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ヴィルトレ | 美人，凡人
毕业后妄想
1
Vil知道Rook毕业后做摄影师，猎枪换成长焦镜头，专门拍羚羊野牛迁徙、人迹罕至的粉红盐湖一类。但没想到清晨接到Rook电话，第一句便是：
“早安，毒之君。昨天拍到你约会的照片，现在各家媒体争着要，你想我卖给谁？”
Vil正在晨跑。听到这话狠狠拽下耳机线，走下跑步机重新接起电话。
“从头说。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接到工作，到辉石之国北部拍极光。说到辉石之国，比宝石更灿烂的名产就是Vil你了。”
“我知道。”
“工作结束后想来看看你，就顺便又接了活儿。”
“大致懂了，照片发我。”
“你一定满意。”Rook停顿，语速加快，“不得不说，没我明镜在侧，你对自己的美也未曾松懈。或是我这双眼忍耐了平凡太久，如常夏之国的旅者，睹冰雪而惊艳致盲了呢？就算极光也不及Vil的容姿于万一，因为极光是光而你是光源。……”
Vil将手机静音，找到平板电脑，打开邮箱查看Rook的邮件。
的确拍到了。猎人的视野巨细靡遗，他与约会对象两人的脸都清清楚楚。
Vil烦躁地咬唇，手指飞快下滑，看完后打开手机音量。
“Rook。”
“……也不会改变她的芬芳。”不知什么诗念到一半，Rook停下。“有何见教？”
“这些照片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卖我，你出个价。”
“哦！这。”
Rook惊叹一声，不出声了。半天才说：
“恐怕不成。”
“为什么？”
“我已告知我的雇主有所斩获，拍到超模Vil的料。现在收回前言违约事小，对方会起疑的。”
“真不知说什么好。”Vil揉着太阳穴。“好在先给我看了，这样如何？你要别的料我都换给你。”
“什么料能和Vil的地下恋情等量齐观？”
“呃。泳装照？”
“毒之君……也不必如此小瞧我。”
“玩笑罢了。秀场走光照要吗？当年因为那些照片，品牌赔我三百万。”
“低俗。”Rook断言，“别误会，Vil你无处不美，只是不忍他人亵渎地看你。”
“你好烦！”Vil恨声，“算了。我的私宅还没对媒体公开过，你叫雇主跟我经纪人约时间，我可以在家接受采访。”
“噢！”Rook明白这提议的分量。“我会转达的，他们一定接受。”
“你来拍吗？”
“我不喜欢室内拍照。不过近期不会离开辉石之国，你和蔷薇骑士准备什么时候邀请我晚餐？”
Vil大皱眉头。“蔷薇骑士是什么？”
“Trey君就是蔷薇骑士。”
“你别那么叫了。”
Vil挂断电话，删除前重新看了遍Rook发来的照片。
照片中，他和Trey在空无一人的酒店天台吧欣赏温室植物，喝起泡酒，Trey替Vil拿掉脸上的花瓣。那是尚未营业的高级酒店，Vil的朋友邀请他去的。如果不是私密的所在，Vil也不会带上Trey，他要保护他的恋人。
2
两人成为恋人已一年。
契机是Trey来辉石之国进修烘焙。当时Vil接了个戏，拍摄地点在Trey学校附近。半个月里他们见了十次，起初喝咖啡闲谈，其后夜饮叙旧，Trey请他品尝自己烤的蛋糕。他自有分寸，从未去剧组探班，只在Vil的酒店见面。
“手艺又提高了，Trey。在挑战我引以为豪的自控力吗？我在名店也没尝过这么好的卡仕达酱。”
Vil吃完立刻抱怨。Trey笑眯眯看着他。
“心情变好了？之前聊天，Vil说压力大来着。当时就想为你做些什么，可我擅长的只有这个。”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
“稍微做到了吗？”
“不过是把工作的烦恼替换为甜点的热量烦恼。但烦恼变得简单了是好事，所以谢谢。”
Vil说着笑起来。他熟知自己的美，每寸风姿都千锤百炼。这个距离下看他，Trey果然脸红了，嗫嚅：
“抱歉。”
Vil摆手示意不必。“让人脸红也是我的工作之一。知道别人想看什么就轻而易举。”
“真能知道？”
“我是艺人，算是比旁人理解人心。譬如，知道Trey你现在在期待什么。”
“说来听听——不，还是别了。放过我吧。”
Trey从颈根开始泛上红晕。手落在他腿上，感到男人浑身轻颤。这幅样子让人实在无法不逗他，Vil乘胜追击。
“你给我的蛋糕里到底放了什么？身体好像变热了，不弄清楚不行。”
“天大的冤枉……啊、拜托，Vil，别靠过来。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说丢脸的话。”Vil贴上来时，Trey紧张地贴近椅背。“……喜欢……之类。”
Vil笑出了声。
“我不会觉得沉重的。接受爱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Trey的手指伸进眼镜底下，指缝里眨眼看着金发美人魅惑的脸。迟疑开口：
“可以说吗？”
“请讲。”
“那，”Trey咽了一下，鼓起勇气似的，“喜欢Vil。”
“很好。继续，喜欢哪里？”
“脸。身材。吃蛋糕的样子，说话，笑……看得到的地方都喜欢。”
“就这些？太普通了。”
“没办法，我只是个喜欢Vil的普通男人啊。”
Trey局促地苦笑。闭着眼，感到Vil手指扣进他的。不用看都知道那只手美到不可置信，纤细停匀，指节柔美规整如珍珠。
那只漂亮的手引他摸到什么热热硬硬的东西，Trey只得睁眼。
“真的要做？”
“不是喜欢我吗。难道现在说是朋友的喜欢？”
“唉。”Trey喃喃，“只觉得没准备好。早知如此……”
Vil笑着吻了他的脸。
为什么想抱他？因为觉得可爱。现在想想，被一步步诱入彀中的倒像是自己。不过Vil不讨厌这种感觉。
3
做完后Trey一动不动地卷着被子。
Vil洗澡出来，做了几个伸展动作，自觉蛋糕的热量基本在蛋糕师身上消耗掉，很是满意。
“可以去洗澡了。”
“啊、……谢谢。”
Trey匆忙爬起来。Vil打量男人颈间自己的痕迹，倘若叫人看到，必定会说Trey的恋人情热如火。他因自己的想法微笑，随即考虑：是否真的会让第三人看到？
他并不打算和Trey再此之上有任何发展。
浴室响着水声。Vil往发梢上涂抹护发精油，决定和Trey说清楚。
尽管他一直信任此人分寸，可自己毕竟是举世无匹的美人，对这张脸生出奢望、绮念、占有欲都是人性。Trey万一产生妄想就尴尬了。
Trey从浴室走出，发梢滴着水。Vil喊他：
“过来。”
“什么？”
“给你擦头发。”
“不用……我自己来。”
“没必要害羞。”
Vil硬推他坐下。眼见Trey耳朵红了，规规矩矩猫着背，让Vil手中毛巾盖住他头顶。
“Vil，下次有什么想吃的点心？想做给你。”
“水果酸奶布丁。新鲜水果，不要糖煮过的。”
“顾虑热量？”Trey笑了。“行，布丁我有自信。”
Vil正考虑如何委婉开口时听到他说：
“但是Vil……现在我们该不是那种关系吧？”
Vil猛地停手，把毛巾扔在Trey脸上。
“什么意思？”
Trey抓下脸上的毛巾，镜片后双眼真诚地看过来。
“因为Vil你不喜欢我。”
“……”
“不是说你讨厌我的意思。但这次是因为积压了欲望、机会合适才做的，我很清楚，不至于因为这个想多。”
“给我想多点啊！真是的。道理如此，但这话该我说。”
Vil埋怨地瞪过去。只要看了他现在的表情，世界上没有男人会生他的气。
果然Trey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确实。只是怕Vil的立场难以开口才说的。”
“没什么难开口，类似情况我处理太多了。”
Vil说完这句话顿住。当面这么说实在失察，这无异于暗示自己除Trey之外还有许多床伴。虽然实情如此，他的社交圈比普通人广太多，再洁身自好也不能次次拒绝。
他轻咳一声，余光看Trey的反应。Trey没什么反应，好像在考虑事情。
“水果布丁。……Vil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水果？顺便说，应季的是桃子。”
“猕猴桃可以吗？对皮肤好。”
“可猕猴桃要煮。鲜猕猴桃会让布丁溶化的。”
4
接下来四天没和Trey见面。Vil不知为何数着日子，倒好像世界上没有更值得做的事一般。
值得做的事当然有，比如经纪人在催他发Magicam。Vil精益求精，晨练后花一小时自拍，固然张张美艳绝伦，值得收入卢浮宫展出，但总觉得差点什么。
第四天晚上，Trey带着银色的保温盒子来到他酒店房间。
“久等了。请品尝。”
里面是粉色的布丁。诚意十足、层层叠叠的桃子堆在上面，看着令人食指大动。
“桃子香气好浓。”Vil夸他，“造型不错，真不愧是Trey。”
“布丁里加了杏桃酒增加香气。但不会醉，请放心。”
Vil忽然想起。“对了，可以让我拍照发Magicam吗？”
“哦？”Trey推眼镜，随即笑了。“请便。早知道就撒更多金箔了。要我帮忙？”
“不必。”
看着Vil掏出手机，Trey追加一句，“好像Cater。他吃点心前不拍照绝不动。”
“哼。和我在一起时想别的男人？”
“和别人在一起时也想着Vil的事，所以放过我吧。”
Vil皱眉，“不要油腔滑调。”
Trey无奈地笑。“是真的。”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杯口大的纱布。“因为想着Vil，上课时熬焦糖烫伤了手。否则不必拖到今天，早就做好布丁了……可以说吗？我一直想早点见你。”
岂不是巧了。这些天他也一直想见Trey。Vil用全身力气拿住手机，才没掉进布丁里。
“……说过的吧？别对我有妄想。”
“我知道。”
“知道什么？”
Vil猛地转身。看到Trey摘下眼镜，在擦眼睛，忍不住问：
“这又是干什么？”
“眼镜脏了。”Trey迅速说，把眼镜戴上。“你先吃，我得早点回去。”
他果真走了，留下Vil一个人在房间发愣。
处理了布丁的照片，加一张先前的自拍一起推上Magicam。评赞潮水般涌来，Vil关掉提示，粗粗浏览着评论。
有人夸布丁看上去好吃，有人夸他漂亮。可谁都不知Vil在想什么，他有五百万粉丝，可谁都不知他此刻为什么生气。
Trey也不知道。也许Vil自己也不知道。
Vil许久没如此烦闷，他将布丁挖下一大块填进嘴里。
5
Trey再没发来联络。甚至没发个邮件问他还想吃什么甜点。
早上起床时Vil照镜子，总觉得脸有点肿。明天有镜头推到脸上的重头戏，多余水分必须在今天内消掉。
Vil全天只吃一个水煮蛋白，到酒店健身房练身。
到下午，下颌线条自己稍微可接受了点。然而明明刚运动过，气色却一点不好。回房间揣摩台本，台词怎么读都没精神。
于是转换心情，打了几个今天非打不可的电话。最后一个拨给NRC的老熟人。
“Azul Ashengrotto，有能帮到您的吗？”
“我要订之前的化妆水。现在这瓶见底了。”
Azul的声音甜蜜蜜的。“我想Vil先生也差不多该打电话来了……”他捂住话筒对旁边的人吩咐了句什么，“马上给您安排。对了，近况如何？有空一叙，我有客人盼着您出席她的生日派对。”
“容我第三次拒绝你。不是不讲情面，此例一开我将永无宁日。”
“为我冒犯道歉，只是觉得没准这次有戏。”
“你还是老样子，不必要的努力做得太多。”
“不必要的努力？没想到会从Vil嘴里听到这么无情的话。有点意外，发生什么了吗？”
“Azul。”Vil问他，“你觉得有努力也办不到的事吗？”
“那样的事很多，努力不过聊尽人事。但生于此世，没什么比尽人事更有意义。”Azul说，背景响起不知谁的惨叫。“这次的化妆水寄给您还是助理？”
“直接寄给我。”
Vil放下电话。
个人而论，他并不特别喜欢Azul。一眼看出这人小时候没漂亮过，长大后疯狂找补，精致过头，Vil每次见他，都嗅到淡香水、整发产品等种种美容品发出的复杂香气。Vil认为这一点品味奇坏，不过两人还没熟到他愿拨冗指导的地步。
但Azul是不折不扣的努力家。Vil承认他与自己有相似处，如照心镜，通话后平静不少。
他想了想，给Trey发去一封邮件。
“布丁相当好吃。不愧是Trey，羡慕能每天吃到你做的甜点的人。”
隔一分钟变成已读，又过一分钟收到回复。
“读你粉丝的评论，我也学到很多。Vil下次想吃什么点心？”
Vil在露台发出将枝头鸟儿震飞的狂笑。幸好酒店只有剧组人员下榻，即使被听到也只当他在入戏。
他理了理浴袍回到室内。走了半圈，发去编辑好的信息：
“Trey，我下周杀青，会离开这里。”
“哦……”
“随便给我做什么都好，想在离开前吃到。”
6
Vil不愿去杀青宴，他知道制片人对他蠢蠢欲动。若在往常可算必要的牺牲，但现在Vil想要的只有一个人。在这需要满足前，和别人做让Vil讨厌自己。
他换了酒店住，让经纪人帮他以紧急摄影为名请假。
Trey Clover被他助理领进套间，蛋糕放在冰箱。助理说不是有意怠慢，杀青前Vil连拍夜戏，不休息不行。
Trey在套间等了一阵，助理走后轻轻打开卧室门。Vil睡在床上，眼睛上盖着丝质眼罩。
他站在床头，屏住呼吸。
要走时手忽然被拉住。Vil坐起来，扯下眼罩看着他。
Trey吓了一跳。讪讪问，“你醒了？”
“你进来我就醒了。来看我素颜的吗？”
素颜的Vil是不同的漂亮。肌肤无瑕，因为略缺血色近于透明。没有加深眉眼的妆容，显得比镜头前的面貌稚气，像雌雄莫辨的美少年。
“别看我。”Vil挡着脸说，“你进来就很失礼。”
“唉。”
“叹什么气？觉得难看？”
“不。很漂亮，现在的Vil和别人也不像一个世界的。……本来想如果看到Vil普通的样子，就告白来着。是非分之想也认了，我还没到不能出丑的年纪。”
Vil扫他一眼，伸出长腿从床上下来。
“失望了？我没有普通的样子。美貌是我的商品，像甜点师的甜点。不过就如甜点师也送布丁给喜欢的人，我的美也有免费奉送的对象。”Vil浅浅笑了。“你不打算告白吗？”
Trey挠了挠额角。
“可以说吗？”
“请讲。”
“我喜欢Vil。”他抬起头，鼻尖渗汗，眼镜几乎滑落。“对我没有同等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尽管如此，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如果不管在哪里都是做点心，想做给你吃。”
Vil瞪着他。
“实在庶民。无法原谅我为这样的告白把自己交出去。”
“哈……果然行不通吗。”
“但不要紧。”金发美人微笑起来，“这样让你离开，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Trey震惊。“Vil？”
“我也喜欢Trey。你的蛋糕和人，都暂且没有放开的打算。”
Vil坐在床边。Trey谨慎地伸开手抱住他，像搬运易碎的古董钟表。
“……是不是应该抱起你转两圈呢？”
“停。那就太过了。”
7
学校结业后Trey来到Vil身边，作为包吃住的甜点师领市价薪水。其实媒体多次拍到他和Vil同进同出，但只被当成工作人员。
最先知道这件事的是Epel。
苹果丰收季，Trey向他老家果园订了一批苹果。次日Epel来电。“前辈，我确认个事。”
“请说。”
“我抄串地址了吗？为什么你订的苹果收货地址是寮长家。”
“怪我没说清楚，我现在为Vil工作。”
死寂良久，气氛尴尬。Epel终于又开口，口吻沉痛。
“世上千条路，为什么好端端地非给寮长打工不可？”
“因为我家没有果园？”Trey打个哈哈，“这件事还请对人保密，Vil不喜欢他隐私流出。”
“这我懂。不懂的是，Trey前辈挺好的人，难道也和Rook前辈一样被寮长的脸迷住？”
“呵呵。就当是如此吧？”
“啊——”
Epel发出卡车碾过般的惨叫。
Trey挂断电话。Vil全程用分机听着，走过来冷哼一声。
“真没想到还有人觉得委屈了你。”
他跨坐在Trey腿上，忿忿地咬眼镜男人的嘴唇。
Vil的助理结婚请辞，Trey兼任一段时间助理，跟他飞世界各地。虽然经验不足，大场面偶尔露怯，但办事尚有章法，Vil评价很高。
“Trey，你一直做我助理吧？新人不知根底，适应起来费神。”
“可是，那样就没法继续烤点心了。”
Vil皮笑肉不笑地看他。
“我看是你自己喜欢烤点心，不耐烦为我事业出力。打算离开我后再谋糕点师职位？”
Trey只能投降，“快告诉我又做错了什么。”
Vil终于录用到助理。之后偶有波澜，两人从未争吵过。不过交往才一年，算刚刚开始。有的艺人精力来自情爱，热衷见异思迁，Vil不是那种类型。
“早上好，Vil。”
Trey洗漱完从室内走出，见到Vil还穿晨练装备坐在桌边看电脑。
“早餐想吃什么？”
“烟肉煎双蛋，香草冰淇淋。”
Vil板着脸说。Trey吃了一惊。
“你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
他推过平板。Trey眼睛睁大，抬头寻找Vil的视线。Vil眼睛转开，漠然看向窗外。于是他低头，看了足有一分钟。
“……怎么回事。”
“看就明白了吧？昨天我们出门时被拍到了，照片已有媒体买下。”
“对不起。”
“对不起谁？”
“我留在这里只会给Vil带来麻烦。只要我离开，这次不回应就行。”
Vil看着他。说话时嘴里丝丝冒着冷气。
“你认为这么处理妥当？”
Trey牵动唇角笑了下。
“没什么问题吧？至少我也当过你助理。”
“我看你是看腻我这张脸了。”
“你这么想吗？”
他站起身要走，被Vil抓住手腕拉回座位内。于是坐着不动，两人之间空气凝固一般。
Vil终于说，“你走吧。”
8
“为什么要让他走？当时脱口而出，自己也不知为什么。都怪他居然说那种话，我们的关系到底算什么？但还不能骂他，因为听上去是为我着想。我最气这个，逼着人做恶人。”
Vil焦虑地咬手指。Rook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送上去。
“咬我的吧。”
“拿开——你说Trey不会讨厌我吧？因为讨厌，专等能分手的机会。下台阶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Rook爆发出清脆的笑，Vil额头迸起血管。握拳要砸桌子，又被Rook攥住手腕。
“要打就打我，毒之君，别惩罚自己的美。不过你也有恋爱烦恼？和普通人一样。”
“我？”Vil大喊，“和普通人一样？”
“无意冒犯。但那种普通男人，风吹倒电线杆能砸死七个。为之患得患失，若是原来的Vil根本无法想象。”
Vil被他说得蔫了几秒。
“Rook。我变丑了吗？”
“Non，恰恰相反。双眼晶莹，气色在你年轻时也没这么好。我见面就说了吧？蔷薇骑士把你照顾得不错。”
“我现在也很年轻！”
经纪人开车送Vil回家，路上报告接下来的拍摄和采访排期。想到又要忙了，Vil不得不打起精神。
“对了。”想到什么，Vil问经纪人。“普通男人喜欢什么？”
“当然喜欢Vil你。”
“我问还有什么。”
“普通男人指的是，”经纪人试探，“Clover先生？”
“就当是吧。不是都差不多吗？”
“那，送他合身的西装？”
“送过了。别的衣服也送过，没穿的场合。”
Vil恨铁不成钢地说。经纪人了然。
“Clover先生喜欢做料理，花很长时间刷牙，对小孩也温柔耐心。”
“领养一个小孩？……不，我讨厌小孩。他们只会地精一样跑来跑去。”
9
经纪人开车特地绕去花店转了圈，Vil没看到入眼的花束。私宅要来人采访，他不想带回俗丽的鲜花，万一入镜无法解释。
所以Vil回家时什么都没带。
Trey在厨房，背对他忙碌着。料理台上面粉鸡蛋高高堆起，厨房弥漫着蜜糖和黄油香。
只是闻闻又不会长肉。Vil走过去，双手环住Trey的腰，在他肩上搁着下巴。
“做了这么多？”
Trey解释：
“是可以冷冻的挞。我走后，放进烤箱自己烤着吃。”
Vil立刻放开手臂。
“你还要走？”
“我上网查过，那些照片并没曝出来，看来摆平了。不过我还是打算走。”
“我为之前的话道歉，实在不想赶你走的。但你明明听得出那是气话吧？”
“不是Vil的问题，是我。”
Trey切着黄油。黄油被切成匀整的小块，Trey停了片刻继续说。
“看到照片前，我还没认真想过和Vil的未来。如果随时曝光都会让喜欢你的人失望，不如不要继续下去了……任何人看这段关系都无法长久，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男人。”
Vil用力掰过Trey的肩膀。
“你甩了我？”
“我像做得到那种事吗？”
Trey笑着说。猛地感到声音滞涩。咽下喉头硬块说出最后几个音节，感到脸颊上湿漉漉的。
视野渐渐模糊，酸痛发热的眼眶不断溢出泪水。连Vil的脸都看不清了。
那是何等美丽的脸。如天边的孤月般，皎洁动人、意志绝高。可在这美貌的压制者左右，做普通人太累了。如果说Vil也曾因他患得患失，则Trey因得到十倍，担心失去的也是十倍，以至于渐渐变小，彻底融化在那片艳光中。
为什么要哭？太丢脸了。Trey心中提醒自己。抬手想擦干泪水，手被牢牢握住。感到软绵绵的东西，Vil低头啄他的嘴唇。
“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的。这样下去只会更喜欢，所以……”
Trey竭力的正论被吞入那双唇中。
然后更多轻吻落下。无法抵御，意志渐渐瓦解，已经记不清为什么非离开喜欢的人不可。何况对方梦境一样漂亮，还对自己这么温柔。
只有身体记得离开的结论，挣脱Vil冲出厨房。
外面是起居室。像掉进洞的兔子，Trey总算从梦游般的缠绵中清醒。
有些仓皇地站在门厅入口四顾，意识到室内多了不少陌生面孔。或走来走去，或架灯光摄像，此刻统统转过脸来看他。
Trey立刻想缩回厨房，却撞入身后的名模怀里。
“忘了说今天有采访。”Vil揽住他的腰。“幸好你准备了派，晚餐时招待大家吧。”
“这样好吗？”
Trey慎重地拿下Vil腰侧的手。但那只手有磁力般回到原位。Vil朝他微笑。
“闹什么别扭？让大家看笑话。”
他拉着Vil逃回厨房，关门将身体紧贴门上。身后响起一片快门声，他盯着Vil半晌才说：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Vil从容地抱起肩膀。
“不懂吗？Trey想走也走不成了。现在只要出门就会被媒体围堵，我的粉丝还会给你寄不明粉末。从这一刻起，只有我的团队能保护你。”
“何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早知如此……”
Vil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华美。
“早知如此，当初不告白了？Trey，到底在想什么，你该比这更懂事的不是吗？——妄想占据这份美貌的在特等席，却不承担刀剑，竟不知做我的的恋人，迟早都要面对这些。我一直品尝的舆论滋味，这次你也尝尝吧。”
Trey哭笑不得，沿着门坐到地上。只能像肚子痛的蘑菇似的把脸埋在手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