下Bradley的西装裤,内裤上也有着湿润的痕迹,只是被Nero揉捏了乳头,下面就和上面一样,喷出了乳白色的液体,即使是Nero,也再一次为今晚的Bradley所震惊。
后穴也分泌出液体,为做爱做好了准备。Nero一开始就放了两根手指进去,甬道里传来稍为鼓胀的感觉,Bradley勾住Nero的脖子,啃咬着对方染上红色的耳朵。甬道里的火热与潮湿几乎要将手指融化,第三根手指很快也加入在甬道内探索着,被Nero光滑的指尖戳碰着内壁,Bradley在Nero的耳畔发出甜蜜的喘息。
“够了,Nero……进来,快点进来……”Bradley的双腿绞紧Nero的腰,湿润的穴口不停地隔着衣物磨蹭着Nero的性器。没有让Bradley等待太久,Nero很快抽出手指,性器进入的那一刻,Bradley发出满足的谓叹:“Nero,啊……果然只有你才可以……”
汗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Nero撩了撩自己的额发,下身开始用力地在甬道内进出着,每一次都完全退出穴口,再整根埋入Bradley体内,直到没有一丝缝隙。最敏感的那一处穴肉每一次都被性器狠狠地顶撞到,Bradley煽情的喘息也渐渐消失了,只能大张着嘴呼吸、恍惚地承受着Nero的进攻。他紧紧地抱住Nero,挺立的乳头在两人之间不停地被摩擦着,在过载的快感之中,Bradley的下身又一次射了出来,就连乳头也再一次喷出了乳汁,滴落在Nero的衣服上。
上下一齐喷出的快感让Bradley的内壁也狠狠收紧,绞住其中进出的阴茎。被操干出乳汁的Bradley和他紧缩的肉穴令Nero更加心烦意乱,即使Bradley刚刚高潮,Nero也仍然猛烈地动作着,后穴分泌出更多的液体,随着交合的动作发出咕啾咕啾的水声。
“不,不要,Nero……”Bradley紧紧抓住Nero的背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堪承受的颤抖,但在Nero再一次狠狠戳刺上他的敏感点时转变成了煽情的呻吟,“给我,Nero,快点给我,全部都给我……”
Nero狠狠地进到深处,在Bradley的深处释放了出来,嘴唇在Bradley的脸上留下细碎的亲吻,唇齿间吐露出模糊的叹息:“我的一切都是你的,Brad……”

第二天,Bradley在自己的房间清醒过来时,感觉自己虽然四肢有些乏力,却久违地神清气爽。昨天下午,和贤者以及北国的魔法使们一起去了梦之森林,路上被Owen丢来了一朵颜色鲜艳到诡异的花朵,那之后的事情,就再没有印象了。感受到身边似乎还有旁人,Bradley转过头去,看到浅蓝色的头发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喂,Nero,昨天发生了什么?”Bradley揉搓着Nero没有扎起来的头发,问道。
过了一会,Nero的声音才从被褥间闷闷地传来:“烦死了,闭嘴,杀了你。”
Bradley笑了起来,他翻了个身,从身后拥抱住Nero。Nero的身体僵硬了一刻,他的手搭上了Bradley的手臂,做了个推拒的动作,却终究没有继续。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Bradley想,至少,昨晚不是发生了什么坏事。

*Nero被魔法变成狗产生的犬交。

战斗中受到的伤很快就用魔法治好了,更大的困难却仍然一筹莫展。Bradley走进驻地里这个偏远的房间,魔法变化出的巨大笼子放在房间中央,笼子中毛发泛着灰蓝色的狗正闭着眼休憩。似乎是闻到Bradley的气味,狗迅速地站立起来,尾巴也兴奋地指向天空。“真是的……完全变成了狗啊。”看到这样的场景,Bradley不满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Bradley自作自受。在为下一次行动踩点的途中,偶遇了据说拥有大量珍宝的魔法使的居所,Bradley一时兴起地想要潜入进去,尽管遇到了Nero的强烈反对,Bradley却坚持这是一个不算强大的魔法使,失败了也逃得出来。拗不过Bradley的Nero最终还是和他一起潜入,和北国其他强大的魔法使不同,这个魔法使珍藏的不是Mana石,也不是黄金、闪闪发光的宝石和宝贵的古董,房间里只有大量的兽皮,虽然有些是来自珍贵的野兽,但大部分是来自寻常可见的动物、花色也很平常的兽皮。

就在要毫无收获地离开的时候,撞见了居所的主人,传闻里就很古怪的魔法使。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虽然不想回想起来,但还是不可控制地出现在了脑海里——人和野兽紧紧相连在一起、在野兽的身下呻吟着,野兽不同于人的古怪的性器在人狭小的洞口中进出,即使是以古怪闻名的北方魔法使,也不会有几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在莫大的震撼之中,被沉沦在情欲中的魔法使发现了,对方在盛怒之下使用魔法攻击了他们,Bradley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Nero就一个人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Bradley走近了些,笼子里的犬只急切地迎上来,即使被笼子阻拦住,也依然热切地注视着Bradley。Nero被魔法变成了这个样子,本来想和魔法使大打一架、迫使对方将Nero变回去,但对方身边的野兽蠢蠢欲动,而Nero似乎就是变成了普通的犬只的样子,完全忘掉了自己是个魔法使的事实……担心Nero会被野兽所伤害,只能先保护着Nero离开了。之后也尝试着用魔法将Nero变回去以及使用了各种破除诅咒的方法,但都无济于事。如果是Nero的话,应该不会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变成了动物吧,这么想着,就暂且将Nero化为的犬只安放在了这个偏远的房间里。

“喂,你再不变回来的话,我们所有人就要饿肚子了啊。”Bradley走到笼子前,摸了摸Nero化成的犬只的头,对方似乎很享受地闭上了眼。Bradley的手一离开,犬只就发出了低吼声,气息也焦急地跟了上来,灰蓝皮毛的狗叼住了他的西装裤、用舌头反复舔着,裤子贴在小腿上、濡湿的触感传来,Bradley无奈地笑了起来。

恢复的方法,其实也有了点头绪。那个古怪的魔法使被人撞到了和动物交欢的场景,而Nero每次碰到自己都会变得十分兴奋,就连下面的性器都会变得红肿、直立起来,因为被对方看到了自己的秘密,所以想让对方也陷入同样的深渊之中,这也是很有北方魔法使风格的想法。Nero化身的犬只几乎完全站立起来,隔着笼子想要碰触Bradley,这让Bradley叹了口气。本来就是自己一时兴起的想法,让Nero变成了这个样子,而Nero对于盗贼团来说又不可或缺,自己作为首领,保护好自己的下属也是应尽的责任……更重要的是,想到会缺少Nero的存在,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所以哪怕只是一个不成熟的猜想,也应该试一试。这么想着,Bradley布下结界,走进笼子中。

Nero近乎急切地扑向Bradley,Bradley就这么顺势倒在了地上。灰蓝皮毛的狗俯下头舔着Bradley的脸,琥珀色瞳孔里映照出Bradley的脸,那是双和原本的Nero无二致的、只注视着Bradley的眼睛。犬只的下身不断摩擦着Bradley的下身,却又寻找不到那个应该进去的洞口,喉咙里不禁发出了焦躁的低吼声。

Bradley温柔地抚摸着犬只的脊背,虽然想让这件事快点结束,但看到对方的性器大小,恐怕进去之后就会让自己痛得死掉。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Bradley想了想,褪下了裤子,俯下身去用手抚摸着狗的性器,另一只手则伸到身后,去探索那个紧缩的穴口。那个地方已经很久没被人进入了,即使只是放进一根手指,都感受到异物所带来的压迫感。Bradley努力地放松着那处,直到一根手指也可以顺利地进出,然后就再加入一根。对方的性器也在自己的手中变得更加勃大了,一边抚摸着动物的阴茎,一边扩张自己的内部,光是想想就淫乱到不行的画面。Nero化身的犬只依然固执地舔着Bradley的脸,甚至低下头将鼻子埋入了Bradley的颈间、去嗅Bradley的气息,感受到被如此依赖的Bradley,不禁放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切都准备就绪、四根手指也可以很顺利地出入的时候,Bradley终于松了口气。他打算转过身去,却被Nero化身的狗用爪子按在了原地。“喂,”Bradley无奈地笑了笑,“不是要离开你,快点放开。”过了片刻,对方也仿佛听懂了般移开了爪子。Nero变成的狗是否还留有魔法使的理智,Bradley想是没有的,但看到对方如此通人性,还是有了Nero或许很快就能恢复的实感。他摸了摸对方的头,然后俯下身去,跪趴在地上,让后方的穴口完全暴露出来,他用手指撑开那个窄小的洞口,展现着内里鲜红的肉壁,邀请对方的进入。

犬只的爪子搭上Bradley的腰,Bradley感受到温热的鼻息靠近了自己的穴口,而后湿润的东西进入了后穴之中。毫无疑问,Nero化身成为的狗正用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后穴……想到这一点,Bradley的腰就羞耻地振动起来。舌头逐渐深入,犬只灵活的舌头将内壁的每一处都照顾到了,奇异的快感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喂,Nero……不要再玩了,快点进来。”Bradley的腰腹都塌了下去,阴茎也因为这一番舔弄而变得硬挺了起来、垂在半空中,即使知道对方此刻听不懂,也忍不住喊出了Nero的名字。舌头退出去的下一刻,犬类的阴茎就挤开了湿润的内壁,一下进到最深处,顶弄到那个最敏感的地方。过载的快感使Bradley几乎失去了半刻神智,很快又因为犬只不曾停息的抽弄清醒了过来。只是性器进到后穴里,Bradley就射了出来,飞溅的精液落在地上,腰部仍因为激烈的快感而轻轻颤着。

“哈啊,停……停下来,Nero。”不应期也被不断顶撞的内壁此刻传来的是令人难耐的感觉,Bradley扭了扭腰,却被更用力地压制住。狗的阴茎每一下都退到后穴外面,再径直进入,重重地撞上Bradley的敏感点,原本令人难受的感觉也慢慢混杂了无法抑制的快感。不想发出太过丢脸的呻吟声,Bradley独自忍受着所有的快感,阴茎在肉穴中进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即使想向前去逃开阴茎,犬类的爪子也会将他固定在原地。只能被动承受着犬只的进攻、除了内壁狠狠绞紧粗大的阴茎什么也不能干,这样的自己,简直和发情期被公狗骑着的母狗没有什么区别……但一想到这么对待自己的是Nero,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是平时冷静的、可靠的、总会在危险时刻劝阻自己的Nero,哪怕是魔法所幻化出的怪物,此刻也正是Nero本人在和自己失去了理智地做爱,假如是人类Nero的话,可能永远不会有这么直率的一天吧。

“Nero……啊……Nero……”被犬类硕大的阴茎反复操弄着,Bradley不停呼唤着Nero的名字,即使是超乎人类情理的性爱,也有着他人难以理解的甜蜜。

不知抽送了多久,犬类的阴茎释放在了Bradley的肉穴之中,精液打在柔软的肉壁上又是一阵激烈的快感。但很快,Bradley发现身体内的阴茎随着射精反而变得更大了些,后穴被性器打开到无法想象的程度,肿胀的感觉从内壁传来,疼痛让Bradley自己的阴茎都软了下去。

“呃……啊……不……滚出去……”Bradley想要摆脱这个怪物般的性器,阴茎射精时所形成的巨大的结却让阴茎牢牢地固定在身体内,正在射精的犬只也不容他逃脱,将他扣紧在原地。射精持续了很久,不断射出的精液几乎要将整个肉穴填满,被完全填充的感觉又带来了新的快感,因过激的感觉而渗出的泪水,舌头也吐在外面,整个人都变得乱糟糟的。阴茎终于软下去的时候,Bradley脱力般地倒在了地上。

“Boss……”Bradley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转过头去,灰蓝头发的青年正无措地望着他,“我……对不起……Boss,真的对不起……”

“喂,你小子。”Bradley恶狠狠地说道,“我救了你,怎么样都应该先说谢谢才是吧?”

“谢、谢谢,Boss……”Nero沉默了片刻,忽然把头低下去,大声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是我对Boss做了很严重的事情,我会谢罪的。”

Bradley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去,大力揉了揉对方灰蓝色的头发,比他年轻的青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因为你是值得信赖又得力的部下,所以才救的你,如果你变弱了,那下一次就不会再救你了。”Bradley说道,“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Nero不可思议的眼神中,Bradley快速地念出咒语,Nero立刻昏睡了过去。不是Nero自己的意愿,只是一次意外,如果让Nero记得这件事的话,他的内心应该会有很多无谓的情感吧,这样对盗贼团也不好,于是擅作主张地抹去了对方的记忆。Bradley试图站起身来,刚刚经历过性事的腰部仍有些无力,大量的精液从穴口中涌出来,粘腻的触感让Bradley皱起了眉头。

光是清理,估计就要花上很多力气,看到昏睡在一旁的Nero,又感觉有些生气,但木已成舟,盗贼团的首领不是会为已经过去的事纠结的人。给Nero穿上衣服,柔软的灰蓝发丝落在自己指尖,心里也不由得涌起了一些不甚常见的柔情,Bradley看着对方宁静的睡颜,乱七八糟地想,啊,果然,今天晚上还是想吃这个家伙做的炸鸡。

将所有东西都寄出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足够接下来几天生活的衣物和随身物品。机票订在后天晚上,Nero的计划是先去别的国家,然后寻找适合接手的餐馆,餐馆不用太大,也不用在繁华的大城市,能够让自己发挥手艺又不会太累最好……
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许久没有联系的真木晶。本来想在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再也不和任何人联系了的,但真木晶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走前打一声招呼似乎也是应该的,于是按下了接听的按钮。

“Nero,你好,不好意思,突然打扰你……”真木晶略带歉意的声音传来,“你知道Bradley去哪里了吗?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你们现在还住在一起吗?”

Nero沉默了片刻。“我已经搬出来了。”他回答道。

“啊,是这样……”真木晶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吗?不好意思,Nero,可能太麻烦你了,但你知道,哪怕是像Bradley这样的Omega,也可能在这个城市里遭遇不测,我实在是很担心……”

这座城市的治安不算差,但也不算太好,在这个时代,虽然抑制剂的研发已经相当成熟,Omega可以正常地工作生活,偶尔却也会有抑制剂失效的Omega当众发情、随后被强奸甚至再也不知所踪的事件发生。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天生就会使彼此发狂,这就是自然的法则,即使是法律十分健全的现在,也无法阻止发情期Alpha和Omega的本能,当然,也有不法分子利用这一点进行犯罪。

Nero不由叹了口气,他用手按了按皱成一团的眉心,终于下定决心:“我去看看他吧,确认了再打电话给你。”


和Bradley同居时一起租住的公寓,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到期,Nero搬出去之后,Bradley就独自居住在这里。从门口放着的花盆底下拿出备用钥匙——这是Nero先前的习惯,花已经谢了,这串钥匙似乎也再没有人用过,Nero此时用它打开门走了进去。客厅和浴室都充满了独居男子的气息,还没喝完的威士忌酒瓶就放在桌上,卧室的门关着,将手放在门把上,Nero犹豫了。

他和Bradley分手已久,准确地讲,是单方面分手的状态持续已久,因为Bradley不承认他们已经分手了。即使Nero已经搬了出去,Bradley依然认为Nero是他的东西,要Nero和他一起做这做那,而就仿佛习惯了一般,Nero往往不由自主地顺应了他的要求,分手的话语也因此成为了空谈。意识到这一点的Nero不禁感到深刻的悲哀,就仿佛他已经彻底变成没有Bradley就不行的状态,所以他开始办理外国的签证,想要搬到别的国家去,以此来逃离Bradley。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只是看一看,反正自己是Beta,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对自己有太大影响。这么想着,Nero打开了门,紧闭的窗帘将午后的阳光隔绝在外面,看不清房间里到底什么状况。他伸手将灯打开,看见被真木晶所担心的Bradley本人正躺在床上,他的下身不断磨蹭着身下的床单,慢慢发出了难耐的呻吟,明显是发情期到了的表现。Nero正要退出去,却看清了Bradley身下的不是床单,而是Nero搬家时遗漏在这的衣物之一,Bradley面前也有一件,他贴近了去嗅衣服上的味道,下身包裹在Nero的衣服里,用Nero的衣服去抚慰能令自己感到快乐的地方。

即使是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的Nero,此刻也不由得脸红了起来。他正要再次退出去,Bradley却发现了Nero的到来,没有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Bradley将Nero拽到了床上。Nero试图把Bradley从自己身上推下去,但Bradley以更大的力气压制住了他,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Bradley一向是这么粗暴的男人。


Bradley靠近了Nero的脖子,在他锁骨附近落下轻吻,下身也因此更加昂扬了起来,Nero几乎可以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那处坚硬渗出的液体。“Nero……”火热的呼吸落在Nero的锁骨上,下身不断地摩擦着Nero,明明不是直接的刺激,Nero却发现自己也可悲地勃起了。Bradley将他的衣服卷起来,在Nero的身体上落下更多的亲吻,裤子也被Bradley解开,露出其下坚硬的性器。Bradley隔着内裤去舔舐,听见Nero发出了“唔”的声音,Bradley咧开嘴笑了起来。

Nero有些恼怒,他将手搭上Bradley的肩膀,想要强行让对方远离自己的性器,不料Bradley突然将他的性器隔着内裤吞了下去,湿润的口腔将内裤也变得潮湿,紧紧地贴在性器上,奇怪的质感让Nero感到不适,却在Bradley的舌头舔上性器头部的时候转变成了奇异的快感。他的手仍然搭在Bradley的肩上,可在这种刻意的侍奉之下失去了力气,比起拒绝,更像是一种邀请对方继续的示意。

Bradley将Nero的性器吐出又吞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直到Nero的性器壮大到不能再壮大的地步。他跨坐在Nero的腰上,下身已经是泥泞一片,他握紧Nero的性器,慢慢坐了下去,后穴也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接纳了外来的事物。在将Nero的性器整个吞下去之后,Bradley似乎尤嫌不满足,他用手去摸两人的结合处,确认Nero的下身除了那两个小球已经全部进去了,这才终于确信。

“Nero,哈,你全部进到我里面了。”这么说着,Bradley动作了起来,将屁股抬起来,又借由重力落下去。每一次性器被吞进去的时候,都会撞上柔软而濡湿的肉壁,被吐出来的时候,肉壁又会夹紧性器,仿佛不舍得它离开一般,被这样的肉穴吮吸着,快感也源源不断地从Nero下身传来。

“Nero,呼,好舒服,果然还是得你来。唔,你是我的,知道吗?”Bradley更快地动作起来,源源不断的液体从两人的结合处流出,看到这样沉溺在快感之中的Bradley,Nero不禁偏过头去,仿佛被烫伤般别开了眼。被压制在床上,自己的性器被Bradley用后穴套弄着,就仿佛自己变成了什么物品般,被发情期的Bradley这样使用,哪怕是Beta也像发情了一般,性器不由自主地就硬挺了起来。即使是下定决心逃跑了,身体也依然诚实地告诉他,他对Bradley是仍然抱有欲望的。

“Brad,太紧了。”Nero自暴自弃般地开了口,“放松点,不然我就要射了。”

“那就射进来,呼,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Nero。”

“唔……”被Bradley的后穴狠狠夹了一下,Nero立刻射了出来,感受到精液打在柔软的肉壁上,Bradley的性器也吐出了一股乳白,落在两个人的小腹上。

“射得太快了,Nero,你最近没有自己做过吗?”

“……”Nero叹了口气,忽略了这个问题。他握住Bradley的腰,打算将自己的性器从对方的后穴里退出来,即使是软了的性器,划过因发情期而敏感异常的Omega后穴,也让Bradley腰身微微打起了颤。

“喂,Nero。”Bradley低下身,注视着Nero的脸,“再做一轮吧?你来干我,我知道一次对你来说肯定也不够吧。”

Nero叹了更大的一口气,他不想和Bradley对视,也不敢就这么闭上眼,只能越过Bradley、看着远处的天花板:“让我出来,再换个姿势。”

Nero让Bradley翻了个身,跪趴在床上,从后面进入他。这是Bradley最喜欢的体位之一,因为可以进到很深的地方,但此刻只是因为Nero不想再直面Bradley。刚一进入,后穴就欲求不满地绞紧了Nero的性器,似乎是经历了一次高潮,流出来的液体更多了,混合着上一次的精液,随着进入的动作流到体外。

Nero寻找着那个后穴内的腔道,不射在那里面,Bradley的发情期永远没办法结束。在顶到那一块格外柔软的肉壁时,Bradley的腰完全塌了下去,连屁股都颤了起来。“那里,Nero,快点进去,唔……”Bradley催促着,Nero不断冲撞着那处肉壁,酸涩的感觉让Bradley摇起了腰。

“啊,啊,进去了,好爽……”Bradley呻吟着,Nero同样被Omega狭窄的生殖腔挤到头皮发麻,他的性器又变大了几分,坚定地冲开那柔软吮吸着他的腔道,进到最深处。

最开始的时候,Nero都是带了安全套才敢进到这里面来,而同为男性的Beta与Omega之间生育率一向不高,所以几次之后,Bradley就不允许他带套了。符合统计给出的概率,Nero在生殖腔内射了那么多次,Bradley也始终没有怀孕。

用手环住Bradley的腰,Nero开始在生殖腔内进出起来,每一次碾过最外面那一处敏感的肉壁,再狠狠进到深处,冲撞生殖腔里那些柔软的穴肉。Bradley用手抓紧了床单,臀肉也兴奋地紧缩着。Nero俯下身去,贴紧了Bradley的背,鼻尖碰上对方的腺器。直到此刻,他才终于闻到Bradley信息素的味道,是复杂而浓烈的威士忌味道,假如是Alpha的话,早在踏进这一间房间的时候就能闻到这样猛烈的信息素了吧。

Nero轻轻舔舐着Bradley的腺器,让对方信息素的味道包围自己的鼻腔。Beta天生对信息素的气味不敏感,尽管也有天赋异禀的Beta可以如Alpha和Omega一般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可Nero似乎还是其中比较不敏感的那一类,即使是现在,完全将鼻子贴在别人的腺器上,用力呼吸,也只能闻到一丝不甚清晰的气味。但就是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已经让他的性器更为亢奋,不是出于信息素的吸引,而是因为Nero对Bradley本身所抱有的欲望,Bradley的一切都能让Nero兴奋。

“Nero,啊……标记我吧……”感受到腺器被舔舐,Bradley说出这样不合理的要求。被这样的话煽动着,Nero的牙齿抵住对方腺器上那一层皮肤,即使知道不能将信息素注入腺器里,下身也不能成结,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地标记Bradley,但也想要在对方的身上留下标记,被这样的欲望所驱使着的自己,果然是很丑陋吧。霸道、嚣张却也很帅气的Bradley,总是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自己也一次次地默许了,哪怕没有信息素和标记,Bradley也对自己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但也因为不管两个人做多少次爱依然不能形成标记,所以有一天Bradley可能就会转而寻找更好的Alpha,这样每个发情期就不用提心吊胆,也能从生理上得到更多的快乐。虽然只要Bradley幸福就好,但想到Bradley或许有一天要去没有自己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要发疯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先提出分手的好,如果是自己提出的,就能都责怪自己而不是Bradley了吧。

直到最后,Nero也没有咬下去。或许是因为Bradley又高潮了一次、生殖腔紧紧地绞住Nero的性器,灭顶的快感令Nero落下泪来,他泄在Bradley的生殖腔内,又将自己落在Bradley肌肤上的泪水舔舐去,同样温热的触感令Bradley根本无从分辨发生了什么。


清理的时候在浴室又做了一次, Bradley的体力才终于耗完了。躺在床上,Nero已经是连指尖都快动不了的状态。Bradley睡着之后,Nero才从衣服里翻出手机,Bradley的发情期一般都需要做上三天才能结束,虽然可以现在就离开,但把发情期的Bradley一个人丢在这里,Nero还是做不到。

只需要这一天就好,只需要这一次就好……这么想着,Nero打开了航空公司的页面,他的手指在退票的按钮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改签。放下手机后,借着窗外的霓虹灯,他看见Bradley平静的睡颜,在自己一团慌乱的时候,Bradley的心情总是这样平静的吧。想要用手去触碰对方的脸,最后还是忍住了,Nero闭上眼,陷入无梦的黑暗之中。

仅仅是回想起来,脊柱里就闪起一阵火花似的快感。在第一次失手被抓的时候,本以为会被毒打一顿,或者直接被杀死,直到裤子被粗暴地脱下来,布拉德利才发现大事不好。他更用力地挣扎着,甚至用脚去踹身后的男人,却被直接摁住腰部,上半身被狠狠地压在地面上。

“懂得做盗贼,却不懂得要付出什么代价吗?”男人这么说着,布拉德利立刻感觉臀部被狠狠拍了一巴掌,传来的刺痛让他为数不多的羞耻心都躁动起来。

“混蛋……”布拉德利更用力地挣扎起来,“要杀要剐都随便你,但这样的事情,本大爷绝对不接受。”他尝试着使用魔法,却在张开口时被男人的手指顺势插入口中,试图合上嘴咬下去,就被男人更快地用魔法将他静止在了原地。男人本就是强大、恶劣且古怪的魔法使,囤积了大量的Mana石,才引来了布拉德利。本来以为如果偷窃不成功,适时逃跑也是可以的,却没想到仅仅是和男人打了个照面,就立刻被当场抓获。

“乖一点对谁都好,盗贼先生。”男人将手指往更深处伸,直到抵住布拉德利的喉咙,之后模仿着性交一般在他口中进出着,有时夹住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搅动。这一番动作让布拉德利泛起一阵干呕的感觉,却因为全身都被魔法静止了,只能默默忍受着这样的抽插。男人抽出手指,用另一只手把他的腰拉高,好让臀部完全地暴露在空中,又用这只手揉捏他的臀部,皮肤上传来的湿润触感让布拉德利感到更加恶心。

“上面的嘴还蛮好用的,不知道下面的嘴怎么样呢。在这之前,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男人紧接着念了一句咒语,布拉德利立刻感受到自己的肚子里传来了一阵鼓胀感,那处本来只该用来排泄的地方不知为何进来了水流一般的东西,在他的肠道里横冲直撞、蹂躏那内里柔软的内壁。上半身被狠狠压在地上,与肚子里作乱的水流一起,让腹部更加难耐地疼痛起来,布拉德利不仅无法摆脱这样的局面,就连狠狠地回过头去骂造成这一切的男人都做不到。极偶尔地,水流会撞到一些其他的地方,那里传来一种奇异的快感,每到这种时刻,就连肚子里的疼痛都会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肚子里的水流消失之后,尽管手脚依然不能动弹,布拉德利却发现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他立刻吐出自己所能想到所有骂人的话语,在感觉后穴又多了一种肿胀感时突然住了嘴。男人适时地开口说道:“盗贼先生,嘴上骂得这么欢,可你下面的嘴可是紧紧地吸住了我的手指哦?仅仅是帮你清理了一下里面,就已经这么急不可耐,要我说,你已经不是处女了吧?”

抵在穴口边的两根手指马上也插入了进去,三根手指就像试探一样,不断抓挠着湿润的内壁。体内被入侵的感觉令布拉德利咬紧了牙关,男人说得没错,在很久以前,曾经被几个恶劣的家伙做过一样的事情,那是在他还没有变得这么强时发生的事情,不算强大的魔法利用自己年轻的身体,向强大的魔法使换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要是能活下去,一时的屈辱根本算不了什么,这是布拉德利一贯的想法……可在被男人点破这一事实的时候,布拉德利也难免有些恼羞成怒。“你这混蛋……”他挤出恶狠狠的话语,“总有一天,也要把你杀了……”

在体内作乱的手指退了出去,下一刻,灼热的肉块就抵在了入口处。“今天就先乖乖地用后穴招待我吧,如果不想死的话。”男人这么说道,用阴茎撑开了布拉德利的后穴,被压迫的内壁传来了不能适应的痛苦,让布拉德利只能发出压抑的痛呼声。男人的阴茎坚定而缓慢地插到了最底部,被强行撑开的深处不断收缩夹紧着外来的异物,直到最后一点缝隙也没有,只剩根部处的毛发露在外面,意识到这一点的布拉德利,发出了困兽般的低吼声。

“我说,你果然很有经验吧?即使是一下子进到最里面,也没有出血,更没有受一点伤,反而这么热情地缠住了我。”男人这么说着,手摸到了布拉德利半勃起的性器上,“就连这里都硬了,哈,既然是这样的婊子,那我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了吧。”话音刚落,男人的性器就气势汹汹地进出起来,往往是退到最外面,再快速地整根没入,他将布拉德利的臀部抬得更高了些,这样,布拉德利就不得不维持着只有臀部在半空中的姿势,承受着男人的撞击。

在性器的进出间,原本的不适和痛苦也慢慢褪去,即使没有用任何润滑的东西,肠道自己分泌的液体也为交媾做好了准备,发出的水声令人感到羞耻。性器撞上某一点的时候,哪怕是咬紧牙关的布拉德利也发出了不可抑制的呻吟,下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硬了起来。

男人也被收缩的后穴所蛊惑,每一次的进出都顶上那一点,享受着后穴每一次得到快感时自然的紧缩。他的手向前覆上布拉德利的胸部,隔着衬衫揉捏着那两个小点。男性的乳头本不应该这么敏感,但此刻仿佛也成为了性器,传来了不可忽视的快感,很快便挺立起来。

“放开,操……不要再碰那里……”和布拉德利的话语相反,男人的手解开了他的衬衫,直接抚上了他的胸部,用手揉捏着那处柔软的肌肉,手指在乳头附近打着转,却故意不去碰乳头。下身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缓慢地进出着。

“放开……不……”布拉德利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肢体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身体已本能地作出反应——胸部挺了起来,迎上那在胸前揉捏的手指,而下身则抬得更高,挽留住那正要离开的性器。男人低笑了两声,为布拉德利这自然的反应所取悦,他更用力地将性器送入布拉德利的后穴之中,直直顶上那个让布拉德利敏感的位置,手也捏住布拉德利的乳头,粗暴地将那两个小点拉扯长。

上下两点同时传来的刺激令布拉德利仰起头,在粗重的呼吸之中,达到了高潮。高潮时紧缩的后穴也让男人达到了高潮,白色的液体射进肠道的深处。男人的性器缓缓退出的时候,那些白浊也随着性器被带了出来,流到布拉德利的大腿上,粘稠的触感令布拉德利皱起眉头。

“滚……”布拉德利声音有些哑,被性器撑大的穴口一时不能合拢,随着布拉德利的呼吸收缩着。男人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再次将他的下身抬高,将他的身体折叠起来,这样,布拉德利可以看见自己仍在收缩着的穴口和其中溢出的乳白液体。

“屁股给操得很爽吧?现在还在含着我的精液不肯松口呢。”这么说着,男人再一次将性器缓缓插入他的后穴之中,尚未完全勃起的性器软绵绵的,却仍带来不可忽视的感受。后穴再一次紧紧含住对方的性器,直到完全没入其中,屁股上是刚刚清理时被男人拍打留下的指痕和性交时肉体拍打所留下的痕迹,随着性器缓缓的进出,射进去的精液也从后穴里挤了出来,滴落到布拉德利的腹部,和他刚刚自己射出来的精液混在一起。即使是目睹了这样的场景,即使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男人操干着,下身也燃起了难以抑制的快感。

男人用手拨弄着布拉德利的性器,直到那里完全挺立起来,然后将布拉德利早就只是虚虚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取下,缚住性器的根部。布拉德利试图伸手去解开紧缚的领带,也被男人马上抓住双手,固定在头顶。

“既然是惩罚,那就不能让你得到快乐,对吗,盗贼先生?”这么说着,男人的性器也变得硬了起来,立刻在布拉德利的后穴中大力冲撞起来,每一下都往最深的地方捣去。前面被紧紧束缚着,无处可去的快感让后穴更加绞紧侵入其中的性器,然后被性器更加用力地顶开,内壁被摩擦着,快感在全身上下激荡着,就连没有被抚摸到的乳头都变得更加挺立,触碰到空气都能感受到快感。

过载的快感让布拉德利闭上眼睛,偶尔睁开眼,就能看到那处正承受着性爱的地方,经过两次激烈的性爱,后穴已经被完全打开,性器进出时会带出一些白沫,交媾时的水声更加强烈地回响在耳边。男人更用力地掰开他的腿,在几次用力的撞击之后,再一次泄在了他的体内。

男人的性器退出之后,布拉德利几乎是立刻瘫倒在地上,前面的性器依然被紧缚着,高高地挺立着,被完全操开的后穴再也挽留不住精液,缓缓流到地面上,像是失禁一样的感觉令布拉德利发出难耐的低喘声。男人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画面,他用视线扫过布拉德利的性器、后穴以及变得肿胀挺立的胸部,就仿佛用视线又将布拉德利强奸了一遍,即使是布拉德利,此时也不由自主地蜷紧了身体。

在男人终于欣赏够布拉德利的身体、转身去擦拭自己身上性爱痕迹的时候,布拉德利突然站起身来,奔向自己被仍在不远处的魔法道具。就在他的手终于触碰到冰冷的枪支之时,却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布拉德利听见男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他手里的枪被人抽走。

“这是你的魔法道具,对吧?”男人仔细端详着被保养得干净、漂亮的枪支,突然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布拉德利的头部,死亡的气息骤然靠近,令布拉德利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到了这种时候,也依然要反抗,是该说不应该小看你,还是说你实在是个不怕死的家伙?”男人将枪口往下,冰冷的枪支抵住布拉德利被玩弄得大了一圈的乳粒,在小腹上画了几个圈,碰触到依然挺立着的阴茎,然后抵在了穴口。

“操——!你真的是疯子?拿出来!”感受到枪管被推入后穴之中,布拉德利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收缩着臀部的肌肉,试图把自己的魔法道具推出体内,可刚刚经历了两次侵入的后穴违背了他的意愿,快乐地吮吸着任何此刻进入的东西,即使是冰冷的枪支,也轻易地进到了深处。

“不是怕死吗?那我给你个选择吧。”男人抚摸着他的腹部,从那里仿佛可以感受到进入的枪支,坚硬的固体深嵌在柔软的肉体之中,被自己的主人不知羞耻地绞紧,“我现在开一枪,你要是死了就死了,没有我就放你走,怎么样?”紧接着,没有给布拉德利任何回答的时间,就用手指扣动了扳机。没有子弹射出。

布拉德利近乎痉挛地抽搐起来,在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尽管他的性器依然被束缚着,可他依然靠后穴达到了高潮,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就连脸上都是因灭顶的高潮而生理性流下的泪水。男人有些懊恼地看着那支没能启动的长枪,突然抓住了布拉德利的头发,笑着说:“我忘了,这是你的魔法道具,是你动的手脚,对吧?”他将手放在布拉德利脖子上,又终究放了下去,“魔法使不能违反自己的约定,所以这一次就放过你。再有下一次,你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幸运了,小偷先生。”

千钧一发的时刻,确实是布拉德利用魔法,将那一颗子弹停在了枪管里,因祸得福,布拉德利终于掌握了更加精准控制子弹的技巧。当布拉德利再一次潜入男人的居所之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可能是搬走了,也可能是被别的更强大的魔法使杀了,他站在空荡荡的房屋里,最后一把火将这个地方烧毁了。

只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刻,在每一个与死神擦身而过的瞬间,布拉德利总会回想起那时灭顶的快感,因危险而产生的生理激素,仿佛和那时的快感遥相呼应。他扣下扳机,子弹按照预想的轨迹划过,火药的味道刺激着鼻腔,便感到自己的性欲也变得昂扬了起来,这种感觉使他上瘾。

就仿佛诅咒般,名叫布拉德利的男人存活的方式。

就仿佛一种习惯,在某几个月圆的夜晚,他们心照不宣地来到这座废弃的庙宇交欢。没有人去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如同一开始没有人选择拒绝,又或者这种事情本就不需要理由。在第一个月亮如此之大的夜晚,在一族的鲜血流尽的时刻,宇智波的罪人们以这种方式来确认彼此的共犯身份,性爱正如死亡的反面,男子与男子间的性交不会开花结果,所能遗留下来的,便是电光石火一般活着的欢欣与痛苦。

在人世间,性事总是承载了过多的柔情,但在无限的谎言之中,肉体的坦诚正是最不值一提的。鼬的手指触碰对方的躯体,一半是如死人般惨淡的灰白色,另一半是鲜活的、因长久裹在袍子之下而略显苍白的肤色,就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跨越阴阳缝合在了一起。但放在宇智波斑身上,一切都显得正常,盖因宇智波斑其人太过怪异,一个早被记载已死的人,怎会还活着?即使还活着,又怎会还拥有青年人的身躯?怪异的身体或许就是这种种怪诞之处的答案,可鼬不会去询问,因他知道斑不会回答。即便是做爱的时候,斑也不曾取下过他的面具,在情欲的最高点,鼬所对上的也是这么一张不变的面具。纵然对方的性器仍在自己的体内,搭在腰间的手也有着属于活人的温度,他却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和死物交合。他们的关系便是这般,两个怪异的陌生人,相近却并不相亲。

哪怕在晓的内部,也鲜少人知道宇智波斑的存在,以是他能托名阿飞进入晓。彼时,鼬的身体已有完全颓败的迹象,他曾策划过数不清的潜入和暗杀,这一生里最后所需要策划的,便是自己的死亡。斑或是出于对晓的不信任,又或是出于某种古怪的趣味,加入到晓之中以确认捉捕尾兽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也确认鼬确实只在谋划着自己的死亡。鼬想必也知晓这一点,但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他却仍然来到这座废弃的庙宇。阿飞来到时,见到的便是端坐在佛像前的鼬。

“今日才发现,这里供奉的是爱染明王。”听闻脚步声,鼬开口说道。阿飞看向巨大的佛像,以爱为名的明王却做怒目圆睁的忿怒相,因此处废弃已久、少人敬拜,赤色的造像也流露出一种人死后面上所有的青灰。在木叶,有些彼此恋慕的男女会以爱染明王为证人,许下忠贞不渝的誓言。但今时今刻,爱染明王所能见证的,却只有他们如露水般短暂且无份的野合。思及有几分讽刺意味的事实,阿飞不禁轻声笑了一下。

“爱欲贪染即净菩提心,爱染明王所证的,本就是此世爱欲皆为空幻,自贪恋而生解脱。”鼬似是明白他在笑什么,如此说道。他走上前来,伸手解去阿飞的衣物:“宇智波斑,还是阿飞,该用哪一种称呼才对?”

“这两个名字又有什么区别?”阿飞答道,“即是爱欲都为幻梦,那姓名也何尝不是可以抛弃的事物。”

鼬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含住了对方的性器,一只手探入自己的身后,手指隐没于那即将用来承受交合的小穴之中。待得鼬跨坐在阿飞身上、将已挺立起来的硬物再一度含入体内之时,阿飞不无惊奇地发现,鼬体内竟比往日更加高热,他一进去,甬道便紧缩着缠绕上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绞紧了他。他望向对方的面容,那脸上却满布着一种森森的死气,即使是在此等欢爱的时刻,也没有任何可称为激情的东西。

阿飞剥去鼬的衣物,但那之下的也只是嶙峋的病体,他握住那两条在他腰侧摩挲的腿,冰凉的皮肉紧贴在骨头之上,如同一层精怪的画皮。即使动作起下身,所撞上的,也几乎是盆骨本身,而非活人所应有的血肉。这种感觉如斯怪异,就仿佛此时此刻正在与他交合的是一具可说话可运动的骷髅,可内里包裹着他的却柔软而炽热,如同一团细小的、以肉身为燃料的火焰。他抬起对方的腰又放下,在重力的作用下,让自己的性器进到更深的地方。在擦过某一处时,鼬忽然偏过头去,吐出一口血来,下身却在同一时刻迸发出了白液。

“啊啊,似乎第一次做这事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景象吧。”阿飞说道。他伸出手去,乳白色精液和鲜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又沾染上他的手指,就仿佛生与死的两种表象,在此刻怪异地重合了。鼬没有回答,他捂着嘴,连绵不断地咳嗽着,不断涌现的鲜血渐渐沾湿了他的手指。待咳嗽终于止息的时候,他又将手撑着地面,重新动作起来。接下来,就仍是交欢。即使是在凉爽的夏夜,鼬的身上也仍是一层冷汗,他闭着眼,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又仿佛在忍受磅礴的欢欣。但在情爱中,这两者本身就是同样东西,自痛楚之中,人也能体会到无边的极乐,而即使是最后顶峰的快乐,也很快转化为一种无解的空虚。

夜最深最重的时候,鼬穿好衣服,起身离开了。是夜无星无月,一出寺庙,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如今,阿飞终于可以确定,鼬马上就要死了。在性爱中窥见死亡的面貌,是件十足怪异的事情,但打从一开始,他们所共享的或许就不是某些活着的时刻,而是与此相似的、一种死亡的阴影。在真正的死亡到来之前,另一种死亡便早早地到来了,在那之后,死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终点,而是如某种在眼前的事物,即使伸手不可触碰,也仍明确它的存在。他们交欢,即是一次次反复地确认,那死已经来过了,且仍未离去,在欲海沉浮之中,在苦海翻涌之间,人所周而复始的活动之内,一切都如梦似幻,唯有那种不可言喻的空寂幻化出实体,缓缓包裹住一切。

“那佐助又会如何?”阿飞忽然如此想到。他抬眼望去,大殿之上的佛像为阴影吞没了大半。他忽地双手合十,没有半分敬意地微微一拜,转身离开了。

不久之后,鼬果然死了,阿飞又变为宇智波斑。就算鼬倾尽一切来保护佐助,他也无法掌控对方的心,在以生命为赌注的爱面前,便只有同等分量的、无处倾泻的恨可以算作回报。无需斑如何劝说,他只将鼬的过往全盘托出,佐助就自然而然地憎恨起了木叶。

他和佐助一同行动,路经一处地方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片刻,才想起来,这正是他与鼬曾行情爱之事的地方。那座破庙或是因为忍者间的动乱而破损得更加厉害,屋顶不翼而飞,墙也坍塌了大半,露出只剩下半边身子的爱染明王,伫立在荒野之上,仍用一只眼睛对人世痴嗔怒目相视。生灭变迁,苦于无常,即使是菩萨在人间的化身,也概莫能外。但此世的梦幻泡影,一旦渡过彼岸,便变得毫无意义,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在最后的真实之中,一切都是同一样东西。

“怎么了?”佐助见他突然停下脚步,不解地问。

“没什么。”他笑了一声,“只是望见了今早的露水。”他伸手,将袍子上的朝露擦去了,那露水落在草木之间,须臾之后,便消散殆尽,再无一丝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