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鼠吱吱吱

沙鼠的耗子窝,文基本都放这里了,找文请看置顶。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刃之心(1)-引子

——“具有自我意识,就会拥有灵魂吗?”

  预警:

  虽然我很早就想写了,但现在才勉强成形。就算是纪念二元赋格皮肤上架一周年吧。

  现代au,科学家源赖光和决战平安京里二元赋格皮肤鬼切。因为决京本身并没有多少剧情设定,所以我脑了一个类似的世界观,但这样就不得不把这种私设背景写出来。因此本篇的叙事方面我自己觉得挺啰嗦的,而且的时间线也比较跳跃,希望大家能看懂吧……我尽力了。

  前后无差,开车与否随缘。

  剧情方面和本游中鬼切与源赖光的爱恨纠结类似,如果既视感强烈也请别太见怪,因为框架的确差不多?

  总之甜甜的谈恋爱应该不是本文重点戏份,角色的三观也并不符合主流价值,看不下去请点叉。

  写得很费力,更新缓慢,尽量不坑。

  以下正文。

  ————————————

  

  凌晨2时13分,平安京市郊,黑夜山,“神之手”生命科学公司研发中心,地下实验室核心区。

  鬼切站在方形柱状玻璃培养池前,抬眼再次扫描过这整间巨大的实验室。红色的光芒在他的左眼内闪烁,在玻璃上一亮一暗地交替反射着,将那些培养罐和鬼切自己都映得仿佛染上了血色。

  “数据上传完毕。”在得到了这个反馈信号之后,鬼切将控制台的线路从自己左颞部的接口上拔了下来,护额随即滑落,将他这非人类的特征完美掩藏。

  鬼切将刀还回腰间的鞘中,收起右臂的臂刃,解除了自己的战斗状态。他身上的武器随着这个指令也逐一有序地收回到了铠甲之中,在所有武器都回收完毕后,纳米材料的铠甲自动改变了分子结构,令原本刀枪不入的贴身铠甲化作了柔软的布料。

  距离监控信号恢复还有7分钟,鬼切伪装成了这家公司的研究人员,乘着电梯返回了地面,从容不迫地自员工通道离开了。

  鬼切的身影融入了山间漆黑的夜色里,逐渐远离了建筑群,直到彻底脱离监控范围。他钻进了自己先前停放在隐匿处的汽车,驱车驶向平安京。

  刚刚在实验室时鬼切修改了警卫机器人的数据,又将虚假的监控信号上传到了总控中心,麻醉气体的效力很快就会过去,安保人员苏醒后大概也只会认为自己打了个盹。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主人……应该会满意吧?一想到源赖光称赞他的画面,鬼切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挑。

  护额上的电磁接收器本已折叠收起,鬼切想了想,通过颅内的芯片发出了一个通讯指令。接收器再次支起,像是挺立在他头上的一对犄角。鬼切看了看时间,已是接近凌晨三点。他按捺住自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主人的心情,只是给源赖光发去了一条“醒来请回复”的短讯。

  然而短讯发出后很快便有通话信号请求接入,鬼切接通了通讯,源赖光的声音被直接转换成了神经信号传入了他脑内的芯片:“鬼切?”

  “主人。”鬼切一边驾驶着车辆一边恭敬地叫了一声,“抱歉,我以为短讯不会吵醒您,没想到还是打扰了。”鬼切有些愧疚地道歉。

  源赖光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不悦,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丝笑意:“无妨,我本来就醒着。”

  鬼切沉默了片刻,说出的话虽然用了敬称但却隐约听得出责怪的意思:“您又没睡。”

  “哈……”源赖光在通讯另一头轻笑了一声,“你这个时间找我,不会就只是想看我有没有按时睡觉吧?”

  鬼切想要否认,但源赖光接下来的问话打断了他:“还是说正事吧,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主人,我想见您。”鬼切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便听到源赖光在通讯器另一端轻轻笑了声。但他此刻无意去揣测主人的心思,而是犹豫着向源赖光说出了自己的状况:“我感觉……有些不太好。”

  “哦?”源赖光询问的声音里透着关切,“你受伤了?还是哪里失灵了?”

  “并没有。”鬼切轻轻皱了皱眉,发现自己并不能够用语言很确切地描述出这感受,“主人,我刚从黑夜山出来。那个实验室的数据量很大,完全控制有些困难,芯片似乎是有些过载了,我感到头痛。而且……”鬼切再次语塞,费尽心思也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用词。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难以形容,但我觉得这不是维修部能解决的问题。”鬼切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刚刚在实验室里的感受,双眉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你去了黑夜山?”源赖光的音量听起来分贝数高了不少。

  “抱歉,主人,是我自作主张了。可是……”鬼切有些心虚,道歉的声音都显得弱了几分。

  “不要说了,过来再谈,我在公司等你。”

  “抱歉主人,这么晚了还要打扰您。”

  “我今天本来也没有离开,省了你的道歉吧。”

  “请您先休息一下。”电子地图被调出,投射在鬼切左眼内,他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我会在43分钟后到达。”

  “好。”

  切断了通讯,鬼切突然有些担心源赖光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擅自行动而生气。然而事已至此,急也无用。鬼切坐在车子里回忆着源赖光的话,一想到主人未曾真正对他动过怒,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没有主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念头让鬼切感到安心。主人的话语从来都能够安抚他,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魔力。鬼切看了看地图,确定自己已经彻底驶离了黑夜山的地界,便将车辆的驾驶模式改成了自动导航之后坐在座位上再次放飞了自己的思绪。

  ——————————————

  主人今天又住在公司了,只怕又是熬夜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虽然如今的科技水平显著地延长了人类的寿命,但人类仍需要睡眠。鬼切是改造过的义体人,不再受到人类生物钟的影响,可他也需要定期转为待机模式进行自我修整。义体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完全是人类的源赖光了。

  源氏科技是世界最大的机械义体制造公司,始终致力于不断推进人类义体化的发展。源氏虽是家族企业但并没有任人唯亲,经营得倒也算是不错,不仅是生物医药等科技商业领域的巨头之一,传闻公司高层与军政两界也是交情不菲。

  在这样的家族背景下,源赖光几乎算是自然而然地也踏上了研究生物科技的道路。自幼聪慧过人的他在学业上强得简直不像个人类,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好几个相关专业的博士学位,毕业回到家族企业任职后更是在短短几年里迅速成为了公司技术部门的核心带头人。他的研究成果让源氏在义体改造方面的科技水平瞬间将其他同类公司甩开了一大截,目前源氏在机械义体制造领域已是一家独大。

  虽然百分之一的灵感对天才来说很重要,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同样不可或缺。源赖光取得如此傲人成绩的背后是他仿佛不知疲倦般的工作热情,加班加点是常事,废寝忘食是常态。然而人类的身躯总有极限,如此这般消耗恐难长久,源赖光不得不像完成任务目标一样定下闹钟强迫自己按时休息,最终却还是形同虚设了。

  在鬼切的印象里,一向对事物要求严格精益求精的源赖光唯有在自己按时起居这件事上毫无自制力可言。闹钟?那玩意定下来不就是用来随手关掉的吗?

  千算万算,源赖光也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作品——鬼切,会成为最有效纠正他这种行为的人。

  他最初只是在鬼切的测试阶段随口说了一句:“记得十一点叫我去睡觉。”

  鬼切把这句话判定成了一个命令牢牢记下,在十一点时分秒不差地来到源赖光身边,恭敬地提醒他:“主人,已经十一点了,请您去休息。”

  开什么玩笑?有份实验材料还有半个小时就出结果了,源赖光还想藉着这份数据和之前的做比对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现在让他去睡觉?怕是梦里都要满天飞舞着数据。

  加班到了深夜,实验室里已经没有别人。源赖光专注于面前屏幕上的数据,没有正眼看鬼切,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主人,已经十一点了,请您休息。”

  源赖光这次连手都懒得挥了,他从鼻子里哼气,“嗯”了一声,继续抬手在屏幕上点点划划,查看着有问题的地方。

  鬼切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源赖光根本没理他。

  源赖光成了世界上第一个体验到鬼切臂刃上释放的电流是什么滋味的人。

  第二天早上源赖光在床上睁开眼睛时,躺在那里思考了好一会儿到底该不该庆幸鬼切这个兔崽子好歹还没打算把自己电死。源赖光唤来了鬼切,严肃地告诫他禁止再使用电击昏的方式强迫自己去睡觉,但被鬼切拒绝了。

  “不那样做主人不会去睡。”鬼切与源赖光对视着,目光一片坦诚,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有哪里不妥。

  源赖光暗自咬了咬牙,最终却是笑了出来。

  这个实验品似乎比自己预想中要有趣得多,既然如此,不妨继续观察下去。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反正本来自己也确实打算早点儿睡的不是吗?

  从那之后,凡是鬼切呆在源赖光身边的日子,源赖光就再也没有晚睡过。不过今夜鬼切没有留在实验室,没了束缚的源赖光果然再一次工作到了后半夜。

  或许自己就不该发那条短讯,鬼切这样想着。如果不是自己提出想见主人,主人也许忙完了就会去休息了,可是现在这样子,他一定会保持清醒状态等着自己到达。说到底刚刚只是有些异样的感觉罢了,为了这种小事让主人通宵操劳实在是自己的错。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鬼切微微皱眉仔细回想着自己方才在黑夜山的实验室里产生的异样感受,努力试着找出合适的语言以便到达之后向源赖光进行有效描述。

  车子驶入了平安京市区,在现今的科技下,这座繁华的都市到处闪耀着灯光的霓虹色彩,黑夜已与白昼并无太大分别。源氏总部的大楼坐落于市中心,是这座城市里最高的建筑。公司侧门处的识别装置辨认出了鬼切的身份自动开通了道路,鬼切的车子如一条入水的游鱼一般悄然滑入了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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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引子: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yin-zi

第2章-情与感: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qing-yu-gan

第3章-雏鸟: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3-chu-niao

第4章-改造: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4-gai-zao

第5章-光与影: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5-guang-yu-ying

第6章-猜想: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6-cai-xiang

第7章-实验: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7-shi-yan

第8章-礼物: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8-li-wu

第9章-应酬: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9-ying-chou

第10章-初夜: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0-chu-ye

第11章-实验品(上):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1-shi-yan-pin-shang

第12章-实验品(下):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2-shi-yan-pin-xia

第13章-出逃: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3-chu-tao

第14章-夜谈: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4-ye-tan

第15章-夜袭: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5-ye-xi

第16章-蛊惑: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6-gu-huo

第17章-真与假: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7-zhen-yu-jia

第18章-执刀: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8-zhi-dao

第19章-神陨: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9-shen-yun

第20章-重逢: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0-zhong-feng

第21章-主从: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1-zhu-cong

第22章-骗: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2-pian

第23章-夕阳: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3-xi-yang

第24章-遗物: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4-yi-wu

第25章-再见(终):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5-zai-jian-zhong

第26章-要想生活过得去(番外1):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6-yao-xiang-sheng-huo-guo

第27章-爱与欲(番外2):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7-ai-yu-yu-fan-wai-2

第28章-授刃(番外3):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8-shou-ren-fan-wai-3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戏如人生

  ooc预警:

  现代AU,完全是一个搞对象的故事,人物性格极其ooc,尤其是源赖光。因为在这个人设上我无法继续维持源赖光的霸总表现,他就只是个普通人。不喜请关掉。

  从音乐剧得来的灵感。大体上是一个鬼切和源赖光去大江山音乐剧当演员演他们自己的故事。

  虽然我很喜欢音乐剧,但我不搞真人。不过我是个取名废,所以用的还是演员的名字。可能会用到一些演员之间互动花絮的梗,但这篇文章是鬼切和源赖光的故事,和真人没什么关系,各位在阅读时想不想把演员代进去随意,总之我对演员没有任何恶意,我也不了解他们,就只是借用了个名字。

  如果您在阅读中感到了任何地方不爽,都请右上角点叉,谢谢合作。

  会包含茨木和酒吞cp的一定成分,请自行避雷。

  ——————正文——————

  鬼切很蛋疼。

  他躺在家里的床上,因自己脑中突然冒出来的记忆而不知所措。

  明明前一天他还是一个名叫桐矢的普通人类,一觉醒来却突然想起自己其实是个活了接近千年的妖怪,是那把名为“鬼切”的刀中的付丧神。

  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短暂地失忆了几年,这期间他本来一直过着普通人类的生活,却在一款名为《阴阳师》的游戏改编舞台剧要招募演员时,稀里糊涂被选角导演看中,让他出演主角之一。

  这部舞台剧讲的是在人鬼共生的时代,阴阳师源赖光和他的爱刀鬼切一同退治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的故事。千年过去,这段历史在世人眼中早已是充满了神话色彩的传说,也流传出了各种不同的演绎版本。但对鬼切来说,这一切就是他人生的一部分,而且还是最难以忘怀的那一部分。

  如果只是单纯地将那段曾经的记忆重新表演出来,对如今的鬼切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但随着他找回的记忆一同而来的是,他发现与他演对手戏的、他在舞台上最默契的搭档和生活中最好的朋友——武藤,正是源赖光的转世!

  这个感觉就很操蛋。

  鬼切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自觉地咬牙。千年前,他没有复仇成功,也没有等到那场约定之战,源赖光短暂的人类寿命便走到了尽头。鬼切独自在人世游荡,本以为自己当初痛苦遗憾的心已经被千年的岁月抚平,会继续这样下去度过一个又一个千年,却未曾想到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逢。

  鬼切原本静如止水的心被一石激起千层浪,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今世的源赖光,更不知该如何与那人一同在舞台上将过往以另一种方式重现于观众面前。

  或许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他的——鬼切在脑中回想着剧本内容,想到昨天刚刚排练的自己在罗生门与茨木童子一战之后恢复记忆时的那一场戏。千年前的记忆和戏剧混在一起,当年那彻骨的恨意似乎又涌上了心头。

  然而源赖光和其他转生的人类一样,饮下了孟婆汤,前尘旧事、爱恨情仇,尽皆化为过眼烟云。

  这一世,他是无辜的。

  甚至昨天是“桐矢”的生日,排练结束后,武藤还特意订了个小蛋糕和全剧组的人共同为他庆祝……

  我还和他一起吹了蜡烛,分了蛋糕……鬼切把手背搭在自己的眼睛上,一边回想着昨夜他们开怀的笑容,一边咬着牙露出了苦涩的笑。

  或许我该离开。鬼切思前想后,觉得大概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源赖光如今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他没有那么好的武艺,也对阴阳术一窍不通,鬼切如今想杀他不会比杀掉一只鸡更困难,但那不是他想要的决斗。

  看来我注定是等不到那场约定之战了。鬼切这样想着,在遗憾的情绪之外还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的难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在决定要放弃这个人类的身份远走他乡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武藤。

  鬼切皱起了眉毛,他想拒接,但手指却习惯性地按了接听。他刚想挂断这误操作的来电,武藤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桐矢?你还好吗?今天怎么没来排练?是昨天吃得不舒服了吗?”

  那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与千年前源赖光那种带着上位者姿态对下属的关心不同,鬼切听得出武藤的声音里对朋友真挚的关怀,这让他想要按掉电话的手指停下了动作。

  “喂?桐矢?你在吗?怎么不说话?”

  鬼切举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一直沉默,武藤以为电话信号不好便挂断了,再次打来时,鬼切没有接。

  说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失忆?鬼切拼命地回想也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和武藤在试镜时相识,共同入选之后,为了增进感情揣摩角色以取得更好的舞台表演效果,他们在不排练时也总是约在一起玩。在相处的过程中发现彼此性格爱好都很合得来,很快便成了真正的好友。

  现在鬼切想起了千年前的往事,却觉得自己还是讨厌不起来武藤,甚至还在怀念他那充满阳光的笑容。那是在源赖光脸上几乎不曾出现过的毫无心机的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是一个普通人的笑;而源赖光的一生背负了太多,他的笑容让鬼切现在回想起来总是觉得看上去别有深意。

  鬼切呆呆地坐在床上回想着和武藤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心里冒出了几分犹豫和不舍。或者……要不要试试看不去想那些旧事,试着和他继续这份友谊?

  鬼切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但又觉得有些过不去心里的坎。正在纠结时,门铃响了,是武藤。

  “怎么不接电话?”武藤一进门就把鬼切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吧?”

  鬼切盯着武藤看,以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着对方:那是一张和青年时的源赖光很相似的脸,但面上没有那种深沉的心机;那双曾经和鬼切相似的红色双眸如今是常人的黑瞳,这让武藤的眼神显得很温和,不是鬼切记忆中源赖光的那种果决与狠戾。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武藤奇怪地看着直愣愣瞪着自己的鬼切,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连忙去洗手间照镜子。

  鬼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既然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那武藤他会不会也想起来自己是源赖光的转生?

  想到这里鬼切叫了武藤的名字,对方转回来看他,鬼切却突然又犹豫了。最终,在武藤狐疑的目光中,鬼切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就是那个名为鬼切的妖怪,曾经亲身经历过传说中的一切。

  “太好了!”武藤欣喜地过来拉住了鬼切的手把他扯到沙发上坐下,满脸兴奋地说道,“没想到你已经入戏到了这种程度。亲身经历过一定会有许多不一样的感受,快和我说说你在梦里是什么感觉?我们一起好好研究一下角色!一定可以演得更好的!”

  他果然什么都不记得。看见武藤的这种反应,鬼切只觉得非常失望。他垂头丧气地松开了武藤的手,坐在那里只觉得满腔愤懑无处发泄,懊恼地扯起了自己的头发。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武藤按住了鬼切的手,疑惑地问道,“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啊?有什么事不开心吗?可以和我说说吗?”

  “我……”鬼切只说了一个字就哽住。在现在这个时代,鬼神之事早已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说自己是妖怪只怕也没人会相信。除非自己现在立刻化出妖怪本相来给武藤看,否则他大概只会以为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要不然真的显出原形给他看看吓死他?鬼切突然有了这种恶劣的心思,但还没等他变化,思绪就被武藤将他搂在怀里的动作打断了。

  武藤将鬼切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安慰一边说:“OK,OK,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请记得我是一定愿意听你倾诉的。”他双手按在鬼切肩膀上,直视着鬼切的双眼真诚地说道:“那今天我们出去玩儿,散散心,好吗?”

  看着那双眼睛,鬼切无法拒绝。于是在去游乐场的路上武藤给剧组打了个电话,说桐矢今天身体不适,自己正陪他去检查,暂时没有什么大事不用其他人来探望。

  武藤挂断电话时,只见鬼切看着他,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还是很会骗人。”

  “我骗人还不是为了你吗?!”武藤被鬼切这话气到,照着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到底出了什么事又不说。反正今天也请假了,别想太多,玩得开心点!”

  坐过山车的时候武藤有点恐高,全程闭着眼睛发出了鬼切这辈子也没有想过会从源赖光嘴里听到的惨叫。鬼切已历尽生死,倒是不怕这些人类的玩意了,但他坐在武藤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不一样的“源赖光”,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甚至恶趣味地拉着武藤又坐了一次。

  他们在游乐场里泡了一整天,武藤坚持请客,几乎花光了他钱包里的所有纸币,一直玩到游乐场快要关门才打算离开。最后剩下的几个硬币被武藤丢进了娃娃机,但他努力了半天却没抓上来。鬼切将他挤到了一旁,自己操作着机器,用那双练了千年刀术的手精确地夹到了玩具。

  “耶!”鬼切感觉到武藤在他背后开心地跳了起来,然后和以前做过的很多次一样,非常自然地将他搂在了怀里。

  “你真厉害!教教我!”武藤一边搂着鬼切一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兴奋地说着。

  鬼切想推开武藤,却迟疑着停下了去推他的手。或许就这样下去也不错?鬼切这样想着,微微垂下眼帘点了点头,从娃娃机前让出了位置,耐心地教武藤怎样细微地拨动操纵杆,又怎样多角度去观察钩子的位置……

  武藤学得很快,第二次尝试便成功了。他喜笑颜开地把战利品送给了鬼切,让鬼切两只胳膊一边一个搂着达摩造型的毛绒玩具,他自己则握住了鬼切的手,注视着鬼切的眼睛真挚地说:“虽然今天生日已经过了,但我还是祝愿你每天都能快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我不仅可以和你分享快乐,也能够和你共同承担痛苦。”

  黄昏的灯光在武藤眼中映出温暖的橘红色光点,鬼切注视着这双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穿过了千年岁月的阻隔,直接望见了那个灵魂。

  鬼切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武藤继续说道:“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突然觉得桐矢君要离开我。”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样说好像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或者至少……”他停了一会儿,看上去有些有些艰难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在你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能够与我道别。”

  “无论你将来去到哪里,我都想知道你的消息,好吗?”鬼切能感觉到武藤十分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他夹着两个毛绒玩具,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人类的体温,盯着武藤看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那些记忆,就当做真的是一场大梦吧……

  ————————————

  此后他们正常排练,鬼切把自己的刀术招式教给了舞蹈设计老师,在他的启发下,源赖光和鬼切的打戏变得更加具有观赏性了。然而导演却对鬼切在其他方面的表演变得不太满意……

  “鬼切,在这个场景里你应该是非常恨源赖光的,可是为什么你的表演中总是透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就好像你根本不想杀他一样?你这段儿完全没有入戏,我记得你之前表现得还不错啊,最近这是怎么了?”导演坐在排练场对面直言不讳地批评鬼切,“要去体会角色,要去成为角色,这种事不用我再重复了吧?今天先练别的,鬼切你回去再好好看一看剧本。”

  鬼切向导演道歉,武藤在一旁安慰他:“没事,晚上我陪你再多练习几次就好了,别担心。”

  鬼切抬眼看了看武藤,心说我要是真的入戏,只怕现场要出人命。但他无法把这话说出口,只得敷衍地点了点头,把精力投入了下一个场景的练习。

  到了晚上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鬼切和武藤留在排练室。他们又练了两遍,但鬼切还是找不到感觉,武藤便提议先歇一歇吃点东西再说。他们一起去便利店买了些食物,鬼切想了想,抓了两罐啤酒丢进了购物筐。

  他们没有回去,而是找了个公园坐在长椅上一边吹着晚风一边看着夜景对饮。鬼切小口地喝着啤酒,他没有看武藤,只是注视着城市里闪烁的霓虹灯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问他:“你觉得……鬼切是真的想要杀死源赖光吗?”

  “嗯?”武藤本来只是坐在鬼切身边同样悠闲地享受着夜晚给心情带来的宁静,突然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他回想了一下剧本,不解地问鬼切:“源赖光骗鬼切杀了他的同族和好友,他怎么会不想复仇呢?后面的剧本不是写了吗?哪怕是在血契的影响下,复仇的结局是同归于尽,鬼切也仍然坚持杀掉了源赖光。”

  鬼切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继续:“武藤……剧本里只有源赖光把鬼切强行封印和命令他去杀死妖怪的内容。你有没有想过,在剧本的内容之外……源赖光和鬼切是怎么相处的?”

  “好问题!”武藤兴奋地拍了一下鬼切的肩膀,“我的确没有想过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角色。”武藤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在想……鬼切和源赖光在平时有没有可能很亲近,就像我们这样?”

  这次轮到鬼切有些惊讶了。他没有接话,只是抬眼仔细观察着武藤,思考着对方是不是已经略微恢复了记忆。武藤并没有注意到鬼切的异样,只是把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对剧本以外情节的想象中。

  “唔……源赖光对鬼切的态度一直都是说他是自己的‘爱刀’,我觉得虽然有欺骗在先,但他至少是很以鬼切为骄傲的吧?他们在并肩战斗时也配合得很默契……鬼切很崇拜源赖光不用说了,但我在想,对源赖光来说,鬼切是否也已经不只是普通的斩妖兵器这样了?”

  “被鬼切那样心思纯粹,忠诚而又炽热的人一直敬爱着,我想,就算是源赖光,大概也不会毫无触动吧……”武藤微微垂下眼帘,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沉浸在对角色的体会之中,“哪怕是普通的刀对武士来说都很重要,而鬼切这种看起来甚至和人类没有分别,可以进行沟通交流的生命,即便源赖光嘴上说着人类与妖怪无法互相理解,在教导鬼切的过程中也很可能会不自觉地投入了感情。”

  “我猜,源赖光对鬼切的情感其实已经超过了普通的武士爱刀剑。他们名义上是主从,实际上还可能是朋友……毕竟源赖光的正义并不为世人所理解,愿意无条件站在他身边的只有鬼切。”

  “如果这样的话,你刚刚说的问题的答案,可能鬼切并不真的想杀死源赖光诶。”武藤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又看着鬼切露出了笑容,“你还记得吧?结也曾经说过,随着他和一海的友情加深,他在剧中作为酒吞童子时再去看一海扮演的茨木,那种感觉都会变得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武藤兴奋地挥了挥手:“我们等下回去再练习一下,这次你可以试着想想是‘武藤’欺骗了‘桐矢’,我们试试效果怎么样好不好?!”

  “可是……不管怎么说,鬼切都是要杀死源赖光的啊……”鬼切怔怔地看着武藤,被他这一通长篇大论搞得脑子有些发懵,他甚至都快要搞不清楚自己当年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杀掉源赖光了。

  武藤意味深长地笑着摇摇手指:“鬼切是‘要’杀死源赖光,但不是‘想’杀死源赖光。”他特意加重语气强调了两个字的不同,“在理智上,因为同族的血仇,出于道义等各方面考虑,杀死源赖光是鬼切觉得自己必须去做的事。然而在情感上,鬼切对于杀掉源赖光是心有不舍的,就好像你对我一样。”

  “举例来说……”看见鬼切还是不太理解的样子,武藤继续向他解释,“比如上次打游戏时,是我让结也给你打电话害你输掉的,你知道这件事就算想揍我也不会想要真的打死我吧?”

  鬼切皱起了眉头,武藤只觉得在他脸上读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

  “所以你承认了,那天打游戏,嗯?”

  “诶!别!易拉罐打人也疼啊!!”

  ————————————

  他们回到了排练室,但鬼切按住了武藤要去开灯的手。

  “别开灯,就这样。”鬼切说着。

  武藤不明白鬼切要做什么,但仍是照做了。

  偌大的排练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应急通道的指示灯亮着,在这幽暗的光线下教人勉强只能看得清人影。

  武藤感觉到鬼切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刀,他习惯性地摆好了排练时的姿势,随即感受到另一把刀略微用力地抵在了自己的刀上,而且力度和角度都很熟悉。他和鬼切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甚至他几乎不再需要用眼睛看,就知道鬼切现在是以怎样的身姿站在他面前的。

  “怎么了?害怕得发抖了吗?”武藤念出了台词。

  “不是害怕,是因为恨到无法平静。”鬼切接上了台词的后半句,与武藤一刀刀一招招地打斗了起来。

  这昏暗的光线让鬼切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源氏大开杀戒的那个血夜。那时源赖光的房中只有一灯如豆,他看不清飞溅的鲜血,只能嗅到空气中那浓重的铁锈味。然而他和源赖光已切磋过太多次,对彼此的招式早已烂熟于心,甚至根本不需要视觉就能够战斗。

  体内的血液在跳动,时刻提醒着鬼切面前这人正是与他在灵魂里刻下了契约的家伙。鬼切手上不自觉地加快了刀速,武藤立刻便有些招架不住,但幸好打斗的段落不太长,他勉力撑到了最后,说出了台词:“真是,一把好刀啊……”

  “是我……赢了……”鬼切站在原地,将最后的台词诉出。他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听着排练室外隐约传来的汽车鸣笛声,伸手轻柔而缓慢地抚过道具刀的刀身,之后走到墙边去开了灯。

  “我这次表现得怎么样?”鬼切看着刚从地上装死状态坐起来的武藤,微笑着问他。

  武藤抬起双手冲他竖拇指:“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我觉得你非常投入,演得非常棒!你就是鬼切,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了。”

  鬼切笑了笑没说什么,走过去伸手将武藤拉起来。

  “多亏了你帮我分析。”鬼切没有急于松开拽着武藤的手,而是注视着他的眼睛看了一小会儿。

  在武藤被看得有些心里发毛的时候,他听到鬼切说了几个字:“谢谢你。”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武藤不解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最近总是觉得桐矢变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清楚到底怪在哪里。这种莫名其妙的客套也是,好朋友之间用得着这样吗?

  武藤将自己的疑惑向桐矢说出,但对方只是笑而不语。这太奇怪了!桐矢以前明明是个很单纯的人,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人琢磨不透啊!

  不过好歹他们之后的排练都很顺利了,甚至桐矢提出了很多对源赖光这个角色的全新理解,让武藤的表演更加生动,连导演看了也是连声称赞。

  ————————————

  到了公演的日子,剧场几乎座无虚席。有些热心观众甚至提前几个小时就到了现场,在剧院里买周边拍照片出cos什么的,场面十分热闹。

  鬼切从演员通道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剧场里有两股他很熟悉的妖气,便没有急于去上妆,而是循着妖气的方向找了过去——看见了变成普通人类来看表演的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

  “怎么是你(们)?!”

  三鬼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鬼切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当事人,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找找看玉藻前和安倍晴明来了没有。

  “我是主演。”鬼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挂着的海报上面印着的自己。

  “哈!挚友的眼光果然犀利。”听了这话茨木童子起初惊讶了一瞬,随即又开始表达对酒吞童子的崇拜之情了,“刚才挚友看着这海报就说很像是你,吾还觉得不太可能,想不到居然真的是。”

  “怎么突然有兴趣当演员了?”酒吞童子单手托着下巴,食指轻轻敲动,有些好奇地看着鬼切,“而且说起来……”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张海报上,“这个叫武藤的……这张脸看起来可真是……”

  酒吞童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吐出了几个字:“看着就让人讨厌啊。”

  “咳咳,嗯……那个……你们坐在哪里?”鬼切心虚地没敢接茬,干咳了两声生硬地把话题拐走了。

  茨木没注意鬼切的反应,只是把票掏出来给他看座位号,感叹着要是早知道鬼切是主演就找他要两张免费票了。酒吞童子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鬼切,后者在这目光下只觉得十分窘迫,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被酒吞看出破绽。

  “你该去准备一下了吧?”酒吞插嘴打断了茨木和鬼切的对话,“叙旧过后再说?”

  鬼切连忙顺势告辞,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后台跑过去,冲进化妆室关上门时都还觉得有些惊魂未定。

  ……

  虽然只是戏服,但鬼切现在的模样和他当年在源氏时已经十分接近了。自从叛出源氏之后,他就再也没穿成这样子过,而今鬼切对自己这个样子甚至感到很陌生。

  鬼切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映出的黑发武士发呆,身后突然出现的源赖光让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是武藤。他也已经化好了妆,正把双手搭在鬼切肩膀上,通过镜子的反射和鬼切对视着,脸上是一种在似笑非笑中又透出自傲的表情——那是属于源赖光的表情。

  “鬼切,准备好了吗?与我一起战斗吧。”武藤用源赖光的口吻说着,这是他们为了快速入戏经常会使用的交流方式。

  “是,主人。”鬼切拍了拍武藤的手,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走向了舞台。

  ——————————————

  “这些人类演得还真不错。”

  观众席上,酒吞童子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和茨木童子小声地交流着:“不过那个假发看起来好重,倒是难为这个演本大爷的人类了。”

  “人类怎能演出挚友气势之万一?”茨木偏过头看着酒吞,眼睛里闪过的一丝金芒让旁人以为见了鬼,定睛一看却又一切如常,“挚友应当亲自登台,让人类好好见识一下鬼王的风采!”

  “免了吧,本大爷可没那个兴趣,还是喝酒来得痛快。”酒吞低声笑了笑,继续点评着:“嗯……这个茨木……”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茨木童子打断了,

  “演得实在太差了!!挚友的优点吾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他怎么能只说这么几句就完了?!”茨木愤愤地说着,一副恨不得想冲进后台去教训编剧的样子。

  “行了,茨木童子,在这方面没人比得过你,这些人类已经演得很努力了。”酒吞无奈地拍了拍茨木的胳膊,“别说了,我们还是好好看演出吧。”

  ……

  舞台上的剧情推进到了大江山退治,鬼切抓住了酒吞的手臂,呼唤主人让源赖光趁机斩下了鬼王的头颅。

  这本该是个严肃且令人激动的场景,然而作为道具的那个假头实在是有些粗糙。鬼王原本肆意张扬如火焰一般的红发在这颗假头上突然变成了柔软的马尾辫,这种强烈的反差一下子戳到了所有观众的笑点。全场哄然大笑,鬼王之死的悲壮气氛全被笑声冲没了。

  坐在观众席上的酒吞童子看着那颗拙劣的假头也是跟着笑了个痛快,但他很快发现在这剧场里有一个人没有笑。

  茨木童子咬着牙盯着舞台上的演员,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茨木童子。”酒吞叫了他的名字,又伸出手去抓住了茨木的手臂,“放松一点,这是演戏。”

  茨木没有说话。

  这一幕已经演完,转场时灯光全部熄灭,整个剧场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短暂的黑暗中,酒吞童子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脖子。

  酒吞童子的颈上有一圈黑色的妖纹,形状看起来张扬而又霸气。然而有一件事不为外人所知:在这妖纹的中央,是一圈微微凸起的浅淡疤痕,肉眼看去难以辨认,唯有手指仔细触碰方能感知。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

  酒吞童子抓住了那双手,在这片黑暗中,让茨木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摸了摸:

  “安心吧,茨木童子,本大爷的脑袋现在可是好得很呢!”

  ——————————————

  在后台时鬼切就忍不住猜想酒吞和茨木两个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会特意跑来看这部舞台剧,更无法想象他们看见大江山退治这段戏码时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只在心里拼命祈祷他们千万不要认出来武藤其实就是源赖光的转世。

  直到上台前,鬼切心里都是十分忐忑的。武藤看出了他的异常,还以为是鬼切初次登台心理紧张,便双手扶住鬼切的肩膀与他对视,说道:“不要怕,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就好,不要去管其他人的眼光。你平时练习得很刻苦,一定没问题的。”

  “上了,鬼切。”武藤冲鬼切笑了笑,拔出了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上了舞台。

  鬼切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那个早已刻在心里的背影,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托平日里刻苦排练的福,鬼切并没有很困难便再次投入了表演中。他其实一向是个认真而且敬业的人,从前练刀是如此,而今演戏也是这样。观众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做好当下自己分内的事,那就是尽可能地演好这场戏。

  千年过去,历史的真相早已模糊不清,舞台剧又经过了艺术加工,剧情和记忆混淆,让鬼切有时感到情难自禁。有一段剧情是编剧原创,并不存在于鬼切的记忆中,但鬼切觉得编剧的写的这句台词真是完全表露出了他的心声……

  “竟然有让死者复生的强大力量……茨木童子竟然这么厉害。”鬼切顶着觉醒后的装扮,表情震惊地看着死而复生的酒吞童子说道。

  “是你小看了友情的力量!”茨木童子骄傲地挥了挥自己的左手。

  “什么狗屁友情!!”——这是鬼切自从参演以来喊出的最情真意切的一句台词,特别是两位狗屁友情当事人此刻正坐在台下,更是让鬼切感到不吐不快。

  ……

  演出大获成功,除了鲜花和掌声,后台还收到了许多给剧组成员的礼物。鬼切本来也因为演出成功而开心地笑着,但这笑容在看到礼物中夹着的一封信时凝固了。

  非常朴素的白色信封,印着剧场的名字和通讯地址,大概是直接找服务台要的吧……鬼切皱着眉头盯着信封,带着淡淡酒味的妖气从纸上透出来,鬼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还是不拆看这封信为好。

  有人从他手里抽走了信封,是武藤。

  “喝酒叙旧,带上故人。”武藤读出了信纸上仅有的字,他满脸疑惑地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看了看信封上“鬼切收”几个字,茫然地问:“这是……你粉丝的信?就这两句??”

  武藤还没卸妆,这副迷茫而又显得有些天真的表情出现在源赖光的脸上,看得鬼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嗯……我有两个朋友……他们……也是你的粉丝……”鬼切费力地编着谎话,尽量让自己说的内容听起来正常一些,“他们想……呃……请你喝酒,近距离接触一下偶像。对,就是这样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鬼切绝望地想着。既然酒吞童子已经看穿了武藤的身份,一味逃避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看看他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再说。

  “我的……粉丝?”武藤挑起眉毛瞪着信纸上的字,怎么也看不出这像是粉丝写给演员的内容,但他还是欣然答应了邀约。

  “桐矢还从来没有介绍过你的其他朋友给我,我很有兴趣,我可还不知道你在认识我之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武藤开心地笑着,已经在翻手机日历看到底哪天有空了,鬼切却只觉得头痛。堂堂的鬼王,总不至于真的要和现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过不去吧?

  ——————————————

  起初武藤觉得那个叫罗生门的家伙盯着自己的表情总是显得不太友善;另一个叫伊吹山的人虽然看上去态度好一些,但也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起来这两个人的名字都很怪异,一听就不是真名,桐矢今天也显得非常拘谨。武藤有些疑惑地小声凑过去问他:“这两个真的是你的朋友吗?我怎么感觉好像是你欠他们钱了似的?”

  谁知伊吹山的耳朵很灵敏,他嘴角上挑,带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玩味地打量着武藤,说道:“他要是欠了钱,你肯帮他还吗?”

  武藤愣了一下,看了看桐矢,想到了他近来反常的表现,觉得自己终于知道了原因——只怕是借了高利贷了。他一边在心里伤心于好友有难处不肯向自己开口,一边咬着牙看着伊吹山说道:“我帮他还。他欠了你多少?”

  “别听他胡说!”鬼切马上就急了,“我才不欠他钱!”

  伊吹山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对,你是不欠,不过有人欠。冤有头债有主,本大爷本来也没打算找旁人讨债。”

  听了这话鬼切瞪圆了眼睛,紧张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他,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这,这不行!”

  “我还没说怎么还呢,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伊吹山倒了满满一杯酒,似笑非笑地将杯子递到武藤面前:“今天你要是喝得赢我们两个……”他指了指坐在旁边正冷笑着的罗生门,“债务就一笔勾销。”

  “一言为定。”武藤咬了咬牙,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将空杯亮给对方看,“请。”

  ……

  武藤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桐矢又替自己喝了多少杯,他只觉得对面的两个人仿佛是千杯不醉的怪物,在他昏过去之前,这两人仍是丝毫不显醉态。

  “桐矢……对不起……”武藤喃喃自语着,他发觉自己实在是喝不赢,那债该怎么办呢?但他已无力再多想些什么,便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有些尴尬地看着面前醉得人事不省的鬼切和源赖光,没有想到这两人如今的酒量居然这么差。

  现在该怎么办?两鬼面面相觑。

  “挚友,你知道鬼切住在哪里吗?”

  酒吞摇了摇头:“算了,给他们开个房吧。”

  酒吞和茨木一人一个把源赖光和鬼切扛进了酒店房间丢在床上,还体贴地替他们扒光了被酒和呕吐物弄脏的衣服才离开。

  第二天接近午时,两人才头痛欲裂地醒来,看见一丝不挂的自己和对方相拥而眠都感到十分震惊。

  我屁股不疼?昨晚是我强迫了他?——鬼切在心里这样想着。

  我屁股不疼?昨晚是我强迫了他?——武藤在心里这样想着。

  二人都以为是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感情在这酒后爆发了出来,他们拼命回忆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都只记得恍惚中的确是和对方抱在了一起的,他们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但剩下的事怎么也记不清了。

  酒吞和茨木昨夜给房间开了空调制冷,但是忘记了给他们盖被子。毕竟在山里住惯了,两个妖怪可并不觉得这是需要盖被子的温度。

  “昨晚的事……”鬼切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以前喝多了就乱砍人,这次看起来虽然没有动刀子,却恐怕还是失去了自控力。妖怪的力气一向比人类大得多,也不知道有没有弄伤他?

  鬼切有些愧疚地看着武藤,想道歉却觉得这种事只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来带过只怕不太合适。可是除了道歉之外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尴尬地愣在那里。

  “昨晚是我的错。”看见鬼切这幅不知所措的样子,武藤只觉得酒后乱性的自己简直是个禽兽!

  “是我趁着你醉酒做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对不起。但是……”武藤涨红了脸,他憋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大声地说道:“我喜欢你!桐矢,我以前不敢说,但是现在……你不讨厌我,对吗?那你愿意接受我吗?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既然已经没忍住发生了这样亲密的关系,那么继续掩藏自己的感情也没有意义。桐矢……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武藤突然觉得很不安,如果自己会错了意,如果桐矢对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那以后他们该如何相处?

  男朋友……吗?听到这个词鬼切有些犹豫,他对源赖光的感情太过复杂,甚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恨多还是爱更多一些。现在武藤突然对他说这个,鬼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见鬼切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武藤的表情僵住了,二人沉默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后是武藤勉强地笑了笑:“你不愿意就算了,对不起。”

  武藤有些忧伤的表情看在鬼切眼里只觉得心头微微一痛,他只觉得酒后乱性现在又不想负责的自己简直是个禽兽!

  “不。”鬼切的嘴巴先于他的脑子行动了,“我愿意。”

  床都上了,还纠结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自己本来不就已经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吗?

  “啊?!”武藤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没能反应得过来,惊讶地微微张着嘴愣在那里看着鬼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在一起吧。”鬼切伸出双手按在武藤肩膀上,注视着他的眼睛非常严肃地说道,“但你要答应我,再也不准骗我。”

  “啊,哦,好,好的!没问题!”武藤不明所以地点头,心里疑惑地想着自己不就是打游戏时候耍了点儿小花招吗?为什么桐矢居然这么在意,甚至在现在这种场合下还要特意拿出来说?

  “啊,对了!”武藤突然想起昨晚那两个奇怪的家伙,再次认真地重复了自己的诺言,“高利贷的钱我们一起还,所以别担心了,好吗?”

  “……我不欠他钱!”鬼切悲愤地叫道。

  难道真的靠那场酒就能免去债务?看到鬼切如此笃定,武藤将信将疑地想着。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同甘共苦,那便不必再追问了。

  ————————————

  他们的关系变得和以前略微不太一样了,但其实区别也不大。他们还是在一起排练、演出、吃饭、玩耍,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只不过两人再次对视时,都不再忽略对方眼底的情愫。

  夏季巡回演出终于告一段落,长久以来奔波忙碌的两人终于有了足够的空闲时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私人感情生活上了。于是在确定关系接近半年后,他们才真正同居,做了一些情侣之间会做的事……

  武藤醒得早,他微微动了动被怀中爱人压得发麻的胳膊,突然感觉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偏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躺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白发红角的妖怪。

  嗯?巡演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桐矢还会没卸妆就睡在这里了?

  残存的睡意让武藤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但这疑惑也就只持续了两秒钟他就发现了问题:这好像不是化妆?!

  武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妖怪头上的犄角:坚硬的角质层触感却又微微透出温热,仿佛是有血液在其中流淌,这是有生命的东西,并不是道具。角的周围是一片银白色,那不是人造纤维的材质,是真正生长在头上的毛发。只有脸还是熟悉的面容,但眼睛周围的血色妖纹蜿蜒曲折,比舞台上的妆容更精致许多,给这张清秀的面容添加了不少狂野的气息。眼角的那颗泪痣……演出时观众不会看得清泪痣所以化妆师根本就没给鬼切画过泪痣;然而现在那颗泪痣就点在那里,像是一滴眼泪,也像是刻在武藤心头的一个印记。

  “唔……源赖光,别碰鬼角……”鬼切闭着眼睛,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

  武藤皱起了眉头。他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鬼切的脸,又小心地缓缓掀开被子去看鬼切的身体。失去了幻术的掩盖,展现在武藤眼前的是鬼切真正的样子,那具身体上除了昨晚留下的情爱的痕迹之外还遍布着陈年旧伤,胸口正中央的一处看起来甚至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之后留下的伤痕,人类是不可能从这种伤势中活下来的。

  武藤松开手让被子轻轻落回原处,坐在鬼切身旁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一边思考人生:

  我是谁?

  ……

  鬼切醒来时并未意识到自己昨夜兴奋过头显露了原形,只是习惯性地笑着抬眼看武藤道一声早安。

  “早安,鬼切。”武藤同样微笑着回答了这么一句。

  鬼切挑了挑眉,并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他们在戏外也经常用角色的名字互相称呼,只不过一般不会在早晨刚起来时就这样叫罢了。

  鬼切翻身下床进了卫生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了,鬼切?”武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不是觉得自己睡了一晚上之后变帅了很多?”

  鬼切僵在镜子前,不知道该如何出去面对武藤,对方却跟了进来。

  武藤注视着镜中映出的白发妖怪,问道:“我就是源赖光,对吗?”

  ……

  “所以……你其实喜欢的并不是‘武藤’,而是源赖光。”

  武藤和鬼切面对面坐着,后者已经暴露了身份便没有再幻化,双方都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相见,开诚布公地交谈了一番。

  “可我已经不再是‘他’了。”武藤抿了抿嘴唇,只觉得心中十分悲哀。本以为找到了今生的挚爱,却不曾想到原来自己只是前世的替代品。鬼切……大概只是想在自己身上看见源赖光的影子吧?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演员而不是他的转世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鬼切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武藤苦涩地笑笑,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艰难地说道:“我们……分手吧。”

  ——————————————

  武藤在假期独自去了大江山旅行。他想找回自己属于源赖光那一世的记忆,他觉得恢复记忆之后再去面对鬼切会好一些,或许他能够成为鬼切想要的那个样子?

  然而该怎么寻找记忆?除了鬼切之外他根本不认识任何与妖魔鬼怪相关的人物,眼下他能想到的,就只有那天一起喝酒的两个奇怪的家伙了。

  既然鬼切真的是妖怪,而自己是源赖光的转世,那么化名伊吹山和罗生门的那两个人,武藤现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了。

  武藤在大江山上贴了许多寻人启事,寻找“伊吹山”和“罗生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个精神病,但妖怪有属于妖怪的联络方式,他却用不了,只能靠这种原始方法碰运气。

  数日下来一无所获,假期已经所剩无几,明天必须返程了。武藤只觉得身心俱疲,他在入了夜的山中徘徊,但无论走到哪里,也想不起哪怕一丝一毫曾经和鬼切来过这里的,属于前世的记忆。

  入夜后山中没有别人,游客们都返回了服务中心附近的酒店。武藤独自在路上游荡,兜兜转转在一条小路拐弯之后看见了一家开在这山中的小酒馆。灯火通明的样子看起来居然还在正常营业,他便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装修风格很复古的居酒屋,但卖的酒却很是独特。武藤看着菜单,发现这上面写着的酒的名字他一个也没听说过。

  酒馆老板是个眯眯眼的小个子男人,见武藤瞪着酒单发呆便笑着凑了上来,问他喝酒偏好的口味如何之后推荐了几种酒给他。

  武藤独自喝着闷酒。酒入愁肠化作唏嘘的长叹,醉眼朦胧中他摸出了手机,翻看着相册里和鬼切昔日一同留下的影像,心痛得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客人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和咱说一说啊……总憋在心里可不好。”见武藤这幅样子,那酒馆老板不请自来地坐到了他身旁。

  武藤抬眼看了看老板,苦笑着将手机递了过去:“这是我曾经的爱人,但我现在失恋了。”

  老板接过手机仔细端详了一番,问道:“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为什么分手呢?”

  武藤想了想,尽量用普通人听得懂的词句解释道:“他爱的不是我,我只是长得很像他前男友……”

  “嗯,那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去找前男友复合?”

  “这……”武藤一时语塞,该怎么解释自己就是‘前男友’这件事?太难了。他想了半天,只好悻悻地说道:“他前男友已经死了。”

  自己说自己的前世已经死了的感觉好奇怪啊!武藤这样说完只觉得更心烦了。

  “那不是没有别人了吗?你怎么能说他不爱你呢?”酒馆老板不解地问道,“你就只是长得像?性格呢?性格也是很重要的吧?他有说过你的性格也该像那个前男友一样吗?”

  “这倒是没有。可是……”武藤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事。他回想着自己和鬼切相处的时光,的确,在表演时他们都是很投入角色的,但在不演戏的时候,他们也还是一起玩儿得很开心。

  那么,鬼切是有那么一些喜欢武藤的吗?他有些不敢确定。

  “可是什么可是?废话真多。”有个高大的男人从居酒屋的后厨掀了帘子出来,表情不善地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瞪着武藤。

  “是你!”武藤又惊又喜地叫了出来。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化名伊吹山与他见过面的酒吞童子。

  还没等武藤再说第二句,只见酒吞童子结了个佛陀的手印,口念真言,将手指直接点在了武藤的额头上。

  ……

  武藤是在旅店房间里醒来的,他只觉得昨夜做了个梦。在这一梦之中他作为源赖光重新过完了峥嵘的一生,又将他与鬼切这一世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亲自重温。

  睁眼时天光已大亮,武藤躺在床上回味着这个梦,突然想起了自己读过的一个叫“一枕黄粱”的故事。

  对梦的记忆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源赖光那一世的记忆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酒吞童子说的一句话还仿佛在耳边回响:

  “你爱的是鬼切,还是桐矢?”

  ————————————

  鬼切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武藤。

  鬼切犹豫着按了接听,不知道对方这次打来又要说什么。

  “对不起,请不要离开我,先前是我脑子转不过来,请你原谅我。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武藤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这态度转变让鬼切有些发懵。

  “可是,我不知道……”虽然这句话让鬼切有些欣喜,但他还是不明白武藤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到底爱的是武藤还是源赖光?鬼切想不清楚,但如果武藤觉得他只是源赖光的替代这样不合适,那还是算了吧。

  “我爱你。”武藤打断了鬼切的话,“‘我’爱‘你’,无论‘你’是谁,‘我’又是谁。只要你也喜欢我。可以吗?”

  鬼切还是沉默。

  “对不起。分手是我说的,现在又跑来求复合真的是很抱歉,我实在是一时糊涂。”武藤抓着电话,有些绝望地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心意传达给电话另一端的鬼切,只好小心翼翼地问着:“你……还喜欢我吗?”

  电话另一端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嗯”字将武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我们试着重新开始好不好?”武藤试探着问。

  武藤听到鬼切长叹了一口气,最终有些无奈地给了他一句希望尚存的话:“来我家里再说吧。”

  ……

  冬季巡演时,他们终于不再分开住两个酒店房间了。

  有一天表演结束后,武藤突然问了鬼切一个问题:“你现在还想杀源赖光吗?”

  鬼切看了看他,有些夸张地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算上排练和正式演出,我‘杀’了你几百次,都杀得快吐了。别说你现在不记得,就算是你恢复了记忆,我也懒得再捅你。”

  “我现在只会觉得你倒下的姿势很滑稽,就这样。”鬼切耸了耸肩看着武藤说道,“不过我在想……如果重复演戏有助于放下仇恨的话,那要不要让酒吞和茨木他们两个也来试试?”

  “……他们已经报复过了,不是指喝酒那次。”

  “哦?”这话让鬼切有些意外,不是那次?那还有哪次?

  于是鬼切这才知道武藤曾经独自去了大江山,还遇到了那样一个神秘的山中酒馆。

  本来武藤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在梦中想通了自己对鬼切的感情。然而在退房结账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信用卡被莫名其妙地刷爆了,钱包里放信用卡的位置被人夹了一张字条。

 —— “这是你欠咱大江山的酒钱。”

 

  -END-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6)—终

  外人只道是源氏重宝失而复得,纷纷恭祝源氏武运昌隆。但也有人发现源赖光再未公开佩戴过那把名为‘鬼切’的宝刀,猜测那把源氏重宝其实已经遗失,如今的这把刀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打造的赝品。

  毕竟那刀中守护神的外貌已是大变,性情也与先前不同,除却那张与从前有几分相似的脸之外,实在是很难让人将如今这个少年同当年那个清冷寡言的黑衣武士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连刀也改了名字。

  对旁人来说,提到髭切和鬼切,说的都是源氏的那个付丧神。昔日的鬼切和如今的髭切都直接听命于源赖光,论起忠心与从前别无二致,武艺也并不逊于以往。虽然身形尚幼,但髭切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地冲锋陷阵,很快重新赢得了武士们的尊重。

  偶尔有人会说感觉髭切大人和从前不太一样了,髭切听到这话也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刀灵和源赖光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刀灵忠实地执行着源赖光的每一个命令,他有时觉得自己其实比鬼切做得更好。武士们提到如今的髭切大人皆是交口称赞,髭切也因自己终于能够配得上源氏重宝的荣光而窃喜,可是源赖光对他却从来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夸奖几句,再无多言。

  源赖光甚至不再允许髭切留在他房中守夜,而是单独开辟了一间静室将刀置于其中。

  髭切去问源赖光这样做的缘由:“是我陪你出生入死,是我在京都大火里救了你的命,我才是源氏重宝,我才是你的刀!你宁肯将信任交付给一个妖怪,也不肯信任我吗?”

  源赖光却只是微微摇头:“我信任你。但守夜之事,并无必要。”

  “我究竟哪里不如鬼切?”刀灵的声音中饱含压抑不住的怨忿。

  “你是一把好刀……”源赖光的声音略显疲惫,“而鬼切……”他没有把话说完就再度沉默了下去。

  髭切冷笑了起来,接上了源赖光的话:“鬼切才是你的‘爱刀’,对吗?”

  虽然刀没有弑主之心,但此时刀灵却突然很想让源赖光感到痛苦。刀灵想在源赖光那张喜怒从不形于色的脸上看到悔恨、歉疚,亦或者是随便什么其他情绪都好,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让心头的恨意稍稍平息一些。

  刀灵将胸中长久以来压抑的怨气化作恶意的言语一吐为快:

  “你以为你爱的是自己的刀?你爱的分明是童年时遇见的那个小妖怪!你整日说着要将妖鬼斩杀殆尽,却爱上了一个妖怪!哪怕是他反过来要杀你,你都舍不得对他下手!”

“你爱那个妖怪,可妖怪却只爱过当年山中遇见的少年和他高洁强大正直的主人。你亲手杀死了前者,也亲手捏造了虚假的后者。”

  “我居然还以为你爱的是我……以为你只是不知道我的存在……”

  “真是可笑啊……”

  刀灵的脸上是讥讽的笑容,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总是称呼我们为‘爱刀’。原来他才是‘爱’,而我不过只是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髭切伸手抹去眼泪,大步离开了源赖光的房间。

  源赖光沉默地坐在房间的阴影中,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空气有些许的震动,是一声无人听到的叹息。

  ————————————

  数年过去,现在源氏的武士和阴阳师们几乎已经不再提到鬼切了。源氏重宝的名字是髭切,这把利刃如今声名远播,有幸得见髭切真容的人们纷纷表示这把宝刀当真名不虚传。然而刀灵还是没有等到源赖光的称赞。

  说起来源赖光也并不是不称赞,但他永远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无论髭切对自己的功绩如何骄傲与自豪,源赖光的赞赏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刀灵看来只觉与和记忆中那对待鬼切的态度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髭切与源赖光越发疏远了。

  除了公务之外他们已几乎不再见面,偶尔髭切在与源赖光会面之后想留下来,却欲言又止。源赖光看得出髭切的意图,但从不出言挽留。

  源赖光有事留宿别处时,髭切会偷偷溜进他的房中自慰。

  刀灵侧躺在源赖光的床上,将被子抱在怀里,一边嗅着布料上残留的主人的味道一边用双腿夹紧被褥在两股之间摩擦着。恍惚中他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还只是一把刀时,被主人捧在手中细细端详、擦拭、抚摸、舞动……那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也只有那个时候,源赖光才真正只爱他这把刀。

  床铺被他剧烈的动作蹭得一塌糊涂,枕头被挤到了床边掉到了地上,有什么东西压在枕头下面,也跟着一起滑落。

  那东西磕在地上时,刀灵只觉得心中一震。他坐起来去看,发现是一把收入鞘中的肋差。

  ……

  源赖光回来时房间一切如常,唯一意外的是床铺变得凌乱不堪。髭切眼角泛红坐在源赖光的床上抬头望着他,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情欲的味道,源赖光一看就知道了刀灵对自己的被子做过什么。

  刀灵做出这种荒唐事不止一次了,只不过以前每次他都会赶在源赖光回来之前离开,并把床铺恢复原样。源赖光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他虽然不想回应刀灵,却也不想再打击他,故而总是佯装不知。

  说起来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重铸后的髭切虽然灵力恢复了,身形却不再长大。此刻房内光线昏暗不明,在这光线下源赖光只觉得眼前刀灵那张少年的脸庞与小妖怪往日的面容仿佛重合了,这将源赖光的记忆一下子拉回了狐火降临的那个夜晚,他立刻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主人……”刀灵轻声唤着。

  “……出去。”源赖光的语气中有一丝愠怒。

  “为什么?我长得不像他吗?”刀灵站起身,抬起双手勾住源赖光的颈项,声音微弱而缥缈,却带着蛊惑的意味,“您委屈一下……把我当成他……”

  源赖光冷漠地将髭切的手扯开,把他从自己身上拽到了一边:“你不是他。出去。”

  “你是不是很希望死掉的是我而不是他?”髭切咬牙切齿地问道。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死盯着源赖光,后者突然感觉到髭切身上涌现出一股杀意浓重的妖气,在这妖气激发下甚至他头顶那双小小的红色犄角都突然间长长了几寸。

  在源赖光拔刀之前,那股妖气却又收敛了。髭切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源赖光在原地伫立良久,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

  在那个瞬间,髭切确实是想杀掉源赖光的。源赖光从来没爱过自己,哪怕是妖怪死后,源赖光也还是在缅怀他,甚至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世间本无人知晓刀灵的存在,自然也无人爱他。

  对这世界来说,我根本是……多余的。

  既然如此,那当初为何要让我诞生?

  多年来饱受压制的苦楚,被夺走身份的嫉恨,对源赖光爱而不得的疯狂,种种一切早已将他扭曲,刀灵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盛怒之下妖气激荡,髭切只觉得自己几乎要化为恶鬼形貌。这个过程他并不陌生,当年妖怪左眼封印破碎之时,刀灵就在妖怪身侧的本体刀中,不仅亲眼所见,甚至由于共感,他几乎算是亲身经历过这件事。

  刀灵想到了鬼切,想到了他在短短数息之间堕为恶鬼时的样子。

  原来,只需要足够的恨就可以了。之前的爱有多么深刻,之后的恨就有多么浓烈,甚至还会再强上千百倍。

  我终于明白你了……

  然而在刀灵想到了妖怪时,也想起了当年在山中,他们互相安慰的那个夜晚。

  原来只有你,爱过真正的我。

  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念头让刀灵不要对源赖光出手,那不是属于刀灵自己的意志;又或者说,那曾经是妖怪心底最深处的愿望,但他的一部分早已和刀灵融为一体,哪怕他已经死去,这一部分也还残留在刀灵的心里。

  刀灵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意愿,还是鬼切的意愿了。

  刀灵收敛了妖气,冷冷地盯着源赖光看了一会儿,之后垂下眼帘从他的身侧走过,消失在了房门外。

  ————————————

  此后很久,刀灵和源赖光也没有再见面,直到有一日源赖光派了仆从来请他。

  髭切再见到源赖光时,曾经的源氏家主已是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如果不是契约还在,髭切已几乎认不出他。

  源赖光对髭切以主宾之礼相待,郑重地说道:“你虽是我血气促生,却已有自己的意志。今后要选择怎样的道路,由你自己决定。”

  源赖光施术解除了与刀灵的契约,将髭切的本体刀递到他面前:“我不再是你的主公。源氏虽打造了你,但你多年来为源家立下如此的功劳,也不亏欠什么了。”

  “你……终于要丢弃我了吗?”刀灵没有去接那把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话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源赖光发出了一声像是叹息的笑:“你曾经问过我,你哪里不如‘鬼切’?”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边说着,一边如多年前抚摸鬼切的头顶一样,将左手轻轻搭在了髭切的头上,“你是你,他是他,你不必成为他。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你就比得上他了。”

  源赖光将刀塞给了髭切,动作缓慢地揉了揉髭切的头发,他的指尖擦过髭切的鬼角,仿佛在不舍地告别。最终源赖光收回了手臂离开,只留给髭切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刀灵呆坐在原地久久回味。

  ————————————

  之后过了没多久,源赖光便去世了。

  在源氏的人几乎都去参加葬礼时,髭切独自坐在源赖光的庭院里,静静地看着院中的那棵樱树。

  这不是樱花开放的季节,虽说节气已经入秋,但天气仍然很炎热。樱树茂盛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扰得刀灵莫名其妙的心烦。

  源赖光留了一把肋差给他。

  仆从来将遗物送交髭切时,无意间说了一句:“赖光大人故去前,还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呢。”

  髭切当时只是沉默着接过了那把刀,并没有问源赖光到底说的是什么。刀灵现在又回想到了这件事,仍然不想知道答案。他只是将肋差从鞘中抽出,对着光线细细打量。

  有一件事源赖光不清楚,鬼切不晓得,只有髭切知道真相:这把肋差是由一把折断了的武士刀改造而成,那把刀的另一半,是当初铸成髭切本体刀的诸多材料之一,因此髭切与肋差之间存在着微弱的链接。

  髭切本来不记得这肋差,那日在源赖光房中再次碰触到刀身之时,他的意识才知晓了这件事。他也在肋差上感受到了妖怪当年被友人背叛所留下的怨念,对源赖光居然会藏着这把刀感到有些意外。

  髭切不明白源赖光为什么会把这个留给他,他觉得既然这是源赖光用来缅怀妖怪的东西,那为什么不拿去陪葬呢?

  髭切想不通,但还是将肋差收回鞘中,别在了自己的腰带内。他又在源赖光的庭院里慢慢走了一圈儿,将旧主的房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就离开了。

  ————————————

  髭切还是想不明白源赖光的话,也不知道自己离开源氏有何处可去,便同先前一样留在源氏习武练剑。源氏的后辈们有时会毕恭毕敬地来请他协助,他也不推辞。

  他真正成了源氏的守护神,只是没了源赖光的命令,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不过他还是因为能被人需要和认可而感到开心。

  妖怪的时代已经逐渐过去,世间已鲜有恶鬼作乱,但人类之间仍然存在权力纷争,战乱从未真正停息。

  髭切跟随现任源氏家主出征,途经丹波山地界,在一处不起眼的小石碑旁停下了马蹄。家主狐疑地看过来,只听髭切说道:“继续行军即可。我离开一下,稍后自会赶上。”

  髭切将马拴在山脚,只影没入深林。那牲口望着他的背影,从鼻孔里喷一口气。

  他向着大江山的最高处进发。时今已过百年,昔日的鬼王和山中的百鬼已不见踪影,唯有山间草木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连嶙峋的山石都已渐渐风化,被岁月磨圆了当年尖锐的棱角。

  林中山路难以辨认方向,髭切走走停停,突然被树杈挂住了头发,只得停下来解这纠缠的烦恼丝,却听到有人叫他:

  “请问,您也是妖怪吗?”

  髭切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妖气微弱的小女妖正怯生生地望着他。

  髭切一身刀剑的肃杀之气,那女妖却不怎么怕他,只是欣喜地继续说道:“太好了,我好久没有见到同类了。嗯,那个……能不能麻烦你……”

  她抬手指了指更高处的树枝上挂着的一个纸皮球,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髭切能不能帮忙把那东西捡下来。

  阳光耀得刺眼,落在她的脸上。她戴着新编的紫色花环,鼠尾草缀在她乌青的长发间。髭切的目光落在鼠尾草上,又抬眼看了看树梢。他拾起一枚石子掷向挂着纸皮球的树枝,树枝受那一击,摇晃几下,纸皮球随即坠落,被髭切稳稳地接住。

  髭切朝女妖走去,将纸皮球递给她。女妖欢欢喜喜地接过纸皮球,却突然凝望着髭切,皱起了眉。

  “我是不是见过你?”女妖问道。

  “没有。”髭切说。

  “可是……”女妖疑惑地蹙起了眉,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髭切转身就走,便急急地追了上去。

  她太久没有见过同类了,看见这个似曾相识的同族便有些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女妖一路跟着髭切来到了大江山的最高点——鬼王座。髭切凭着记忆中模糊的印象大致找到了当年鬼切击破海国结界的位置,他捡了一些碎石在那里堆砌成一座小小的墓冢。而后,他抽出腰间的肋差,将刀竖着插在了石堆之中。

  刀刃在太阳下发光。

  “这样它会生锈的。”见到髭切似乎要就这么留下刀离开,女子有些不解地问了么一句。

  髭切静静地看着它,说:“就让它生锈吧。”

  -END-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5)—见

  鬼切再次睁开眼,从混乱的记忆中找回自己的意识时,才发现面前一脸关切地看着他的人不是源赖光,而是安倍晴明。原来是茨木童子发现了鬼切失踪,调查后发现他失手被擒,便去找了晴明帮忙救他出来。

  跟着茨木童子返回大江山时鬼切不发一言,茨木童子虽与他是同盟,但对这斩下了自己手臂的家伙也是难有热情。两妖一路无话,在山脚下要分道扬镳时茨木童子才开了口:“喂,住到南边来吧,北侧总是地震,不安全。”

  鬼切愣了愣,谢过茨木童子的好意,但还是拒绝了。

  鬼切回到了北侧山脉,终日里只是闲坐发呆。其实这里的确不适合他居住,他已不是纯粹的妖怪,此处除了地震频发之外,还充斥着浓郁的瘴气,他的本体刀在这充满瘴气的环境里一直在被慢慢侵蚀,导致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到疼痛。

  但痛多了也就习惯了。鬼切无论如何也不想去南侧面对其他妖怪的眼光,甚至他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会让他心里感到好过那么一点儿……毕竟自己是如此的软弱,连杀掉那个男人都做不到,真是活该!

  于是鬼切只是尽量寻找一些瘴气较为稀薄的地方居住,却突然想起了刀灵。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刀灵最近安静得很,再没有出来和他争抢过。

  哪怕源赖光并不知道刀灵的存在,他真正想要的从来也不是我……

  鬼切这样想着,又想到了刀灵对源赖光那种毫无保留而又狂热的信仰与爱慕。大概只有那样忠心耿耿的付丧神才是源赖光想要的吧……他甚至把我塑成了那个样子……

  鬼切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羡慕刀灵,随即又为自己居然还能产生这个念头而感到自我厌恶。

  鬼切试着在意识中去呼唤刀灵,却发现对方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对自己冷嘲热讽。鬼切只觉得刀灵此刻的情绪中浸透了哀伤,正在疑惑之际听到刀灵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是谁?”

  “斩尽天下恶鬼之刃、源氏的重宝、大江山的妖怪……这些都是你。你是‘鬼切’,那么……我是谁?”

  “我因主人的信念而生,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他的爱刀,可他却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那我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我究竟……算是什么?”

  妖怪沉默不语,他能感受到刀灵的情绪十分低落。刀灵虽有生命,但不为人知,如同被世界抛弃因而痛苦。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如今既非妖怪也非付丧神,手刃同族的罪孽尚未偿还,复仇之心又不坚定,天下虽大,却只觉得无处容身。

  名字,身躯,鬼手,这一切皆不属于他;独属于他的,大概只剩下恨意。

  可是如今我却连这恨意都快要守不住了……妖怪有些悲伤地想着。他与刀灵对视,在这个瞬间两人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同样的痛苦。

  妖怪心念一动,试探性地向刀灵招手示意他靠近,后者照做了。他们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一起,互相看着眼前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突然明白了这世间最能理解自己痛苦的人,唯有一体双生的彼此。

  像是害怕被这种感情灼伤一般,他们的目光如蜻蜓点水似的接触后迅速分开,却又忍不住继续去看向另一人。妖怪动作迟疑地将手搭在刀灵背部搂住了他,刀灵没有抗拒,垂下眼帘默许了他的行为,甚至犹豫着主动去吻上了妖怪的唇。

  妖怪轻轻地回吻了他,又缓慢地将刀灵拥入怀中渐渐抱紧,只仿佛那是一只敏感的小鸟,唯恐稍稍用力便会惊飞。

  他看见刀灵流泪了,便伸出舌头,用舌尖小心地舐去了刀灵的泪水。妖怪用鼻尖轻轻触碰刀灵那和自己弧度一模一样的鼻子,哑着嗓子轻声道:“哭吧。”

  此处渺无人烟,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心灰意冷的灵魂互相抚慰,他们抱作一团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儿暖意,这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心不被无尽的痛苦彻底淹没。

  在身体得到了欢愉的时候,妖怪对刀灵说:“至少,还有我是知道你的存在的。你……”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等我杀掉源赖光,就将身体还给你。”

  ———————————————

  妖怪信守了诺言,又或者说,他只做到了其中一部分。

  在海国与大江山的战斗中,妖怪牺牲了自己击破了海国术士的结界,救出了陷于幻境中的鬼王和鬼将,从而扭转了这场战役的局势。他燃尽了自己的妖力,偿还了背负的罪孽,心中再无牵挂,灵魂彻底消散。

  刀灵亦是受到重创,不过本体刀虽然碎裂,对刀灵来说却仍是凭依之物。他的意识留存于刀上,直至炉火的灼烧将他再次唤醒……

  契约之血再度给了他灵力,让他能重新凝结出身体。刀灵用自己的新身体踩在地上时,一时间只觉得这一切都仿佛不太真实。

  “鬼切。”面前人这样叫着他。

  刀灵抬眼看着源赖光,面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主公。”他开口道。

  “你……?”这个生疏的称呼令源赖光十分错愕,他伸手将鬼切重铸后的本体刀递过去的动作都是一滞。

  “你是谁?”源赖光皱起眉头,盯着刀灵的双眼目光如炬。他上下打量着眼前黑发红角的少年,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我是刀中原本的付丧神……”刀灵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是……髭切。”

  “什么?!”源赖光长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他呆立在原地瞪着面前的刀灵,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那……鬼切呢?”两人对视了半晌,源赖光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果然,您重铸这把刀是为了再见到他……”刀灵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他看着源赖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鬼切已死。”

  ——————————————

  源赖光和刀灵交谈了许久,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坐在刀灵对面,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听完这些话之后也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直沉默不语。

  刀灵盯着源赖光看了一会儿,自顾自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源赖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觉得……您并不想见到我。”刀灵淡淡地说着,“我还是不要留下来碍您的眼比较好。”

  “不是的,鬼切,我不……”源赖光想要解释,却被刀灵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我不是鬼切,主公。”刀灵的语气十分冷淡,他自己也惊讶于自己居然会对源赖光这样讲话。从前那些疯狂的爱恋与嫉恨,如今却都仿佛随着妖怪一齐死去了。

  “我是您不想要的刀,自然也只能用那个被丢弃的名字。”刀灵离开房间前留下最后一句:

  “我是‘髭切’。”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4)—昔

  京都往西的丹波山是人鬼交界之处,传说百年前此地人鬼交战妖鬼互噬,是极险恶之地,这状况直到一个叫做酒吞童子的妖怪成了这座山的鬼王之后才有所改善。

  然而从鬼域过来的妖怪往往并不知道大江山的规矩,弱肉强食才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不过在鬼王的庇护下,这些嗜杀的恶鬼已无法再将弱小的妖怪作为口中食粮,他们之中有些离开了去往别处,有些留在大江山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也有些冥顽不灵者被鬼王的红莲之火烧成了人畜无害的灰烬。

  最近没有什么妖怪来挑战,鬼王正闲得手痒,忽听山童来报:说近日山里来了个新面孔,虽然不是穷凶极恶,但也是整天抢夺小妖怪们的吃食和物品,不给就打,下手又重,把众鬼搞得是鸡飞狗跳。有小妖向山童求助,山童拎着锤子去和那新来的大战了一场,却被对方层出不穷的阴招搞得十分狼狈,实在是没讨到好处,只得跑来找鬼王出头。

  “他用土撒我眼睛!还在拳头里偷偷夹上树刺!卑鄙!呸!”山童愤愤地说着,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身上脸上被马蜂蛰出的肿块——那家伙将蜂后偷偷塞进了山童的腰带里,接下来冲着挂在树上的蜂巢狠狠地砸了块石头上去……

  穷极无聊的鬼王来了兴趣,决定跟山童去看一看这个新来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那是个有着一头白色乱发,支棱着两支红色鬼角的小妖怪,个子才勉强能够得着酒吞童子的腰带,盯着鬼王的眼神倒是十分狠戾。

  可惜再狠戾的眼神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也是无用,妖怪的那些小伎俩根本没有机会使出来就被酒吞童子制服了。佛珠化作的绳索将小妖怪捆了个结实,他只能躺在地上看着酒吞童子把他先前抢来的东西统统还给了失主。

  最后剩下一只死掉的野兔无人认领——那是小妖怪今天刚刚猎到的食物。酒吞童子拎起那只兔子在小妖怪眼前晃了晃,开口逗他:“你的?不过现在是本大爷的了。”

  小妖怪拼命扭动身体也挣脱不开这束缚,只得冲酒吞童子咧开嘴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尽力将自己的犬齿龇出来恐吓对方。

  “东西被抢走的滋味好受吗?”酒吞笑着,用尖锐的指甲划开了野兔的毛皮,将那带着血的兔肉递到了小妖怪嘴边,却在对方张口去咬的瞬间又缩回了手,让小妖怪这恶狠狠的一口只咬到了一团空气。

  ————————————

  酒吞童子将小妖怪拎回了鬼王座,深受其害的鬼众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各忙各的去了。

  接下来鬼王只是留在山顶喝酒睡觉。他吃掉了那只兔子,又吃了不少别的东西,但故意将小妖怪丢在一旁看着自己吃,却不分给他哪怕一丁点儿。

  第三日,原本沉默不语的小妖怪开始变得躁动,他实在是太饥饿了,却还是挣脱不开佛珠的束缚。

  妖怪只觉得酒吞童子想要饿死自己,求生的欲望让他再次拼命挣扎,却见酒吞童子蹲在了自己面前正带着笑看他:“饿了?”

  妖怪不明白酒吞童子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只是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看,却被酒吞往嘴里塞了个果子。妖怪又感觉身上一松,是酒吞童子收了佛珠放开了自己。

  妖怪只想马上逃走,却被酒吞按住。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坐回原处啃果子,一边啃一边反复打量酒吞童子,实在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原本香甜的果子也因为他的心不在焉而没尝出什么滋味。

  “以前总是你抢别人,如今自己被抢,感觉如何?”酒吞童子坐在小妖怪身旁笑着,缓缓晃动着手中的酒盏问出了这句话。

  妖怪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咬了一口果子。

  “你习惯这样了吧?一切都靠拳头说话,输掉的家伙别说食物,连保住性命恐怕都难,是吧?”酒吞童子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妖怪身上来自鬼域的气息,随即便明白了对方为何会如此好斗。

  大江山的另一侧是妖鬼横行的疆域,那里环境恶劣,食物和水都极其匮乏,生存在那里的妖怪为了活下去只得互相争夺资源,甚至要靠吞噬同族来吸收妖力变得更强。

  在这种环境下,弱者的结局就是死。小妖怪不止一次和死亡擦肩而过,但命运眷顾,他总算是在这数次与死亡的擦肩之中逐渐变得强壮了起来。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凭实力抢东西有什么不对,毕竟他见过的妖怪都是这么干的,自己只是有样学样。

  实力不济的状况也是有的,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妖怪对于酒吞童子的问话感到有些困扰:打不过就意味着没有食物,或者会死,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被抢是什么感觉?胜利者根本不会在乎失败者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喜欢挨打吗?”见妖怪不说话,酒吞童子微微笑了一下,再次发问。

  小妖怪只觉得酒吞童子和他以前见过的妖怪不太一样,除了更强大的妖力之外,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大妖的气质十分特别。虽然还在担心会被吃掉,却不知为什么心里并没有觉得很害怕了。

  妖怪盯着酒吞童子看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鬼王的问题。

  酒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被你打的那些家伙也是这么想的。”

  妖怪却不明白酒吞的意思,只是呆愣地盯着他看。酒吞见小妖怪已经吃光了果子,便从自己的肉食里又取了一份给他,一边看着他吃一边问:“你想过不靠争抢也能活下去吗?”

  妖怪狼吞虎咽着酒吞递过来的肉,没有出声,只是又摇了摇头。

  “这里食物很多,你可以试试换个方式生存。”酒吞童子看着小妖怪毫无吃相地撕咬着那块肉,笑了笑将酒盏送到了小妖怪面前,扬了扬下巴,“试试?”

  小妖怪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酒吞童子,又看了看酒盏中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把嘴巴凑过去用舌尖舔了舔那酒液,立刻就被辣得跳了起来。他如临大敌地盯着酒盏,只觉得那是什么自己没见过的怪物。

  酒吞童子发出了爽朗的大笑,他仰头将盏中酒液饮尽,把空碗亮给小妖怪看:“没毒!”

  有妖怪来报说山脚下又来了阴阳师挑衅,鬼王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丢给小妖怪一句话:“你可以留在这座山里,但是不准再抢其他妖怪的东西。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本大爷。”

  酒吞童子下山去了,只留下小妖怪独自呆在空荡荡的鬼王座。他还是不懂酒吞童子的意思,但眼下饥肠辘辘的他眼里只有各路妖怪奉给鬼王的贡品。于是无人看管的小妖怪终于吃了个饱,勉强算是记住了“不准再抢”几个字。

  ————————————

  鉴于小妖怪之前的恶名,虽然他不再去抢夺他人,可别的妖怪也还是绕着他走。惯于独来独往的他倒也没觉得不适应,这山中物产丰富,他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吃食,山泉水清澈甘甜源源不断,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他觉得在这里过得实在是不能更开心了。

  ‘朋友’这种东西,他本来没想过自己需要,但有时看见山兔和孟婆在山里赛跑,心里也会有点儿想要加入一起玩。可是山兔以前被他打得狠了,如今一见他过来立刻便跑掉,孟婆也是骑着锅子追着山兔离开,只留下小妖怪自己呆在原地。

  有一个极为弱小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那个……能不能麻烦你……”

  妖怪四下张望,终于发现了一个体态娇小的女妖,她是路边树上缠绕的藤蔓,化形不久妖气微弱,每日能维持显形的时间都很有限。有人类的商队曾路过此地遗落了一个给孩童的纸皮球,便被她捡来玩耍。然而这次玩球时她不慎用力过猛将球抛到了树枝上,她爬不上去,只好向这妖怪求助。

  妖怪爬上树帮她把球捡了回来,收到了生平第一次感谢。这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感受,便常常再来这里,有时和她一起玩球,有时帮她去别处摘来鼠尾草——女妖见过人类将这种紫色的野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她也想学着那样做,却始终学不会怎么编花环,只能胡乱地将茎杆插在头上。

  女妖就生在路边,常常能够见到过路人,她对人类的生活很向往,却无法离开原地太久。妖怪整日在山中游荡,有时会经过人类的村庄,便把自己看到的人类生活琐事转述给女妖。虽然妖怪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女妖却听得津津有味。

  见他似乎真的转了性,其他妖怪也稍微对他放下了戒心。他恪守着鬼王“不准抢夺”的命令,与这山中的同族渐渐熟络了一些。

  对有些好战的妖怪来说,打架无疑也是一种交流感情的手段。小妖怪和山童又干了一架,这次倒是没用什么阴招,但山童实在是不想和这种切磋时也凶狠得像个疯子似的家伙再打了。他们握手言和,两人虽然没到把酒言欢的程度,但至少不再像从前一样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了。

  山中无岁月,妖怪就这样在大江山住了下来,与其他妖怪渐渐熟识。只不过他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玩伴——他习惯了争斗,在玩耍中太过争强好胜,总是不小心会打伤别人。次数多了,小妖怪们虽然对他不再那么排斥,但还是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儿。

  妖怪也觉得和那些一碰就哭的家伙们在一起有些无趣,便自己在山间游荡,吃饱了就去追狼撵鹿发泄精力。

  后来,山中的一场急雨带了一个新‘朋友’给他,妖怪却未想到这友情的滋味后来会变得如此苦涩……

  ————————————

  鬼切从一个记忆走进另一个记忆,他看见了在鬼域挣扎求生的自己,看见了在山中悠闲快乐的时光,他回到了与源赖光共同度过的日子,又站在了大江山那遍地尸骸的战场……

  他在昏睡中无意识地呓语出声:“源赖光……主人……”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3)—祭

  大江山上常常会见到分散在不同地点,形状不一、大小各异的石碑。鬼切当年初到大江山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后来才从别的妖怪的口中得知缘由:鬼域的妖怪嗜杀好斗,败亡者往往尸骨无存,并不需要墓碑。然而大江山这里却不太一样,有妖怪死去时,其他的同族会埋葬他,会纪念他,会在他死去的地方留下一方小小的石碑,刻上他的名字或是简单的追忆之语。

  也有时候妖怪并无名姓,石碑上留下的便是一些线条拙劣而抽象的图案。除了墓碑下躺着的和刻下这图案的妖怪之外,大概再没人能看得懂,但这至少是他们曾经活过的证明。

  鬼切独自走在遍地的小石碑中,萧瑟的山风卷起林中散落的红叶,将一些被落叶掩埋了半截的墓碑暴露在他眼前。有许多石碑是新立的,墓穴的主人都死在源氏对大江山的那场退治之中。

  鬼切在一座新立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这石碑平平无奇,只在一角上挂了一只纸皮球。日晒雨淋之下,纸皮球已经很是破烂,这不是鬼切记忆中的那只球,但鬼切还是从球上残留的一点儿淡淡的妖气辨认出了墓穴的主人。

  鬼切蹲下身稍微碰了一下,那拴在球上褪了色的彩线便断掉了。鬼切收回了手,在原地蹲了半晌,站起身去采了一捧鼠尾草回来放在了那墓碑上。

  “你在做什么?”鬼切的意识里突然冒出了刀灵的问话。

  “……祭奠。”鬼切不想多说,只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

  “祭奠?”刀灵虽然曾见过源赖光祭奠死去的人类,却还是不太明白这种仪式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认识她。”鬼切的目光从放着鼠尾草的墓碑上移开,他一边回答刀灵的问话,一边缓慢地从其他墓碑上挨个看过去。

  “哈,你果然不忠心于主人!”刀灵的语气中饱含嘲讽与嫉恨,“枉费主人这么信任你,到头来你却还是要和妖怪混在一起。”

  鬼切冷笑了一声:“我本来就是妖怪,根本不需要什么主人。源赖光强行将我与刀融合,又封我记忆骗我替他杀了这么多同族,我凭什么要忠心于他?”

  “果然……只有我才永远不会背叛主人。”刀灵骄傲地说着,却突然语气一转又变得极其愤恨,“可是他却把一切都给了你!!”

  “鬼切,斩尽天下恶鬼之刀,源氏的重宝,这本该是我!”刀灵愤怒的声音在脑中吵闹,让鬼切觉得十分烦躁。

  “那你便拿回去!”鬼切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刀灵被这话刺激到,再次试图争夺主动权,依然是徒劳。

  “为什么……明明我才是鬼切……”再次失败的刀灵语气中透出绝望,鬼切突然感觉和自己密不可分的这个家伙好像又要哭出来了,这让他想到之前在梦中,刀灵一边哭泣一边爬到自己身上渴求抚慰的样子。

  一想到这个鬼切就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开口哄他:“好了好了,你也是鬼切,我也是鬼切,这样可以了吧?”

  “……我才是鬼切!你凭什么叫鬼切?”刀灵仍然心存不满,“斩尽天下恶鬼之刀——你也配叫这个名字?!”

  “我不想要这个名字。”鬼切沉默了一会儿,给出的回答刀灵却不太明白:

  “但我要记住自己做过什么。”

  ————————————

  鬼切从大江山不辞而别,一路追踪源赖光,如今两人终于再次直面。体内血契的跳动让鬼切确定面前的人货真价实,便再无废话挥刀便砍。

  十数年间的日夜相随与并肩作战,二人都对彼此的打法路数了如指掌,拆了数百招也是难分上下。但鬼切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人类的体力比不过妖鬼,源赖光已显疲态,只要自己继续紧逼,他定会露出破绽。

  果然,源赖光似乎是长时间战斗身体紧张过度,左腿肌肉突然发生了痉挛。他歪了一下身子差点儿跪在地上,手上的刀势便偏了,毫无防护的心口在这个瞬间暴露在了鬼切面前。

  好机会!鬼切看准目标再不去考虑其他,甚至干脆放弃了防御,整个人在此刻仿佛与本体刀合而为一,刀锋直直冲着源赖光的心脏刺去……

  在刀尖沾上源赖光的身体之时,鬼切的动作却没来由地迟疑了一下——机会转瞬即逝,源赖光挥刀格开了这本该取走他性命的一式,而且反客为主,将刀刃横在了因错失良机而懊恼,动作延迟了些许的鬼切颈上。

  阴阳术化出的锁链将鬼切束缚在地,源赖光站在鬼切对面盯着他,鬼切则闭上了眼睛懒得再看源赖光。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是心事重重。

  在鬼切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有所动摇时,便已隐约猜到了与源赖光对决可能的结局。武士道即求死之道,唯有信念坚定,心无所惧,方能一往无前。而自己不仅在这十数年间形成了不敢伤害源赖光的本能,甚至在心里对杀掉源赖光这件事也是感到犹豫的。

  原来,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他……

  鬼切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却只想苦笑。如此的深仇大恨,自己却留恋那些温存的假象,连狠下杀心都做不到,实在是太懦弱了。

  但一切都要结束了吧……这次自己会死在源赖光手里,或许也不算太糟?

  在鬼切思考着这些事情时,刀灵却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自己,他在心里疯狂地向并不能听到他话语的源赖光叫嚣着:

  主人,杀了他!快杀了他!!

  刚刚在鬼切和源赖光战斗时,刀灵拼尽全力稍稍影响了鬼切的动作,总算是让源赖光胜了这一场。刀灵在等待源赖光杀死妖怪的那一刻,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控制鬼切自己撞到源赖光的刀刃上去。

  源赖光却只是盯着鬼切,双眉拧作一团,表情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苦恼。

  哪怕你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妖怪了,最终却还是要选择站在妖怪那一边吗?源赖光咬了咬牙,暂时不去想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将会在族中引起多么大的非议,只是专注于当下,竖起手指结印施术:

  “等你醒来,仍然会是我源氏的最强利刃。”

  听到这话鬼切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源赖光究竟要做什么。他拼命挣扎了起来,狂暴地嘶吼:“源赖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才不是你的刀!!你休想再控制我!!!”

  他的声音由高亢逐渐变得无力,最终只剩下意识不清状态下的呢喃。

  这事态发展完全在刀灵的意料之外。主人为什么不杀掉这妖怪?为什么?!

  刀灵感觉到鬼切的意识在源赖光的咒术压制下逐渐减弱,急忙去争夺身体,终于用自己的声音叫出了一声:“杀了…他!”

  刀灵想告诉源赖光杀掉妖怪,但这话在源赖光看来却是鬼切残存意识下的言语。源赖光的眉头皱得更紧,再次加强了手上压制咒术的力度。在这力量压制下,刀灵只觉得意识迅速涣散,最终只低声吐出“主人”两个字便陷入了昏迷。

  ————————————

  黄泉之境。

  刀灵和鬼切的意识都被压制,现下付丧神和本体刀一起躺在法阵中央。纯净的灵力在刀上流淌,不断净化着刀身上沾染的瘴气,修复着刀刃受损之处。

  本体刀的恢复很顺利,但鬼切的状态却并不理想。鬼切虽然意识不清,可是他的妖气中充满了强烈的恨意,时刻冲击着咒术封印,这让净化变得很困难。黄泉之境附近已经开始出现零星的魔物,只怕都是被这恨意吸引而来。

  源赖光站在结界之外静静地注视着昏迷不醒的鬼切,打量着这张属于妖怪的脸庞。这张脸比起十多年前的少年模样成长了不少,但眉目间依然有昔日的神色,这让他的表情显得比被封印记忆时灵动了许多。

  鬼切现在的妖怪模样唤起了源赖光的记忆,源赖光突然意识到,当年正是妖怪身上那种属于山野的活力与自由的模样吸引了他,让他在压抑的源氏大宅之外寻得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那场大火改变了一切。在跟随自己的大多数时间里,鬼切总是寡言而顺从的,如果不是看见这张妖怪的脸,源赖光几乎已经快要忘了妖怪原本的性格是那样张扬。

  是我用人类的规矩束缚了他。

  源赖光看着结界中的妖怪沉默许久,再次施术加强了结界,将鬼切散逸的妖力与外界隔绝,以免引来更多的魔物。

  鬼切的净化需要时间,然而近来京都城内已经因为黑晴明实施阴阳逆转之术乱作了一团,且有线索表明那条被自己设计封印了的大蛇也对此事参与其中。源赖光实在是没有办法在此继续逗留,做完这一切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都。

  黄泉之境是充满灵性的净化之地,也有封印记忆的力量。鬼切的记忆形成了复杂的幻境,令他迷失于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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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预警:

现代AU,奶切,源赖光。 富家少爷和保护他的警察的故事。 1W字一发完,欢乐沙雕向,剧情狗血而老套。 衷心希望看完后能与我交流留下您的评论,感谢。


灵感来源是看了六老师的这张图(对不起你这个ID我真的是没弄明白怎么艾特):

https://rokuyo221.lofter.com/post/1f15a275_1caeaec17 不过和一开始脑的人设略微不太一样。

原图TAG没有标CP倾向,在我看来角色都是无差。总之CP的TAG是两头都打了的,文章内没有详细谁进入了谁的性行为描写,总之你喜欢他们怎么做,那他们就是怎么做的。

================以下正文===================

  “很好。”源赖光强压下马上要从嘴边脱口而出的脏话,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黑发少年,“于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

  鬼切,14岁,平安京最大房地产商最宠爱的宝贝孙子,目前在全市最好的私立中学就读,生活无忧衣食安逸,每天过得悠哉悠哉,富家子的生活任谁看见都只觉得可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羡煞旁人。可惜和大多数中二年级的孩子一样,鬼切的叛逆期想法也差不多,他觉得将来继承家业人生小目标就是先挣他一个亿这种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自己的理想和热情怎么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人生里?

  人活着要有激情!要燃烧自己!哪怕飞向太阳的下一秒就死去!

  总之,鬼切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很没意思,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摆脱这种读书考学将来每天套在能憋死人的西服里过得规规矩矩的人生。于是他逃学喝酒抽烟烫头泡妞打架总之以一切他想得到的出格手段反抗家族对他人生的安排。

  源赖光看见鬼切资料上的这部分介绍时,从咬着烟蒂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评价:“还是吃得太饱了。”

  于是再来说说源赖光:退伍兵出身,在边境部队服役时主要工作是缉毒,立过三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后来因为不想继续留在军队,便转业当了刑警。现年28岁,虽然年轻但因为个人能力突出,已经升到了副支队长的职务。

  本来鬼切这种浑小子平时犯的事儿根本轮不到源赖光管,但鬼切现在是他负责的一起特大毒品走私案件的重要证人,警局派了一支小队来保护他的安全,带队的正是源赖光。

  说起来十四岁的少年一般不会轻易和这种案件扯上关系,然而鬼切显然就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了……

  那天,鬼切和家里大吵了一架之后甩掉保镖偷偷溜去了一个废弃多年的码头。那里有一个旧集装箱,是鬼切自己改造的秘密基地。在心情恶劣时他会躲在那里发呆,或者偷偷哭泣,反正没人知道,这让他感到很安全。

  家里要安排他出国读书,今后的大学也为他选好了,要他去读金融。鬼切对祖父还算尊敬,忍着没有发脾气,只是克制地表示自己不想学这个。祖父倒是没难为他,但问他究竟想做什么时,鬼切却又说不出来。

  他只想过不平凡的人生,但要说具体是怎么个不平凡法,他自己也不知道。

  鬼切躺在集装箱里的床垫上,为自己的无力反抗而感到憋屈,甚至无声地流出了眼泪。他擦着自己眼角流出的泪水,祖父的话还在他脑子里打转:

  “小切啊,人得脚踏实地一点儿。”祖父上了年纪,即使对外还是精明强干,对孙子还是忍不住有些絮叨了,“学金融嘛,多好,以后来帮爷爷做事。生活轻松一点,没事还可以养养狗玩一玩嘛……多好啊……”

  海上由远及近的马达轰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鬼切一骨碌爬起来,透过集装箱的门缝向外窥视:外面的海滩上来了几个人,还有一艘快艇从夜间漆黑的水面上驶来,船上下来了几个外国人,他们和海滩上的几人碰面,聚在一起不知在交谈些什么。

  这个地方早已废弃,平时根本没人来。鬼切直觉认为这些人十分可疑,便掏出了手机透过门缝对着这些人开始录像。

  就这样,鬼切误打误撞地拍到了整个毒品交易过程,而且托这位富家少爷用的最新款手机超高倍变焦和夜视功能的洪福,视频中所有人的体貌特征都能清晰辨认。源赖光提取物证时将鬼切的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一边儿感慨这孩子的手机快比自己两个月的工资都高了,另一边儿感慨妈的贵东西果然有贵的价值,拍得是真他妈清楚!

  视频里有一个人是源赖光一直在追踪的代号“土蜘蛛”的毒枭,源赖光盯了他很久,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抓捕。这次交易虽然有线报,但对方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警察来晚一步,连毒贩的车尾气都没追到。

  正在源赖光懊恼地将车门摔上时,突然听见同事们举枪喊了起来:“站住!双手抱头!转身向后!否则开枪了!”

  源赖光立刻反射性地跟着掏枪瞄准,他眯着眼睛看着被探照灯晃得睁不开眼的那人——怎么好像是个孩子?

  源赖光自己举枪踱了过去,示意同事们把枪放下。他来到鬼切身边,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总算问清了来龙去脉。鬼切对于自己明明是个守法公民却被警察误解感到非常生气,但他最后还是把视频交给了源赖光。

  得到了重要证据的源赖光大喜过望,看着眼前这小孩气鼓鼓的样子,决定请他去吃夜宵。

  说是请客,但凌晨三点多也没什么饭店开着了,只有警队附近长年有个专门卖给这群工作日夜颠倒的刑警们开的小吃摊还在营业。源赖光和鬼切坐在街边支起的折叠桌旁,边吃边聊。

  源赖光感觉得到,鬼切除了生气之外,其实情绪还很低落。作为一个曾经优秀的侦查员和讯问老手,源赖光没用几句话的工夫就让鬼切对他掏心窝子了,也因此得知了中二少年的烦恼。作为一个眼看快到中年的过来人,源赖光开导了一下鬼切,至少在送这孩子回家时,鬼切的心情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了。

  除了录像作为物证之外,鬼切也要作为重要人证参加出庭,然而证人身份被泄露了。有人试图绑走鬼切灭口,但那天鬼切又和同学互换了衣服偷偷溜出了学校,对方找错了人,鬼切这才免于遭难。

  被绑的那位同学是市长的儿子,疑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发现绑错了人之后就将这位小公子绕了个圈子不露声色地又送了回去。在鬼切和这同学聊天时他才发觉事有蹊跷,便给源赖光打了电话——那天夜宵摊上他们相谈甚欢,互相留了号码。

  听说了这件事的源赖光十分警觉,立刻向上级申请加派人手而且亲自带队对证人进行保护。

  当源赖光真正和鬼切朝夕相处时,才发现鬼切居然是这么熊的一个孩子。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夜里看起来明明挺乖的小孩,现在居然令他感到头疼。

  太不安分了!根本不听话。哪怕是明知道有人要暗杀他,鬼切也还是各种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要去干什么,完全不按源赖光为他制定的安全措施去做,甚至有时还会故意对着干。

  本来按源赖光的想法是让鬼切直到出庭前都留在家里,这样比较方便他们保护安全。然而天天逃课的鬼切这个时候却开始装好学生非要去上学,坚持说家教讲得不行,会耽误他成绩。

  源赖光查了鬼切上学期的成绩单,寻思就你这成绩和缺考率,还有耽误的必要?

  反正最后是没拗过鬼切。他家里条件也好,承诺每天警察护送鬼切去学校所需的费用都由鬼切家里承担。就这样,源赖光和他带的小队最近成了鬼切少爷的私人保镖。

  这要是我儿子,我他妈不得揍死他?——源赖光皱着眉头叼着烟,盯着监控画面里又要从学校溜出去的鬼切。他早就猜到鬼切坚持要来上学绝不是为了好好学习,果然,在这么大个学校里,要逃开监控溜走可是比在家方便多了。

  但鬼切毕竟不是他儿子……

  心累。

  鬼切又一次成功溜出了学校,他逃学次数太多,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七拐八拐通过那些建筑的缝隙和不为人知的消防通道把跟着他的警察都甩掉了。眼下只要从这条昏暗的小巷出去,他就可以跳上出租车彻底溜之大吉了~

  就在他踏入光明世界的前一秒,源赖光出现在了小巷口。鬼切愣了一下转头就往回跑,然而源赖光身高腿长几步就撵上了他。

  “这儿以前可是我的辖区。”源赖光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得意,“跟我回去。”

  “不!!什么人身保护?你们这是监禁!老子才不要像个王八似的整天缩在壳里!”鬼切一边挣扎着想要甩开源赖光抓着他的手一边大声喊着。

  “离开庭没几天了,当几天王八死不了你。”源赖光不耐烦地将鬼切直接抱起扛在左肩就往回走,“再乱跑我就把你锁家里面。”

  话音未落,源赖光就听到了手铐闭合的清脆咔嚓声——鬼切从源赖光的后腰上拽下了警用手铐,直接铐住了源赖光的右手。

  源赖光挑了挑眉,将鬼切丢到地上,在这位少爷还没回过神来时,另一只手铐已经被源赖光动作干净利落地铐在鬼切左腕上了。

  “不错,你这次倒是挺乖的。”源赖光故意气这小孩。这下子也不用担心鬼切再跑了,源赖光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支抽上,慢悠悠地往外走。鬼切跟在他身后拼命地往下撸手铐,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源赖光突然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摸了一把,他叼着烟惊愕地回头看去,正好看见鬼切从他裤袋里摸出了手铐钥匙向一旁狠狠地丢了出去……

  源赖光伸出手,但只抓到一团空气。钥匙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弧线,然后消失在了路边的下水道的井盖缝隙里。

  “很好。”源赖光蹲在下水道旁看了又看,确定钥匙大概率是已经奔向大海了。他强压下马上要从嘴边脱口而出的脏话,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黑发少年,“于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哦~警官~”黑发少年吐着舌头耸了耸肩,作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你铐着我啊,当然跟你走咯~”

  源赖光冷笑了一声:“那就走吧。”

  这样子的确有点引人注目,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源赖光觉得鬼切不是会这么轻易认输的人,突然觉得有点期待他又会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果然,刚刚走到人多的大路上,鬼切就叫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拐卖儿童啦!!!”

  听了这话立刻有正义群众围了过来,看着源赖光和鬼切手腕上连着的手铐显得义愤填膺。

  源赖光瞥了一眼鬼切,不急不缓地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别听他乱喊。他随地大小便,我劝他还打我,这可是袭警。”

  源赖光说着,用左手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一道伤痕:“瞧瞧这给我挠的。”

  其实那是今天早上源赖光刮胡子时剃须刀干的好事,不过谁知道呢~

  群众们立刻改了口径。毕竟也从来没见过用手铐直接铐人这么嚣张的拐卖儿童方式,还是眼前这位警官的说法看起来更靠谱一些。啧啧,这么大孩子了还随地大小便,真不害臊啊……

  “你才随地大小便!!”鬼切要气炸了,脸憋得通红,只恨自己不能也掏出个什么证件来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毕竟他只有学生证。

  “你就是拐卖儿童!你……你警官证是伪造的!!”鬼切气急败坏地喊着。

  “哦?那要不然报警吧?”源赖光嘴角勾起,带着笑意看着鬼切,“我不介意跟你去警察局走一趟。”

  鬼切立刻就闭嘴了。警局的人都认识源赖光,去了无非是更丢人罢了。

  一旁还有好心的阿姨说着对对对要报警的,鬼切烦躁地喊了起来:“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源赖光开车,鬼切坐在副驾驶上,一路无话开回了鬼切的家。临下车前源赖光想找备用钥匙打开手铐,毕竟他们俩这个样子出现在鬼切的家人面前恐怕是不太好看,但他怎么也找不到那把备用钥匙了。

  “就这么下去嘛~敢做还怕人看吗?我可得让爷爷好好看看源大警官是怎么尽职责尽责地‘保护’我的~”鬼切坐在副驾驶上,斜着眼睛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瞟着源赖光。

  源赖光回忆了一下路上鬼切的小动作,确定是他偷偷摸走了扶手箱里的备用钥匙。居然知道备用钥匙放在哪儿,臭小子观察力还挺不错的。

  “拿出来吧,我知道是你干的。”

  “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鬼切说着,但已经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好吧。”源赖光耸耸肩,从带着的文件上取了一个燕尾夹,他将夹子的不锈钢把手拆了下来,用这玩意几下就捅开了手铐。

  “在下不才,练过几天技术开锁。”源赖光看着鬼切又一次冷下了脸,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向他伸出手去,“拿出来吧,这不是给你玩儿的东西。”

  “什么啊?”鬼切继续装傻。

  源赖光懒得再废话,他下车走到另一侧,拉开车门把鬼切按在座位上从上到下从外到里摸了个遍——在鬼切的内裤里找到了那把钥匙。

  “我操,你这熊孩子……跟谁学的在蛋下面藏东西?真恶心。”源赖光一脸嫌弃地捏着钥匙,只想着赶快去房子里洗手。他催促着鬼切下车,没有注意到少年已是满脸通红,走路的姿势也变得拘谨了许多。

  ————————————

  当天晚上鬼切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源赖光那双长年握枪的手在他身上抚摸,将他摸得全身发痒,甚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梦见源赖光将他那还没发育成熟的嫩芽握在手中把玩,源赖光那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一边吻他,一边用那带着枪茧的触感粗糙的手带给他极乐……

  第二天一早,鬼切发现自己梦遗了。

  源赖光觉得鬼切这几天好像一直在躲着自己,而且也乖乖地去上学了。大概是自己总算制住了这小子?源赖光这样想着,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今天有事要回警队一趟,就只留了下属在学校看着鬼切。谁知道源赖光刚在学校地下停车场里要发动车子,鬼切就拉开了他的车门钻了进来,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得,这小爷是又逃课了。

  “……回去上课。”

  “我不。”鬼切梗着脖子说道,“你那群手下看不住我,我要是下了车,可就不一定去哪儿了啊~你自己看着办。”

  让这个问题儿童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放着他乱跑强。源赖光看了看手表——再不出发他就要迟到了。他无奈地瞥了鬼切一眼,发动了车子。

  “到后面去坐。”源赖光摆了摆手,“后面安全。”

  “我不。”——鬼切牌复读机,你值得拥有。

  “那你把安全带系上。”源赖光懒得再跟这小孩斗嘴,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鬼切一路上的心情似乎很好,虽然源赖光的车子比不上鬼切家的高档,但他还是好奇地在车里东张西望,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对前挡风玻璃下面放着的高达模型摆件感到非常有兴趣。

  “喂,把手给我。”在一个路口等信号灯时,鬼切突然对源赖光说了这么一句。

  “干什么啊?”源赖光单手扶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信号灯的倒计时随口问着。

  “叫你给我就给我。”鬼切一边说着一边拽过了源赖光的右手,嘴里继续瞎说着胡话:“我夜观天象觉得你整天只知道工作一定是个单身宅男,给你看看手相算一算你什么时候能结婚……”

  源赖光嗤笑了一声刚想回嘴逗鬼切,突然发现鬼切不知又从哪里搞了一副手铐把他的右手和鬼切自己的左手再次锁在了一起。

  “我次……”源赖光看了看手铐,又看了看鬼切,“你从哪儿弄来的?”

  “秘密~”鬼切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他得意地晃了晃和源赖光锁在一起的左手,笑嘻嘻地看着源赖光,“光哥,嘿嘿,那个什么技术开锁,教教我呗……”

  源赖光皱着眉抬起右手仔细观察着这副手铐,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这不是小孩子的玩具,而是真正的制式警用手铐,甚至和源赖光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从哪儿偷来的?”源赖光的手铐还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裤腰上,那么这副手铐来源最大的可能性,恐怕就是他的哪个下属保管不慎遭了鬼切这个小东西的贼手了。

  信号灯已经变绿,后面的车子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源赖光只得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询问鬼切。

  “到底是谁的?快说!”源赖光的表情变得很冷峻,看来是真的生气了。鬼切见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敢再跟他油嘴滑舌,承认了手铐是自己从一个叫义实的警察那里‘顺’来的。

  “……很好,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居然连警械都看管不好,真是太失职了。这次幸亏是鬼切只对手铐感兴趣,万一他下次敢偷枪,岂不是要出大事?

  还没等源赖光的怒气稍稍平息一点,他就发现环境有些不对:有一辆车一直在跟着他们,而且现在明显在加速……

  “趴下!”源赖光一边冲鬼切大吼着一边急转方向盘,后面那辆车猛地撞了上来将源赖光的车子撞得几乎转了七百二十度之后顶到了路边。

  源赖光被撞得脑子有些发昏,但还是猛踩油门让车子在被另一台车再次撞上之前蹿了出去。他将油门踩到了底,沿着公路一路狂飙,一边伏低身子开车一边急切去推鬼切:“鬼切?鬼切?!你还好吗?”

  鬼切也是被这变故搞得脑子发懵,他缩在座位上茫然地抬眼看源赖光,张口叫了他的名字,动了动身子想抬头坐起来。

  “别动!”源赖光连忙喝止他。车窗玻璃上出现了几个弹孔,鬼切的脑袋再抬起来一点儿恐怕就要被打中了。

  源赖光想掏枪反击,但他的右手还和鬼切铐在一起实在是行动不便。他一边继续开车一边焦急地指挥鬼切:“扶手箱里有备用钥匙,快打开!快!”

  鬼切找到了备用钥匙,但怎么也打不开手铐,他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不行!锁好像坏了!”

  源赖光暗骂了一句,脑子飞转思考着对策,却突然问了鬼切一句:“你有没有和义实说过那天你把我铐起来的事?”

  ……

  鬼切的学校在市郊,虽然环境清幽但附近人口密度很低,此刻路上只有源赖光的车和凶犯的三台车。源赖光一边将车子在路上开成了S形躲避着子弹,一边让鬼切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直接按1快速拨号。

  那是刑侦大队教导员安倍晴明的号码,他是源赖光的战友,他们曾在同一支部队服役,不过晴明做的主要是情报工作,比较偏向文职。转业之后他们的关系鲜有人知,表面上看起来也很生疏,但实际上他们互相将彼此设为了紧急联系人,为的就是防止今天这种情况发生。

  求救信号发出去之后剩下的就是拖延时间了。凶犯的目标是杀了鬼切灭口,一直在空阔的大路上不是办法,源赖光回想起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烂尾楼,便拼了命地把车往那边开了过去。

  源赖光猛踩刹车将车子甩到了楼内,利用墙壁做遮挡,把鬼切抱在怀里下了车,拽着他跑上了楼梯。

  凶犯的车子紧随其后进来。他们有六个人——源赖光趴在二楼地上透过没封死的地面水泥板的缝隙观察着。上楼的时候来不及抹去脚印,他们迟早会追着楼梯上的痕迹跟来。

  源赖光爬起来,拽起同样跟他一起趴在地上的鬼切,轻声道:“走。”

  他们躲在一根混凝土柱子后面,源赖光背靠着柱子,竖起耳朵听着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在听到了第一声踩在楼板而不是楼梯钢筋上的声音时,源赖光果断探出头去射击——打中!

  他缩回了一下又立刻补枪——double kill!

  但第三次源赖光就没这么幸运了。虽然射中了第三个人,但和鬼切铐在一起拖慢了他的动作,一颗子弹从他右前臂中间穿过,血立刻喷了出来,溅了鬼切一脸。

  源赖光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把枪换到了左手。敌人被源赖光神乎其神的枪法震慑到了,一时不敢过来。他靠着柱子大喘气,看了看身旁明显呆住了的鬼切,抬脚踹了踹他,小声地说:“喂,吓傻了?”

  “对,对不起!”鬼切回过神,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他抓着源赖光受伤的手边哭边道歉,说自己不该偷手铐,不该逃学,不该不听源赖光的话……

  源赖光龇牙咧嘴地打断了他:“好少爷,求求你,要么,你就给我包扎一下,要么你就行行好别再碰这只手让我少流点血吧!”

  鬼切二话不说撕开自己价值不菲的运动背心为源赖光包扎,耳边听见源赖光低声对他说着:“等一下抱紧我,我把外套……”说到这里源赖光才发现因为自己和鬼切还铐在一起,外套根本脱不下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嗯……还是裤子吧。我把裤子丢出去吸引火力,你就和我一起从地上滚到对面那个墙角去。记住了吗?”

  鬼切噙着眼泪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源赖光抓紧时间把自己的外裤脱了下来攥在手里,盯着鬼切,嘴里数着倒计时:“三,二,一,走!”

  源赖光将裤子丢了出去,布料在空中展开,上面立刻多了几个弹孔。

  源赖光和鬼切成功抵达了墙角,这里是个死角,只要守好一面就可以了。鬼切好不容易略微松了一口气,才发现源赖光眉头紧皱面色不对。

  刚刚滚动时,一颗子弹打在墙上之后发生了跳弹,从后背嵌进了源赖光的左肩胛骨,这下子他连左手也举不起来了。

  鬼切手指轻轻颤抖,摸了摸源赖光肩上被血染红的地方,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喊了起来,一把抓起源赖光的枪冲着外面砰砰砰连着开了好几枪,将弹夹里剩余的子弹都打光了还在死死扣着扳机。

  “我操!!”源赖光气得骂出了声,他把鬼切拽了回来,这个动作让他的右手又开始往下滴血了。

  “冷静点!我可就一个备用弹夹了,给我省省吧!”源赖光一边骂着,一边吃力地从裤子里往外掏弹夹。鬼切帮他摸了出来,却被源赖光按住了手。

  鬼切不解地抬眼看去,与源赖光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对视着,只见源赖光非常严肃认真地说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学过一点儿枪械使用,对吧?”

  鬼切点了点头。他这种富家子弟为了防止被绑架等个人安全问题,一般都会学一些格斗技能甚至是武器的使用方法。说起来鬼切的射击成绩其实还不赖,但那是在靶场而不是实战。此刻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手也在抖个不停,这种状态下能打中些什么,鬼切自己也不知道。

  源赖光松开了手,让鬼切给枪换好弹夹,然后抬起右臂从鬼切头上绕过,将少年拥在了怀里。源赖光用自己的右手覆盖在鬼切的手上,让他双手举起枪来躲在墙后慢慢向外探着瞄准。

  “别怕,深呼吸。”源赖光的声音在鬼切耳畔响起,他的手握着鬼切的手,温热的血液蹭在了鬼切的手上,少年颤抖的手却在源赖光的手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做得好。”源赖光称赞了鬼切,他的声音在胸腔中震动着,被搂在他怀里的鬼切清晰地感知到。鬼切感受着源赖光的呼吸和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节奏,突然只觉得非常安全。

  “屏息,收腹,尽量稳住手腕,瞄准……”源赖光的声音在鬼切耳边继续说着,鬼切不再去想其他,只是按照源赖光的口令去做着,手铐的链子将他的手腕勒出了红痕,但他根本不觉得疼。

  “射击!”

  随着源赖光的话,鬼切扣响了扳机。没打中,但也没偏离很多。

  一名凶犯藏身的水泥立柱被鬼切这枪打了个坑,剩下的三人立刻停下了要冲过来的脚步。

  源赖光和鬼切缩起身子躲了回去,再次听着外面的动静。凶犯放慢了脚步,声音太微弱了,听不出距离。源赖光嘬着牙花子只觉得事情难办,突然发现外面的光线变暗了一瞬——是影子!

  “打!”源赖光连忙喊出命令,鬼切抬手向外就是一枪。

  一个陌生的男人胸口中弹扑倒在二人面前,身体抽搐着,翻着白眼瞪着鬼切和源赖光,口中一边发出嗬嗬嗬的声音一边吐着血沫。

  鬼切完全看呆了,他的身体保持射击的动作僵在那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在他面前正在死去的人。他不想看,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源赖光将他抱紧,他无法抬起左臂,只得将头搁在鬼切肩膀上,用自己的脑袋蹭着鬼切的,强迫他把头转开:“别看……别看……鬼切,看我,看着我,别看他。”

  鬼切仍是很呆愣,他转过头来看着源赖光的眼睛,微微张着嘴巴轻轻喘息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有金属物体落地的声音。

  源赖光看见了落在面前的手雷,抬脚去踹飞的同时将鬼切抱在自己怀里压在了身下……

  手雷近距离爆炸给鬼切造成了短暂的失聪,他没有听到外面的警笛声,只觉得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尖锐的耳鸣。他推开源赖光,只见后者白色的头发中间流出了红色的血,将他额头上那绺本就鲜红的头发染得更艳。

  鬼切摇晃着源赖光,大声喊着问他感觉怎么样。然而他听不见源赖光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的。源赖光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

  两日后,平安京中心医院。

  “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了嘛……别哭了。”源赖光半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左肩和右手也全都打着石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鬼切,连想伸手给他擦眼泪都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鬼切一边哭着一边道歉。自从他们获救后源赖光下了手术台,每次探望时鬼切都会把这句话重复无数次。

  “哎呀真的不怪你。”源赖光被鬼切哭得不知所措,只得尽量哄他,“是义实猜到了你想偷手铐,故意把锁芯弄坏让你偷走的,目的就是为了限制我然后杀掉你。当初你的身份泄露也是他干的,他是土蜘蛛安插在警方的内奸。”

  “我的天,别哭了……我不是还没死呢嘛!你怎么哭得跟参加我葬礼似的?”源赖光没有好手,只得冲着鬼切抬了抬下巴,“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的金主少爷有没有哪里伤到。”

  为了保护鬼切,源赖光趁机和鬼切的祖父谈了谈,后者非常爽快地赞助了警队一笔经费,买了一批新型防弹衣和其他一些警具。

  防弹衣的质量,源赖光已经亲身验证过了:抗震和防弹性能都不错,不过他运气不算太好,还是被手雷弹片划伤了头皮。

  总之,金钱的力量是伟大的啊——源赖光感慨着,笑着看走近自己坐在床边的鬼切:“别光是口头道歉,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吧。以后别再犯浑了,好吗?”

  鬼切抽着鼻子使劲点头,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

  “嗯。”源赖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以后好好读书,别再和家里对着干了。”

  这句话鬼切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源赖光看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道:“我要当警察。”

  “喂,不要冲动。”源赖光无奈地撇了撇嘴,“当警察有什么好的?又苦又累还没钱,就你那个手机,我就舍不得买……”

  还没等源赖光吐完苦水,鬼切就打断了他:“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

  正在说话的源赖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愣愣地盯着鬼切,从面前少年的脸上读出了毋庸置疑的决心。

  完了。源赖光心想,这小子是来真的。

  源赖光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太小了。这种青春期的‘喜欢’往往只是一种依恋,长大后就会消退的。你不必因为这个去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我保护你,也只是因为职责所在……”

  “我决定了,我要当警察。”鬼切没有接源赖光的话茬,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源赖光,不再哭泣而是非常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做到的。”

  ————————————

  八年后,已经晋升到大队长的源赖光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新人档案。

  档案上的照片是一张源赖光并不陌生的脸,实际上从鬼切考入警校的那年开始,源赖光就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

  自从十四岁那年之后,鬼切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刻苦。如今这小子终于顺利毕业,然后托了家族里的一点儿人情,将他自己分配到了源赖光手下。

  有人敲门。

  “请进。”

  “新人报到。源队长,好久不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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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番外:

  某天事后。

  鬼切:你为什么要把我调到酒吞童子的队里去?

  源赖光:警队不允许办公室恋爱。调走你这个新人和调动我这个大队长哪个更方便?

  鬼切:可是酒吞不是你的死对头吗?

  源赖光:谈不上死对头,行事手段不同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对自己的弟兄那是没的说,但我劝你最好别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鬼切:他知道了会怎样?

  源赖光:那你恐怕会多很多立功的机会,毕竟越多干活才越有机会立功嘛~(耸肩)

  ……

  源赖光找出一个盒子递给鬼切,里面是用一副旧手铐改造成的情侣手镯。

  “就是当初那副手铐。锁芯坏了修不了了,我就稍微滥用了一下职权,把它报废私藏了。”源赖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鬼切喜滋滋地将一只手镯戴在了他手上,又把另一只戴在了自己手上。

  “我们不需要锁链也可以相连。”源赖光和鬼切牵着手,微笑着说道。

  手镯在他们握着的手上映着太阳闪闪发光,那是一副锁住了整个人生的手铐。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2)—双

  鬼切做了一个比先前更加怪异的梦。

  他的梦中又出现了那个白发红角的妖怪。先前妖怪和鬼切一见面就打得不可开交,这次双方却是都没有急于动手,鬼切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妖怪:他有着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但眼眸不同于自己这种浅淡的灰色,而是鲜红。妖怪眼睛周围蜿蜒的红色妖纹像是伤疤,却又仿佛哀泣时流淌下的血泪。

  等一下,那不仅是妖纹,这妖怪居然真的在哭?

  鬼切被妖怪这不同以往的反应搞得一愣,妖怪却趁他愣神的瞬间扑倒了他。鬼切大惊失色连忙想要挣脱妖怪的钳制,却迎来了如狂风骤雨般密集地落在自己唇上脸上的吻。

  鬼切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发现妖怪没有像从前一样想要杀掉他,反而一边哭着一边疯狂地亲吻和抚摸着他,口中的话语透出强烈的嫉恨与悲哀:

  “他就是这样亲你的吗?就是这样抚摸你的吗?!”

  斩鬼之刀因妒忌堕入鬼道,恶鬼却误打误撞成为正义之刃。

  刀灵一边说着一边流泪,他抓着鬼切的手强迫鬼切像源赖光对鬼切做的那样来抚摸自己的身体;疯狂地吸吮鬼切的嘴唇希冀从上面汲取到哪怕任何一丝残留下的属于源赖光的气息;他打开身体像曾经通过共感体会过的那样,让鬼切进入了自己;他闭上了眼睛,在回顾被填满的感觉时喃喃自语着:

  “主人……嗯……主人……”

  鬼切却只觉得惊恐万分,他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妖怪。一般来说,鬼切在遇见其他妖怪时只需要杀就是了,可现在……这…这也太荒谬了?这是在干什么?!

  鬼切挣扎着想逃开,却对上了妖怪那双写满了痛苦的泪眼。在这个瞬间鬼切只觉得自己与这妖怪是如此的相似,妖怪那激烈的情感深深地感染了他,让他突然又想起了以为自己要被源赖光抛弃的时候,本来要推开妖怪的手便停滞了动作。

  “抱抱我,求你了……”刀灵主动贴上鬼切的身体搂住了他,一边哭着一边说:“求你……爱我啊!主人……”

  ——————————————

  “昨晚梦见什么了?”

  这个荒唐至极的梦让鬼切一早上都显得心不在焉的,直到源赖光上朝回来之后他还是有些走神。突然被主人问了这样一句,鬼切猛地一激灵总算是略微收回了些心思。

  鬼切不想让源赖光知道自己又梦见了妖怪,但又从心底里抗拒欺骗主人这件事,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梦见……一个……白色头发,红色眼睛……很像您的……嗯……”

  源赖光突然显得很狡黠地笑了起来,他打断了鬼切的话,问道:“鬼切,你知不知道自己昨天说了什么梦话?”

  “嗯?梦话?!”鬼切一惊,只觉得自己梦见妖怪的事终于还是藏不住了。 他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到该如何和主人说这件事,却是源赖光又开了口:

  “昨天夜里,你一直在求主人爱你。”源赖光笑着摸了摸鬼切的脸颊,“是梦到我了吗?”

  鬼切眨了眨眼看了看源赖光,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在源赖光看来只觉得鬼切这是默认了。他笑得更开心,伸手揽过鬼切,在自己的爱刀耳旁小声地说着:“看来是我爱得还不够,才让鬼切梦里也在想着。今后还得多努力‘爱’鬼切才是,对不对?”

  源赖光一边说着一边叼住鬼切的耳垂轻轻咬了咬,满意地看着后者身体颤抖了一下之后脸上迅速地泛起了红晕。

  “不过,白天还是该做白天应该做的事。”源赖光直起身来拍了拍鬼切的肩膀,“去练刀吧,今日的修习可还没完成呢。”

  ——————————————

  鬼切渐渐习惯了妖怪的存在,哦不,那家伙总说鬼切才是妖怪,他说自己是刀灵。总之,鬼切对于刀灵的出现已经见怪不怪了。

  刀灵不止会出现在鬼切的梦中,有时还能够代替他战斗,甚至鬼切已经摸索到了一点儿在清醒状态下与刀灵对话的方法。他们开始能够和平共处,不再争个你死我活。但是每次在见到源赖光时,鬼切都能感受到刀灵疯狂地想要出现,可他一直把这异状掩藏得很好。

  “明明你才是妖怪!把主人还给我!”——刀灵在他脑海中愤怒地叫着。

  “……我不信。”鬼切每次都这样回答。

  然而大江山鬼王死前那惊诧的表情和那句再没机会说完的话让鬼切没来由地感到心慌。为何酒吞童子会露出那样一副震惊的样子盯着自己?他说“你是……!”

  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鬼切从大江山返回京都时想了一路,然而鬼王已死,首级就盛在他护送的铁匣内,他已经没办法再去追问一个死人了。

  鬼切以为这个问题自己永远也不会再知道答案,却在罗生门之鬼的瘴气冲破他记忆的封印之时,发现自己这十数年间居然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

  盛怒之下鬼切妖性爆发,化身恶鬼血洗了源氏大宅。刀灵想要争夺身体,却实在无力战胜此刻灵魂中都燃烧着仇恨的鬼切,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鬼切将刀捅进了源赖光的胸膛。

  与主人灵魂相连的刀灵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人并不是真正的源赖光,但鬼切却似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并没有察觉到这点。刀灵于是不再挣扎,他收敛了力量旁观着这场战斗,直到鬼切和“源赖光”同归于尽,一同倒在血泊之中……

  鬼切失去意识倒下的时候,刀灵只觉得欣喜若狂:妖怪已死,再也没有谁来和他争夺身体,他终于能以自己真正的模样去见主人了!

  刀灵终于夺回了身体,他努力睁开眼,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马上见到源赖光。但刚刚的战斗消耗了鬼切太多的力量,刀灵此刻也是走得踉踉跄跄,他绊了一下扑倒在地,想爬起来时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腕。

  刀灵回头看去,发现那茨木童子的鬼手居然动了起来,沾着这一地的血液在自己小腿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刀灵想去掰开鬼手的指头,谁知却他越掰鬼手攥得越紧。不仅如此,地面上流淌的血甚至都被这鬼手吸收了过来,一条条红色的血线仿佛蠕虫一般向刀灵的方向爬过来,刀灵大惊之下挥刀想要再次斩断这只鬼手和血线,谁知这些血线不仅不惧刀锋,反而层层缠绕上了那把黑柄金月武士刀的刀身。

  刀灵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徒劳地挣扎着,突然心头一震——该死!鬼切怎么好像又要醒过来了?

  茨木童子的右手给了鬼切新生,其中蕴含的强大妖力让刀灵再一次在争夺主动权的战斗中落败,不得不跟随鬼切回到了大江山。

  ————————————

  鬼切与茨木童子的第二次见面又是以大打出手开始的。在打斗中鬼切终于通过血契的感应意识到了源赖光并没有死,于是这次战斗以解除误会后鬼切与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结成了同盟,计划再次向源赖光复仇而告终。

  虽是同盟,但鬼切并没有留在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居所附近,也远离了百鬼聚居的南部山腰,只是选择了北侧山脉一处极为荒凉偏僻的地点离群索居。

  刀灵却是每时每刻都不想跟着这妖怪留在这大江山中。

  “他又骗了你,他用傀儡术耍了你哈哈哈哈哈!!你不想复仇了吗?去杀他啊!去啊!你不敢去是怕死吗?!”

  意识中,刀灵这样嘲讽着鬼切。

  刀灵希望鬼切能够再次杀回京都去找源赖光,他认为源赖光这次一定能够杀死这个妖怪,那么自己就可以出现在主人面前了。

  “我才是您的爱刀,我不会背叛您,我会永远站在您这一边。”——刀灵甚至连见到源赖光时该说什么都已经想好了。

  然而鬼切却迟迟不动。他整日只是抱着本体刀坐在一处略微背风的石头坳里发呆。他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回想自己曾经在这山中度过的日子,思绪却总是不经意间转到在源氏的生活。

  他看到山溪中的鱼儿肥美,便想起了源赖光与他对饮时用来下酒的烤鱼的滋味;有大雁从头顶掠过,就忆起了源赖光教导他弓术时从背后虚虚搂着他纠正姿势,想到了源赖光握住他的手一起开弓搭箭射中的鸟儿;他见到了一片樱树,源赖光的庭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樱花便又浮现在眼前……

  鬼切绝望地发现,源赖光已经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即便是有朝一日真的杀死了源赖光,他也仍会困在这些过往之中。

  我的心已经犹豫了——鬼切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我不能放过他——鬼切攥紧了刀柄,对自己坚定地说道。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1)—误

  “您……真的不是要放弃我?”鬼切犹豫地问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要太妄自菲薄了,鬼切。”源赖光轻轻笑了笑,“你说担心自己太容易被妖术影响,这件事不是已经处理过了?你还在担心,是信不过我的阴阳术?”

  鬼切连连摇头,他犹豫了半天,才嗫喏着说出了感觉源赖光不再信任自己的那些小事。

  “原来如此。”源赖光微微点头,“你状态不佳,我的确有些担心,但是……”

  一听到源赖光承认了最近疏远自己的原因正如猜想之时,鬼切就又沮丧地低下了头。源赖光只得中断了没说完的话,将手再次抚上鬼切的脸颊,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看着我,鬼切。”

  鬼切只得听命。他望着源赖光的眼中微微泛着泪光,却又因为不知道主人要做什么而显得有些茫然。

  “你是我最得意的刀。”源赖光与鬼切的目光对视,真诚地说着,而后在鬼切唇上留下了浅浅一吻,“但再好的刀也需要磨砺,你也一样。我并非不信任你,这些经历只不过是让你变得更锋利的过程罢了。”

  “鬼切,受到妖气沾染就净化它,哪里做得不好就改正,可是你这样轻言放弃像什么样子?”源赖光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斥责,“就算是我也会有失误或者受伤的时候,假如我哪天失败了一次,你难道就要怀疑我不配做你的主人了吗?”

  这话对鬼切来说实在太重,他一个劲儿地否认加道歉,对辜负了主人的心意感到羞愧难当。

  “怪不得最近守夜时你都呆在外面。”源赖光微微勾起嘴角,将鬼切揽入怀中,“我命令你今后还是留在房间内守夜,这样鬼切不会再失望了吧?”

  “主人,我……”鬼切还想辩解说怕自己会给主人带来危险,但源赖光的唇已经覆上了鬼切的,把后者所有的话都堵回了肚子里。

  ————————————————

  次日鬼切是和源赖光互相拥抱着醒来的,他和主人缩在同一床被子里,源赖光还没有醒。鬼切再一次近距离观察着主人的睡颜,不自觉地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

  真希望能够就这样一直陪在主人身边——鬼切这样想着,垂下眼帘将搂着源赖光的手臂又微微紧了紧,决定将心底另一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先前,鬼切在那些纠结心思的影响下,战斗时只顾冲杀而常常忽略了自身的安危,甚至有一次差点就死了。凶残的恶鬼将他重重包围,在妖鬼瘴气的侵蚀下,他已看不清两步开外的东西,挥刀的动作也变得迟钝。精疲力竭之际鬼切感觉自己已经无力维持身形变回了那把本体刀,却突然觉得自己还在杀鬼。

  鬼切的感官给了他一种奇异的认知:他觉得自己是刀,可那握着自己本体刀在战场上继续大杀四方的人是谁?那怎么好像还是自己?

  与之前不同,战场上现在的“鬼切”眼中只有他的目标,他的战斗风格尖锐而直接,一往无前地将所有障碍统统斩裂,甚至有时显得有些不分敌我。他仿佛是一台无情的杀戮机器,即便是身旁同为源氏的武士也难免被他的锋芒所伤,只得退避三舍。

  当战斗结束时,那个“鬼切”双手各执一刃立于尚未散尽硝烟的战场,环视四周的眼神里仍然透出一股对杀戮的渴望。

  鬼切只觉得怪异极了,那人看起来分明就是自己,但鬼切又的确知道那不是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个鬼切极为熟悉的身影穿过烟尘而来,鬼切下意识地想叫主人,随即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化形之后的身体内,不再感觉自己只是那把本体刀了。但灵力的巨大耗损让鬼切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一时间只觉得连站起的力量都没有。

  源赖光将鬼切扶起,一边以自己的灵力为他恢复,一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周围那些被斩得七零八落的恶鬼残肢。这次战斗源赖光给鬼切的命令是要他带领侧翼的兵力配合自己这边的主力部队做辅助,但不要冒进,然而鬼切似乎杀得兴起完全忘了自己的嘱咐。

  不过看鬼切这幅精疲力竭的样子,现下也不是教训他的好时机。源赖光按下心头的不满,专心为鬼切治疗。责罚之事容后再议吧。

  鬼切终于将战斗时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他倚靠在源赖光的怀抱中,一想到今后自己会被主人弃之不用,可能再也无法像这样亲近主人,便觉得悲从中来。

  而且自己刚刚那究竟是什么怪异的感觉?鬼切先前只觉得自己是太容易受妖气影响,现在却开始怀疑梦中那个白发妖怪所言非虚。

  难道……我真的不是主人的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瞬间就被鬼切狠狠地压下去了,他一丝一毫也不愿意细想这件事存在的可能性。

  我是主人的刀,我不可能是妖怪。

  鬼切这样想着,在心里又重复了几遍,告诫自己一定要珍惜还能为主人效力的时光。他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源赖光的衣服,后者以为爱刀伤痛难忍,便轻轻吻了鬼切的额头以示安抚。

  鬼切闭上眼,感受着源赖光对自己的关爱,在心中坚定地对自己说道:

  我永远是主人的刀。

  ——————————————

  刀灵很绝望。

  主人被妖怪所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妖怪鸠占鹊巢让主人误以为他才是刀的付丧神不说,现在还与主人耳鬓厮磨,骗得了如此的关爱。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妖怪夺走。

  刀灵十分不甘,他拼了命地想把妖怪赶走,好让自己能出现在源赖光面前,却始终做不到。但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在一次战斗中,那妖怪力竭不支,刀灵看准机会终于能够显现在人前,然而源赖光这次却是与鬼切分头作战,此刻不在附近。

  刀灵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为他指引源赖光所在的方向,便冲着那方向一路杀了过去,恨不得将所有挡路的东西统统斩断,只盼能够马上去到主人身边。

  刀灵已看到了源赖光的帅旗,却觉得离那边越近,身体不知怎么就变得越发沉重起来。他拼命斩杀着扑上来的妖鬼,只想能够离源赖光近一些,再近一些……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映入了刀灵的眼中,这是他第三次真正地用自己的双眼看到源赖光。刀灵激动地想要呼喊主人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再一次丧失了形体。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让他变回了那把刀,刀灵“听”见了“自己”口中唤出了主人,“看”见了源赖光将“自己”拥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妖怪又能出现?

  这种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刀灵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反复跌宕,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身上一定是有什么压制的法术,在距离源赖光远一些的地方,那种不适感就会减弱,自己甚至能够在妖怪虚弱时化形显现;而一旦踏入源赖光身旁一定范围内,自己就会无法抗拒地变回本体刀。

  我的存在是不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让主人知道了?

  再一次,刀灵伤心绝望地躺在刀架上,通过那种诡异的共感去被迫感受主人与妖怪的温存。刀灵想把这当成是主人在爱抚自己,但身体感觉与灵魂的错位让他只觉得内心非常痛苦。

  主人的一切温柔与粗暴,爱语和欢颜,都不是给他的;名字,关爱,源氏重宝的荣光,都属于那个妖怪。妖怪成了“鬼切”,自己只是“本体刀”,只是……刀。

  只有当源赖光沉沉睡去之时,那种压制的力量才会稍稍有所减弱。但刀灵仍然无法显现,只能出现在妖怪的梦中。

  刀灵已经知道自己无力将妖怪杀死或赶走,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和那妖怪不过是同一棵树上分出的两根枝杈,哪怕彼此不断地争夺阳光与养分,却也无法分离。

  绝望之中,刀灵做出了一件他之前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