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鼠吱吱吱

沙鼠的耗子窝,文基本都放这里了,找文请看置顶。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刃之心(4)-改造

  此次任务的全部数据均已上传至中心实验室的电脑中,鬼切在进行自我休整的同时,大脑也处于一种类似于睡眠的状态。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黑夜山的那间实验室,但这次他没有站在实验室的地面上,而是一丝不挂地悬浮在那外方内圆的柱状的培养池内。

  头上接驳着许多导线与细管,腹部连着的是好似脐带一样的东西,身体周围都是液体,这情境就仿佛胚胎在母体中被羊水环绕。培养液和那弧形的玻璃壁将光线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样,从培养池内向外看去,世界整个都变了形,随着液体的流动而四下摇晃着,仿佛恐怖片里的场景。

  鬼切轻轻转动眼球想将周围的场景看得更清楚一些,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睁开眼睛,他并不是在通过视觉感知这个环境?可是这景象似乎又毫无阻碍地进入了他的脑子,在脑海中可以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鬼切挣扎了起来,这情况太诡异了,他想要摆脱这禁锢,身体却不听使唤。他铆足了力气挥了挥手臂,手指在弧形的玻璃上无力地滑过,将培养液带起了一股微小的水流。那坚固的玻璃壁纹丝未动,鬼切的动作就像是胎儿对母体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鬼切变得有些焦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任务失败了吗?等等,任务……是什么?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我……我一直就在这里?哪儿来的任务?

  鬼切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很混乱,他暂时停止了挣扎,试图将脑内记忆的碎片梳理清楚。手……鬼切注意到自己双手完好,可是,自己的右臂不是被主人改造成了机械义体吗?主人……主人又是谁?鬼切只觉得记忆中有那么一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但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叫着自己的名字,然而连这个名字的发音都在脑海中模糊了。

  “NO.S80117脑波监测出现异常。”鬼切听到了一个无感情的机械音在培养池外响起,但隔着这厚厚的玻璃壁和液体,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似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向他走来,停在了他面前。隔着玻璃鬼切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只能辨认出对方和大部分的实验室研究人员一样,穿着一件普通的白大褂。

  “他醒着呢。”那人说道,“马上就要移交了,这样不行。强制睡眠吧。”

  鬼切想和这人对话,想让他放自己出去,然而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吐出一个气泡——他的肺内连空气都没有。鬼切突然觉得头皮上有一丝凉意,这丝冰凉循着血管迅速散开融入了颅内,鬼切只觉得睡意立刻便涌了上来,几乎是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鬼切睁开了眼睛,已经是早晨了。他微微皱眉又回忆了一遍自己做的梦,得出结论认为这大概是进行义体改造时残存的记忆碎片又被自己剩余的属于人类的神经系统胡乱拼接了起来,搞出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鬼切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按照源赖光教给他的操作程序将所有数据加密保存完毕,切断了与电脑的连接后再次返回了源赖光的休息室,安静地坐在一旁守着自己的主人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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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切没有从前的记忆,他脑中大段系统性的连续记忆是从义体改造后开始的。

  在源赖光的叙述里,鬼切当年是被他从街上捡回来的:当时鬼切的脑子里长了恶性肿瘤,意识不清无法沟通,又查找不到身份来源,病情危重之下源赖光冒着被伦理委员会审查的风险动用了在源氏的权力直接为他做了手术,除了脑部之外又对感染严重不得不截肢的右臂进行了义体改造。

  在这个时代里,机械义体改造已经是很常见的技术。虽然精密义体的价格不菲,但也有功能简单的产品面向低端市场,总之义体改造已经是一件能够被大众普遍接受的事。

  然而对人类脑部进行改造的技术却迟迟得不到认可:当一个人类的大部分脑功能都被机械替代时,他究竟算是人类,还是一台套着人类外壳的机器呢?他的言行还是由人类的自主意识支配的吗?又或者只是电子程序通过网络收集大数据后,对这个人先前行为模式进行推算之后做出的一种“模拟”?

  类似问题接踵而至……法律规定人类在罹患精神疾病无法自控的情况下可以对造成的事故免除一部分责任,那么这种脑部改造过的义体人如果因为程序出了问题而导致无法自控,可以简单地比照精神病人来进行处理吗?

  更大的问题是,利用科技手段干扰电子程序比起利用其他方式去控制一个人的精神和思想要简单得多,程序一旦存在漏洞受到入侵,那么掌控者甚至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组建起一支训练有素而又悍不畏死的义体人军队。有激进者甚至以阴谋论来反对所有义体改造的技术,理由是担心生物公司可能会在机械义体中留下后门程序收集用户资料,甚至是进行监视与窃听。

  从各个方面考虑,义体改造技术的研究在涉及到大脑改造时被叫停了。社会各界联合出台了法律将这项技术划为了不可触碰的红线,任何敢于违反的组织和个人一旦被发现,结局都将是死路一条。

  但源赖光并没有真正放弃研究。他几乎算是将自己的全身心投入在了生物科技领域,为的是让科技更好地促进人类的进化。在他看来,技术本身是无罪的,风险来源于人类的私欲,因为私欲带来的风险而放弃能够造福更多人的技术对源赖光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因此他仍在秘密地研究着,只是变得非常小心谨慎。他将研究成果隐藏得很好,甚至整个源氏内部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为鬼切手术时源赖光将自己锁在实验室里,只使用机械助手协助,不眠不休地连续工作了四十多个小时,结束时已快要昏厥。不过幸好他以往也经常这样“闭关”,这次好歹是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鬼切的脑部病变侵蚀范围很大,左眼受到了病变波及,需要摘除后改造成义体眼球;更严重的是他的左侧大脑绝大部分功能区域均无法保留,需要以电子芯片进行替代。在这种情况下对鬼切进行义体改造, 他将失去所有的记忆和基本的认知,不得不像新生婴儿一样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而这也意味着他在未来做出的一切对此次大脑改造手术的“自愿性”表达都将被视为是在受到源赖光操控之后做出的,因此一律无效。

  鬼切后来曾经问过源赖光,在这种做了手术就注定无法脱罪的情况下,为什么他还会坚持救自己。

  源赖光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说:“我觉得你不想死。”

  鬼切完全不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听源赖光说他当时已经神智不清,在小巷里和野猫争食,被猫抓得浑身是伤,右臂严重感染引起了高烧,但还是凭本能坚持护着自己抢来的食物——被人丢在垃圾桶里的半个鸡腿。

  “生物本能都是怕死的。”说这话的时候源赖光正在又一次为鬼切调试他的机械手臂。鬼切受过大脑改造的事情是机密,在旁人看来,只以为鬼切进行的是眼部和手臂的义体改造而已。所以通常他们闭口不谈,只在夜深人静实验室只剩下源赖光独自加班时,鬼切才会和主人聊聊这个。

  “你不想死,又遇到了我,也算是命运的奇妙吧。”源赖光微微勾起嘴角,“至少我觉得在这方面应该没有违背你的意愿。”

  源赖光很遗憾于因为病变侵蚀而无法保留鬼切的大脑记忆区,也一直无法查明他的身份,源赖光总觉得是自己将鬼切从他原来的人生里强行扳到了另一条轨道上,感到有些对不起他。

  “万一你本来是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呢?”源赖光打趣地与鬼切说笑,“结果现在却留在源氏给我打杂。”

  鬼切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沦落到要从垃圾箱里捡东西吃,当时的人生恐怕距离“前途无量”几个字有些遥远。然而玩笑归玩笑,鬼切从不觉得失忆之后留在源氏是个什么大问题。毕竟自己活了下来,这生命等于是主人给的,那么失去过往的记忆而让自己全身心地属于主人也没有什么不对。

  在义体改造之初,鬼切虽然是成年人的体型,但他就像是一个学步的婴儿一般对自己的身体都缺乏基本的控制,连走路都磕磕绊绊。智力上也是,植入脑内的芯片让他能够很容易地通过网络和数据库获取资料,然而他虽然能够将这些资料复述出来,却并不能真正理解是什么意思。

  是源赖光耐心地为他制定练习计划,不断改进程序,让芯片能够更好地与脑神经接驳,最终让鬼切适应了自己的身体,甚至能够精确而又灵敏地完成更多超越人类限度的的行为。说是源赖光给了他新生一点儿也不为过。

  一方面是本能的亲近和喜爱,另一方面是在心智成长了之后对于救命之恩的感激,鬼切对源赖光极为服从,多次表示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主人的助力。于是他刻苦地磨炼自己,又让源赖光在他身上进行试验,不断改进机械义体的功能,最终成为了源赖光最得力的助手,甚至被人戏称为“源氏最强利刃”。

  虽然源赖光总是说鬼切帮他做的事是“打杂”,但实际上鬼切做的事用打杂来形容未免太过谦虚了。不过对于鬼切来说,能为主人做一些真正的杂务琐事也同样能够让他感觉到很快乐,比如现在:鬼切正安静地守在源赖光身旁等待主人醒来。他侦测着源赖光的脑波,计算着主人的睡眠周期,在算好时间后按照源赖光的口味订了份早餐外卖,又顺便给自己加了两个饭团。

  源赖光醒来时,热气腾腾的外卖恰好送到。鬼切一边咬着饭团一边看着源赖光吃饭,不自觉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刃之心(3)-雏鸟

  鬼切再次将自己脑中的芯片与中心实验室的电脑连通,一边上传数据一边进行自我修整。

  他穿着传统的大纹直垂和马乘袴,闭着眼睛端正地跪坐于地面,长刀横于膝上,双手轻轻搭在刀身与刀柄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名古代的武士正在静室中冥想。在这个代表着当今世界最先进科技水平的实验室里,他这形象显得相当的格格不入。

  对于自己的这种穿衣风格鬼切有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甚至曾为此违逆过他的主人。

  那时鬼切刚开始进行战斗训练不久,本来源赖光为他安排的是学习近身格斗和使用枪支,匕首和刀剑等冷兵器只作为辅助,但鬼切自从摸到武士刀后就爱不释手,生生把枪械学成了副业。源赖光仔细想了想倒也没有反对,而是再次改进了鬼切的机械手臂,让他能够更好地适应使用长刀作战。

  然而对于鬼切坚持要穿武士服的想法源赖光可没打算继续纵容。源赖光认为这种古代服饰过于繁琐,在战斗中是不必要的累赘,一定会拖慢鬼切的反应速度。他本来只将铠甲设计成了贴身的样式,然而鬼切调出了武士服的图片利用源赖光授予他的权限强硬地把这图片糊了源赖光的工作电脑一屏幕。源赖光当时笑了笑没说什么,反而叫人找来一套和图上差不多的衣服送给了鬼切,然后拉着他去了训练场。

  在源赖光的操纵下,十分钟的战斗训练程序里,鬼切自己倒是没受什么伤,但这身衣服上一共被激光束烧出了三十三个洞。

  “你死了三十三次。”源赖光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鬼切,表情似笑非笑、喜怒莫测,“还要继续吗?”

  被源赖光那双绯色眸子盯着的鬼切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双手死死地攥着被激光烧得破破烂烂的衣襟拘谨地站在那里。他看出了主人的不悦,但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源赖光转身离开了训练场的控制室,鬼切一个字也不敢说,只是连忙跟上走在主人身后,脚步却又因胆怯而显得有些畏缩。

  “鬼切。”源赖光开口叫他。

  “主人?”鬼切应了一声,茫然无措地愣在那里,等着源赖光的下一步指示。

  “你要反对我,可以。”源赖光的语气平静,但听在鬼切耳朵里总还是觉得带着责骂的意味。源赖光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边走边说:“可你不该用这种小孩子胡闹的方式。”

  “想反对我,就要证明给我看,你才是对的。明白了吗?”

  “主人……我……我不懂。”鬼切有些语塞,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源赖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便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够教给你的,你本来也该学着自己思考。”说到这里源赖光停下了脚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鬼切,“若是你只能做到人工智能的普遍程度,我会很失望的。”

  听到这话鬼切瞬间便涨红了脸,他急于向主人证明自己,但又不知该如何做,脑中的芯片飞速地运转,却也没能给他一个答案。最终鬼切跟着源赖光回到了实验室,极为不情愿地将那身漏成渔网般的衣服脱下交给工作人员处理,却又眼巴巴地盯着那团破布仿佛一条骨头被人抢走了的小狗。

  源赖光瞥了鬼切一眼,什么都没说,再一次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实验室繁重的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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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又过了四个多月,这天,几乎快要把自己埋进数据里的源赖光看到鬼切蹑手蹑脚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在门外探头探脑。见源赖光十分忙碌,鬼切便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候在门外。不过这义体人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脑电波的剧烈起伏影响了芯片运转,有电磁辐射通过他护额上的信号放大器溢出,在源赖光的工作电脑屏幕上形成了一轮轮的干扰波。

  源赖光只得无奈地暂停了自己的工作唤他进来,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鬼切虽然恪守着规矩显得毕恭毕敬,但那亮晶晶的眼睛中实在是写满了期待。他小心翼翼地措词,为自己占用了主人宝贵的时间而道歉,却还是说想让源赖光和他去看一点东西。

  源赖光欣然应允。

  鬼切再次将源赖光带到了训练场,他去换了一套和上次相似的古代武士服立于场中,向隔离玻璃对面的源赖光郑重地弯腰鞠躬。礼毕鬼切站直了身体缓缓抽出了双刀,两手各执一刃在自己身前交叉成了十字,目光紧盯着源赖光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同样的十分钟,不同的是这次鬼切身上毫发无损。

  从封闭的训练区域出来的鬼切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将武器妥善收好,站在源赖光面前,那期待赞扬的神情甚至让源赖光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鬼切在摇尾巴。

  “做得不错。”源赖光点头微笑,毫不意外地看到鬼切骄傲地轻轻扬了扬头。接下来这义体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更为炽热了:“主人,我是不是可以……?”

  鬼切迟疑了一下,揪着自己的衣服犹豫着还是将剩下的话问出了口:“我以后可以这样穿了吗?”

  源赖光没有回答,只是要鬼切跟着他。自己的努力仍然没有得到主人的认可,这让鬼切原本高涨的心情迅速跌落。他闷闷不乐地跟在源赖光身后,脑子和芯片都在飞速运转着,却也还是想不明白究竟该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向主人证明自己。

  回到实验室,源赖光将鬼切带到一个嵌入墙体的设备柜门前,权限解锁柜门打开,展现在鬼切面前的是一套黑白配色的武士服。简约的设计,但衣物上繁复的暗纹和点缀得恰到好处的暗金色镶边隐隐透出其品质不凡。

  衣服套在假人身上,在展柜中缓缓转动着,灯光在织物上流动,那暗纹仿佛都活了起来。鬼切在看到这套衣服的第一眼就把刚刚的沮丧忘光了,他有些激动地望向源赖光,对方轻轻笑了笑,示意他去试穿。

  衣服十分合身且舒适,布料的材质和触感也很好,样式在保留了古代服饰传统形制的基础上又融合了一些现代元素,造型古朴却不呆板。就算鬼切穿着这身衣服走在平安京街头,大约也只会被人多看几眼以为又是年轻人中兴起了什么新的服装潮流,不至于像先前那样惹眼到像是个出土文物了。

  鬼切非常喜欢这套衣服,他反复地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像,根本不想把衣服再脱下来。他又向源赖光连连道谢,感谢主人将这样一份礼物送给自己。源赖光却纠正了他:“你证明了自己,这是你应得的。”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源赖光嘴角噙着笑看着因愿望满足而兴奋不已的鬼切,开口道:“这套衣服内的微型芯片能够接收你的指令改变形态,你可以试试。”

  听了这话鬼切便试着与芯片进行了连接,发现程序中有一个默认的“战斗模式”,运行后衣服立刻改变了分子结构,原本柔软的布料化作了一层高密度的铠甲将他全身所有裸露的肌肤覆盖住。鬼切试着挥了挥拳,发现这铠甲虽然看似坚不可摧,实际却如布料一般轻薄,并不影响动作。

  “战斗模式下,这材料反射光线和电磁波的程度最低,可以有效减少你在任务中被发现的几率。”源赖光一边解释一边后退了几步,将更多的位置让给鬼切伸展手脚适应这身装备,“内含恒温和压力平衡调节系统,能让你适应更多不同的环境,也可以让你尽量免于受伤。”

  “你平时想怎么穿我不管。”源赖光收敛了笑意,语气中的严肃让鬼切亢奋的心情冷静了几分,“我的命令是:在任务中必须使用战斗模式,我不允许你在现场留下自己的任何生物特征样本。”

  “你不是纯粹的机器,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你的体能,但在某些方面也有着机械无可比拟的优势。”源赖光一边欣赏着自己的造物一边说着,“然而体液、头发、皮肤碎屑等等生物特征……你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会给源氏带来巨大的麻烦,明白了吗?”源赖光紧盯着鬼切的双眼,语气十分凝重,“能够独立进行思考与判断是你有别于普通机器人之处,有时你的自作主张对我来说甚至可以算是个惊喜,我很喜欢你这点。但是,记住,惟有这个命令,你在任何条件下都禁止违背。”

  源赖光如此郑重的态度让鬼切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牢牢记下了主人的话,严肃地站好深鞠一躬:“是,主人。”

  “很好。”源赖光没有再过多地强调,他轻轻笑了笑,让两人之间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这衣服还有更多的特性,你可以在模拟战斗中慢慢摸索……”源赖光沉吟了片刻,“唔……看来对你的训练程序要再改一改了。我得好好想想……”

  源赖光的思维还没来得及深入就被鬼切的话打断了:“主人……您刚才说,喜欢我?”

  源赖光愣了一下,回忆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有些不明白这鬼切问这句的意思,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发现鬼切的两眼几乎要放出光来。

  不,他那只义体改造过的左眼已经放出光了,那一闪而过的光芒甚至刺痛了源赖光的眼睛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在源赖光眨眼的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被大力拥入了一个并不柔软的怀抱,义体人那坚硬的机械臂硌痛了源赖光的后背,耳畔只听见鬼切激动地喊着,声音大得甚至有些震到了源赖光的耳膜:“主人!我也喜欢您!”

  源赖光却使劲推了推鬼切:“放手,你要勒死我了。”

  鬼切连忙松开了源赖光,一边道歉一边侦测主人的生命体征,确认对方一切正常这才放下心来。源赖光有些无奈地看着鬼切问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个?实验室的程式里应该没有这项内容。”

  这问话却让鬼切显得十分不解,他带着迷惑的表情注视着源赖光,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人类被表达喜爱之后不是都会这样做吗?”

  “哈,这是你在网络上学到的?”源赖光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摇头,“我说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

  “人际吸引是个体与他人之间情感上相互需要,相互依赖的状态。喜欢是人际吸引的一般形式,属于中等强度的吸引。”鬼切站直了身体十分坦诚地注视着源赖光,念出了自己所理解的“喜欢”,“主人很吸引我,我很喜欢主人。”

  鬼切思索了片刻,再次强调了一遍:“非常,喜欢主人。”

  源赖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伸出手去拍了拍鬼切的脑袋:“你这叫雏鸟情结。”

  鬼切迅速地在资料库中检索到了这个词的含义,坚定地否认:“我不是鸟,主人也不是。”

  源赖光大笑了起来,使劲揉了揉鬼切的头发,略显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你现在还不懂,以后慢慢体会吧。”

  鬼切十分疑惑地想再追问,源赖光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这年轻的天才再一次将注意力转移回了自己的研究上,只留下鬼切一个人愣在原地冥思苦想着主人的话。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刃之心(2)-情与感

  鬼切踏入了源氏的大楼,乘电梯前往位于地下的实验室。这属于公司最高保密级别的区域对鬼切来说却如同回到自己家里一般平常,源赖光给了他几乎仅次于自己的特殊权限,源氏的工作人员也清楚上司对这义体人的绝对信任,对于鬼切在源氏大楼里来去自如的情况早已熟视无睹。鬼切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奔实验室核心区而去,一路上所有的安保装置都亮着绿灯自动打开了门。

  源赖光披着白大褂的背影映入了鬼切的眼中,果然是没睡。听到脚步声源赖光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鬼切,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鬼切瞥了一眼源赖光面前投影屏上的内容,发现那似乎正是自己义体改造的相关资料及记录。

  “主人。”鬼切微微俯身鞠躬,在源赖光面前站定,郑重地向他汇报,“任务完成得很顺利,我成功替换了数据,没有被发现。原始数据均已完整复制,包含隐藏和加密部分,现在就可导出。”

  “任务的事等等再说。”源赖光摆了摆手,摘下眼镜轻轻揉了揉自己因困倦而有些发酸的眼睛再次看向鬼切,“你的头还痛吗?”

  鬼切摇头否认:“已经没事了,主人。”

  “嗯……那你说感觉不太好,是怎么了?”源赖光随手拉过身边的一把椅子踹到自己对面,“坐下说。”

  刚刚在黑夜山时,鬼切觉得那家公司地下实验室里的景象让他感觉似曾相识,而他明明只是第一次潜入。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令他短暂地疑惑了片刻,但鬼切也并没有太在意,毕竟“神之手”公司和源氏科技是商业伙伴,两家公司在部分技术上进行了共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实验室修建得有些相似,倒也不足为奇。

  真正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在上传数据的过程中。起先鬼切将线路连接到自己脑内的芯片时也没有什么异样,然而在他将安保相关的信息修改完毕之后,开始着手复制和修改对方的实验室数据时,突然感到一阵极为强烈的情绪通过线路直接涌入他脑中。这情绪让鬼切短暂地失了神,甚至差点触发警报。鬼切不会描述那情绪,只觉得其中有一部分是痛苦,和他受伤时的感受有些相像,但又不完全相同,其他的……仿佛还有极为深沉的悲哀、绝望与愤恨。

  鬼切竭尽所能地向源赖光描述自己的感受,然而这义体人实在是不擅长对于情绪进行感受和表达,他说了半天,也不确定源赖光到底听懂了没有。

  源赖光也不敢断定自己彻底理解了鬼切的意思,但他倒是对鬼切描述的这个过程很感兴趣:“你是说……你觉得那些情绪的来源是培养池里那些无意识的克隆体?”源赖光思索着,手指随意地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按道理……实验室对克隆体也应当只是进行生理指标的监测,可你觉得他们不仅产生了情绪,这情绪信号还直接混在了监控数据里,并且随着电路能够传递到你的脑中?”

  鬼切点了点头,但随即皱起了眉:“主人,保存在芯片里的只有他们的电子数据,这种情绪信号似乎无法保存下来。”

  “我想也是。”源赖光轻轻笑了笑说道,“大脑是最复杂的器官,它的秘密到现在也尚未被人类完全参透。我想,能够感受到这种情绪,大概也和你自身有关。毕竟你是唯一将机械义体成功与大脑连通进行改造的人类,今夜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人去,恐怕都无法像你这样同时既能控制电子数据又能感受到生物情绪信号。情绪无法保存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源赖光大力拍了拍鬼切的肩膀,语气中满是赞叹:“不愧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得到主人称赞的鬼切牵动嘴角露出了谦恭的笑容,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向源赖光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您不是说过……克隆体只是无意识的组织和器官而已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即使是植物也可以在受到伤害时在叶片上监测到和动物恐惧时所产生的极为相似的生物电信号。”源赖光一边思索一边为鬼切解答着,“那些克隆体具有完整的生命系统,出现这种反应倒也不奇怪。只不过这种生物电通常都很微弱,像你描述得这样强烈并且还像是能够自主地通过电路进行转移……”

  源赖光沉吟了一会儿,转身快步向外走去,边走边唤鬼切:“跟我过来。”

  源赖光带着鬼切来到了实验室的另一个区域。这里和黑夜山的那间实验室显得更加相像,只不过规模小一些。此处同样布置着许多玻璃培养池,不过与神之手公司的实验室不同,这些培养罐中浸泡在溶液里的只是一个个单独的人体器官,并不是具有完整人类形态的克隆体。

  源赖光忙活了半天,线路又一次被连接在了鬼切头上。

  “我会对这些器官进行刺激。”源赖光向鬼切解释着,“鬼切,我要你利用自己的能力将大脑意识与整个监控网络进行联通,仔细感受一下是否同样会发现那种情绪信号,或者其他异常。无论是什么,都要告诉我。”

  鬼切十分顺服地点头称是,按照源赖光的吩咐,将自己的意识沉浸到了电子信号之中。

  几番试验下来,鬼切将意识收回,抬眼望向了源赖光,与对方看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鬼切轻轻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源赖光用手指点在屏幕上,“明明能够监控到波动剧烈的电信号,你却没有感受?”源赖光的眉头越皱越紧,却在不经意之间打了个浅浅的的呵欠。

  鬼切立刻便捕捉到了主人这反应,一把揪下头上的导线站起来走到源赖光身边:“主人,请您先去休息。实验以后再说,我下次会更仔细地甄别自己的感受的。”

  源赖光却摆了摆手:“我相信你已经够仔细了……恐怕还是哪里有问题……”

  鬼切却把源赖光摆手的动作误解成了想要继续实验,忍不住微微抬起了右侧改造过的机械臂。看见这景象的源赖光无奈地笑了笑,连忙补上一句:“好了,我知道了,明天再说。”

  鬼切这才放下手臂,关闭了电击程序。逃过一劫的源赖光在鬼切的“监视”下总算是去睡了,鬼切守在源赖光身边,直到脑波侦测显示主人已经进入深睡眠状态,才自己站起身来回到实验室。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刃之心(1)-引子

——“具有自我意识,就会拥有灵魂吗?”

  预警:

  虽然我很早就想写了,但现在才勉强成形。就算是纪念二元赋格皮肤上架一周年吧。

  现代au,科学家源赖光和决战平安京里二元赋格皮肤鬼切。因为决京本身并没有多少剧情设定,所以我脑了一个类似的世界观,但这样就不得不把这种私设背景写出来。因此本篇的叙事方面我自己觉得挺啰嗦的,而且的时间线也比较跳跃,希望大家能看懂吧……我尽力了。

  前后无差,开车与否随缘。

  剧情方面和本游中鬼切与源赖光的爱恨纠结类似,如果既视感强烈也请别太见怪,因为框架的确差不多?

  总之甜甜的谈恋爱应该不是本文重点戏份,角色的三观也并不符合主流价值,看不下去请点叉。

  写得很费力,更新缓慢,尽量不坑。

  以下正文。

  ————————————

  

  凌晨2时13分,平安京市郊,黑夜山,“神之手”生命科学公司研发中心,地下实验室核心区。

  鬼切站在方形柱状玻璃培养池前,抬眼再次扫描过这整间巨大的实验室。红色的光芒在他的左眼内闪烁,在玻璃上一亮一暗地交替反射着,将那些培养罐和鬼切自己都映得仿佛染上了血色。

  “数据上传完毕。”在得到了这个反馈信号之后,鬼切将控制台的线路从自己左颞部的接口上拔了下来,护额随即滑落,将他这非人类的特征完美掩藏。

  鬼切将刀还回腰间的鞘中,收起右臂的臂刃,解除了自己的战斗状态。他身上的武器随着这个指令也逐一有序地收回到了铠甲之中,在所有武器都回收完毕后,纳米材料的铠甲自动改变了分子结构,令原本刀枪不入的贴身铠甲化作了柔软的布料。

  距离监控信号恢复还有7分钟,鬼切伪装成了这家公司的研究人员,乘着电梯返回了地面,从容不迫地自员工通道离开了。

  鬼切的身影融入了山间漆黑的夜色里,逐渐远离了建筑群,直到彻底脱离监控范围。他钻进了自己先前停放在隐匿处的汽车,驱车驶向平安京。

  刚刚在实验室时鬼切修改了警卫机器人的数据,又将虚假的监控信号上传到了总控中心,麻醉气体的效力很快就会过去,安保人员苏醒后大概也只会认为自己打了个盹。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主人……应该会满意吧?一想到源赖光称赞他的画面,鬼切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挑。

  护额上的电磁接收器本已折叠收起,鬼切想了想,通过颅内的芯片发出了一个通讯指令。接收器再次支起,像是挺立在他头上的一对犄角。鬼切看了看时间,已是接近凌晨三点。他按捺住自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主人的心情,只是给源赖光发去了一条“醒来请回复”的短讯。

  然而短讯发出后很快便有通话信号请求接入,鬼切接通了通讯,源赖光的声音被直接转换成了神经信号传入了他脑内的芯片:“鬼切?”

  “主人。”鬼切一边驾驶着车辆一边恭敬地叫了一声,“抱歉,我以为短讯不会吵醒您,没想到还是打扰了。”鬼切有些愧疚地道歉。

  源赖光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不悦,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丝笑意:“无妨,我本来就醒着。”

  鬼切沉默了片刻,说出的话虽然用了敬称但却隐约听得出责怪的意思:“您又没睡。”

  “哈……”源赖光在通讯另一头轻笑了一声,“你这个时间找我,不会就只是想看我有没有按时睡觉吧?”

  鬼切想要否认,但源赖光接下来的问话打断了他:“还是说正事吧,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主人,我想见您。”鬼切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便听到源赖光在通讯器另一端轻轻笑了声。但他此刻无意去揣测主人的心思,而是犹豫着向源赖光说出了自己的状况:“我感觉……有些不太好。”

  “哦?”源赖光询问的声音里透着关切,“你受伤了?还是哪里失灵了?”

  “并没有。”鬼切轻轻皱了皱眉,发现自己并不能够用语言很确切地描述出这感受,“主人,我刚从黑夜山出来。那个实验室的数据量很大,完全控制有些困难,芯片似乎是有些过载了,我感到头痛。而且……”鬼切再次语塞,费尽心思也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用词。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难以形容,但我觉得这不是维修部能解决的问题。”鬼切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刚刚在实验室里的感受,双眉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你去了黑夜山?”源赖光的音量听起来分贝数高了不少。

  “抱歉,主人,是我自作主张了。可是……”鬼切有些心虚,道歉的声音都显得弱了几分。

  “不要说了,过来再谈,我在公司等你。”

  “抱歉主人,这么晚了还要打扰您。”

  “我今天本来也没有离开,省了你的道歉吧。”

  “请您先休息一下。”电子地图被调出,投射在鬼切左眼内,他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我会在43分钟后到达。”

  “好。”

  切断了通讯,鬼切突然有些担心源赖光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擅自行动而生气。然而事已至此,急也无用。鬼切坐在车子里回忆着源赖光的话,一想到主人未曾真正对他动过怒,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没有主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念头让鬼切感到安心。主人的话语从来都能够安抚他,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魔力。鬼切看了看地图,确定自己已经彻底驶离了黑夜山的地界,便将车辆的驾驶模式改成了自动导航之后坐在座位上再次放飞了自己的思绪。

  ——————————————

  主人今天又住在公司了,只怕又是熬夜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虽然如今的科技水平显著地延长了人类的寿命,但人类仍需要睡眠。鬼切是改造过的义体人,不再受到人类生物钟的影响,可他也需要定期转为待机模式进行自我修整。义体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完全是人类的源赖光了。

  源氏科技是世界最大的机械义体制造公司,始终致力于不断推进人类义体化的发展。源氏虽是家族企业但并没有任人唯亲,经营得倒也算是不错,不仅是生物医药等科技商业领域的巨头之一,传闻公司高层与军政两界也是交情不菲。

  在这样的家族背景下,源赖光几乎算是自然而然地也踏上了研究生物科技的道路。自幼聪慧过人的他在学业上强得简直不像个人类,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好几个相关专业的博士学位,毕业回到家族企业任职后更是在短短几年里迅速成为了公司技术部门的核心带头人。他的研究成果让源氏在义体改造方面的科技水平瞬间将其他同类公司甩开了一大截,目前源氏在机械义体制造领域已是一家独大。

  虽然百分之一的灵感对天才来说很重要,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同样不可或缺。源赖光取得如此傲人成绩的背后是他仿佛不知疲倦般的工作热情,加班加点是常事,废寝忘食是常态。然而人类的身躯总有极限,如此这般消耗恐难长久,源赖光不得不像完成任务目标一样定下闹钟强迫自己按时休息,最终却还是形同虚设了。

  在鬼切的印象里,一向对事物要求严格精益求精的源赖光唯有在自己按时起居这件事上毫无自制力可言。闹钟?那玩意定下来不就是用来随手关掉的吗?

  千算万算,源赖光也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作品——鬼切,会成为最有效纠正他这种行为的人。

  他最初只是在鬼切的测试阶段随口说了一句:“记得十一点叫我去睡觉。”

  鬼切把这句话判定成了一个命令牢牢记下,在十一点时分秒不差地来到源赖光身边,恭敬地提醒他:“主人,已经十一点了,请您去休息。”

  开什么玩笑?有份实验材料还有半个小时就出结果了,源赖光还想藉着这份数据和之前的做比对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现在让他去睡觉?怕是梦里都要满天飞舞着数据。

  加班到了深夜,实验室里已经没有别人。源赖光专注于面前屏幕上的数据,没有正眼看鬼切,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主人,已经十一点了,请您休息。”

  源赖光这次连手都懒得挥了,他从鼻子里哼气,“嗯”了一声,继续抬手在屏幕上点点划划,查看着有问题的地方。

  鬼切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源赖光根本没理他。

  源赖光成了世界上第一个体验到鬼切臂刃上释放的电流是什么滋味的人。

  第二天早上源赖光在床上睁开眼睛时,躺在那里思考了好一会儿到底该不该庆幸鬼切这个兔崽子好歹还没打算把自己电死。源赖光唤来了鬼切,严肃地告诫他禁止再使用电击昏的方式强迫自己去睡觉,但被鬼切拒绝了。

  “不那样做主人不会去睡。”鬼切与源赖光对视着,目光一片坦诚,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有哪里不妥。

  源赖光暗自咬了咬牙,最终却是笑了出来。

  这个实验品似乎比自己预想中要有趣得多,既然如此,不妨继续观察下去。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反正本来自己也确实打算早点儿睡的不是吗?

  从那之后,凡是鬼切呆在源赖光身边的日子,源赖光就再也没有晚睡过。不过今夜鬼切没有留在实验室,没了束缚的源赖光果然再一次工作到了后半夜。

  或许自己就不该发那条短讯,鬼切这样想着。如果不是自己提出想见主人,主人也许忙完了就会去休息了,可是现在这样子,他一定会保持清醒状态等着自己到达。说到底刚刚只是有些异样的感觉罢了,为了这种小事让主人通宵操劳实在是自己的错。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鬼切微微皱眉仔细回想着自己方才在黑夜山的实验室里产生的异样感受,努力试着找出合适的语言以便到达之后向源赖光进行有效描述。

  车子驶入了平安京市区,在现今的科技下,这座繁华的都市到处闪耀着灯光的霓虹色彩,黑夜已与白昼并无太大分别。源氏总部的大楼坐落于市中心,是这座城市里最高的建筑。公司侧门处的识别装置辨认出了鬼切的身份自动开通了道路,鬼切的车子如一条入水的游鱼一般悄然滑入了院内。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刃之心-链接整合

第1章-引子: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yin-zi

第2章-情与感: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qing-yu-gan

第3章-雏鸟: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3-chu-niao

第4章-改造: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4-gai-zao

第5章-光与影: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5-guang-yu-ying

第6章-猜想: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6-cai-xiang

第7章-实验: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7-shi-yan

第8章-礼物: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8-li-wu

第9章-应酬: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9-ying-chou

第10章-初夜: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0-chu-ye

第11章-实验品(上):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1-shi-yan-pin-shang

第12章-实验品(下):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2-shi-yan-pin-xia

第13章-出逃: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3-chu-tao

第14章-夜谈: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4-ye-tan

第15章-夜袭: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5-ye-xi

第16章-蛊惑: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6-gu-huo

第17章-真与假: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7-zhen-yu-jia

第18章-执刀: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8-zhi-dao

第19章-神陨: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19-shen-yun

第20章-重逢: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0-zhong-feng

第21章-主从: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1-zhu-cong

第22章-骗: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2-pian

第23章-夕阳: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3-xi-yang

第24章-遗物: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4-yi-wu

第25章-再见(终):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5-zai-jian-zhong

第26章-要想生活过得去(番外1):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6-yao-xiang-sheng-huo-guo

第27章-爱与欲(番外2):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7-ai-yu-yu-fan-wai-2

第28章-授刃(番外3):https://writee.org/lucifer87/yin-yang-shi-shou-you-guang-qie-guang-bl-ren-zhi-xin-28-shou-ren-fan-wai-3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戏如人生

  ooc预警:

  现代AU,完全是一个搞对象的故事,人物性格极其ooc,尤其是源赖光。因为在这个人设上我无法继续维持源赖光的霸总表现,他就只是个普通人。不喜请关掉。

  从音乐剧得来的灵感。大体上是一个鬼切和源赖光去大江山音乐剧当演员演他们自己的故事。

  虽然我很喜欢音乐剧,但我不搞真人。不过我是个取名废,所以用的还是演员的名字。可能会用到一些演员之间互动花絮的梗,但这篇文章是鬼切和源赖光的故事,和真人没什么关系,各位在阅读时想不想把演员代进去随意,总之我对演员没有任何恶意,我也不了解他们,就只是借用了个名字。

  如果您在阅读中感到了任何地方不爽,都请右上角点叉,谢谢合作。

  会包含茨木和酒吞cp的一定成分,请自行避雷。

  ——————正文——————

  鬼切很蛋疼。

  他躺在家里的床上,因自己脑中突然冒出来的记忆而不知所措。

  明明前一天他还是一个名叫桐矢的普通人类,一觉醒来却突然想起自己其实是个活了接近千年的妖怪,是那把名为“鬼切”的刀中的付丧神。

  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短暂地失忆了几年,这期间他本来一直过着普通人类的生活,却在一款名为《阴阳师》的游戏改编舞台剧要招募演员时,稀里糊涂被选角导演看中,让他出演主角之一。

  这部舞台剧讲的是在人鬼共生的时代,阴阳师源赖光和他的爱刀鬼切一同退治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的故事。千年过去,这段历史在世人眼中早已是充满了神话色彩的传说,也流传出了各种不同的演绎版本。但对鬼切来说,这一切就是他人生的一部分,而且还是最难以忘怀的那一部分。

  如果只是单纯地将那段曾经的记忆重新表演出来,对如今的鬼切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但随着他找回的记忆一同而来的是,他发现与他演对手戏的、他在舞台上最默契的搭档和生活中最好的朋友——武藤,正是源赖光的转世!

  这个感觉就很操蛋。

  鬼切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自觉地咬牙。千年前,他没有复仇成功,也没有等到那场约定之战,源赖光短暂的人类寿命便走到了尽头。鬼切独自在人世游荡,本以为自己当初痛苦遗憾的心已经被千年的岁月抚平,会继续这样下去度过一个又一个千年,却未曾想到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逢。

  鬼切原本静如止水的心被一石激起千层浪,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今世的源赖光,更不知该如何与那人一同在舞台上将过往以另一种方式重现于观众面前。

  或许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他的——鬼切在脑中回想着剧本内容,想到昨天刚刚排练的自己在罗生门与茨木童子一战之后恢复记忆时的那一场戏。千年前的记忆和戏剧混在一起,当年那彻骨的恨意似乎又涌上了心头。

  然而源赖光和其他转生的人类一样,饮下了孟婆汤,前尘旧事、爱恨情仇,尽皆化为过眼烟云。

  这一世,他是无辜的。

  甚至昨天是“桐矢”的生日,排练结束后,武藤还特意订了个小蛋糕和全剧组的人共同为他庆祝……

  我还和他一起吹了蜡烛,分了蛋糕……鬼切把手背搭在自己的眼睛上,一边回想着昨夜他们开怀的笑容,一边咬着牙露出了苦涩的笑。

  或许我该离开。鬼切思前想后,觉得大概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源赖光如今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他没有那么好的武艺,也对阴阳术一窍不通,鬼切如今想杀他不会比杀掉一只鸡更困难,但那不是他想要的决斗。

  看来我注定是等不到那场约定之战了。鬼切这样想着,在遗憾的情绪之外还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的难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在决定要放弃这个人类的身份远走他乡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武藤。

  鬼切皱起了眉毛,他想拒接,但手指却习惯性地按了接听。他刚想挂断这误操作的来电,武藤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桐矢?你还好吗?今天怎么没来排练?是昨天吃得不舒服了吗?”

  那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与千年前源赖光那种带着上位者姿态对下属的关心不同,鬼切听得出武藤的声音里对朋友真挚的关怀,这让他想要按掉电话的手指停下了动作。

  “喂?桐矢?你在吗?怎么不说话?”

  鬼切举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一直沉默,武藤以为电话信号不好便挂断了,再次打来时,鬼切没有接。

  说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失忆?鬼切拼命地回想也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和武藤在试镜时相识,共同入选之后,为了增进感情揣摩角色以取得更好的舞台表演效果,他们在不排练时也总是约在一起玩。在相处的过程中发现彼此性格爱好都很合得来,很快便成了真正的好友。

  现在鬼切想起了千年前的往事,却觉得自己还是讨厌不起来武藤,甚至还在怀念他那充满阳光的笑容。那是在源赖光脸上几乎不曾出现过的毫无心机的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是一个普通人的笑;而源赖光的一生背负了太多,他的笑容让鬼切现在回想起来总是觉得看上去别有深意。

  鬼切呆呆地坐在床上回想着和武藤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心里冒出了几分犹豫和不舍。或者……要不要试试看不去想那些旧事,试着和他继续这份友谊?

  鬼切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但又觉得有些过不去心里的坎。正在纠结时,门铃响了,是武藤。

  “怎么不接电话?”武藤一进门就把鬼切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吧?”

  鬼切盯着武藤看,以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着对方:那是一张和青年时的源赖光很相似的脸,但面上没有那种深沉的心机;那双曾经和鬼切相似的红色双眸如今是常人的黑瞳,这让武藤的眼神显得很温和,不是鬼切记忆中源赖光的那种果决与狠戾。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武藤奇怪地看着直愣愣瞪着自己的鬼切,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连忙去洗手间照镜子。

  鬼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既然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那武藤他会不会也想起来自己是源赖光的转生?

  想到这里鬼切叫了武藤的名字,对方转回来看他,鬼切却突然又犹豫了。最终,在武藤狐疑的目光中,鬼切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就是那个名为鬼切的妖怪,曾经亲身经历过传说中的一切。

  “太好了!”武藤欣喜地过来拉住了鬼切的手把他扯到沙发上坐下,满脸兴奋地说道,“没想到你已经入戏到了这种程度。亲身经历过一定会有许多不一样的感受,快和我说说你在梦里是什么感觉?我们一起好好研究一下角色!一定可以演得更好的!”

  他果然什么都不记得。看见武藤的这种反应,鬼切只觉得非常失望。他垂头丧气地松开了武藤的手,坐在那里只觉得满腔愤懑无处发泄,懊恼地扯起了自己的头发。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武藤按住了鬼切的手,疑惑地问道,“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啊?有什么事不开心吗?可以和我说说吗?”

  “我……”鬼切只说了一个字就哽住。在现在这个时代,鬼神之事早已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说自己是妖怪只怕也没人会相信。除非自己现在立刻化出妖怪本相来给武藤看,否则他大概只会以为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要不然真的显出原形给他看看吓死他?鬼切突然有了这种恶劣的心思,但还没等他变化,思绪就被武藤将他搂在怀里的动作打断了。

  武藤将鬼切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安慰一边说:“OK,OK,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请记得我是一定愿意听你倾诉的。”他双手按在鬼切肩膀上,直视着鬼切的双眼真诚地说道:“那今天我们出去玩儿,散散心,好吗?”

  看着那双眼睛,鬼切无法拒绝。于是在去游乐场的路上武藤给剧组打了个电话,说桐矢今天身体不适,自己正陪他去检查,暂时没有什么大事不用其他人来探望。

  武藤挂断电话时,只见鬼切看着他,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还是很会骗人。”

  “我骗人还不是为了你吗?!”武藤被鬼切这话气到,照着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到底出了什么事又不说。反正今天也请假了,别想太多,玩得开心点!”

  坐过山车的时候武藤有点恐高,全程闭着眼睛发出了鬼切这辈子也没有想过会从源赖光嘴里听到的惨叫。鬼切已历尽生死,倒是不怕这些人类的玩意了,但他坐在武藤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不一样的“源赖光”,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甚至恶趣味地拉着武藤又坐了一次。

  他们在游乐场里泡了一整天,武藤坚持请客,几乎花光了他钱包里的所有纸币,一直玩到游乐场快要关门才打算离开。最后剩下的几个硬币被武藤丢进了娃娃机,但他努力了半天却没抓上来。鬼切将他挤到了一旁,自己操作着机器,用那双练了千年刀术的手精确地夹到了玩具。

  “耶!”鬼切感觉到武藤在他背后开心地跳了起来,然后和以前做过的很多次一样,非常自然地将他搂在了怀里。

  “你真厉害!教教我!”武藤一边搂着鬼切一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兴奋地说着。

  鬼切想推开武藤,却迟疑着停下了去推他的手。或许就这样下去也不错?鬼切这样想着,微微垂下眼帘点了点头,从娃娃机前让出了位置,耐心地教武藤怎样细微地拨动操纵杆,又怎样多角度去观察钩子的位置……

  武藤学得很快,第二次尝试便成功了。他喜笑颜开地把战利品送给了鬼切,让鬼切两只胳膊一边一个搂着达摩造型的毛绒玩具,他自己则握住了鬼切的手,注视着鬼切的眼睛真挚地说:“虽然今天生日已经过了,但我还是祝愿你每天都能快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我不仅可以和你分享快乐,也能够和你共同承担痛苦。”

  黄昏的灯光在武藤眼中映出温暖的橘红色光点,鬼切注视着这双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穿过了千年岁月的阻隔,直接望见了那个灵魂。

  鬼切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武藤继续说道:“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突然觉得桐矢君要离开我。”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样说好像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或者至少……”他停了一会儿,看上去有些有些艰难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在你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能够与我道别。”

  “无论你将来去到哪里,我都想知道你的消息,好吗?”鬼切能感觉到武藤十分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他夹着两个毛绒玩具,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人类的体温,盯着武藤看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那些记忆,就当做真的是一场大梦吧……

  ————————————

  此后他们正常排练,鬼切把自己的刀术招式教给了舞蹈设计老师,在他的启发下,源赖光和鬼切的打戏变得更加具有观赏性了。然而导演却对鬼切在其他方面的表演变得不太满意……

  “鬼切,在这个场景里你应该是非常恨源赖光的,可是为什么你的表演中总是透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就好像你根本不想杀他一样?你这段儿完全没有入戏,我记得你之前表现得还不错啊,最近这是怎么了?”导演坐在排练场对面直言不讳地批评鬼切,“要去体会角色,要去成为角色,这种事不用我再重复了吧?今天先练别的,鬼切你回去再好好看一看剧本。”

  鬼切向导演道歉,武藤在一旁安慰他:“没事,晚上我陪你再多练习几次就好了,别担心。”

  鬼切抬眼看了看武藤,心说我要是真的入戏,只怕现场要出人命。但他无法把这话说出口,只得敷衍地点了点头,把精力投入了下一个场景的练习。

  到了晚上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鬼切和武藤留在排练室。他们又练了两遍,但鬼切还是找不到感觉,武藤便提议先歇一歇吃点东西再说。他们一起去便利店买了些食物,鬼切想了想,抓了两罐啤酒丢进了购物筐。

  他们没有回去,而是找了个公园坐在长椅上一边吹着晚风一边看着夜景对饮。鬼切小口地喝着啤酒,他没有看武藤,只是注视着城市里闪烁的霓虹灯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问他:“你觉得……鬼切是真的想要杀死源赖光吗?”

  “嗯?”武藤本来只是坐在鬼切身边同样悠闲地享受着夜晚给心情带来的宁静,突然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他回想了一下剧本,不解地问鬼切:“源赖光骗鬼切杀了他的同族和好友,他怎么会不想复仇呢?后面的剧本不是写了吗?哪怕是在血契的影响下,复仇的结局是同归于尽,鬼切也仍然坚持杀掉了源赖光。”

  鬼切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继续:“武藤……剧本里只有源赖光把鬼切强行封印和命令他去杀死妖怪的内容。你有没有想过,在剧本的内容之外……源赖光和鬼切是怎么相处的?”

  “好问题!”武藤兴奋地拍了一下鬼切的肩膀,“我的确没有想过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角色。”武藤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在想……鬼切和源赖光在平时有没有可能很亲近,就像我们这样?”

  这次轮到鬼切有些惊讶了。他没有接话,只是抬眼仔细观察着武藤,思考着对方是不是已经略微恢复了记忆。武藤并没有注意到鬼切的异样,只是把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对剧本以外情节的想象中。

  “唔……源赖光对鬼切的态度一直都是说他是自己的‘爱刀’,我觉得虽然有欺骗在先,但他至少是很以鬼切为骄傲的吧?他们在并肩战斗时也配合得很默契……鬼切很崇拜源赖光不用说了,但我在想,对源赖光来说,鬼切是否也已经不只是普通的斩妖兵器这样了?”

  “被鬼切那样心思纯粹,忠诚而又炽热的人一直敬爱着,我想,就算是源赖光,大概也不会毫无触动吧……”武藤微微垂下眼帘,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沉浸在对角色的体会之中,“哪怕是普通的刀对武士来说都很重要,而鬼切这种看起来甚至和人类没有分别,可以进行沟通交流的生命,即便源赖光嘴上说着人类与妖怪无法互相理解,在教导鬼切的过程中也很可能会不自觉地投入了感情。”

  “我猜,源赖光对鬼切的情感其实已经超过了普通的武士爱刀剑。他们名义上是主从,实际上还可能是朋友……毕竟源赖光的正义并不为世人所理解,愿意无条件站在他身边的只有鬼切。”

  “如果这样的话,你刚刚说的问题的答案,可能鬼切并不真的想杀死源赖光诶。”武藤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又看着鬼切露出了笑容,“你还记得吧?结也曾经说过,随着他和一海的友情加深,他在剧中作为酒吞童子时再去看一海扮演的茨木,那种感觉都会变得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武藤兴奋地挥了挥手:“我们等下回去再练习一下,这次你可以试着想想是‘武藤’欺骗了‘桐矢’,我们试试效果怎么样好不好?!”

  “可是……不管怎么说,鬼切都是要杀死源赖光的啊……”鬼切怔怔地看着武藤,被他这一通长篇大论搞得脑子有些发懵,他甚至都快要搞不清楚自己当年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杀掉源赖光了。

  武藤意味深长地笑着摇摇手指:“鬼切是‘要’杀死源赖光,但不是‘想’杀死源赖光。”他特意加重语气强调了两个字的不同,“在理智上,因为同族的血仇,出于道义等各方面考虑,杀死源赖光是鬼切觉得自己必须去做的事。然而在情感上,鬼切对于杀掉源赖光是心有不舍的,就好像你对我一样。”

  “举例来说……”看见鬼切还是不太理解的样子,武藤继续向他解释,“比如上次打游戏时,是我让结也给你打电话害你输掉的,你知道这件事就算想揍我也不会想要真的打死我吧?”

  鬼切皱起了眉头,武藤只觉得在他脸上读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

  “所以你承认了,那天打游戏,嗯?”

  “诶!别!易拉罐打人也疼啊!!”

  ————————————

  他们回到了排练室,但鬼切按住了武藤要去开灯的手。

  “别开灯,就这样。”鬼切说着。

  武藤不明白鬼切要做什么,但仍是照做了。

  偌大的排练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应急通道的指示灯亮着,在这幽暗的光线下教人勉强只能看得清人影。

  武藤感觉到鬼切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刀,他习惯性地摆好了排练时的姿势,随即感受到另一把刀略微用力地抵在了自己的刀上,而且力度和角度都很熟悉。他和鬼切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甚至他几乎不再需要用眼睛看,就知道鬼切现在是以怎样的身姿站在他面前的。

  “怎么了?害怕得发抖了吗?”武藤念出了台词。

  “不是害怕,是因为恨到无法平静。”鬼切接上了台词的后半句,与武藤一刀刀一招招地打斗了起来。

  这昏暗的光线让鬼切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源氏大开杀戒的那个血夜。那时源赖光的房中只有一灯如豆,他看不清飞溅的鲜血,只能嗅到空气中那浓重的铁锈味。然而他和源赖光已切磋过太多次,对彼此的招式早已烂熟于心,甚至根本不需要视觉就能够战斗。

  体内的血液在跳动,时刻提醒着鬼切面前这人正是与他在灵魂里刻下了契约的家伙。鬼切手上不自觉地加快了刀速,武藤立刻便有些招架不住,但幸好打斗的段落不太长,他勉力撑到了最后,说出了台词:“真是,一把好刀啊……”

  “是我……赢了……”鬼切站在原地,将最后的台词诉出。他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听着排练室外隐约传来的汽车鸣笛声,伸手轻柔而缓慢地抚过道具刀的刀身,之后走到墙边去开了灯。

  “我这次表现得怎么样?”鬼切看着刚从地上装死状态坐起来的武藤,微笑着问他。

  武藤抬起双手冲他竖拇指:“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我觉得你非常投入,演得非常棒!你就是鬼切,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了。”

  鬼切笑了笑没说什么,走过去伸手将武藤拉起来。

  “多亏了你帮我分析。”鬼切没有急于松开拽着武藤的手,而是注视着他的眼睛看了一小会儿。

  在武藤被看得有些心里发毛的时候,他听到鬼切说了几个字:“谢谢你。”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武藤不解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最近总是觉得桐矢变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清楚到底怪在哪里。这种莫名其妙的客套也是,好朋友之间用得着这样吗?

  武藤将自己的疑惑向桐矢说出,但对方只是笑而不语。这太奇怪了!桐矢以前明明是个很单纯的人,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人琢磨不透啊!

  不过好歹他们之后的排练都很顺利了,甚至桐矢提出了很多对源赖光这个角色的全新理解,让武藤的表演更加生动,连导演看了也是连声称赞。

  ————————————

  到了公演的日子,剧场几乎座无虚席。有些热心观众甚至提前几个小时就到了现场,在剧院里买周边拍照片出cos什么的,场面十分热闹。

  鬼切从演员通道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剧场里有两股他很熟悉的妖气,便没有急于去上妆,而是循着妖气的方向找了过去——看见了变成普通人类来看表演的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

  “怎么是你(们)?!”

  三鬼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鬼切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当事人,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找找看玉藻前和安倍晴明来了没有。

  “我是主演。”鬼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挂着的海报上面印着的自己。

  “哈!挚友的眼光果然犀利。”听了这话茨木童子起初惊讶了一瞬,随即又开始表达对酒吞童子的崇拜之情了,“刚才挚友看着这海报就说很像是你,吾还觉得不太可能,想不到居然真的是。”

  “怎么突然有兴趣当演员了?”酒吞童子单手托着下巴,食指轻轻敲动,有些好奇地看着鬼切,“而且说起来……”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张海报上,“这个叫武藤的……这张脸看起来可真是……”

  酒吞童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吐出了几个字:“看着就让人讨厌啊。”

  “咳咳,嗯……那个……你们坐在哪里?”鬼切心虚地没敢接茬,干咳了两声生硬地把话题拐走了。

  茨木没注意鬼切的反应,只是把票掏出来给他看座位号,感叹着要是早知道鬼切是主演就找他要两张免费票了。酒吞童子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鬼切,后者在这目光下只觉得十分窘迫,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被酒吞看出破绽。

  “你该去准备一下了吧?”酒吞插嘴打断了茨木和鬼切的对话,“叙旧过后再说?”

  鬼切连忙顺势告辞,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后台跑过去,冲进化妆室关上门时都还觉得有些惊魂未定。

  ……

  虽然只是戏服,但鬼切现在的模样和他当年在源氏时已经十分接近了。自从叛出源氏之后,他就再也没穿成这样子过,而今鬼切对自己这个样子甚至感到很陌生。

  鬼切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映出的黑发武士发呆,身后突然出现的源赖光让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是武藤。他也已经化好了妆,正把双手搭在鬼切肩膀上,通过镜子的反射和鬼切对视着,脸上是一种在似笑非笑中又透出自傲的表情——那是属于源赖光的表情。

  “鬼切,准备好了吗?与我一起战斗吧。”武藤用源赖光的口吻说着,这是他们为了快速入戏经常会使用的交流方式。

  “是,主人。”鬼切拍了拍武藤的手,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走向了舞台。

  ——————————————

  “这些人类演得还真不错。”

  观众席上,酒吞童子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和茨木童子小声地交流着:“不过那个假发看起来好重,倒是难为这个演本大爷的人类了。”

  “人类怎能演出挚友气势之万一?”茨木偏过头看着酒吞,眼睛里闪过的一丝金芒让旁人以为见了鬼,定睛一看却又一切如常,“挚友应当亲自登台,让人类好好见识一下鬼王的风采!”

  “免了吧,本大爷可没那个兴趣,还是喝酒来得痛快。”酒吞低声笑了笑,继续点评着:“嗯……这个茨木……”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茨木童子打断了,

  “演得实在太差了!!挚友的优点吾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他怎么能只说这么几句就完了?!”茨木愤愤地说着,一副恨不得想冲进后台去教训编剧的样子。

  “行了,茨木童子,在这方面没人比得过你,这些人类已经演得很努力了。”酒吞无奈地拍了拍茨木的胳膊,“别说了,我们还是好好看演出吧。”

  ……

  舞台上的剧情推进到了大江山退治,鬼切抓住了酒吞的手臂,呼唤主人让源赖光趁机斩下了鬼王的头颅。

  这本该是个严肃且令人激动的场景,然而作为道具的那个假头实在是有些粗糙。鬼王原本肆意张扬如火焰一般的红发在这颗假头上突然变成了柔软的马尾辫,这种强烈的反差一下子戳到了所有观众的笑点。全场哄然大笑,鬼王之死的悲壮气氛全被笑声冲没了。

  坐在观众席上的酒吞童子看着那颗拙劣的假头也是跟着笑了个痛快,但他很快发现在这剧场里有一个人没有笑。

  茨木童子咬着牙盯着舞台上的演员,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茨木童子。”酒吞叫了他的名字,又伸出手去抓住了茨木的手臂,“放松一点,这是演戏。”

  茨木没有说话。

  这一幕已经演完,转场时灯光全部熄灭,整个剧场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短暂的黑暗中,酒吞童子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脖子。

  酒吞童子的颈上有一圈黑色的妖纹,形状看起来张扬而又霸气。然而有一件事不为外人所知:在这妖纹的中央,是一圈微微凸起的浅淡疤痕,肉眼看去难以辨认,唯有手指仔细触碰方能感知。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

  酒吞童子抓住了那双手,在这片黑暗中,让茨木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摸了摸:

  “安心吧,茨木童子,本大爷的脑袋现在可是好得很呢!”

  ——————————————

  在后台时鬼切就忍不住猜想酒吞和茨木两个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会特意跑来看这部舞台剧,更无法想象他们看见大江山退治这段戏码时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只在心里拼命祈祷他们千万不要认出来武藤其实就是源赖光的转世。

  直到上台前,鬼切心里都是十分忐忑的。武藤看出了他的异常,还以为是鬼切初次登台心理紧张,便双手扶住鬼切的肩膀与他对视,说道:“不要怕,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就好,不要去管其他人的眼光。你平时练习得很刻苦,一定没问题的。”

  “上了,鬼切。”武藤冲鬼切笑了笑,拔出了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上了舞台。

  鬼切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那个早已刻在心里的背影,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托平日里刻苦排练的福,鬼切并没有很困难便再次投入了表演中。他其实一向是个认真而且敬业的人,从前练刀是如此,而今演戏也是这样。观众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做好当下自己分内的事,那就是尽可能地演好这场戏。

  千年过去,历史的真相早已模糊不清,舞台剧又经过了艺术加工,剧情和记忆混淆,让鬼切有时感到情难自禁。有一段剧情是编剧原创,并不存在于鬼切的记忆中,但鬼切觉得编剧的写的这句台词真是完全表露出了他的心声……

  “竟然有让死者复生的强大力量……茨木童子竟然这么厉害。”鬼切顶着觉醒后的装扮,表情震惊地看着死而复生的酒吞童子说道。

  “是你小看了友情的力量!”茨木童子骄傲地挥了挥自己的左手。

  “什么狗屁友情!!”——这是鬼切自从参演以来喊出的最情真意切的一句台词,特别是两位狗屁友情当事人此刻正坐在台下,更是让鬼切感到不吐不快。

  ……

  演出大获成功,除了鲜花和掌声,后台还收到了许多给剧组成员的礼物。鬼切本来也因为演出成功而开心地笑着,但这笑容在看到礼物中夹着的一封信时凝固了。

  非常朴素的白色信封,印着剧场的名字和通讯地址,大概是直接找服务台要的吧……鬼切皱着眉头盯着信封,带着淡淡酒味的妖气从纸上透出来,鬼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还是不拆看这封信为好。

  有人从他手里抽走了信封,是武藤。

  “喝酒叙旧,带上故人。”武藤读出了信纸上仅有的字,他满脸疑惑地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看了看信封上“鬼切收”几个字,茫然地问:“这是……你粉丝的信?就这两句??”

  武藤还没卸妆,这副迷茫而又显得有些天真的表情出现在源赖光的脸上,看得鬼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嗯……我有两个朋友……他们……也是你的粉丝……”鬼切费力地编着谎话,尽量让自己说的内容听起来正常一些,“他们想……呃……请你喝酒,近距离接触一下偶像。对,就是这样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鬼切绝望地想着。既然酒吞童子已经看穿了武藤的身份,一味逃避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看看他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再说。

  “我的……粉丝?”武藤挑起眉毛瞪着信纸上的字,怎么也看不出这像是粉丝写给演员的内容,但他还是欣然答应了邀约。

  “桐矢还从来没有介绍过你的其他朋友给我,我很有兴趣,我可还不知道你在认识我之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武藤开心地笑着,已经在翻手机日历看到底哪天有空了,鬼切却只觉得头痛。堂堂的鬼王,总不至于真的要和现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过不去吧?

  ——————————————

  起初武藤觉得那个叫罗生门的家伙盯着自己的表情总是显得不太友善;另一个叫伊吹山的人虽然看上去态度好一些,但也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起来这两个人的名字都很怪异,一听就不是真名,桐矢今天也显得非常拘谨。武藤有些疑惑地小声凑过去问他:“这两个真的是你的朋友吗?我怎么感觉好像是你欠他们钱了似的?”

  谁知伊吹山的耳朵很灵敏,他嘴角上挑,带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玩味地打量着武藤,说道:“他要是欠了钱,你肯帮他还吗?”

  武藤愣了一下,看了看桐矢,想到了他近来反常的表现,觉得自己终于知道了原因——只怕是借了高利贷了。他一边在心里伤心于好友有难处不肯向自己开口,一边咬着牙看着伊吹山说道:“我帮他还。他欠了你多少?”

  “别听他胡说!”鬼切马上就急了,“我才不欠他钱!”

  伊吹山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对,你是不欠,不过有人欠。冤有头债有主,本大爷本来也没打算找旁人讨债。”

  听了这话鬼切瞪圆了眼睛,紧张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他,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这,这不行!”

  “我还没说怎么还呢,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伊吹山倒了满满一杯酒,似笑非笑地将杯子递到武藤面前:“今天你要是喝得赢我们两个……”他指了指坐在旁边正冷笑着的罗生门,“债务就一笔勾销。”

  “一言为定。”武藤咬了咬牙,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将空杯亮给对方看,“请。”

  ……

  武藤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桐矢又替自己喝了多少杯,他只觉得对面的两个人仿佛是千杯不醉的怪物,在他昏过去之前,这两人仍是丝毫不显醉态。

  “桐矢……对不起……”武藤喃喃自语着,他发觉自己实在是喝不赢,那债该怎么办呢?但他已无力再多想些什么,便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有些尴尬地看着面前醉得人事不省的鬼切和源赖光,没有想到这两人如今的酒量居然这么差。

  现在该怎么办?两鬼面面相觑。

  “挚友,你知道鬼切住在哪里吗?”

  酒吞摇了摇头:“算了,给他们开个房吧。”

  酒吞和茨木一人一个把源赖光和鬼切扛进了酒店房间丢在床上,还体贴地替他们扒光了被酒和呕吐物弄脏的衣服才离开。

  第二天接近午时,两人才头痛欲裂地醒来,看见一丝不挂的自己和对方相拥而眠都感到十分震惊。

  我屁股不疼?昨晚是我强迫了他?——鬼切在心里这样想着。

  我屁股不疼?昨晚是我强迫了他?——武藤在心里这样想着。

  二人都以为是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感情在这酒后爆发了出来,他们拼命回忆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都只记得恍惚中的确是和对方抱在了一起的,他们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但剩下的事怎么也记不清了。

  酒吞和茨木昨夜给房间开了空调制冷,但是忘记了给他们盖被子。毕竟在山里住惯了,两个妖怪可并不觉得这是需要盖被子的温度。

  “昨晚的事……”鬼切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以前喝多了就乱砍人,这次看起来虽然没有动刀子,却恐怕还是失去了自控力。妖怪的力气一向比人类大得多,也不知道有没有弄伤他?

  鬼切有些愧疚地看着武藤,想道歉却觉得这种事只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来带过只怕不太合适。可是除了道歉之外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尴尬地愣在那里。

  “昨晚是我的错。”看见鬼切这幅不知所措的样子,武藤只觉得酒后乱性的自己简直是个禽兽!

  “是我趁着你醉酒做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对不起。但是……”武藤涨红了脸,他憋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大声地说道:“我喜欢你!桐矢,我以前不敢说,但是现在……你不讨厌我,对吗?那你愿意接受我吗?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既然已经没忍住发生了这样亲密的关系,那么继续掩藏自己的感情也没有意义。桐矢……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武藤突然觉得很不安,如果自己会错了意,如果桐矢对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那以后他们该如何相处?

  男朋友……吗?听到这个词鬼切有些犹豫,他对源赖光的感情太过复杂,甚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恨多还是爱更多一些。现在武藤突然对他说这个,鬼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见鬼切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武藤的表情僵住了,二人沉默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后是武藤勉强地笑了笑:“你不愿意就算了,对不起。”

  武藤有些忧伤的表情看在鬼切眼里只觉得心头微微一痛,他只觉得酒后乱性现在又不想负责的自己简直是个禽兽!

  “不。”鬼切的嘴巴先于他的脑子行动了,“我愿意。”

  床都上了,还纠结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自己本来不就已经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吗?

  “啊?!”武藤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没能反应得过来,惊讶地微微张着嘴愣在那里看着鬼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在一起吧。”鬼切伸出双手按在武藤肩膀上,注视着他的眼睛非常严肃地说道,“但你要答应我,再也不准骗我。”

  “啊,哦,好,好的!没问题!”武藤不明所以地点头,心里疑惑地想着自己不就是打游戏时候耍了点儿小花招吗?为什么桐矢居然这么在意,甚至在现在这种场合下还要特意拿出来说?

  “啊,对了!”武藤突然想起昨晚那两个奇怪的家伙,再次认真地重复了自己的诺言,“高利贷的钱我们一起还,所以别担心了,好吗?”

  “……我不欠他钱!”鬼切悲愤地叫道。

  难道真的靠那场酒就能免去债务?看到鬼切如此笃定,武藤将信将疑地想着。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同甘共苦,那便不必再追问了。

  ————————————

  他们的关系变得和以前略微不太一样了,但其实区别也不大。他们还是在一起排练、演出、吃饭、玩耍,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只不过两人再次对视时,都不再忽略对方眼底的情愫。

  夏季巡回演出终于告一段落,长久以来奔波忙碌的两人终于有了足够的空闲时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私人感情生活上了。于是在确定关系接近半年后,他们才真正同居,做了一些情侣之间会做的事……

  武藤醒得早,他微微动了动被怀中爱人压得发麻的胳膊,突然感觉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偏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躺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白发红角的妖怪。

  嗯?巡演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桐矢还会没卸妆就睡在这里了?

  残存的睡意让武藤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但这疑惑也就只持续了两秒钟他就发现了问题:这好像不是化妆?!

  武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妖怪头上的犄角:坚硬的角质层触感却又微微透出温热,仿佛是有血液在其中流淌,这是有生命的东西,并不是道具。角的周围是一片银白色,那不是人造纤维的材质,是真正生长在头上的毛发。只有脸还是熟悉的面容,但眼睛周围的血色妖纹蜿蜒曲折,比舞台上的妆容更精致许多,给这张清秀的面容添加了不少狂野的气息。眼角的那颗泪痣……演出时观众不会看得清泪痣所以化妆师根本就没给鬼切画过泪痣;然而现在那颗泪痣就点在那里,像是一滴眼泪,也像是刻在武藤心头的一个印记。

  “唔……源赖光,别碰鬼角……”鬼切闭着眼睛,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

  武藤皱起了眉头。他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鬼切的脸,又小心地缓缓掀开被子去看鬼切的身体。失去了幻术的掩盖,展现在武藤眼前的是鬼切真正的样子,那具身体上除了昨晚留下的情爱的痕迹之外还遍布着陈年旧伤,胸口正中央的一处看起来甚至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之后留下的伤痕,人类是不可能从这种伤势中活下来的。

  武藤松开手让被子轻轻落回原处,坐在鬼切身旁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一边思考人生:

  我是谁?

  ……

  鬼切醒来时并未意识到自己昨夜兴奋过头显露了原形,只是习惯性地笑着抬眼看武藤道一声早安。

  “早安,鬼切。”武藤同样微笑着回答了这么一句。

  鬼切挑了挑眉,并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他们在戏外也经常用角色的名字互相称呼,只不过一般不会在早晨刚起来时就这样叫罢了。

  鬼切翻身下床进了卫生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了,鬼切?”武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不是觉得自己睡了一晚上之后变帅了很多?”

  鬼切僵在镜子前,不知道该如何出去面对武藤,对方却跟了进来。

  武藤注视着镜中映出的白发妖怪,问道:“我就是源赖光,对吗?”

  ……

  “所以……你其实喜欢的并不是‘武藤’,而是源赖光。”

  武藤和鬼切面对面坐着,后者已经暴露了身份便没有再幻化,双方都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相见,开诚布公地交谈了一番。

  “可我已经不再是‘他’了。”武藤抿了抿嘴唇,只觉得心中十分悲哀。本以为找到了今生的挚爱,却不曾想到原来自己只是前世的替代品。鬼切……大概只是想在自己身上看见源赖光的影子吧?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演员而不是他的转世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鬼切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武藤苦涩地笑笑,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艰难地说道:“我们……分手吧。”

  ——————————————

  武藤在假期独自去了大江山旅行。他想找回自己属于源赖光那一世的记忆,他觉得恢复记忆之后再去面对鬼切会好一些,或许他能够成为鬼切想要的那个样子?

  然而该怎么寻找记忆?除了鬼切之外他根本不认识任何与妖魔鬼怪相关的人物,眼下他能想到的,就只有那天一起喝酒的两个奇怪的家伙了。

  既然鬼切真的是妖怪,而自己是源赖光的转世,那么化名伊吹山和罗生门的那两个人,武藤现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了。

  武藤在大江山上贴了许多寻人启事,寻找“伊吹山”和“罗生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个精神病,但妖怪有属于妖怪的联络方式,他却用不了,只能靠这种原始方法碰运气。

  数日下来一无所获,假期已经所剩无几,明天必须返程了。武藤只觉得身心俱疲,他在入了夜的山中徘徊,但无论走到哪里,也想不起哪怕一丝一毫曾经和鬼切来过这里的,属于前世的记忆。

  入夜后山中没有别人,游客们都返回了服务中心附近的酒店。武藤独自在路上游荡,兜兜转转在一条小路拐弯之后看见了一家开在这山中的小酒馆。灯火通明的样子看起来居然还在正常营业,他便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装修风格很复古的居酒屋,但卖的酒却很是独特。武藤看着菜单,发现这上面写着的酒的名字他一个也没听说过。

  酒馆老板是个眯眯眼的小个子男人,见武藤瞪着酒单发呆便笑着凑了上来,问他喝酒偏好的口味如何之后推荐了几种酒给他。

  武藤独自喝着闷酒。酒入愁肠化作唏嘘的长叹,醉眼朦胧中他摸出了手机,翻看着相册里和鬼切昔日一同留下的影像,心痛得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客人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和咱说一说啊……总憋在心里可不好。”见武藤这幅样子,那酒馆老板不请自来地坐到了他身旁。

  武藤抬眼看了看老板,苦笑着将手机递了过去:“这是我曾经的爱人,但我现在失恋了。”

  老板接过手机仔细端详了一番,问道:“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为什么分手呢?”

  武藤想了想,尽量用普通人听得懂的词句解释道:“他爱的不是我,我只是长得很像他前男友……”

  “嗯,那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去找前男友复合?”

  “这……”武藤一时语塞,该怎么解释自己就是‘前男友’这件事?太难了。他想了半天,只好悻悻地说道:“他前男友已经死了。”

  自己说自己的前世已经死了的感觉好奇怪啊!武藤这样说完只觉得更心烦了。

  “那不是没有别人了吗?你怎么能说他不爱你呢?”酒馆老板不解地问道,“你就只是长得像?性格呢?性格也是很重要的吧?他有说过你的性格也该像那个前男友一样吗?”

  “这倒是没有。可是……”武藤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事。他回想着自己和鬼切相处的时光,的确,在表演时他们都是很投入角色的,但在不演戏的时候,他们也还是一起玩儿得很开心。

  那么,鬼切是有那么一些喜欢武藤的吗?他有些不敢确定。

  “可是什么可是?废话真多。”有个高大的男人从居酒屋的后厨掀了帘子出来,表情不善地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瞪着武藤。

  “是你!”武藤又惊又喜地叫了出来。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化名伊吹山与他见过面的酒吞童子。

  还没等武藤再说第二句,只见酒吞童子结了个佛陀的手印,口念真言,将手指直接点在了武藤的额头上。

  ……

  武藤是在旅店房间里醒来的,他只觉得昨夜做了个梦。在这一梦之中他作为源赖光重新过完了峥嵘的一生,又将他与鬼切这一世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亲自重温。

  睁眼时天光已大亮,武藤躺在床上回味着这个梦,突然想起了自己读过的一个叫“一枕黄粱”的故事。

  对梦的记忆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源赖光那一世的记忆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酒吞童子说的一句话还仿佛在耳边回响:

  “你爱的是鬼切,还是桐矢?”

  ————————————

  鬼切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武藤。

  鬼切犹豫着按了接听,不知道对方这次打来又要说什么。

  “对不起,请不要离开我,先前是我脑子转不过来,请你原谅我。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武藤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这态度转变让鬼切有些发懵。

  “可是,我不知道……”虽然这句话让鬼切有些欣喜,但他还是不明白武藤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到底爱的是武藤还是源赖光?鬼切想不清楚,但如果武藤觉得他只是源赖光的替代这样不合适,那还是算了吧。

  “我爱你。”武藤打断了鬼切的话,“‘我’爱‘你’,无论‘你’是谁,‘我’又是谁。只要你也喜欢我。可以吗?”

  鬼切还是沉默。

  “对不起。分手是我说的,现在又跑来求复合真的是很抱歉,我实在是一时糊涂。”武藤抓着电话,有些绝望地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心意传达给电话另一端的鬼切,只好小心翼翼地问着:“你……还喜欢我吗?”

  电话另一端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嗯”字将武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我们试着重新开始好不好?”武藤试探着问。

  武藤听到鬼切长叹了一口气,最终有些无奈地给了他一句希望尚存的话:“来我家里再说吧。”

  ……

  冬季巡演时,他们终于不再分开住两个酒店房间了。

  有一天表演结束后,武藤突然问了鬼切一个问题:“你现在还想杀源赖光吗?”

  鬼切看了看他,有些夸张地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算上排练和正式演出,我‘杀’了你几百次,都杀得快吐了。别说你现在不记得,就算是你恢复了记忆,我也懒得再捅你。”

  “我现在只会觉得你倒下的姿势很滑稽,就这样。”鬼切耸了耸肩看着武藤说道,“不过我在想……如果重复演戏有助于放下仇恨的话,那要不要让酒吞和茨木他们两个也来试试?”

  “……他们已经报复过了,不是指喝酒那次。”

  “哦?”这话让鬼切有些意外,不是那次?那还有哪次?

  于是鬼切这才知道武藤曾经独自去了大江山,还遇到了那样一个神秘的山中酒馆。

  本来武藤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在梦中想通了自己对鬼切的感情。然而在退房结账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信用卡被莫名其妙地刷爆了,钱包里放信用卡的位置被人夹了一张字条。

 —— “这是你欠咱大江山的酒钱。”

 

  -END-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6)—终

  外人只道是源氏重宝失而复得,纷纷恭祝源氏武运昌隆。但也有人发现源赖光再未公开佩戴过那把名为‘鬼切’的宝刀,猜测那把源氏重宝其实已经遗失,如今的这把刀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打造的赝品。

  毕竟那刀中守护神的外貌已是大变,性情也与先前不同,除却那张与从前有几分相似的脸之外,实在是很难让人将如今这个少年同当年那个清冷寡言的黑衣武士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连刀也改了名字。

  对旁人来说,提到髭切和鬼切,说的都是源氏的那个付丧神。昔日的鬼切和如今的髭切都直接听命于源赖光,论起忠心与从前别无二致,武艺也并不逊于以往。虽然身形尚幼,但髭切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地冲锋陷阵,很快重新赢得了武士们的尊重。

  偶尔有人会说感觉髭切大人和从前不太一样了,髭切听到这话也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刀灵和源赖光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刀灵忠实地执行着源赖光的每一个命令,他有时觉得自己其实比鬼切做得更好。武士们提到如今的髭切大人皆是交口称赞,髭切也因自己终于能够配得上源氏重宝的荣光而窃喜,可是源赖光对他却从来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夸奖几句,再无多言。

  源赖光甚至不再允许髭切留在他房中守夜,而是单独开辟了一间静室将刀置于其中。

  髭切去问源赖光这样做的缘由:“是我陪你出生入死,是我在京都大火里救了你的命,我才是源氏重宝,我才是你的刀!你宁肯将信任交付给一个妖怪,也不肯信任我吗?”

  源赖光却只是微微摇头:“我信任你。但守夜之事,并无必要。”

  “我究竟哪里不如鬼切?”刀灵的声音中饱含压抑不住的怨忿。

  “你是一把好刀……”源赖光的声音略显疲惫,“而鬼切……”他没有把话说完就再度沉默了下去。

  髭切冷笑了起来,接上了源赖光的话:“鬼切才是你的‘爱刀’,对吗?”

  虽然刀没有弑主之心,但此时刀灵却突然很想让源赖光感到痛苦。刀灵想在源赖光那张喜怒从不形于色的脸上看到悔恨、歉疚,亦或者是随便什么其他情绪都好,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让心头的恨意稍稍平息一些。

  刀灵将胸中长久以来压抑的怨气化作恶意的言语一吐为快:

  “你以为你爱的是自己的刀?你爱的分明是童年时遇见的那个小妖怪!你整日说着要将妖鬼斩杀殆尽,却爱上了一个妖怪!哪怕是他反过来要杀你,你都舍不得对他下手!”

“你爱那个妖怪,可妖怪却只爱过当年山中遇见的少年和他高洁强大正直的主人。你亲手杀死了前者,也亲手捏造了虚假的后者。”

  “我居然还以为你爱的是我……以为你只是不知道我的存在……”

  “真是可笑啊……”

  刀灵的脸上是讥讽的笑容,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总是称呼我们为‘爱刀’。原来他才是‘爱’,而我不过只是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髭切伸手抹去眼泪,大步离开了源赖光的房间。

  源赖光沉默地坐在房间的阴影中,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空气有些许的震动,是一声无人听到的叹息。

  ————————————

  数年过去,现在源氏的武士和阴阳师们几乎已经不再提到鬼切了。源氏重宝的名字是髭切,这把利刃如今声名远播,有幸得见髭切真容的人们纷纷表示这把宝刀当真名不虚传。然而刀灵还是没有等到源赖光的称赞。

  说起来源赖光也并不是不称赞,但他永远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无论髭切对自己的功绩如何骄傲与自豪,源赖光的赞赏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刀灵看来只觉与和记忆中那对待鬼切的态度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髭切与源赖光越发疏远了。

  除了公务之外他们已几乎不再见面,偶尔髭切在与源赖光会面之后想留下来,却欲言又止。源赖光看得出髭切的意图,但从不出言挽留。

  源赖光有事留宿别处时,髭切会偷偷溜进他的房中自慰。

  刀灵侧躺在源赖光的床上,将被子抱在怀里,一边嗅着布料上残留的主人的味道一边用双腿夹紧被褥在两股之间摩擦着。恍惚中他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还只是一把刀时,被主人捧在手中细细端详、擦拭、抚摸、舞动……那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也只有那个时候,源赖光才真正只爱他这把刀。

  床铺被他剧烈的动作蹭得一塌糊涂,枕头被挤到了床边掉到了地上,有什么东西压在枕头下面,也跟着一起滑落。

  那东西磕在地上时,刀灵只觉得心中一震。他坐起来去看,发现是一把收入鞘中的肋差。

  ……

  源赖光回来时房间一切如常,唯一意外的是床铺变得凌乱不堪。髭切眼角泛红坐在源赖光的床上抬头望着他,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情欲的味道,源赖光一看就知道了刀灵对自己的被子做过什么。

  刀灵做出这种荒唐事不止一次了,只不过以前每次他都会赶在源赖光回来之前离开,并把床铺恢复原样。源赖光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他虽然不想回应刀灵,却也不想再打击他,故而总是佯装不知。

  说起来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重铸后的髭切虽然灵力恢复了,身形却不再长大。此刻房内光线昏暗不明,在这光线下源赖光只觉得眼前刀灵那张少年的脸庞与小妖怪往日的面容仿佛重合了,这将源赖光的记忆一下子拉回了狐火降临的那个夜晚,他立刻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主人……”刀灵轻声唤着。

  “……出去。”源赖光的语气中有一丝愠怒。

  “为什么?我长得不像他吗?”刀灵站起身,抬起双手勾住源赖光的颈项,声音微弱而缥缈,却带着蛊惑的意味,“您委屈一下……把我当成他……”

  源赖光冷漠地将髭切的手扯开,把他从自己身上拽到了一边:“你不是他。出去。”

  “你是不是很希望死掉的是我而不是他?”髭切咬牙切齿地问道。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死盯着源赖光,后者突然感觉到髭切身上涌现出一股杀意浓重的妖气,在这妖气激发下甚至他头顶那双小小的红色犄角都突然间长长了几寸。

  在源赖光拔刀之前,那股妖气却又收敛了。髭切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源赖光在原地伫立良久,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

  在那个瞬间,髭切确实是想杀掉源赖光的。源赖光从来没爱过自己,哪怕是妖怪死后,源赖光也还是在缅怀他,甚至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世间本无人知晓刀灵的存在,自然也无人爱他。

  对这世界来说,我根本是……多余的。

  既然如此,那当初为何要让我诞生?

  多年来饱受压制的苦楚,被夺走身份的嫉恨,对源赖光爱而不得的疯狂,种种一切早已将他扭曲,刀灵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盛怒之下妖气激荡,髭切只觉得自己几乎要化为恶鬼形貌。这个过程他并不陌生,当年妖怪左眼封印破碎之时,刀灵就在妖怪身侧的本体刀中,不仅亲眼所见,甚至由于共感,他几乎算是亲身经历过这件事。

  刀灵想到了鬼切,想到了他在短短数息之间堕为恶鬼时的样子。

  原来,只需要足够的恨就可以了。之前的爱有多么深刻,之后的恨就有多么浓烈,甚至还会再强上千百倍。

  我终于明白你了……

  然而在刀灵想到了妖怪时,也想起了当年在山中,他们互相安慰的那个夜晚。

  原来只有你,爱过真正的我。

  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念头让刀灵不要对源赖光出手,那不是属于刀灵自己的意志;又或者说,那曾经是妖怪心底最深处的愿望,但他的一部分早已和刀灵融为一体,哪怕他已经死去,这一部分也还残留在刀灵的心里。

  刀灵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意愿,还是鬼切的意愿了。

  刀灵收敛了妖气,冷冷地盯着源赖光看了一会儿,之后垂下眼帘从他的身侧走过,消失在了房门外。

  ————————————

  此后很久,刀灵和源赖光也没有再见面,直到有一日源赖光派了仆从来请他。

  髭切再见到源赖光时,曾经的源氏家主已是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如果不是契约还在,髭切已几乎认不出他。

  源赖光对髭切以主宾之礼相待,郑重地说道:“你虽是我血气促生,却已有自己的意志。今后要选择怎样的道路,由你自己决定。”

  源赖光施术解除了与刀灵的契约,将髭切的本体刀递到他面前:“我不再是你的主公。源氏虽打造了你,但你多年来为源家立下如此的功劳,也不亏欠什么了。”

  “你……终于要丢弃我了吗?”刀灵没有去接那把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话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源赖光发出了一声像是叹息的笑:“你曾经问过我,你哪里不如‘鬼切’?”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边说着,一边如多年前抚摸鬼切的头顶一样,将左手轻轻搭在了髭切的头上,“你是你,他是他,你不必成为他。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你就比得上他了。”

  源赖光将刀塞给了髭切,动作缓慢地揉了揉髭切的头发,他的指尖擦过髭切的鬼角,仿佛在不舍地告别。最终源赖光收回了手臂离开,只留给髭切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刀灵呆坐在原地久久回味。

  ————————————

  之后过了没多久,源赖光便去世了。

  在源氏的人几乎都去参加葬礼时,髭切独自坐在源赖光的庭院里,静静地看着院中的那棵樱树。

  这不是樱花开放的季节,虽说节气已经入秋,但天气仍然很炎热。樱树茂盛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扰得刀灵莫名其妙的心烦。

  源赖光留了一把肋差给他。

  仆从来将遗物送交髭切时,无意间说了一句:“赖光大人故去前,还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呢。”

  髭切当时只是沉默着接过了那把刀,并没有问源赖光到底说的是什么。刀灵现在又回想到了这件事,仍然不想知道答案。他只是将肋差从鞘中抽出,对着光线细细打量。

  有一件事源赖光不清楚,鬼切不晓得,只有髭切知道真相:这把肋差是由一把折断了的武士刀改造而成,那把刀的另一半,是当初铸成髭切本体刀的诸多材料之一,因此髭切与肋差之间存在着微弱的链接。

  髭切本来不记得这肋差,那日在源赖光房中再次碰触到刀身之时,他的意识才知晓了这件事。他也在肋差上感受到了妖怪当年被友人背叛所留下的怨念,对源赖光居然会藏着这把刀感到有些意外。

  髭切不明白源赖光为什么会把这个留给他,他觉得既然这是源赖光用来缅怀妖怪的东西,那为什么不拿去陪葬呢?

  髭切想不通,但还是将肋差收回鞘中,别在了自己的腰带内。他又在源赖光的庭院里慢慢走了一圈儿,将旧主的房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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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髭切还是想不明白源赖光的话,也不知道自己离开源氏有何处可去,便同先前一样留在源氏习武练剑。源氏的后辈们有时会毕恭毕敬地来请他协助,他也不推辞。

  他真正成了源氏的守护神,只是没了源赖光的命令,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不过他还是因为能被人需要和认可而感到开心。

  妖怪的时代已经逐渐过去,世间已鲜有恶鬼作乱,但人类之间仍然存在权力纷争,战乱从未真正停息。

  髭切跟随现任源氏家主出征,途经丹波山地界,在一处不起眼的小石碑旁停下了马蹄。家主狐疑地看过来,只听髭切说道:“继续行军即可。我离开一下,稍后自会赶上。”

  髭切将马拴在山脚,只影没入深林。那牲口望着他的背影,从鼻孔里喷一口气。

  他向着大江山的最高处进发。时今已过百年,昔日的鬼王和山中的百鬼已不见踪影,唯有山间草木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连嶙峋的山石都已渐渐风化,被岁月磨圆了当年尖锐的棱角。

  林中山路难以辨认方向,髭切走走停停,突然被树杈挂住了头发,只得停下来解这纠缠的烦恼丝,却听到有人叫他:

  “请问,您也是妖怪吗?”

  髭切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妖气微弱的小女妖正怯生生地望着他。

  髭切一身刀剑的肃杀之气,那女妖却不怎么怕他,只是欣喜地继续说道:“太好了,我好久没有见到同类了。嗯,那个……能不能麻烦你……”

  她抬手指了指更高处的树枝上挂着的一个纸皮球,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髭切能不能帮忙把那东西捡下来。

  阳光耀得刺眼,落在她的脸上。她戴着新编的紫色花环,鼠尾草缀在她乌青的长发间。髭切的目光落在鼠尾草上,又抬眼看了看树梢。他拾起一枚石子掷向挂着纸皮球的树枝,树枝受那一击,摇晃几下,纸皮球随即坠落,被髭切稳稳地接住。

  髭切朝女妖走去,将纸皮球递给她。女妖欢欢喜喜地接过纸皮球,却突然凝望着髭切,皱起了眉。

  “我是不是见过你?”女妖问道。

  “没有。”髭切说。

  “可是……”女妖疑惑地蹙起了眉,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髭切转身就走,便急急地追了上去。

  她太久没有见过同类了,看见这个似曾相识的同族便有些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女妖一路跟着髭切来到了大江山的最高点——鬼王座。髭切凭着记忆中模糊的印象大致找到了当年鬼切击破海国结界的位置,他捡了一些碎石在那里堆砌成一座小小的墓冢。而后,他抽出腰间的肋差,将刀竖着插在了石堆之中。

  刀刃在太阳下发光。

  “这样它会生锈的。”见到髭切似乎要就这么留下刀离开,女子有些不解地问了么一句。

  髭切静静地看着它,说:“就让它生锈吧。”

  -END-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5)—见

  鬼切再次睁开眼,从混乱的记忆中找回自己的意识时,才发现面前一脸关切地看着他的人不是源赖光,而是安倍晴明。原来是茨木童子发现了鬼切失踪,调查后发现他失手被擒,便去找了晴明帮忙救他出来。

  跟着茨木童子返回大江山时鬼切不发一言,茨木童子虽与他是同盟,但对这斩下了自己手臂的家伙也是难有热情。两妖一路无话,在山脚下要分道扬镳时茨木童子才开了口:“喂,住到南边来吧,北侧总是地震,不安全。”

  鬼切愣了愣,谢过茨木童子的好意,但还是拒绝了。

  鬼切回到了北侧山脉,终日里只是闲坐发呆。其实这里的确不适合他居住,他已不是纯粹的妖怪,此处除了地震频发之外,还充斥着浓郁的瘴气,他的本体刀在这充满瘴气的环境里一直在被慢慢侵蚀,导致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到疼痛。

  但痛多了也就习惯了。鬼切无论如何也不想去南侧面对其他妖怪的眼光,甚至他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会让他心里感到好过那么一点儿……毕竟自己是如此的软弱,连杀掉那个男人都做不到,真是活该!

  于是鬼切只是尽量寻找一些瘴气较为稀薄的地方居住,却突然想起了刀灵。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刀灵最近安静得很,再没有出来和他争抢过。

  哪怕源赖光并不知道刀灵的存在,他真正想要的从来也不是我……

  鬼切这样想着,又想到了刀灵对源赖光那种毫无保留而又狂热的信仰与爱慕。大概只有那样忠心耿耿的付丧神才是源赖光想要的吧……他甚至把我塑成了那个样子……

  鬼切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羡慕刀灵,随即又为自己居然还能产生这个念头而感到自我厌恶。

  鬼切试着在意识中去呼唤刀灵,却发现对方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对自己冷嘲热讽。鬼切只觉得刀灵此刻的情绪中浸透了哀伤,正在疑惑之际听到刀灵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是谁?”

  “斩尽天下恶鬼之刃、源氏的重宝、大江山的妖怪……这些都是你。你是‘鬼切’,那么……我是谁?”

  “我因主人的信念而生,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他的爱刀,可他却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那我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我究竟……算是什么?”

  妖怪沉默不语,他能感受到刀灵的情绪十分低落。刀灵虽有生命,但不为人知,如同被世界抛弃因而痛苦。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如今既非妖怪也非付丧神,手刃同族的罪孽尚未偿还,复仇之心又不坚定,天下虽大,却只觉得无处容身。

  名字,身躯,鬼手,这一切皆不属于他;独属于他的,大概只剩下恨意。

  可是如今我却连这恨意都快要守不住了……妖怪有些悲伤地想着。他与刀灵对视,在这个瞬间两人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同样的痛苦。

  妖怪心念一动,试探性地向刀灵招手示意他靠近,后者照做了。他们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一起,互相看着眼前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突然明白了这世间最能理解自己痛苦的人,唯有一体双生的彼此。

  像是害怕被这种感情灼伤一般,他们的目光如蜻蜓点水似的接触后迅速分开,却又忍不住继续去看向另一人。妖怪动作迟疑地将手搭在刀灵背部搂住了他,刀灵没有抗拒,垂下眼帘默许了他的行为,甚至犹豫着主动去吻上了妖怪的唇。

  妖怪轻轻地回吻了他,又缓慢地将刀灵拥入怀中渐渐抱紧,只仿佛那是一只敏感的小鸟,唯恐稍稍用力便会惊飞。

  他看见刀灵流泪了,便伸出舌头,用舌尖小心地舐去了刀灵的泪水。妖怪用鼻尖轻轻触碰刀灵那和自己弧度一模一样的鼻子,哑着嗓子轻声道:“哭吧。”

  此处渺无人烟,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心灰意冷的灵魂互相抚慰,他们抱作一团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儿暖意,这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心不被无尽的痛苦彻底淹没。

  在身体得到了欢愉的时候,妖怪对刀灵说:“至少,还有我是知道你的存在的。你……”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等我杀掉源赖光,就将身体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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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信守了诺言,又或者说,他只做到了其中一部分。

  在海国与大江山的战斗中,妖怪牺牲了自己击破了海国术士的结界,救出了陷于幻境中的鬼王和鬼将,从而扭转了这场战役的局势。他燃尽了自己的妖力,偿还了背负的罪孽,心中再无牵挂,灵魂彻底消散。

  刀灵亦是受到重创,不过本体刀虽然碎裂,对刀灵来说却仍是凭依之物。他的意识留存于刀上,直至炉火的灼烧将他再次唤醒……

  契约之血再度给了他灵力,让他能重新凝结出身体。刀灵用自己的新身体踩在地上时,一时间只觉得这一切都仿佛不太真实。

  “鬼切。”面前人这样叫着他。

  刀灵抬眼看着源赖光,面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主公。”他开口道。

  “你……?”这个生疏的称呼令源赖光十分错愕,他伸手将鬼切重铸后的本体刀递过去的动作都是一滞。

  “你是谁?”源赖光皱起眉头,盯着刀灵的双眼目光如炬。他上下打量着眼前黑发红角的少年,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我是刀中原本的付丧神……”刀灵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是……髭切。”

  “什么?!”源赖光长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他呆立在原地瞪着面前的刀灵,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那……鬼切呢?”两人对视了半晌,源赖光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果然,您重铸这把刀是为了再见到他……”刀灵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他看着源赖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鬼切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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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赖光和刀灵交谈了许久,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坐在刀灵对面,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听完这些话之后也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直沉默不语。

  刀灵盯着源赖光看了一会儿,自顾自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源赖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觉得……您并不想见到我。”刀灵淡淡地说着,“我还是不要留下来碍您的眼比较好。”

  “不是的,鬼切,我不……”源赖光想要解释,却被刀灵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我不是鬼切,主公。”刀灵的语气十分冷淡,他自己也惊讶于自己居然会对源赖光这样讲话。从前那些疯狂的爱恋与嫉恨,如今却都仿佛随着妖怪一齐死去了。

  “我是您不想要的刀,自然也只能用那个被丢弃的名字。”刀灵离开房间前留下最后一句:

  “我是‘髭切’。”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4)—昔

  京都往西的丹波山是人鬼交界之处,传说百年前此地人鬼交战妖鬼互噬,是极险恶之地,这状况直到一个叫做酒吞童子的妖怪成了这座山的鬼王之后才有所改善。

  然而从鬼域过来的妖怪往往并不知道大江山的规矩,弱肉强食才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不过在鬼王的庇护下,这些嗜杀的恶鬼已无法再将弱小的妖怪作为口中食粮,他们之中有些离开了去往别处,有些留在大江山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也有些冥顽不灵者被鬼王的红莲之火烧成了人畜无害的灰烬。

  最近没有什么妖怪来挑战,鬼王正闲得手痒,忽听山童来报:说近日山里来了个新面孔,虽然不是穷凶极恶,但也是整天抢夺小妖怪们的吃食和物品,不给就打,下手又重,把众鬼搞得是鸡飞狗跳。有小妖向山童求助,山童拎着锤子去和那新来的大战了一场,却被对方层出不穷的阴招搞得十分狼狈,实在是没讨到好处,只得跑来找鬼王出头。

  “他用土撒我眼睛!还在拳头里偷偷夹上树刺!卑鄙!呸!”山童愤愤地说着,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身上脸上被马蜂蛰出的肿块——那家伙将蜂后偷偷塞进了山童的腰带里,接下来冲着挂在树上的蜂巢狠狠地砸了块石头上去……

  穷极无聊的鬼王来了兴趣,决定跟山童去看一看这个新来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那是个有着一头白色乱发,支棱着两支红色鬼角的小妖怪,个子才勉强能够得着酒吞童子的腰带,盯着鬼王的眼神倒是十分狠戾。

  可惜再狠戾的眼神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也是无用,妖怪的那些小伎俩根本没有机会使出来就被酒吞童子制服了。佛珠化作的绳索将小妖怪捆了个结实,他只能躺在地上看着酒吞童子把他先前抢来的东西统统还给了失主。

  最后剩下一只死掉的野兔无人认领——那是小妖怪今天刚刚猎到的食物。酒吞童子拎起那只兔子在小妖怪眼前晃了晃,开口逗他:“你的?不过现在是本大爷的了。”

  小妖怪拼命扭动身体也挣脱不开这束缚,只得冲酒吞童子咧开嘴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尽力将自己的犬齿龇出来恐吓对方。

  “东西被抢走的滋味好受吗?”酒吞笑着,用尖锐的指甲划开了野兔的毛皮,将那带着血的兔肉递到了小妖怪嘴边,却在对方张口去咬的瞬间又缩回了手,让小妖怪这恶狠狠的一口只咬到了一团空气。

  ————————————

  酒吞童子将小妖怪拎回了鬼王座,深受其害的鬼众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各忙各的去了。

  接下来鬼王只是留在山顶喝酒睡觉。他吃掉了那只兔子,又吃了不少别的东西,但故意将小妖怪丢在一旁看着自己吃,却不分给他哪怕一丁点儿。

  第三日,原本沉默不语的小妖怪开始变得躁动,他实在是太饥饿了,却还是挣脱不开佛珠的束缚。

  妖怪只觉得酒吞童子想要饿死自己,求生的欲望让他再次拼命挣扎,却见酒吞童子蹲在了自己面前正带着笑看他:“饿了?”

  妖怪不明白酒吞童子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只是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看,却被酒吞往嘴里塞了个果子。妖怪又感觉身上一松,是酒吞童子收了佛珠放开了自己。

  妖怪只想马上逃走,却被酒吞按住。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坐回原处啃果子,一边啃一边反复打量酒吞童子,实在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原本香甜的果子也因为他的心不在焉而没尝出什么滋味。

  “以前总是你抢别人,如今自己被抢,感觉如何?”酒吞童子坐在小妖怪身旁笑着,缓缓晃动着手中的酒盏问出了这句话。

  妖怪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咬了一口果子。

  “你习惯这样了吧?一切都靠拳头说话,输掉的家伙别说食物,连保住性命恐怕都难,是吧?”酒吞童子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妖怪身上来自鬼域的气息,随即便明白了对方为何会如此好斗。

  大江山的另一侧是妖鬼横行的疆域,那里环境恶劣,食物和水都极其匮乏,生存在那里的妖怪为了活下去只得互相争夺资源,甚至要靠吞噬同族来吸收妖力变得更强。

  在这种环境下,弱者的结局就是死。小妖怪不止一次和死亡擦肩而过,但命运眷顾,他总算是在这数次与死亡的擦肩之中逐渐变得强壮了起来。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凭实力抢东西有什么不对,毕竟他见过的妖怪都是这么干的,自己只是有样学样。

  实力不济的状况也是有的,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妖怪对于酒吞童子的问话感到有些困扰:打不过就意味着没有食物,或者会死,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被抢是什么感觉?胜利者根本不会在乎失败者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喜欢挨打吗?”见妖怪不说话,酒吞童子微微笑了一下,再次发问。

  小妖怪只觉得酒吞童子和他以前见过的妖怪不太一样,除了更强大的妖力之外,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大妖的气质十分特别。虽然还在担心会被吃掉,却不知为什么心里并没有觉得很害怕了。

  妖怪盯着酒吞童子看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鬼王的问题。

  酒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被你打的那些家伙也是这么想的。”

  妖怪却不明白酒吞的意思,只是呆愣地盯着他看。酒吞见小妖怪已经吃光了果子,便从自己的肉食里又取了一份给他,一边看着他吃一边问:“你想过不靠争抢也能活下去吗?”

  妖怪狼吞虎咽着酒吞递过来的肉,没有出声,只是又摇了摇头。

  “这里食物很多,你可以试试换个方式生存。”酒吞童子看着小妖怪毫无吃相地撕咬着那块肉,笑了笑将酒盏送到了小妖怪面前,扬了扬下巴,“试试?”

  小妖怪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酒吞童子,又看了看酒盏中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把嘴巴凑过去用舌尖舔了舔那酒液,立刻就被辣得跳了起来。他如临大敌地盯着酒盏,只觉得那是什么自己没见过的怪物。

  酒吞童子发出了爽朗的大笑,他仰头将盏中酒液饮尽,把空碗亮给小妖怪看:“没毒!”

  有妖怪来报说山脚下又来了阴阳师挑衅,鬼王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丢给小妖怪一句话:“你可以留在这座山里,但是不准再抢其他妖怪的东西。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本大爷。”

  酒吞童子下山去了,只留下小妖怪独自呆在空荡荡的鬼王座。他还是不懂酒吞童子的意思,但眼下饥肠辘辘的他眼里只有各路妖怪奉给鬼王的贡品。于是无人看管的小妖怪终于吃了个饱,勉强算是记住了“不准再抢”几个字。

  ————————————

  鉴于小妖怪之前的恶名,虽然他不再去抢夺他人,可别的妖怪也还是绕着他走。惯于独来独往的他倒也没觉得不适应,这山中物产丰富,他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吃食,山泉水清澈甘甜源源不断,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他觉得在这里过得实在是不能更开心了。

  ‘朋友’这种东西,他本来没想过自己需要,但有时看见山兔和孟婆在山里赛跑,心里也会有点儿想要加入一起玩。可是山兔以前被他打得狠了,如今一见他过来立刻便跑掉,孟婆也是骑着锅子追着山兔离开,只留下小妖怪自己呆在原地。

  有一个极为弱小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那个……能不能麻烦你……”

  妖怪四下张望,终于发现了一个体态娇小的女妖,她是路边树上缠绕的藤蔓,化形不久妖气微弱,每日能维持显形的时间都很有限。有人类的商队曾路过此地遗落了一个给孩童的纸皮球,便被她捡来玩耍。然而这次玩球时她不慎用力过猛将球抛到了树枝上,她爬不上去,只好向这妖怪求助。

  妖怪爬上树帮她把球捡了回来,收到了生平第一次感谢。这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感受,便常常再来这里,有时和她一起玩球,有时帮她去别处摘来鼠尾草——女妖见过人类将这种紫色的野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她也想学着那样做,却始终学不会怎么编花环,只能胡乱地将茎杆插在头上。

  女妖就生在路边,常常能够见到过路人,她对人类的生活很向往,却无法离开原地太久。妖怪整日在山中游荡,有时会经过人类的村庄,便把自己看到的人类生活琐事转述给女妖。虽然妖怪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女妖却听得津津有味。

  见他似乎真的转了性,其他妖怪也稍微对他放下了戒心。他恪守着鬼王“不准抢夺”的命令,与这山中的同族渐渐熟络了一些。

  对有些好战的妖怪来说,打架无疑也是一种交流感情的手段。小妖怪和山童又干了一架,这次倒是没用什么阴招,但山童实在是不想和这种切磋时也凶狠得像个疯子似的家伙再打了。他们握手言和,两人虽然没到把酒言欢的程度,但至少不再像从前一样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了。

  山中无岁月,妖怪就这样在大江山住了下来,与其他妖怪渐渐熟识。只不过他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玩伴——他习惯了争斗,在玩耍中太过争强好胜,总是不小心会打伤别人。次数多了,小妖怪们虽然对他不再那么排斥,但还是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儿。

  妖怪也觉得和那些一碰就哭的家伙们在一起有些无趣,便自己在山间游荡,吃饱了就去追狼撵鹿发泄精力。

  后来,山中的一场急雨带了一个新‘朋友’给他,妖怪却未想到这友情的滋味后来会变得如此苦涩……

  ————————————

  鬼切从一个记忆走进另一个记忆,他看见了在鬼域挣扎求生的自己,看见了在山中悠闲快乐的时光,他回到了与源赖光共同度过的日子,又站在了大江山那遍地尸骸的战场……

  他在昏睡中无意识地呓语出声:“源赖光……主人……”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3)—祭

  大江山上常常会见到分散在不同地点,形状不一、大小各异的石碑。鬼切当年初到大江山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后来才从别的妖怪的口中得知缘由:鬼域的妖怪嗜杀好斗,败亡者往往尸骨无存,并不需要墓碑。然而大江山这里却不太一样,有妖怪死去时,其他的同族会埋葬他,会纪念他,会在他死去的地方留下一方小小的石碑,刻上他的名字或是简单的追忆之语。

  也有时候妖怪并无名姓,石碑上留下的便是一些线条拙劣而抽象的图案。除了墓碑下躺着的和刻下这图案的妖怪之外,大概再没人能看得懂,但这至少是他们曾经活过的证明。

  鬼切独自走在遍地的小石碑中,萧瑟的山风卷起林中散落的红叶,将一些被落叶掩埋了半截的墓碑暴露在他眼前。有许多石碑是新立的,墓穴的主人都死在源氏对大江山的那场退治之中。

  鬼切在一座新立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这石碑平平无奇,只在一角上挂了一只纸皮球。日晒雨淋之下,纸皮球已经很是破烂,这不是鬼切记忆中的那只球,但鬼切还是从球上残留的一点儿淡淡的妖气辨认出了墓穴的主人。

  鬼切蹲下身稍微碰了一下,那拴在球上褪了色的彩线便断掉了。鬼切收回了手,在原地蹲了半晌,站起身去采了一捧鼠尾草回来放在了那墓碑上。

  “你在做什么?”鬼切的意识里突然冒出了刀灵的问话。

  “……祭奠。”鬼切不想多说,只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

  “祭奠?”刀灵虽然曾见过源赖光祭奠死去的人类,却还是不太明白这种仪式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认识她。”鬼切的目光从放着鼠尾草的墓碑上移开,他一边回答刀灵的问话,一边缓慢地从其他墓碑上挨个看过去。

  “哈,你果然不忠心于主人!”刀灵的语气中饱含嘲讽与嫉恨,“枉费主人这么信任你,到头来你却还是要和妖怪混在一起。”

  鬼切冷笑了一声:“我本来就是妖怪,根本不需要什么主人。源赖光强行将我与刀融合,又封我记忆骗我替他杀了这么多同族,我凭什么要忠心于他?”

  “果然……只有我才永远不会背叛主人。”刀灵骄傲地说着,却突然语气一转又变得极其愤恨,“可是他却把一切都给了你!!”

  “鬼切,斩尽天下恶鬼之刀,源氏的重宝,这本该是我!”刀灵愤怒的声音在脑中吵闹,让鬼切觉得十分烦躁。

  “那你便拿回去!”鬼切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刀灵被这话刺激到,再次试图争夺主动权,依然是徒劳。

  “为什么……明明我才是鬼切……”再次失败的刀灵语气中透出绝望,鬼切突然感觉和自己密不可分的这个家伙好像又要哭出来了,这让他想到之前在梦中,刀灵一边哭泣一边爬到自己身上渴求抚慰的样子。

  一想到这个鬼切就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开口哄他:“好了好了,你也是鬼切,我也是鬼切,这样可以了吧?”

  “……我才是鬼切!你凭什么叫鬼切?”刀灵仍然心存不满,“斩尽天下恶鬼之刀——你也配叫这个名字?!”

  “我不想要这个名字。”鬼切沉默了一会儿,给出的回答刀灵却不太明白:

  “但我要记住自己做过什么。”

  ————————————

  鬼切从大江山不辞而别,一路追踪源赖光,如今两人终于再次直面。体内血契的跳动让鬼切确定面前的人货真价实,便再无废话挥刀便砍。

  十数年间的日夜相随与并肩作战,二人都对彼此的打法路数了如指掌,拆了数百招也是难分上下。但鬼切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人类的体力比不过妖鬼,源赖光已显疲态,只要自己继续紧逼,他定会露出破绽。

  果然,源赖光似乎是长时间战斗身体紧张过度,左腿肌肉突然发生了痉挛。他歪了一下身子差点儿跪在地上,手上的刀势便偏了,毫无防护的心口在这个瞬间暴露在了鬼切面前。

  好机会!鬼切看准目标再不去考虑其他,甚至干脆放弃了防御,整个人在此刻仿佛与本体刀合而为一,刀锋直直冲着源赖光的心脏刺去……

  在刀尖沾上源赖光的身体之时,鬼切的动作却没来由地迟疑了一下——机会转瞬即逝,源赖光挥刀格开了这本该取走他性命的一式,而且反客为主,将刀刃横在了因错失良机而懊恼,动作延迟了些许的鬼切颈上。

  阴阳术化出的锁链将鬼切束缚在地,源赖光站在鬼切对面盯着他,鬼切则闭上了眼睛懒得再看源赖光。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是心事重重。

  在鬼切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有所动摇时,便已隐约猜到了与源赖光对决可能的结局。武士道即求死之道,唯有信念坚定,心无所惧,方能一往无前。而自己不仅在这十数年间形成了不敢伤害源赖光的本能,甚至在心里对杀掉源赖光这件事也是感到犹豫的。

  原来,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他……

  鬼切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却只想苦笑。如此的深仇大恨,自己却留恋那些温存的假象,连狠下杀心都做不到,实在是太懦弱了。

  但一切都要结束了吧……这次自己会死在源赖光手里,或许也不算太糟?

  在鬼切思考着这些事情时,刀灵却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自己,他在心里疯狂地向并不能听到他话语的源赖光叫嚣着:

  主人,杀了他!快杀了他!!

  刚刚在鬼切和源赖光战斗时,刀灵拼尽全力稍稍影响了鬼切的动作,总算是让源赖光胜了这一场。刀灵在等待源赖光杀死妖怪的那一刻,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控制鬼切自己撞到源赖光的刀刃上去。

  源赖光却只是盯着鬼切,双眉拧作一团,表情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苦恼。

  哪怕你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妖怪了,最终却还是要选择站在妖怪那一边吗?源赖光咬了咬牙,暂时不去想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将会在族中引起多么大的非议,只是专注于当下,竖起手指结印施术:

  “等你醒来,仍然会是我源氏的最强利刃。”

  听到这话鬼切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源赖光究竟要做什么。他拼命挣扎了起来,狂暴地嘶吼:“源赖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才不是你的刀!!你休想再控制我!!!”

  他的声音由高亢逐渐变得无力,最终只剩下意识不清状态下的呢喃。

  这事态发展完全在刀灵的意料之外。主人为什么不杀掉这妖怪?为什么?!

  刀灵感觉到鬼切的意识在源赖光的咒术压制下逐渐减弱,急忙去争夺身体,终于用自己的声音叫出了一声:“杀了…他!”

  刀灵想告诉源赖光杀掉妖怪,但这话在源赖光看来却是鬼切残存意识下的言语。源赖光的眉头皱得更紧,再次加强了手上压制咒术的力度。在这力量压制下,刀灵只觉得意识迅速涣散,最终只低声吐出“主人”两个字便陷入了昏迷。

  ————————————

  黄泉之境。

  刀灵和鬼切的意识都被压制,现下付丧神和本体刀一起躺在法阵中央。纯净的灵力在刀上流淌,不断净化着刀身上沾染的瘴气,修复着刀刃受损之处。

  本体刀的恢复很顺利,但鬼切的状态却并不理想。鬼切虽然意识不清,可是他的妖气中充满了强烈的恨意,时刻冲击着咒术封印,这让净化变得很困难。黄泉之境附近已经开始出现零星的魔物,只怕都是被这恨意吸引而来。

  源赖光站在结界之外静静地注视着昏迷不醒的鬼切,打量着这张属于妖怪的脸庞。这张脸比起十多年前的少年模样成长了不少,但眉目间依然有昔日的神色,这让他的表情显得比被封印记忆时灵动了许多。

  鬼切现在的妖怪模样唤起了源赖光的记忆,源赖光突然意识到,当年正是妖怪身上那种属于山野的活力与自由的模样吸引了他,让他在压抑的源氏大宅之外寻得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那场大火改变了一切。在跟随自己的大多数时间里,鬼切总是寡言而顺从的,如果不是看见这张妖怪的脸,源赖光几乎已经快要忘了妖怪原本的性格是那样张扬。

  是我用人类的规矩束缚了他。

  源赖光看着结界中的妖怪沉默许久,再次施术加强了结界,将鬼切散逸的妖力与外界隔绝,以免引来更多的魔物。

  鬼切的净化需要时间,然而近来京都城内已经因为黑晴明实施阴阳逆转之术乱作了一团,且有线索表明那条被自己设计封印了的大蛇也对此事参与其中。源赖光实在是没有办法在此继续逗留,做完这一切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都。

  黄泉之境是充满灵性的净化之地,也有封印记忆的力量。鬼切的记忆形成了复杂的幻境,令他迷失于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