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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链爱

OOC预警:

现代AU,奶切,源赖光。 富家少爷和保护他的警察的故事。 1W字一发完,欢乐沙雕向,剧情狗血而老套。 衷心希望看完后能与我交流留下您的评论,感谢。


灵感来源是看了六老师的这张图(对不起你这个ID我真的是没弄明白怎么艾特):

https://rokuyo221.lofter.com/post/1f15a275_1caeaec17 不过和一开始脑的人设略微不太一样。

原图TAG没有标CP倾向,在我看来角色都是无差。总之CP的TAG是两头都打了的,文章内没有详细谁进入了谁的性行为描写,总之你喜欢他们怎么做,那他们就是怎么做的。

================以下正文===================

  “很好。”源赖光强压下马上要从嘴边脱口而出的脏话,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黑发少年,“于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

  鬼切,14岁,平安京最大房地产商最宠爱的宝贝孙子,目前在全市最好的私立中学就读,生活无忧衣食安逸,每天过得悠哉悠哉,富家子的生活任谁看见都只觉得可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羡煞旁人。可惜和大多数中二年级的孩子一样,鬼切的叛逆期想法也差不多,他觉得将来继承家业人生小目标就是先挣他一个亿这种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自己的理想和热情怎么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人生里?

  人活着要有激情!要燃烧自己!哪怕飞向太阳的下一秒就死去!

  总之,鬼切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很没意思,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摆脱这种读书考学将来每天套在能憋死人的西服里过得规规矩矩的人生。于是他逃学喝酒抽烟烫头泡妞打架总之以一切他想得到的出格手段反抗家族对他人生的安排。

  源赖光看见鬼切资料上的这部分介绍时,从咬着烟蒂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评价:“还是吃得太饱了。”

  于是再来说说源赖光:退伍兵出身,在边境部队服役时主要工作是缉毒,立过三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后来因为不想继续留在军队,便转业当了刑警。现年28岁,虽然年轻但因为个人能力突出,已经升到了副支队长的职务。

  本来鬼切这种浑小子平时犯的事儿根本轮不到源赖光管,但鬼切现在是他负责的一起特大毒品走私案件的重要证人,警局派了一支小队来保护他的安全,带队的正是源赖光。

  说起来十四岁的少年一般不会轻易和这种案件扯上关系,然而鬼切显然就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了……

  那天,鬼切和家里大吵了一架之后甩掉保镖偷偷溜去了一个废弃多年的码头。那里有一个旧集装箱,是鬼切自己改造的秘密基地。在心情恶劣时他会躲在那里发呆,或者偷偷哭泣,反正没人知道,这让他感到很安全。

  家里要安排他出国读书,今后的大学也为他选好了,要他去读金融。鬼切对祖父还算尊敬,忍着没有发脾气,只是克制地表示自己不想学这个。祖父倒是没难为他,但问他究竟想做什么时,鬼切却又说不出来。

  他只想过不平凡的人生,但要说具体是怎么个不平凡法,他自己也不知道。

  鬼切躺在集装箱里的床垫上,为自己的无力反抗而感到憋屈,甚至无声地流出了眼泪。他擦着自己眼角流出的泪水,祖父的话还在他脑子里打转:

  “小切啊,人得脚踏实地一点儿。”祖父上了年纪,即使对外还是精明强干,对孙子还是忍不住有些絮叨了,“学金融嘛,多好,以后来帮爷爷做事。生活轻松一点,没事还可以养养狗玩一玩嘛……多好啊……”

  海上由远及近的马达轰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鬼切一骨碌爬起来,透过集装箱的门缝向外窥视:外面的海滩上来了几个人,还有一艘快艇从夜间漆黑的水面上驶来,船上下来了几个外国人,他们和海滩上的几人碰面,聚在一起不知在交谈些什么。

  这个地方早已废弃,平时根本没人来。鬼切直觉认为这些人十分可疑,便掏出了手机透过门缝对着这些人开始录像。

  就这样,鬼切误打误撞地拍到了整个毒品交易过程,而且托这位富家少爷用的最新款手机超高倍变焦和夜视功能的洪福,视频中所有人的体貌特征都能清晰辨认。源赖光提取物证时将鬼切的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一边儿感慨这孩子的手机快比自己两个月的工资都高了,另一边儿感慨妈的贵东西果然有贵的价值,拍得是真他妈清楚!

  视频里有一个人是源赖光一直在追踪的代号“土蜘蛛”的毒枭,源赖光盯了他很久,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抓捕。这次交易虽然有线报,但对方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警察来晚一步,连毒贩的车尾气都没追到。

  正在源赖光懊恼地将车门摔上时,突然听见同事们举枪喊了起来:“站住!双手抱头!转身向后!否则开枪了!”

  源赖光立刻反射性地跟着掏枪瞄准,他眯着眼睛看着被探照灯晃得睁不开眼的那人——怎么好像是个孩子?

  源赖光自己举枪踱了过去,示意同事们把枪放下。他来到鬼切身边,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总算问清了来龙去脉。鬼切对于自己明明是个守法公民却被警察误解感到非常生气,但他最后还是把视频交给了源赖光。

  得到了重要证据的源赖光大喜过望,看着眼前这小孩气鼓鼓的样子,决定请他去吃夜宵。

  说是请客,但凌晨三点多也没什么饭店开着了,只有警队附近长年有个专门卖给这群工作日夜颠倒的刑警们开的小吃摊还在营业。源赖光和鬼切坐在街边支起的折叠桌旁,边吃边聊。

  源赖光感觉得到,鬼切除了生气之外,其实情绪还很低落。作为一个曾经优秀的侦查员和讯问老手,源赖光没用几句话的工夫就让鬼切对他掏心窝子了,也因此得知了中二少年的烦恼。作为一个眼看快到中年的过来人,源赖光开导了一下鬼切,至少在送这孩子回家时,鬼切的心情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了。

  除了录像作为物证之外,鬼切也要作为重要人证参加出庭,然而证人身份被泄露了。有人试图绑走鬼切灭口,但那天鬼切又和同学互换了衣服偷偷溜出了学校,对方找错了人,鬼切这才免于遭难。

  被绑的那位同学是市长的儿子,疑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发现绑错了人之后就将这位小公子绕了个圈子不露声色地又送了回去。在鬼切和这同学聊天时他才发觉事有蹊跷,便给源赖光打了电话——那天夜宵摊上他们相谈甚欢,互相留了号码。

  听说了这件事的源赖光十分警觉,立刻向上级申请加派人手而且亲自带队对证人进行保护。

  当源赖光真正和鬼切朝夕相处时,才发现鬼切居然是这么熊的一个孩子。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夜里看起来明明挺乖的小孩,现在居然令他感到头疼。

  太不安分了!根本不听话。哪怕是明知道有人要暗杀他,鬼切也还是各种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要去干什么,完全不按源赖光为他制定的安全措施去做,甚至有时还会故意对着干。

  本来按源赖光的想法是让鬼切直到出庭前都留在家里,这样比较方便他们保护安全。然而天天逃课的鬼切这个时候却开始装好学生非要去上学,坚持说家教讲得不行,会耽误他成绩。

  源赖光查了鬼切上学期的成绩单,寻思就你这成绩和缺考率,还有耽误的必要?

  反正最后是没拗过鬼切。他家里条件也好,承诺每天警察护送鬼切去学校所需的费用都由鬼切家里承担。就这样,源赖光和他带的小队最近成了鬼切少爷的私人保镖。

  这要是我儿子,我他妈不得揍死他?——源赖光皱着眉头叼着烟,盯着监控画面里又要从学校溜出去的鬼切。他早就猜到鬼切坚持要来上学绝不是为了好好学习,果然,在这么大个学校里,要逃开监控溜走可是比在家方便多了。

  但鬼切毕竟不是他儿子……

  心累。

  鬼切又一次成功溜出了学校,他逃学次数太多,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七拐八拐通过那些建筑的缝隙和不为人知的消防通道把跟着他的警察都甩掉了。眼下只要从这条昏暗的小巷出去,他就可以跳上出租车彻底溜之大吉了~

  就在他踏入光明世界的前一秒,源赖光出现在了小巷口。鬼切愣了一下转头就往回跑,然而源赖光身高腿长几步就撵上了他。

  “这儿以前可是我的辖区。”源赖光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得意,“跟我回去。”

  “不!!什么人身保护?你们这是监禁!老子才不要像个王八似的整天缩在壳里!”鬼切一边挣扎着想要甩开源赖光抓着他的手一边大声喊着。

  “离开庭没几天了,当几天王八死不了你。”源赖光不耐烦地将鬼切直接抱起扛在左肩就往回走,“再乱跑我就把你锁家里面。”

  话音未落,源赖光就听到了手铐闭合的清脆咔嚓声——鬼切从源赖光的后腰上拽下了警用手铐,直接铐住了源赖光的右手。

  源赖光挑了挑眉,将鬼切丢到地上,在这位少爷还没回过神来时,另一只手铐已经被源赖光动作干净利落地铐在鬼切左腕上了。

  “不错,你这次倒是挺乖的。”源赖光故意气这小孩。这下子也不用担心鬼切再跑了,源赖光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支抽上,慢悠悠地往外走。鬼切跟在他身后拼命地往下撸手铐,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源赖光突然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摸了一把,他叼着烟惊愕地回头看去,正好看见鬼切从他裤袋里摸出了手铐钥匙向一旁狠狠地丢了出去……

  源赖光伸出手,但只抓到一团空气。钥匙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弧线,然后消失在了路边的下水道的井盖缝隙里。

  “很好。”源赖光蹲在下水道旁看了又看,确定钥匙大概率是已经奔向大海了。他强压下马上要从嘴边脱口而出的脏话,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黑发少年,“于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哦~警官~”黑发少年吐着舌头耸了耸肩,作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你铐着我啊,当然跟你走咯~”

  源赖光冷笑了一声:“那就走吧。”

  这样子的确有点引人注目,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源赖光觉得鬼切不是会这么轻易认输的人,突然觉得有点期待他又会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果然,刚刚走到人多的大路上,鬼切就叫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拐卖儿童啦!!!”

  听了这话立刻有正义群众围了过来,看着源赖光和鬼切手腕上连着的手铐显得义愤填膺。

  源赖光瞥了一眼鬼切,不急不缓地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别听他乱喊。他随地大小便,我劝他还打我,这可是袭警。”

  源赖光说着,用左手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一道伤痕:“瞧瞧这给我挠的。”

  其实那是今天早上源赖光刮胡子时剃须刀干的好事,不过谁知道呢~

  群众们立刻改了口径。毕竟也从来没见过用手铐直接铐人这么嚣张的拐卖儿童方式,还是眼前这位警官的说法看起来更靠谱一些。啧啧,这么大孩子了还随地大小便,真不害臊啊……

  “你才随地大小便!!”鬼切要气炸了,脸憋得通红,只恨自己不能也掏出个什么证件来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毕竟他只有学生证。

  “你就是拐卖儿童!你……你警官证是伪造的!!”鬼切气急败坏地喊着。

  “哦?那要不然报警吧?”源赖光嘴角勾起,带着笑意看着鬼切,“我不介意跟你去警察局走一趟。”

  鬼切立刻就闭嘴了。警局的人都认识源赖光,去了无非是更丢人罢了。

  一旁还有好心的阿姨说着对对对要报警的,鬼切烦躁地喊了起来:“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源赖光开车,鬼切坐在副驾驶上,一路无话开回了鬼切的家。临下车前源赖光想找备用钥匙打开手铐,毕竟他们俩这个样子出现在鬼切的家人面前恐怕是不太好看,但他怎么也找不到那把备用钥匙了。

  “就这么下去嘛~敢做还怕人看吗?我可得让爷爷好好看看源大警官是怎么尽职责尽责地‘保护’我的~”鬼切坐在副驾驶上,斜着眼睛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瞟着源赖光。

  源赖光回忆了一下路上鬼切的小动作,确定是他偷偷摸走了扶手箱里的备用钥匙。居然知道备用钥匙放在哪儿,臭小子观察力还挺不错的。

  “拿出来吧,我知道是你干的。”

  “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鬼切说着,但已经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好吧。”源赖光耸耸肩,从带着的文件上取了一个燕尾夹,他将夹子的不锈钢把手拆了下来,用这玩意几下就捅开了手铐。

  “在下不才,练过几天技术开锁。”源赖光看着鬼切又一次冷下了脸,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向他伸出手去,“拿出来吧,这不是给你玩儿的东西。”

  “什么啊?”鬼切继续装傻。

  源赖光懒得再废话,他下车走到另一侧,拉开车门把鬼切按在座位上从上到下从外到里摸了个遍——在鬼切的内裤里找到了那把钥匙。

  “我操,你这熊孩子……跟谁学的在蛋下面藏东西?真恶心。”源赖光一脸嫌弃地捏着钥匙,只想着赶快去房子里洗手。他催促着鬼切下车,没有注意到少年已是满脸通红,走路的姿势也变得拘谨了许多。

  ————————————

  当天晚上鬼切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源赖光那双长年握枪的手在他身上抚摸,将他摸得全身发痒,甚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梦见源赖光将他那还没发育成熟的嫩芽握在手中把玩,源赖光那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一边吻他,一边用那带着枪茧的触感粗糙的手带给他极乐……

  第二天一早,鬼切发现自己梦遗了。

  源赖光觉得鬼切这几天好像一直在躲着自己,而且也乖乖地去上学了。大概是自己总算制住了这小子?源赖光这样想着,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今天有事要回警队一趟,就只留了下属在学校看着鬼切。谁知道源赖光刚在学校地下停车场里要发动车子,鬼切就拉开了他的车门钻了进来,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得,这小爷是又逃课了。

  “……回去上课。”

  “我不。”鬼切梗着脖子说道,“你那群手下看不住我,我要是下了车,可就不一定去哪儿了啊~你自己看着办。”

  让这个问题儿童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放着他乱跑强。源赖光看了看手表——再不出发他就要迟到了。他无奈地瞥了鬼切一眼,发动了车子。

  “到后面去坐。”源赖光摆了摆手,“后面安全。”

  “我不。”——鬼切牌复读机,你值得拥有。

  “那你把安全带系上。”源赖光懒得再跟这小孩斗嘴,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鬼切一路上的心情似乎很好,虽然源赖光的车子比不上鬼切家的高档,但他还是好奇地在车里东张西望,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对前挡风玻璃下面放着的高达模型摆件感到非常有兴趣。

  “喂,把手给我。”在一个路口等信号灯时,鬼切突然对源赖光说了这么一句。

  “干什么啊?”源赖光单手扶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信号灯的倒计时随口问着。

  “叫你给我就给我。”鬼切一边说着一边拽过了源赖光的右手,嘴里继续瞎说着胡话:“我夜观天象觉得你整天只知道工作一定是个单身宅男,给你看看手相算一算你什么时候能结婚……”

  源赖光嗤笑了一声刚想回嘴逗鬼切,突然发现鬼切不知又从哪里搞了一副手铐把他的右手和鬼切自己的左手再次锁在了一起。

  “我次……”源赖光看了看手铐,又看了看鬼切,“你从哪儿弄来的?”

  “秘密~”鬼切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他得意地晃了晃和源赖光锁在一起的左手,笑嘻嘻地看着源赖光,“光哥,嘿嘿,那个什么技术开锁,教教我呗……”

  源赖光皱着眉抬起右手仔细观察着这副手铐,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这不是小孩子的玩具,而是真正的制式警用手铐,甚至和源赖光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从哪儿偷来的?”源赖光的手铐还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裤腰上,那么这副手铐来源最大的可能性,恐怕就是他的哪个下属保管不慎遭了鬼切这个小东西的贼手了。

  信号灯已经变绿,后面的车子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源赖光只得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询问鬼切。

  “到底是谁的?快说!”源赖光的表情变得很冷峻,看来是真的生气了。鬼切见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敢再跟他油嘴滑舌,承认了手铐是自己从一个叫义实的警察那里‘顺’来的。

  “……很好,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居然连警械都看管不好,真是太失职了。这次幸亏是鬼切只对手铐感兴趣,万一他下次敢偷枪,岂不是要出大事?

  还没等源赖光的怒气稍稍平息一点,他就发现环境有些不对:有一辆车一直在跟着他们,而且现在明显在加速……

  “趴下!”源赖光一边冲鬼切大吼着一边急转方向盘,后面那辆车猛地撞了上来将源赖光的车子撞得几乎转了七百二十度之后顶到了路边。

  源赖光被撞得脑子有些发昏,但还是猛踩油门让车子在被另一台车再次撞上之前蹿了出去。他将油门踩到了底,沿着公路一路狂飙,一边伏低身子开车一边急切去推鬼切:“鬼切?鬼切?!你还好吗?”

  鬼切也是被这变故搞得脑子发懵,他缩在座位上茫然地抬眼看源赖光,张口叫了他的名字,动了动身子想抬头坐起来。

  “别动!”源赖光连忙喝止他。车窗玻璃上出现了几个弹孔,鬼切的脑袋再抬起来一点儿恐怕就要被打中了。

  源赖光想掏枪反击,但他的右手还和鬼切铐在一起实在是行动不便。他一边继续开车一边焦急地指挥鬼切:“扶手箱里有备用钥匙,快打开!快!”

  鬼切找到了备用钥匙,但怎么也打不开手铐,他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不行!锁好像坏了!”

  源赖光暗骂了一句,脑子飞转思考着对策,却突然问了鬼切一句:“你有没有和义实说过那天你把我铐起来的事?”

  ……

  鬼切的学校在市郊,虽然环境清幽但附近人口密度很低,此刻路上只有源赖光的车和凶犯的三台车。源赖光一边将车子在路上开成了S形躲避着子弹,一边让鬼切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直接按1快速拨号。

  那是刑侦大队教导员安倍晴明的号码,他是源赖光的战友,他们曾在同一支部队服役,不过晴明做的主要是情报工作,比较偏向文职。转业之后他们的关系鲜有人知,表面上看起来也很生疏,但实际上他们互相将彼此设为了紧急联系人,为的就是防止今天这种情况发生。

  求救信号发出去之后剩下的就是拖延时间了。凶犯的目标是杀了鬼切灭口,一直在空阔的大路上不是办法,源赖光回想起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烂尾楼,便拼了命地把车往那边开了过去。

  源赖光猛踩刹车将车子甩到了楼内,利用墙壁做遮挡,把鬼切抱在怀里下了车,拽着他跑上了楼梯。

  凶犯的车子紧随其后进来。他们有六个人——源赖光趴在二楼地上透过没封死的地面水泥板的缝隙观察着。上楼的时候来不及抹去脚印,他们迟早会追着楼梯上的痕迹跟来。

  源赖光爬起来,拽起同样跟他一起趴在地上的鬼切,轻声道:“走。”

  他们躲在一根混凝土柱子后面,源赖光背靠着柱子,竖起耳朵听着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在听到了第一声踩在楼板而不是楼梯钢筋上的声音时,源赖光果断探出头去射击——打中!

  他缩回了一下又立刻补枪——double kill!

  但第三次源赖光就没这么幸运了。虽然射中了第三个人,但和鬼切铐在一起拖慢了他的动作,一颗子弹从他右前臂中间穿过,血立刻喷了出来,溅了鬼切一脸。

  源赖光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把枪换到了左手。敌人被源赖光神乎其神的枪法震慑到了,一时不敢过来。他靠着柱子大喘气,看了看身旁明显呆住了的鬼切,抬脚踹了踹他,小声地说:“喂,吓傻了?”

  “对,对不起!”鬼切回过神,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他抓着源赖光受伤的手边哭边道歉,说自己不该偷手铐,不该逃学,不该不听源赖光的话……

  源赖光龇牙咧嘴地打断了他:“好少爷,求求你,要么,你就给我包扎一下,要么你就行行好别再碰这只手让我少流点血吧!”

  鬼切二话不说撕开自己价值不菲的运动背心为源赖光包扎,耳边听见源赖光低声对他说着:“等一下抱紧我,我把外套……”说到这里源赖光才发现因为自己和鬼切还铐在一起,外套根本脱不下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嗯……还是裤子吧。我把裤子丢出去吸引火力,你就和我一起从地上滚到对面那个墙角去。记住了吗?”

  鬼切噙着眼泪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源赖光抓紧时间把自己的外裤脱了下来攥在手里,盯着鬼切,嘴里数着倒计时:“三,二,一,走!”

  源赖光将裤子丢了出去,布料在空中展开,上面立刻多了几个弹孔。

  源赖光和鬼切成功抵达了墙角,这里是个死角,只要守好一面就可以了。鬼切好不容易略微松了一口气,才发现源赖光眉头紧皱面色不对。

  刚刚滚动时,一颗子弹打在墙上之后发生了跳弹,从后背嵌进了源赖光的左肩胛骨,这下子他连左手也举不起来了。

  鬼切手指轻轻颤抖,摸了摸源赖光肩上被血染红的地方,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喊了起来,一把抓起源赖光的枪冲着外面砰砰砰连着开了好几枪,将弹夹里剩余的子弹都打光了还在死死扣着扳机。

  “我操!!”源赖光气得骂出了声,他把鬼切拽了回来,这个动作让他的右手又开始往下滴血了。

  “冷静点!我可就一个备用弹夹了,给我省省吧!”源赖光一边骂着,一边吃力地从裤子里往外掏弹夹。鬼切帮他摸了出来,却被源赖光按住了手。

  鬼切不解地抬眼看去,与源赖光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对视着,只见源赖光非常严肃认真地说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学过一点儿枪械使用,对吧?”

  鬼切点了点头。他这种富家子弟为了防止被绑架等个人安全问题,一般都会学一些格斗技能甚至是武器的使用方法。说起来鬼切的射击成绩其实还不赖,但那是在靶场而不是实战。此刻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手也在抖个不停,这种状态下能打中些什么,鬼切自己也不知道。

  源赖光松开了手,让鬼切给枪换好弹夹,然后抬起右臂从鬼切头上绕过,将少年拥在了怀里。源赖光用自己的右手覆盖在鬼切的手上,让他双手举起枪来躲在墙后慢慢向外探着瞄准。

  “别怕,深呼吸。”源赖光的声音在鬼切耳畔响起,他的手握着鬼切的手,温热的血液蹭在了鬼切的手上,少年颤抖的手却在源赖光的手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做得好。”源赖光称赞了鬼切,他的声音在胸腔中震动着,被搂在他怀里的鬼切清晰地感知到。鬼切感受着源赖光的呼吸和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节奏,突然只觉得非常安全。

  “屏息,收腹,尽量稳住手腕,瞄准……”源赖光的声音在鬼切耳边继续说着,鬼切不再去想其他,只是按照源赖光的口令去做着,手铐的链子将他的手腕勒出了红痕,但他根本不觉得疼。

  “射击!”

  随着源赖光的话,鬼切扣响了扳机。没打中,但也没偏离很多。

  一名凶犯藏身的水泥立柱被鬼切这枪打了个坑,剩下的三人立刻停下了要冲过来的脚步。

  源赖光和鬼切缩起身子躲了回去,再次听着外面的动静。凶犯放慢了脚步,声音太微弱了,听不出距离。源赖光嘬着牙花子只觉得事情难办,突然发现外面的光线变暗了一瞬——是影子!

  “打!”源赖光连忙喊出命令,鬼切抬手向外就是一枪。

  一个陌生的男人胸口中弹扑倒在二人面前,身体抽搐着,翻着白眼瞪着鬼切和源赖光,口中一边发出嗬嗬嗬的声音一边吐着血沫。

  鬼切完全看呆了,他的身体保持射击的动作僵在那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在他面前正在死去的人。他不想看,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源赖光将他抱紧,他无法抬起左臂,只得将头搁在鬼切肩膀上,用自己的脑袋蹭着鬼切的,强迫他把头转开:“别看……别看……鬼切,看我,看着我,别看他。”

  鬼切仍是很呆愣,他转过头来看着源赖光的眼睛,微微张着嘴巴轻轻喘息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有金属物体落地的声音。

  源赖光看见了落在面前的手雷,抬脚去踹飞的同时将鬼切抱在自己怀里压在了身下……

  手雷近距离爆炸给鬼切造成了短暂的失聪,他没有听到外面的警笛声,只觉得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尖锐的耳鸣。他推开源赖光,只见后者白色的头发中间流出了红色的血,将他额头上那绺本就鲜红的头发染得更艳。

  鬼切摇晃着源赖光,大声喊着问他感觉怎么样。然而他听不见源赖光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的。源赖光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

  两日后,平安京中心医院。

  “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了嘛……别哭了。”源赖光半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左肩和右手也全都打着石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鬼切,连想伸手给他擦眼泪都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鬼切一边哭着一边道歉。自从他们获救后源赖光下了手术台,每次探望时鬼切都会把这句话重复无数次。

  “哎呀真的不怪你。”源赖光被鬼切哭得不知所措,只得尽量哄他,“是义实猜到了你想偷手铐,故意把锁芯弄坏让你偷走的,目的就是为了限制我然后杀掉你。当初你的身份泄露也是他干的,他是土蜘蛛安插在警方的内奸。”

  “我的天,别哭了……我不是还没死呢嘛!你怎么哭得跟参加我葬礼似的?”源赖光没有好手,只得冲着鬼切抬了抬下巴,“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的金主少爷有没有哪里伤到。”

  为了保护鬼切,源赖光趁机和鬼切的祖父谈了谈,后者非常爽快地赞助了警队一笔经费,买了一批新型防弹衣和其他一些警具。

  防弹衣的质量,源赖光已经亲身验证过了:抗震和防弹性能都不错,不过他运气不算太好,还是被手雷弹片划伤了头皮。

  总之,金钱的力量是伟大的啊——源赖光感慨着,笑着看走近自己坐在床边的鬼切:“别光是口头道歉,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吧。以后别再犯浑了,好吗?”

  鬼切抽着鼻子使劲点头,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

  “嗯。”源赖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以后好好读书,别再和家里对着干了。”

  这句话鬼切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源赖光看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道:“我要当警察。”

  “喂,不要冲动。”源赖光无奈地撇了撇嘴,“当警察有什么好的?又苦又累还没钱,就你那个手机,我就舍不得买……”

  还没等源赖光吐完苦水,鬼切就打断了他:“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

  正在说话的源赖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愣愣地盯着鬼切,从面前少年的脸上读出了毋庸置疑的决心。

  完了。源赖光心想,这小子是来真的。

  源赖光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太小了。这种青春期的‘喜欢’往往只是一种依恋,长大后就会消退的。你不必因为这个去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我保护你,也只是因为职责所在……”

  “我决定了,我要当警察。”鬼切没有接源赖光的话茬,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源赖光,不再哭泣而是非常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做到的。”

  ————————————

  八年后,已经晋升到大队长的源赖光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新人档案。

  档案上的照片是一张源赖光并不陌生的脸,实际上从鬼切考入警校的那年开始,源赖光就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

  自从十四岁那年之后,鬼切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刻苦。如今这小子终于顺利毕业,然后托了家族里的一点儿人情,将他自己分配到了源赖光手下。

  有人敲门。

  “请进。”

  “新人报到。源队长,好久不见。”

 

  -END-

  

  ————————————————

  小番外:

  某天事后。

  鬼切:你为什么要把我调到酒吞童子的队里去?

  源赖光:警队不允许办公室恋爱。调走你这个新人和调动我这个大队长哪个更方便?

  鬼切:可是酒吞不是你的死对头吗?

  源赖光:谈不上死对头,行事手段不同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对自己的弟兄那是没的说,但我劝你最好别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鬼切:他知道了会怎样?

  源赖光:那你恐怕会多很多立功的机会,毕竟越多干活才越有机会立功嘛~(耸肩)

  ……

  源赖光找出一个盒子递给鬼切,里面是用一副旧手铐改造成的情侣手镯。

  “就是当初那副手铐。锁芯坏了修不了了,我就稍微滥用了一下职权,把它报废私藏了。”源赖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鬼切喜滋滋地将一只手镯戴在了他手上,又把另一只戴在了自己手上。

  “我们不需要锁链也可以相连。”源赖光和鬼切牵着手,微笑着说道。

  手镯在他们握着的手上映着太阳闪闪发光,那是一副锁住了整个人生的手铐。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2)—双

  鬼切做了一个比先前更加怪异的梦。

  他的梦中又出现了那个白发红角的妖怪。先前妖怪和鬼切一见面就打得不可开交,这次双方却是都没有急于动手,鬼切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妖怪:他有着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但眼眸不同于自己这种浅淡的灰色,而是鲜红。妖怪眼睛周围蜿蜒的红色妖纹像是伤疤,却又仿佛哀泣时流淌下的血泪。

  等一下,那不仅是妖纹,这妖怪居然真的在哭?

  鬼切被妖怪这不同以往的反应搞得一愣,妖怪却趁他愣神的瞬间扑倒了他。鬼切大惊失色连忙想要挣脱妖怪的钳制,却迎来了如狂风骤雨般密集地落在自己唇上脸上的吻。

  鬼切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发现妖怪没有像从前一样想要杀掉他,反而一边哭着一边疯狂地亲吻和抚摸着他,口中的话语透出强烈的嫉恨与悲哀:

  “他就是这样亲你的吗?就是这样抚摸你的吗?!”

  斩鬼之刀因妒忌堕入鬼道,恶鬼却误打误撞成为正义之刃。

  刀灵一边说着一边流泪,他抓着鬼切的手强迫鬼切像源赖光对鬼切做的那样来抚摸自己的身体;疯狂地吸吮鬼切的嘴唇希冀从上面汲取到哪怕任何一丝残留下的属于源赖光的气息;他打开身体像曾经通过共感体会过的那样,让鬼切进入了自己;他闭上了眼睛,在回顾被填满的感觉时喃喃自语着:

  “主人……嗯……主人……”

  鬼切却只觉得惊恐万分,他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妖怪。一般来说,鬼切在遇见其他妖怪时只需要杀就是了,可现在……这…这也太荒谬了?这是在干什么?!

  鬼切挣扎着想逃开,却对上了妖怪那双写满了痛苦的泪眼。在这个瞬间鬼切只觉得自己与这妖怪是如此的相似,妖怪那激烈的情感深深地感染了他,让他突然又想起了以为自己要被源赖光抛弃的时候,本来要推开妖怪的手便停滞了动作。

  “抱抱我,求你了……”刀灵主动贴上鬼切的身体搂住了他,一边哭着一边说:“求你……爱我啊!主人……”

  ——————————————

  “昨晚梦见什么了?”

  这个荒唐至极的梦让鬼切一早上都显得心不在焉的,直到源赖光上朝回来之后他还是有些走神。突然被主人问了这样一句,鬼切猛地一激灵总算是略微收回了些心思。

  鬼切不想让源赖光知道自己又梦见了妖怪,但又从心底里抗拒欺骗主人这件事,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梦见……一个……白色头发,红色眼睛……很像您的……嗯……”

  源赖光突然显得很狡黠地笑了起来,他打断了鬼切的话,问道:“鬼切,你知不知道自己昨天说了什么梦话?”

  “嗯?梦话?!”鬼切一惊,只觉得自己梦见妖怪的事终于还是藏不住了。 他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到该如何和主人说这件事,却是源赖光又开了口:

  “昨天夜里,你一直在求主人爱你。”源赖光笑着摸了摸鬼切的脸颊,“是梦到我了吗?”

  鬼切眨了眨眼看了看源赖光,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在源赖光看来只觉得鬼切这是默认了。他笑得更开心,伸手揽过鬼切,在自己的爱刀耳旁小声地说着:“看来是我爱得还不够,才让鬼切梦里也在想着。今后还得多努力‘爱’鬼切才是,对不对?”

  源赖光一边说着一边叼住鬼切的耳垂轻轻咬了咬,满意地看着后者身体颤抖了一下之后脸上迅速地泛起了红晕。

  “不过,白天还是该做白天应该做的事。”源赖光直起身来拍了拍鬼切的肩膀,“去练刀吧,今日的修习可还没完成呢。”

  ——————————————

  鬼切渐渐习惯了妖怪的存在,哦不,那家伙总说鬼切才是妖怪,他说自己是刀灵。总之,鬼切对于刀灵的出现已经见怪不怪了。

  刀灵不止会出现在鬼切的梦中,有时还能够代替他战斗,甚至鬼切已经摸索到了一点儿在清醒状态下与刀灵对话的方法。他们开始能够和平共处,不再争个你死我活。但是每次在见到源赖光时,鬼切都能感受到刀灵疯狂地想要出现,可他一直把这异状掩藏得很好。

  “明明你才是妖怪!把主人还给我!”——刀灵在他脑海中愤怒地叫着。

  “……我不信。”鬼切每次都这样回答。

  然而大江山鬼王死前那惊诧的表情和那句再没机会说完的话让鬼切没来由地感到心慌。为何酒吞童子会露出那样一副震惊的样子盯着自己?他说“你是……!”

  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鬼切从大江山返回京都时想了一路,然而鬼王已死,首级就盛在他护送的铁匣内,他已经没办法再去追问一个死人了。

  鬼切以为这个问题自己永远也不会再知道答案,却在罗生门之鬼的瘴气冲破他记忆的封印之时,发现自己这十数年间居然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

  盛怒之下鬼切妖性爆发,化身恶鬼血洗了源氏大宅。刀灵想要争夺身体,却实在无力战胜此刻灵魂中都燃烧着仇恨的鬼切,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鬼切将刀捅进了源赖光的胸膛。

  与主人灵魂相连的刀灵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人并不是真正的源赖光,但鬼切却似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并没有察觉到这点。刀灵于是不再挣扎,他收敛了力量旁观着这场战斗,直到鬼切和“源赖光”同归于尽,一同倒在血泊之中……

  鬼切失去意识倒下的时候,刀灵只觉得欣喜若狂:妖怪已死,再也没有谁来和他争夺身体,他终于能以自己真正的模样去见主人了!

  刀灵终于夺回了身体,他努力睁开眼,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马上见到源赖光。但刚刚的战斗消耗了鬼切太多的力量,刀灵此刻也是走得踉踉跄跄,他绊了一下扑倒在地,想爬起来时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腕。

  刀灵回头看去,发现那茨木童子的鬼手居然动了起来,沾着这一地的血液在自己小腿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刀灵想去掰开鬼手的指头,谁知却他越掰鬼手攥得越紧。不仅如此,地面上流淌的血甚至都被这鬼手吸收了过来,一条条红色的血线仿佛蠕虫一般向刀灵的方向爬过来,刀灵大惊之下挥刀想要再次斩断这只鬼手和血线,谁知这些血线不仅不惧刀锋,反而层层缠绕上了那把黑柄金月武士刀的刀身。

  刀灵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徒劳地挣扎着,突然心头一震——该死!鬼切怎么好像又要醒过来了?

  茨木童子的右手给了鬼切新生,其中蕴含的强大妖力让刀灵再一次在争夺主动权的战斗中落败,不得不跟随鬼切回到了大江山。

  ————————————

  鬼切与茨木童子的第二次见面又是以大打出手开始的。在打斗中鬼切终于通过血契的感应意识到了源赖光并没有死,于是这次战斗以解除误会后鬼切与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结成了同盟,计划再次向源赖光复仇而告终。

  虽是同盟,但鬼切并没有留在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居所附近,也远离了百鬼聚居的南部山腰,只是选择了北侧山脉一处极为荒凉偏僻的地点离群索居。

  刀灵却是每时每刻都不想跟着这妖怪留在这大江山中。

  “他又骗了你,他用傀儡术耍了你哈哈哈哈哈!!你不想复仇了吗?去杀他啊!去啊!你不敢去是怕死吗?!”

  意识中,刀灵这样嘲讽着鬼切。

  刀灵希望鬼切能够再次杀回京都去找源赖光,他认为源赖光这次一定能够杀死这个妖怪,那么自己就可以出现在主人面前了。

  “我才是您的爱刀,我不会背叛您,我会永远站在您这一边。”——刀灵甚至连见到源赖光时该说什么都已经想好了。

  然而鬼切却迟迟不动。他整日只是抱着本体刀坐在一处略微背风的石头坳里发呆。他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回想自己曾经在这山中度过的日子,思绪却总是不经意间转到在源氏的生活。

  他看到山溪中的鱼儿肥美,便想起了源赖光与他对饮时用来下酒的烤鱼的滋味;有大雁从头顶掠过,就忆起了源赖光教导他弓术时从背后虚虚搂着他纠正姿势,想到了源赖光握住他的手一起开弓搭箭射中的鸟儿;他见到了一片樱树,源赖光的庭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樱花便又浮现在眼前……

  鬼切绝望地发现,源赖光已经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即便是有朝一日真的杀死了源赖光,他也仍会困在这些过往之中。

  我的心已经犹豫了——鬼切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我不能放过他——鬼切攥紧了刀柄,对自己坚定地说道。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1)—误

  “您……真的不是要放弃我?”鬼切犹豫地问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要太妄自菲薄了,鬼切。”源赖光轻轻笑了笑,“你说担心自己太容易被妖术影响,这件事不是已经处理过了?你还在担心,是信不过我的阴阳术?”

  鬼切连连摇头,他犹豫了半天,才嗫喏着说出了感觉源赖光不再信任自己的那些小事。

  “原来如此。”源赖光微微点头,“你状态不佳,我的确有些担心,但是……”

  一听到源赖光承认了最近疏远自己的原因正如猜想之时,鬼切就又沮丧地低下了头。源赖光只得中断了没说完的话,将手再次抚上鬼切的脸颊,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看着我,鬼切。”

  鬼切只得听命。他望着源赖光的眼中微微泛着泪光,却又因为不知道主人要做什么而显得有些茫然。

  “你是我最得意的刀。”源赖光与鬼切的目光对视,真诚地说着,而后在鬼切唇上留下了浅浅一吻,“但再好的刀也需要磨砺,你也一样。我并非不信任你,这些经历只不过是让你变得更锋利的过程罢了。”

  “鬼切,受到妖气沾染就净化它,哪里做得不好就改正,可是你这样轻言放弃像什么样子?”源赖光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斥责,“就算是我也会有失误或者受伤的时候,假如我哪天失败了一次,你难道就要怀疑我不配做你的主人了吗?”

  这话对鬼切来说实在太重,他一个劲儿地否认加道歉,对辜负了主人的心意感到羞愧难当。

  “怪不得最近守夜时你都呆在外面。”源赖光微微勾起嘴角,将鬼切揽入怀中,“我命令你今后还是留在房间内守夜,这样鬼切不会再失望了吧?”

  “主人,我……”鬼切还想辩解说怕自己会给主人带来危险,但源赖光的唇已经覆上了鬼切的,把后者所有的话都堵回了肚子里。

  ————————————————

  次日鬼切是和源赖光互相拥抱着醒来的,他和主人缩在同一床被子里,源赖光还没有醒。鬼切再一次近距离观察着主人的睡颜,不自觉地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

  真希望能够就这样一直陪在主人身边——鬼切这样想着,垂下眼帘将搂着源赖光的手臂又微微紧了紧,决定将心底另一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先前,鬼切在那些纠结心思的影响下,战斗时只顾冲杀而常常忽略了自身的安危,甚至有一次差点就死了。凶残的恶鬼将他重重包围,在妖鬼瘴气的侵蚀下,他已看不清两步开外的东西,挥刀的动作也变得迟钝。精疲力竭之际鬼切感觉自己已经无力维持身形变回了那把本体刀,却突然觉得自己还在杀鬼。

  鬼切的感官给了他一种奇异的认知:他觉得自己是刀,可那握着自己本体刀在战场上继续大杀四方的人是谁?那怎么好像还是自己?

  与之前不同,战场上现在的“鬼切”眼中只有他的目标,他的战斗风格尖锐而直接,一往无前地将所有障碍统统斩裂,甚至有时显得有些不分敌我。他仿佛是一台无情的杀戮机器,即便是身旁同为源氏的武士也难免被他的锋芒所伤,只得退避三舍。

  当战斗结束时,那个“鬼切”双手各执一刃立于尚未散尽硝烟的战场,环视四周的眼神里仍然透出一股对杀戮的渴望。

  鬼切只觉得怪异极了,那人看起来分明就是自己,但鬼切又的确知道那不是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个鬼切极为熟悉的身影穿过烟尘而来,鬼切下意识地想叫主人,随即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化形之后的身体内,不再感觉自己只是那把本体刀了。但灵力的巨大耗损让鬼切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一时间只觉得连站起的力量都没有。

  源赖光将鬼切扶起,一边以自己的灵力为他恢复,一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周围那些被斩得七零八落的恶鬼残肢。这次战斗源赖光给鬼切的命令是要他带领侧翼的兵力配合自己这边的主力部队做辅助,但不要冒进,然而鬼切似乎杀得兴起完全忘了自己的嘱咐。

  不过看鬼切这幅精疲力竭的样子,现下也不是教训他的好时机。源赖光按下心头的不满,专心为鬼切治疗。责罚之事容后再议吧。

  鬼切终于将战斗时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他倚靠在源赖光的怀抱中,一想到今后自己会被主人弃之不用,可能再也无法像这样亲近主人,便觉得悲从中来。

  而且自己刚刚那究竟是什么怪异的感觉?鬼切先前只觉得自己是太容易受妖气影响,现在却开始怀疑梦中那个白发妖怪所言非虚。

  难道……我真的不是主人的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瞬间就被鬼切狠狠地压下去了,他一丝一毫也不愿意细想这件事存在的可能性。

  我是主人的刀,我不可能是妖怪。

  鬼切这样想着,在心里又重复了几遍,告诫自己一定要珍惜还能为主人效力的时光。他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源赖光的衣服,后者以为爱刀伤痛难忍,便轻轻吻了鬼切的额头以示安抚。

  鬼切闭上眼,感受着源赖光对自己的关爱,在心中坚定地对自己说道:

  我永远是主人的刀。

  ——————————————

  刀灵很绝望。

  主人被妖怪所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妖怪鸠占鹊巢让主人误以为他才是刀的付丧神不说,现在还与主人耳鬓厮磨,骗得了如此的关爱。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妖怪夺走。

  刀灵十分不甘,他拼了命地想把妖怪赶走,好让自己能出现在源赖光面前,却始终做不到。但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在一次战斗中,那妖怪力竭不支,刀灵看准机会终于能够显现在人前,然而源赖光这次却是与鬼切分头作战,此刻不在附近。

  刀灵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为他指引源赖光所在的方向,便冲着那方向一路杀了过去,恨不得将所有挡路的东西统统斩断,只盼能够马上去到主人身边。

  刀灵已看到了源赖光的帅旗,却觉得离那边越近,身体不知怎么就变得越发沉重起来。他拼命斩杀着扑上来的妖鬼,只想能够离源赖光近一些,再近一些……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映入了刀灵的眼中,这是他第三次真正地用自己的双眼看到源赖光。刀灵激动地想要呼喊主人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再一次丧失了形体。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让他变回了那把刀,刀灵“听”见了“自己”口中唤出了主人,“看”见了源赖光将“自己”拥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妖怪又能出现?

  这种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刀灵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反复跌宕,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身上一定是有什么压制的法术,在距离源赖光远一些的地方,那种不适感就会减弱,自己甚至能够在妖怪虚弱时化形显现;而一旦踏入源赖光身旁一定范围内,自己就会无法抗拒地变回本体刀。

  我的存在是不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让主人知道了?

  再一次,刀灵伤心绝望地躺在刀架上,通过那种诡异的共感去被迫感受主人与妖怪的温存。刀灵想把这当成是主人在爱抚自己,但身体感觉与灵魂的错位让他只觉得内心非常痛苦。

  主人的一切温柔与粗暴,爱语和欢颜,都不是给他的;名字,关爱,源氏重宝的荣光,都属于那个妖怪。妖怪成了“鬼切”,自己只是“本体刀”,只是……刀。

  只有当源赖光沉沉睡去之时,那种压制的力量才会稍稍有所减弱。但刀灵仍然无法显现,只能出现在妖怪的梦中。

  刀灵已经知道自己无力将妖怪杀死或赶走,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和那妖怪不过是同一棵树上分出的两根枝杈,哪怕彼此不断地争夺阳光与养分,却也无法分离。

  绝望之中,刀灵做出了一件他之前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事……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1)—误

  “您……真的不是要放弃我?”鬼切犹豫地问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要太妄自菲薄了,鬼切。”源赖光轻轻笑了笑,“你说担心自己太容易被妖术影响,这件事不是已经处理过了?你还在担心,是信不过我的阴阳术?”

  鬼切连连摇头,他犹豫了半天,才嗫喏着说出了感觉源赖光不再信任自己的那些小事。

  “原来如此。”源赖光微微点头,“你状态不佳,我的确有些担心,但是……”

  一听到源赖光承认了最近疏远自己的原因正如猜想之时,鬼切就又沮丧地低下了头。源赖光只得中断了没说完的话,将手再次抚上鬼切的脸颊,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看着我,鬼切。”

  鬼切只得听命。他望着源赖光的眼中微微泛着泪光,却又因为不知道主人要做什么而显得有些茫然。

  “你是我最得意的刀。”源赖光与鬼切的目光对视,真诚地说着,而后在鬼切唇上留下了浅浅一吻,“但再好的刀也需要磨砺,你也一样。我并非不信任你,这些经历只不过是让你变得更锋利的过程罢了。”

  “鬼切,受到妖气沾染就净化它,哪里做得不好就改正,可是你这样轻言放弃像什么样子?”源赖光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斥责,“就算是我也会有失误或者受伤的时候,假如我哪天失败了一次,你难道就要怀疑我不配做你的主人了吗?”

  这话对鬼切来说实在太重,他一个劲儿地否认加道歉,对辜负了主人的心意感到羞愧难当。

  “怪不得最近守夜时你都呆在外面。”源赖光微微勾起嘴角,将鬼切揽入怀中,“我命令你今后还是留在房间内守夜,这样鬼切不会再失望了吧?”

  “主人,我……”鬼切还想辩解说怕自己会给主人带来危险,但源赖光的唇已经覆上了鬼切的,把后者所有的话都堵回了肚子里。

  ————————————————

  次日鬼切是和源赖光互相拥抱着醒来的,他和主人缩在同一床被子里,源赖光还没有醒。鬼切再一次近距离观察着主人的睡颜,不自觉地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

  真希望能够就这样一直陪在主人身边——鬼切这样想着,垂下眼帘将搂着源赖光的手臂又微微紧了紧,决定将心底另一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先前,鬼切在那些纠结心思的影响下,战斗时只顾冲杀而常常忽略了自身的安危,甚至有一次差点就死了。凶残的恶鬼将他重重包围,在妖鬼瘴气的侵蚀下,他已看不清两步开外的东西,挥刀的动作也变得迟钝。精疲力竭之际鬼切感觉自己已经无力维持身形变回了那把本体刀,却突然觉得自己还在杀鬼。

  鬼切的感官给了他一种奇异的认知:他觉得自己是刀,可那握着自己本体刀在战场上继续大杀四方的人是谁?那怎么好像还是自己?

  与之前不同,战场上现在的“鬼切”眼中只有他的目标,他的战斗风格尖锐而直接,一往无前地将所有障碍统统斩裂,甚至有时显得有些不分敌我。他仿佛是一台无情的杀戮机器,即便是身旁同为源氏的武士也难免被他的锋芒所伤,只得退避三舍。

  当战斗结束时,那个“鬼切”双手各执一刃立于尚未散尽硝烟的战场,环视四周的眼神里仍然透出一股对杀戮的渴望。

  鬼切只觉得怪异极了,那人看起来分明就是自己,但鬼切又的确知道那不是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个鬼切极为熟悉的身影穿过烟尘而来,鬼切下意识地想叫主人,随即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化形之后的身体内,不再感觉自己只是那把本体刀了。但灵力的巨大耗损让鬼切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一时间只觉得连站起的力量都没有。

  源赖光将鬼切扶起,一边以自己的灵力为他恢复,一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周围那些被斩得七零八落的恶鬼残肢。这次战斗源赖光给鬼切的命令是要他带领侧翼的兵力配合自己这边的主力部队做辅助,但不要冒进,然而鬼切似乎杀得兴起完全忘了自己的嘱咐。

  不过看鬼切这幅精疲力竭的样子,现下也不是教训他的好时机。源赖光按下心头的不满,专心为鬼切治疗。责罚之事容后再议吧。

  鬼切终于将战斗时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他倚靠在源赖光的怀抱中,一想到今后自己会被主人弃之不用,可能再也无法像这样亲近主人,便觉得悲从中来。

  而且自己刚刚那究竟是什么怪异的感觉?鬼切先前只觉得自己是太容易受妖气影响,现在却开始怀疑梦中那个白发妖怪所言非虚。

  难道……我真的不是主人的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瞬间就被鬼切狠狠地压下去了,他一丝一毫也不愿意细想这件事存在的可能性。

  我是主人的刀,我不可能是妖怪。

  鬼切这样想着,在心里又重复了几遍,告诫自己一定要珍惜还能为主人效力的时光。他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源赖光的衣服,后者以为爱刀伤痛难忍,便轻轻吻了鬼切的额头以示安抚。

  鬼切闭上眼,感受着源赖光对自己的关爱,在心中坚定地对自己说道:

  我永远是主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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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灵很绝望。

  主人被妖怪所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妖怪鸠占鹊巢让主人误以为他才是刀的付丧神不说,现在还与主人耳鬓厮磨,骗得了如此的关爱。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妖怪夺走。

  刀灵十分不甘,他拼了命地想把妖怪赶走,好让自己能出现在源赖光面前,却始终做不到。但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在一次战斗中,那妖怪力竭不支,刀灵看准机会终于能够显现在人前,然而源赖光这次却是与鬼切分头作战,此刻不在附近。

  刀灵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为他指引源赖光所在的方向,便冲着那方向一路杀了过去,恨不得将所有挡路的东西统统斩断,只盼能够马上去到主人身边。

  刀灵已看到了源赖光的帅旗,却觉得离那边越近,身体不知怎么就变得越发沉重起来。他拼命斩杀着扑上来的妖鬼,只想能够离源赖光近一些,再近一些……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映入了刀灵的眼中,这是他第三次真正地用自己的双眼看到源赖光。刀灵激动地想要呼喊主人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再一次丧失了形体。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让他变回了那把刀,刀灵“听”见了“自己”口中唤出了主人,“看”见了源赖光将“自己”拥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妖怪又能出现?

  这种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刀灵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反复跌宕,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身上一定是有什么压制的法术,在距离源赖光远一些的地方,那种不适感就会减弱,自己甚至能够在妖怪虚弱时化形显现;而一旦踏入源赖光身旁一定范围内,自己就会无法抗拒地变回本体刀。

  我的存在是不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让主人知道了?

  再一次,刀灵伤心绝望地躺在刀架上,通过那种诡异的共感去被迫感受主人与妖怪的温存。刀灵想把这当成是主人在爱抚自己,但身体感觉与灵魂的错位让他只觉得内心非常痛苦。

  主人的一切温柔与粗暴,爱语和欢颜,都不是给他的;名字,关爱,源氏重宝的荣光,都属于那个妖怪。妖怪成了“鬼切”,自己只是“本体刀”,只是……刀。

  只有当源赖光沉沉睡去之时,那种压制的力量才会稍稍有所减弱。但刀灵仍然无法显现,只能出现在妖怪的梦中。

  刀灵已经知道自己无力将妖怪杀死或赶走,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和那妖怪不过是同一棵树上分出的两根枝杈,哪怕彼此不断地争夺阳光与养分,却也无法分离。

  绝望之中,刀灵做出了一件他之前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事……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10)—疏

  鬼切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自从净化仪式后,他感觉源赖光似乎对自己有些疏远了。

  在旁人看来倒也没什么不同,他仍然是主人最得意的爱刀,是源氏的重宝,源赖光也从不吝啬于称赞鬼切的能力,可鬼切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鬼切会在守夜时偷偷凑近主人去看他的睡颜,这是属于鬼切自己的小秘密。源赖光平日里见多了利益纷争尔虞我诈,早已习惯于隐藏情绪, 他面上终日挂着礼节性的浅笑,鬼切根本看不出那笑容里有几分是真心。

  但源赖光在睡觉时看起来会显得和白天不大一样。他不再微笑,通常也没有什么表情能流露出情感,大多数时间里源赖光都显得很平静,偶尔也会在梦中皱起眉头,甚至嘟囔几声谁也听不懂的话。

  虽然不笑,但鬼切总觉得睡着时的主人看起来更……容易接近一些。在鬼切看来,白日里的源赖光是高洁、正直、强大的代名词,他是如其名字一般耀眼的人,令鬼切倾心仰慕。可是鬼切在追随主人脚步的同时总是隐隐觉得自己和主人之间仿佛永远隔着一层说不清楚的东西,而这种微妙的隔阂感在源赖光入睡后就几乎不见了。房间里一向只有鬼切和主人两个,鬼切便不再恪守侍从的规矩,他的目光直白而放肆地在源赖光身上脸上逡巡,将主人的一切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甚至鬼切偶尔会大着胆子去偷偷摸一摸源赖光的头发,源赖光也从未醒过。

  然而这个秘密现在被主人发现了。鬼切再一次在源赖光入睡后偷偷靠近他想要去触碰主人时,源赖光突然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鬼切,目光中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鬼切只得讪讪地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坐回原处,源赖光什么也没说,再次阖上双眼睡去了。鬼切再一次忍不住将目光转向源赖光,总觉得主人好像睡得不如从前那样安稳了?

  说起来都是类似的小事,源赖光并未说过鬼切做得不对,但鬼切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从前源赖光能够放心让鬼切独立去完成的事,现在他却又开始过问了。

  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主人不得不多费心思?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受到妖术影响办事不力?主人放不下心,只好凡事亲力亲为?甚至是在就寝时也担心自己无法完成守夜的职责,所以主人只能绷紧神经浅眠吗?

  鬼切越想越觉得很对不起源赖光,明明主人那样看重自己,自己却如此脆弱,居然轻易地就被妖怪所迷惑,还害得主人要劳心费力为他净化,实在是罪该万死。

  鬼切感到十分愧疚,只好加倍努力地完成源赖光交给他的任务,希冀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尽量为主人分忧。

  然而鬼切又在一次守夜时睡着了,那白发的妖怪再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虽然妖怪的面容在妖纹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凶恶,可鬼切仍然认出了那妖怪有着一张与自己相同的脸。

  平日里无论是多么凶残的恶鬼,鬼切也从未觉得害怕过,但此刻那妖怪盯着鬼切的眼神却让他没来由地感到毛骨悚然。这不是寻常恶鬼被噬人的欲望所支配的样子,对方的目光在仇恨之外还充斥着更多而且复杂的情感,鬼切虽然能感觉到这恨意并不纯粹,但完全不能理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

  鬼切猛地睁眼,梦中那妖怪悲愤的吼声仿佛还回荡在耳旁。他瞪大眼睛环视四周:这里是源赖光的寝室,夜里很安静,房间内的家具布置都和他入梦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打斗或者被什么东西入侵过的痕迹。鬼切能听到黑暗中传来源赖光平稳的呼吸声,主人睡得很熟,一切似乎都是正常的。

  鬼切确认了环境安全之后忍不住陷入了深思:明明主人已经为自己净化过了,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梦?是法术没生效?不可能,主人大费周章亲自为他施术,断然没有无效之理。那究竟为什么?

  是因为我有问题吗?

  鬼切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是否自己其实有瑕疵,很容易被瘴气影响?哪怕是主人已经净化过,也还是不能彻底袚除那些污秽?因此主人才对自己不放心?毕竟将一把随时可能会被妖术迷惑的刀留在身边终究是隐患,也怪不得主人最近连睡觉都不太踏实了。

  原来如此,鬼切终于想通了连日来源赖光为何对他有所疏远。可是主人为什么不干脆说清楚这件事然后把自己赶出去呢?是不忍伤害自己的自尊心吗?

  虽是主人怜悯自己,但既然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便万万不该将可能出现的危险带给主人。鬼切这样想着,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源赖光之后小心翼翼地退到了房门之外,倚着纸门内心酸涩地守到了天明。

  此后鬼切在战场上显得越发地不要命了。他总是冲在战斗的第一线,仿佛不知疲倦地斩杀妖怪,鬼血喷洒在他的头上身上,血污掩盖了英俊的面容,旁人只能看清那一双杀气腾腾的眼。他站在一地的尸体中央时,整个人都好似刚刚从地狱中冲杀而出的修罗,看起来甚至比那些凶残的恶鬼更令人心生恐惧。

  源赖光对鬼切这种近乎自杀式的打法很不满意。过刚则易折,纵然鬼切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刀,也禁不起这样高强度的拼杀与负伤,何况有些伤是他本来只需要稍稍退避一些就可以免于遭受的。鬼切这种毫无必要的损伤令源赖光大为恼火,但令源赖光疑惑的是,一向乖顺服从的鬼切在这件事上即便是受过了严厉的责罚也仍然没能有效改善。

  于是源赖光再出征时没有带上鬼切,而且为了防止他违抗命令擅自跟来,源赖光直接施术将鬼切禁锢在了自己的房中,直到数日后回返才将法术解除。

  鬼切精神萎靡地伏在地上,眼角似乎还有泪痕——源赖光回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这样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重宝,怎么如今成了这幅模样?源赖光挑起了一侧的眉毛,带着惊讶与好奇踏入了房中。

  鬼切知晓主人归来,也未像从前一样主动前去迎接。他抬眼看了一下源赖光,便扭过了头去沉默地盯着地板发呆,只是微微调整了跪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守规矩一些,显得不再那么狼狈。

  “生气?”见鬼切不愿理睬自己,源赖光却也没说什么。他没有叫仆从进来服侍,而是一边向鬼切问话一边自顾自地脱去了外衣。

  鬼切轻咳了两声,尽力压抑着心中的痛苦,终于缓缓开了口:“鬼切自知能力低微,不配继续跟随主人左右。还是请,请主人……换一把刀吧。”

  “你能力低微?”听了这话源赖光差点笑出来。尽管鬼切的语气看似平静,源赖光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低落,他将衣物挂好之后俯下身凑近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确定鬼切并不是因为赌气才说出这话,源赖光心知自己的爱刀恐怕又是脑袋钻了牛角尖儿,只好出言安抚:“若是你能力低微,只怕整个源氏也找不出能用的刀了。”

  源赖光笑了笑,这笑容看在鬼切眼里好歹算是给了他恶劣的心情一点儿安慰。自己是一把不中用的刀,已经不敢奢望还能得到主人的笑容了。或许自己的未来就会如这次一般,被主人弃而不用,最终再次尘封兵库吧?毕竟听说自己的本体刀当年就是因为极难掌控才一直丢在兵库里不见天日的。主人虽然给了自己一段辉煌的时光,可自己还是不够好,无法成为真正能让主人满意的战力。

  自从鬼切发现自己很容易受妖怪影响之后,便觉得终有一日自己会被更好用的刀所替代。他希望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能够尽量地为源赖光效力,即便是作为一把有瑕疵的刀,鬼切也希望自己的结局是在为主人尽忠时折断于战场之上,而不是被束之高阁,再也无法完成身为刀剑的使命。

  想到这里鬼切只觉心中酸楚。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自己的未来,却没想到被主人抛弃的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鬼切只觉得心中的痛苦已经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他在战斗中受的伤。主人的话……算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主人出战时已不愿再带着他了。

  鬼切再一次垂下头恭顺而又坚定地复述着刚才的话:“您需要更好的刀,鬼切……实在是不堪大用,对不起您的栽培。”悲伤涌上心头,让鬼切无法将剩下的话语继续说出口。

  让主人放弃自己,这种话说出一次已经耗尽了鬼切的勇气,他满心都是对主人的不舍与依恋,但既然自己已不能为主人所用,那便由自己主动提出来吧,至少还能在主人心里留下一个还算有自知之明的好印象?

  “鬼切,你究竟在想什么?”源赖光已经完全被鬼切这种看似毫无来由的自卑搞糊涂了,一再追问之下,才让鬼切说出了心中的疑虑,但鬼切还是下意识地隐去了又梦见了那个妖怪的事。

  “我几时说过不要你了?”源赖光被鬼切的死脑筋气得笑了出来,他伸手轻轻抬起鬼切的下颌让爱刀与自己对视,说道:“你近来拼杀太过,本体刀受损不说,又不顾我的军令领兵冒进。此次退治不带你同去,一是要你休养,二是要你反省。你可倒好,这都是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9)—夜

  鬼切惊得呆住,完全反应不过来源赖光说这话的意思。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源赖光轻笑了一声伸手按住鬼切后脑,让鬼切梦境中的场景变成了现实。

  当二人分开时,鬼切仍然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只听到源赖光难掩笑意的话:“这也要我教。”

  ——————————————

  刀灵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是一把刀,只能静静地躺在房中的刀架上;然而他又能完完全全地共享着那个占用了“鬼切”之名的妖怪的一切知觉。

  源赖光的亲吻和爱抚落在鬼切身上,唤起了最原始的情欲。他们唇齿相接,肌肤相亲,低声呢喃着充满爱意的话语。

  刀灵虽然能感知这一切,甚至觉得主人那灼热的身体都仿佛在同样拥抱着自己,却完全无法排解自己内心的欲望。他想回应主人的爱抚,却没有形体;想诉说对主人的深情,却不能发出声音;甚至是那妖怪在主人身下难耐地辗转而情动,刀灵却只能在刀中不为人知地悲鸣。

  主人,主人,我在这里……求你看看我……

  次日,源赖光发现鬼切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他到底有何心事。

  “主人,那个梦……”鬼切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源赖光变成的自己在梦中会做出那样的行为,便向主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我会梦见您想要杀了我呢?”

  鬼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听了这话的源赖光目光冷了那么一瞬,大概是看错了吧,主人明明在对自己微笑。

  “我怎么会想杀你呢?鬼切,不要胡思乱想了,梦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东西,不必把它当真。”源赖光伸出手轻轻抚摸鬼切的脸颊,手指在鬼切左眼旁滑过,“有空想这些没用的,不如将刀术再好好琢磨琢磨。”

  “是,主人。”源赖光的话给鬼切吃了定心丸,他不再纠结于那个奇怪的梦,将全部的心思又都放在了源赖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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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灵感到越发不安:主人被这妖怪迷惑得太深了,得想办法告诉他才行。可是自己现在灵力微弱无法与主人交流,这该如何是好?而且那个妖怪行事如此奇怪,斩杀同类时也从不手软,是为了取信于主人吗?

  再一次,刀灵在睡梦中潜入了妖怪的意识,他故意化作妖怪当年白发红角的模样出现,质问那妖怪是否还记得往事。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你根本不是刀灵,而是恶鬼!”

  ——“你要斩尽天下恶鬼就该先把自己杀了!!”

  ——“你根本配不上「鬼切」这个名字!!”

  鬼切起初震惊无比,随即便认为是妖怪在惑乱他的心神。鬼切定下心来,在梦中向这“妖怪”发起了攻击,与他斗作了一团。但直至鬼切自梦中醒来,他都没有能和那个“妖怪”分出胜负。

  虽说主人教他不要把梦境当真,可是这个梦实在是太奇怪了。鬼切思考了好一阵子,还是忍不住将这诡异的梦向主人讲了出来,说自己梦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白发妖鬼,对方还说鬼切也是妖怪。

  “确实是妖术。”听完鬼切描述梦境之后源赖光说道,“大约是你的本体刀在先前斩杀恶鬼时沾染的瘴气没有净化完全,妖怪便在你睡梦时这种意志薄弱之际乘虚而入了。”

  源赖光将鬼切拉入一间静室要他端坐于屋子中央,自己则在鬼切四周布下法阵。

  “这次的净化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你要忍耐。”源赖光轻轻摸了摸鬼切的头顶说道,“我的爱刀可绝不能被那些恶鬼的污秽之术所沾染。”

  鬼切将本体刀抱在怀中,抬眼极为恋慕地注视着源赖光,重重地点头:“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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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鬼切描述梦境时,源赖光十分震惊。是鬼切想起了自己身为妖怪的过往?可是那左眼中对记忆的封印分明是完好的。这梦境实在不是个好的预兆,以防万一,还是该将那封印再巩固一下才好。

  源赖光面上不动声色,只告诉鬼切说他是受了妖术迷惑,要施术为他净化。实际上却是再次加固了那封印记忆的咒术,又驱动血契将鬼切身上原本属于妖怪的部分尽量压制下去。

  鬼切只觉得自己全部的血液都仿佛燃烧了起来,如同身陷烈火之中,连灵魂似乎都要被燃尽。痛苦令他蜷起了身体颤抖不已,却仍是紧抱着本体刀缩在法阵中央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主人要自己忍耐,万不可让主人失望。

  恍惚中鬼切觉得自己被人抱起,这才注意到净化仪式已经完成了。然而那恍若焚身的痛苦却还在感官中残留着,这让鬼切的思维一时有些涣散,望向源赖光的眼神显得十分茫然。

  “好了,好了,已经结束了。”源赖光将鬼切的本体刀从他怀中抽走搁置一旁,将鬼切拥入怀中,一边吻他的前额一边轻轻摸着他的头和后背安抚着,“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鬼切。”

  鬼切的衣服都已被冷汗浸透,源赖光没有假他人之手,而是亲自为鬼切擦洗了身体,又将他按在自己的床榻上。鬼切觉得这实在太过逾矩,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见源赖光极为严肃地摇头:“睡在这儿,这是命令。”

  鬼切只得听令躺了回去。

  作为刀剑的付丧神,睡眠对鬼切来说并不是必需的。他今夜难以入眠,便扬起头借着照进屋内的月色注视着怀抱着自己的源赖光,只觉得能够就这样看着主人,内心便十分满足,方才那些痛苦已经不值一提了。

  大约是鬼切的心情平静了下来,那把本体刀也同样安分地搁在刀架上,就这样静静地一直躺到了黎明。

  ————————————

  太痛了!

  作为一把刀,刀灵以前从不知道疼痛居然会如此难熬,哪怕是他意识里还残存着铸剑时炉火灼烧的热度,也觉得比不上这次令他痛不欲生。

  为什么?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净化仪式让刀灵无比痛苦,明明自己才是依赖主人灵力的付丧神,却要和妖怪一样忍受法术的折磨。

  为什么?主人,您为何要听信那妖鬼的谗言?明明我才是刀灵啊!

  源赖光曾经对自己的刀爱不释手,甚至连就寝时也要将刀置于身侧寸步不离,然而如今刀中之灵既已化形显现,刀本身便只是件普通的器物而已,武器架正是他合适的去处。

  主人的关切留给了忠心的武士,刀的愤怒与控诉则不为人知了。

  今夜风清月明,源赖光的房内安宁祥和,正与这平静如水的月色相称。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8)—错

  在刀灵的记忆里,那是一个灼热的夜晚。火焰里弥漫着的强大妖气令他激动不已,被斩杀的妖鬼鲜血在刀身上流淌,不断被夺取的性命满足了他作为一把刀的杀戮欲望,他只觉得今夜真是痛快无比。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感受到了源赖光力有不支。他察觉到了危险将至,但也发现源赖光的身体已到了极限……

  你会死吗?

  刀灵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而后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只凭本能倾尽了全力挥出了一刀,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化为了人形站在了大地上。

  这是刀灵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这个世界是红色的,火光将黑夜照亮,将天空映红,也将少年源赖光一身的血色染得更加浓重。

  源赖光被鲜血糊住了眼睛,正在用衣袖擦拭。刀灵来到源赖光的身旁,真挚地吐露了誓言:“我会守护你的。”

  他唤出了那个听主人说过的名字——“光。”

  然而他灵力尚浅,此刻强行化形不说,又耗损了太多力量斩杀妖鬼,这身体只化出了短短片刻便无力支撑。刀灵的身形再次消失,意识又回到了刀中陷入了沉睡。

  ————————————

  刀身在石上的反复磨砺将他唤醒,原来是主人在为自己开刃。试刀之后他听到了刀匠的话——“髭切”,这会是自己的名字吗?

  然而主人拒绝了。

  “鬼切”,这才是主人赐予的名字。

  他仍然无力化形,也不知该怎样向主人表达自己的喜悦,他觉得自己和从前相比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却也弄不清这分别。无奈之下只能静待自己力量恢复,期盼能够早日恢复身形为主人效力。

  可他却开始没来由地对源赖光感到愤恨。为什么会这样?刀灵自己也想不明白。只是有时在源赖光将刀握在手中时,本来很贪恋被主人抚摸的刀灵总会觉得心头有按捺不住的杀意涌出,让他想要割断源赖光的喉咙。

  为什么会这样?刀灵明白自己身为兵器天性嗜杀,可是刀不该弑主,在意识尚且懵懂时他便已认定了源赖光,虽是贪恋主人血气,却从未对主人真正起过杀念,如今这是怎么了?

  刀灵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也没有继续在意这件事,他只将这杀意投入了战斗中,一往无前地为主人斩断前路所有阻碍。

  几年来,他的本体刀随着源赖光出生入死,染上了妖血无数,源赖光的灵力也随着年龄增长变得越发深厚,这让与他以血相连的刀灵也迅速地成长了起来。如今,刀灵终于力量稳定,便在这战斗中迫不及待地显露了身形,将那几只怪物斩杀殆尽。

  杀光了怪物的刀灵如同刀剑归鞘一般返回了源赖光身侧,满心欢喜地注视着这真正赋予了他生命的人,虔诚地说出了自己的誓言:“我会守护你的,光。”

  在刀灵看来,只觉得主人似乎十分激动,一向握刀稳定的手也在抚摸自己时有些微微颤抖。刀灵笑着想叫主人,想向主人倾诉自己还是一把刀时便对主人产生的依恋,却突然只觉得左眼剧痛,紧接着便眼前一黑丧失了意识。

  刀灵再次醒来时又听到了源赖光的声音——“做得好,鬼切。不愧是我的宝刀。”

  主人在召唤我?刀灵挣扎着想化形出现在主人身边,却发现“自己”已经化出了形体正跪在主人身侧。

  “是主人算无遗策,鬼切只是执行了主人的命令而已。”刀灵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不,这不是我!

  刀灵只觉得非常混乱,那不是他在回答源赖光,但他又觉得那根本就是“自己”。刀灵觉得自己仍然身处刀中,可是源赖光身侧那人的所知所感,他无一遗漏地全部都能同样感受到。

  那人与源赖光距离很近,他甚至能够听到源赖光的呼吸声。源赖光在抚摸那人的脸颊,刀灵分明没有化形,却觉得自己同样在被抚摸着根本不存在的脸庞!而且那传来的主人的体温和触感又是如此的真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妖怪化作了自己的模样迷惑主人吗?刀灵这样想着,心急如焚地想告诫主人提高警惕,却只让那把黑柄金月的武士刀发出了一阵低声的嗡鸣。

  “你很激动,鬼切。”刀灵听到源赖光开口这样说道,“虽有成绩,但武士切忌自傲,也不该轻易便心神慌乱,你还需多加磨砺才行。”

  “是,主人。”鬼切微微垂下头,恭敬地答道。

  不!他不是鬼切!我才是鬼切!!——刀灵在刀中无声地呐喊着,拼了命地想让源赖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却无济于事。刀被收入鞘中搁在了刀架上,而那个“鬼切”却堂而皇之地跪坐在了源赖光的卧榻旁为其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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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灵极为小心地试着去查探着那个“冒牌货”,由于他们共享灵力与知觉,刀灵轻而易举地便分辨出了那家伙到底是谁……

  原来是当年那个主人一直不允许自己杀掉的妖怪。

  惑人心神的妖鬼!竟敢冒充自己接近主人,甚至还骗得主人把“鬼切”这个名字都给了他?!刀灵只觉得怒不可遏,恨不得马上将这妖鬼碎尸万段。可是那妖鬼化形占用了这把刀的大部分灵力,刀灵虽是愤怒却无力夺回身体,他的意识只能附着于刀上,甚至连让刀从架子上自己滚落的力量都没有。

  刀灵只能日日夜夜地看着那妖怪伴在主人左右,主从二人切磋武艺,读书下棋,在战场上又互相守护对方的背后。而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属于自己的,随主人斩尽天下恶鬼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这个厚颜无耻的妖怪,自己明明就是恶鬼,居然还敢管他自己叫“鬼切”?刀灵怒火中烧,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源赖光发现自己。终于,在那妖怪陷入睡梦之时刀灵感觉自己的力量稍稍强了一些,便立刻暴起发难,拼尽全力想要杀掉妖怪夺回身体。

  “鬼切?醒醒。”源赖光的声音响起,刀灵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体中扯了回了刀内,他只能作为一把刀躺在刀架上,通过那共享的知觉去“看”源赖光。

  鬼切从噩梦中惊醒,一反平日里冷静稳重的样子,他瞪大双眼望着源赖光,表情显得有些慌乱。

  “你怎么了?”夜色尚浓,源赖光披着羽织举着灯关切地看着鬼切,“你刚刚在梦里喊叫起来了。”

  “主人,我……”鬼切回想着方才的梦境,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连忙跪倒在地,俯下身请罪:“鬼切本该为您守夜,却自己睡着了,实在是太失职。请主人责罚。”

  “罚暂且先记下。告诉我,你梦见什么了?”源赖光伸手将鬼切扶起,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温和地问道。

  “嗯……我梦见了您……还有……”鬼切思索着梦里那个诡异的场景,向源赖光描述着,“我梦见您变成了我自己。”

  “哈?”听到这话源赖光哑然失笑。他以前只知人类的梦境光怪陆离,却不曾想过付丧神也会做梦,而且似乎和人类的梦境一样变化万千。他突然起了逗弄鬼切的心思,故作严肃地问道,“鬼切是想对我取而代之吗?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

  “不!怎么会?!”鬼切连忙否认。他的确刚刚梦到自己做了一些逾越身份的事,可是取代主人这种事借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他生怕源赖光误会了自己,笨嘴笨舌地向主人复述了自己的梦,却隐去了那些旖旎的念头。

  “你就梦见了这个?”源赖光按照鬼切的描述,像白天做过的一样,伸手抚上了鬼切的脸颊。源赖光挑了挑眉毛,微微勾起嘴角仔细观察着鬼切的表情:“没别的了?”

  鬼切的眼神变得躲闪,身体也轻轻绷紧,表情极为不自然地轻轻点了点头:“是的,主人,就只梦见了这些。”

  “可是这样我还没变成你啊。”源赖光狡黠地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鬼切的额头,“谎话都编不圆,还敢来欺骗主人?嗯?”

  源赖光加重了语气,听在鬼切耳朵里只觉得自己惹恼了主人。他连忙道歉,将自己在梦中的逾越之举和盘托出,又说出了源赖光在变成了自己的模样之后显得非常愤怒。

  “鬼切实在不该如此逾矩。”鬼切再次俯下身认错,“产生这种对主人不敬的念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求主人原谅鬼切,我今后绝不会再如此了。”

  鬼切没有等来主人的责罚,却只觉得手被源赖光拉住了,他听见主人命令自己站起,便依言起身立于源赖光身侧。源赖光将烛台搁在桌案上,那烛火离得远了些,鬼切便觉得室内的光线昏暗了下来。他突然听到源赖光的声音在耳边极近处响起,颈侧甚至感受到了源赖光呼出的气息轻轻地拂过了锁骨。

  “你不是说梦见想要亲我?不打算真的试试吗?”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7)—名

  那是源赖光在族中古籍里找到的术:以血为媒,将契约刻入双方的灵魂之中,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死亡亦不能斩断这份羁绊。

  那份记载里明确写了这是禁术,却并非因为法术违背阴阳之理;只是人心太过复杂多变难以捉摸,所有曾经结下这个契约的人最终都反目成仇,无一例外走向了同归于尽的结局。

  缚身易,缚心难——这是术法记录上的批注。源赖光看着这几个字轻轻皱眉,沉默着将书卷合拢,思考着自己的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那日他施术将妖怪与刀相融,应当是已经成功了的,可是刀却仍然没有化出付丧神来,甚至原本常常会显露出自我意志的刀也突然沉寂了下去,仿佛变成了一把普通的武器。可是血契的感觉却又明明白白地告诉源赖光:这刀是有生命的,且与他灵魂相连。

  源赖光将术法记录重新翻找出来细细查看:术是没错的,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怀疑是否自己一意孤行之下误杀了那个小妖怪,但又不敢确定。

  兄长离世后再无人替他遮挡风雨,山中也已没有妖怪与他相约,源赖光终日徘徊在源氏大宅里读书习武,变得沉默而寡言。那双红色的眸子里不见了少年人的跳脱,一切心思都掩藏在静如深潭般的眼睛之下,再没人能够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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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过后不久,源氏派人前往黑夜山进行秘密祭祀,向神明祈求力量以期恢复家族昔日的繁荣。源赖光接替了兄长的位置参加了这场祭祀,在那里见到了传说中家族供奉的神明。

  祭品巫女的悲鸣刺耳非常,族人却都不为所动。源赖光冷眼审视四周,垂下眼帘来到祭坛旁恭敬地说道:“尊贵的蛇神,请赐给我,创造生命的力量。”

  “我想创造只属于自己的式神。”

  蛇神回应了他的祈求,源赖光却发现神明赐予的力量并不真正有用。用这力量创造出的东西与其说是「式神」,源赖光觉得倒不如用“残缺的怪物”来形容它们更为合适一些。

  是了,要靠献祭人类才能取悦的‘神明’与妖鬼何异?向神鬼祈求并无分别,都是将命运交予他人之手罢了。人类不该再这样摇尾乞怜了,若无自己的力量,一切皆是空谈。

  只是要获得力量谈何容易?源赖光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刀——他本以为能得到最锋利的刀和最亲密无间的战友,却未想到数月过去,刀仍然毫无动静。

  也罢,纵是我真的杀了你,血契也能让你我在死后相见,到时候再算账吧。哪怕你怨我恨我,我都必须让你成为源氏的利刃。

  源赖光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自己这意志究竟传达给了刀灵没有。他还刀入鞘,前往了城中刀匠的居所……

  源赖光从刀匠处求得了开刃之术,这把被雪藏多年的宝刀终于真正展露了锋芒。源赖光用一只被他捉住的妖鬼试刀,那恶鬼的头颅滚落在地之时,其毛发胡须也被此刀一同斩断。

  看着缓缓飘落而下的毛发,老刀匠对刀的锋利程度大为赞叹:“不如就叫‘髭切’如何?”

  刀匠知道此刀尚未取名,多日相处下来他对这看似娇生惯养实则心志坚定的源氏小少爷已是另眼相看。此刻见利刃已成,便忍不住提了这样的建议。

  源赖光微微皱眉,轻声将这个名字重复了几遍,最终摇了摇头:“此刀将随我斩尽天下恶鬼,该当名为‘鬼切’才是。”

  ——————————————

  源赖光以近乎严苛的态度逼迫自己不断修行,同龄人中再无人能出其右。虽然他年纪尚轻,但退治妖鬼取得的功绩已是赫赫,俨然成为了族中炙手可热的新秀,原本以为源赖康死后其弟难当大任的那些墙头草们也再次靠拢了过来。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源赖光表现得太过耀眼,族中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阴阳寮指派了任务给源赖光要他进山退治,从线报上看,妖怪的能力并不算太强大,源赖光便只身前往。然而地图有误,当他意识到自己正走在一个易进难出的山坳里时已经晚了。

  前后的去路上突然出现了为数不少的怪物,源赖光执刀在手,缓步后退想寻找一个更加有利的地形,却差点儿一脚踩进草丛下暗藏的沼泽里。

  源赖光只得在空阔的大路上提刀应战。这些怪物凶残嗜杀,源赖光手持利刃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且战且退,恶战之下仍是受伤不轻。怪物的血与源赖光自己的血混在了一起,沿着刀身缓缓流下,源赖光突然只觉得手中猛地一震,那刀脱手而出化作了人形,竟以迅如闪电般的速度将剩余的几只怪物全部斩杀。

  源赖光震惊地看着刀中所化出的灵,只觉得这人的面容既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刀灵却不知道源赖光的心思,返回了他身边,直视着源赖光的双眼笑着说道:“我会守护你的,光。”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源赖光心头剧震,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抚上了刀灵的脸颊,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张面容:黑色的头发,浅灰色的眼眸,没有鬼角,也没有妖纹。和那个小妖怪同样的清秀脸庞,却比起几年前在京都大火那时幻化出来的少年模样又显得长大了几岁。

  源赖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刀灵左眼下的泪痣,露出了一个喜悦中包含了苦涩的笑容。刀灵感受到了源赖光这复杂的心绪,却不能理解他为何如此,只是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盯着他看。

  源赖光注意到了刀灵疑惑的表情,以为是妖怪想起了当年往事,不禁面色一变。源赖光借着抚摸脸颊之势翻手以二指点在刀灵左眼上,借着手上流着的血直接施了术,将他的记忆牢牢封印住。

  我需要你,源氏也需要你,而那些记忆已经是不必要的东西了。

  为我的意志而战吧——鬼切。

  ——————————

  源赖光从山中返回时,身旁多了一个陌生的黑发青年,源氏家传宝刀化作了守护神的传说便传遍了市井。

  鬼切没有从前的记忆,但本能地对源赖光感到亲近。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源赖光身后,对主人言听计从。

  鬼切身形虽是成人,但因为刚刚化形而对世界缺乏认知,对见到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源赖光不厌其烦地为鬼切答疑解惑,哪怕其中的一些问题在旁人看来只觉得十分幼稚,源赖光却从来没有气恼过。

  从读书习武到日常礼仪,源赖光与鬼切形影不离,倾尽心血教导他。后来他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鬼切非凡的战力让所有见过他英姿的武士都瞠目结舌。

  “不愧是我的宝刀。”源赖光笑着看他,鬼切觉得这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奖赏,甚至在梦里,他也在回味主人的笑容。

  这梦境仍是今日的战场,源赖光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微笑着称赞他是自己最得意的刀,是源氏的重宝。

  鬼切做出了白天想做却没敢做的逾越之举:他抓住了源赖光抚摸自己的手,抬头如虔诚的信徒仰望神明一般倾慕地注视着源赖光,产生了一种想要去亲吻主人的冲动。

  然而“源赖光”的笑容突然扭曲,面貌也发生了改变。鬼切震惊地看着“源赖光”变成了自己, 而那张脸上是鬼切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愤怒与疯狂。

  另一个“鬼切”伸出手来大力地卡住了鬼切的脖颈,充满了怒意的吼声在鬼切惊醒之际仍然觉得在耳边回响——

  “去死吧妖怪!!!”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6)—礼

  除夕夜,妖怪在白虎门外没有等到源赖光,却见城中突然窜起了冲天的烈焰。

  人群聚集的神社那边传来了凄厉的惨叫,火势从神社开始飞速蔓延,整个都城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作了一片火海。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火灾!妖怪已经无法继续留在白虎门附近等待,他能感觉到火焰中那属于极为强大的妖怪的气息,这妖气让他本能地想逃开,但他想了想,咬了咬牙还是冲进了正燃烧着的京城之内。

  妖怪在街路上奔跑着,见到有惊慌失措的人群从神社的方向跑来,妖怪扯住其中一人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光”的孩子。他怀中揣着源赖光给的符咒,这符咒掩盖了他的妖气,让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那人根本不愿理睬他,只说没看见便挣开妖怪的手逃命去了。

  火势越来越大,城里也变得越发混乱,妖怪已经分不清方向,东一头西一头地乱钻,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他牵挂着安危的人。

  “光!!!你在哪儿?!!!”妖怪站在街道中央大声喊着,然而这喊声在全城的哭嚎中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别在腰间的肋差突然动了动。妖怪一把将刀抽出握在手里,他将自己大部分的意识投入刀中,跟随刀的指引再次跑了起来。

  刀指出的方向十分明确,不过路上却是障碍重重。妖怪跨越火焰时被烧伤了好几处,但总算是在一处垮塌了大半的房子外,看见了他的“小红毛”。

  “光!”妖怪一边唤他一边冲了过去,将手中的肋差直直捅进了一只正要袭击源赖光的恶鬼的心脏。

  ————————————

  在源赖光的记忆里,只觉得黑夜仿佛突然被照亮了一瞬。是这冬日里突然出现了少见的闪电?

  不,那是从天而降的白色火焰。

  刚刚还充斥着欢声笑语的神社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源赖光还没有反应过来,兄长布下的术已经在他身侧张开了护盾。

  源赖光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望着刚刚正在撞钟的两名僧人的方向,那里如今只留下了两堆白色的灰烬。他腰间的刀猛烈地震动了起来,源赖光下意识地按住刀,茫然地将视线转向源赖康,一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快走!”源赖康将胞弟推给护卫,自己则发号施令召集在场的源氏阴阳师张开结界保护民众,又带队共同去寻找灾厄的源头。

  不知有哪里来的妖鬼趁着火灾作乱,身为源氏一员的赖光纵是年幼,也明白自己作为一名阴阳师的职责所在。他没有返回源氏,而是下令护卫与自己一同留在这混乱的城中斩杀妖鬼守护百姓。

  但他们在这混乱中失散了,源赖光发现了九尾狐的踪迹,一路追赶下去却落了单,被一群恶鬼围在了中央。

  源赖光是去祭典观摩的,因此并未携带什么符咒,手中只有那把未开刃的刀。仿佛是嗅到了妖气的味道,刀在源赖光手中剧烈地颤动着,源赖光觉得刀好像想告诉自己些什么,却已无暇细想,恶鬼已扑上前来,他只能挥刀应对。

  随着第一只妖鬼被源赖光斩杀,见了血了的刀变得更加战意高涨。杀气溢出,将接触到的阻碍一一斩断,这锋芒比起开了刃的刀也不显逊色。

  然而妖物数量太多,源赖光寡不敌众,还是受了些伤。他身上充满了灵力的血液气息引来了更多的妖物,大火又阻碍了他的去路,孤立无援之下,源赖光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只恶鬼,又有多久没能停下来了。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只是完全凭着本能在挥刀,地上的残肢绊倒了他,源赖光努力了几次也没能重新站起,妖鬼们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再次围了上来……

  有刀光闪过,最近的几只恶鬼瞬间便被拦腰斩断。源赖光抬起头想看究竟是谁救了自己,却被头上伤口流下的血液糊住了眼睛,只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用袖子擦眼睛时,只听到有人在他耳畔说道:“我会守护你的,光。”

  源赖光好不容易才将流到眼睛里的血擦干净,再次抬头看时发现是那在山中遇见的小妖怪挡在了自己面前,将肋差捅进了一只恶鬼的胸口。

  “你还好吧?”妖怪回头看着源赖光关切地问道。

  源赖光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妖怪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周围七零八落的恶鬼残尸,走过去将源赖光扶了起来。

  “我们现在去哪儿?”妖怪忧心忡忡地环顾四周继续说道,“城里到处都是火,没有安全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出城再说吧。”

  源赖光没有反对,但他已经累得走不动,妖怪直接将他背了起来,迈开两条强健的小腿噔噔噔地向城外跑去。

  “等一下!”快出城时,源赖光瞥见不远处城墙附近围着一群人,看衣饰都是源氏的人。他让妖怪把自己放下来,要他在原地等着自己,而后一瘸一拐地向人群走去。

  有人看见了源赖光,之后说了声什么,人群便让开了一条路给他。源赖光走了过去,火光的映衬下,黑夜亮如白昼,有一个人倒在地上,面容被散开的白发遮住看不清楚,但看服饰正是源赖康。

  兄长受伤了?!源赖光扑了过去将长兄抱在怀里,却发现怀中人体重异常的轻。他仔细看了又看,才确定自己抱着的只是半具尸体——源赖康身体的另一半,同那神社的僧侣一样,已经被妖火灼烧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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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赖光再次回过神时已经是清晨,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散发着浓重焦糊味的房檐下。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兄长的尸首又是什么时候被人收走的?源赖光拼了命地回想这些事,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源赖光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将目光转向一旁。收敛了妖气的小妖怪化作了人类少年的模样,此刻正坐在他身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城中的人类忙活着救援和善后。妖怪发现源赖光在看自己,兴奋地说道:“你没事啦?你从夜里开始就一直呆愣愣地不说话,究竟是怎么了?”

  “妖怪……终究和人类……是不同的……”源赖光呆呆地看着小妖怪,低声念叨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妖怪完全不明白源赖光的意思,“本来就不同吧?不一样又怎么了?”妖怪疑惑地看着源赖光,“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符咒的力量正在退去,妖怪的黑发开始褪色,头顶也逐渐显现出红色的鬼角尖端。源赖光看着妖怪,突然开口说道:“你……成为我的「式神」吧。”

  妖怪坚决地摇了摇头:“「式神」不是阴阳师的走狗吗?我们是朋友吧?为什么你要我成为你的「式神」?”

  “等等……”妖怪皱起了眉头,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阴阳师?”妖怪眯起眼盯着源赖光衣服上被血染透的家纹,昨夜太过混乱他未曾留意,如今却是才看到。

  “我以前见过这个纹样。有阴阳师在山里杀妖怪时穿的衣服上面就有这个。”妖怪的脸色冷了下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隐藏身份接近我,就是想让我做你的「式神」吗?”

  源赖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我吗?”

  这次轮到妖怪不说话了。他直视着源赖光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吐出两个字:“我信。”

  “好。”源赖光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站了起来,目光掠过城中的满目疮痍,将这对妖物的恐惧与仇恨压在心底,化为了此生坚定不移的信念。

  唯有力量才是真实……既然人类与妖鬼注定不能够相互理解,那便以杀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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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回去了,你也要走了吧?”源赖光站在妖怪对面,语气看似同以往一样平静,但妖怪却觉得源赖光在这一夜之间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是阴阳师,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妖怪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犹豫很久便点了点头。

  “好。”源赖光低声说道,“本来想着昨夜带你去玩,如今却是不行了,就送你个临别礼物算是补偿吧。来,你把眼睛闭上。”

  “不用礼物吧……”妖怪迟疑着,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朋友」啊……”源赖光低声叹息着,拥抱住小妖怪,手上还沾着干涸的已故兄长的血迹。

  源赖光的手摸到了妖怪腰间,抽出了被妖怪胡乱别在身后的肋差,从后背刺入了妖怪的心脏。

  随后,源赖光拔出了肋差,任凭那刀滑落在地上发出闷响。他将妖怪拥在怀里,清楚地感受到妖怪尖锐的指爪狠狠地抓破了自己的衣服刺痛了后背,最终又无力地松弛了下去。

  我不会再和妖怪做「朋友」了,所以你将不再是「妖怪」。

  源赖光没有看妖怪那张定格着不可置信的脸,只是微微垂下眼帘,手结法印开始施术。

  以血为引,源赖光施了自己这辈子用过的最复杂的一个术,将妖怪与自己的刀融为了一体。

  你将不再是妖怪,而是刀灵。我要让人类的旗帜插遍大地,诛杀一切妖鬼。而你,将会一直伴我左右,不再与那低贱的种族为伍。

  这,就是我的礼物。

【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妖与刀(5)—友

  他们就这样既是切磋也是打闹地玩了大半天,直到一人一妖的肚子都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声。

  妖怪去河里摸了条鱼来抛上岸边,之后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过了半天源赖光甚至开始怀疑妖怪是不是已经淹死了,却见水面上露出了那两支鬼角。

  妖怪嘴里咬着一条鱼,手里还抓了几只个头不小的螺蛳。源赖光正想着找些柴火来烤鱼,却见妖怪将螺蛳往他身边一丢,然后直接将自己嘴里的鱼一口咬下了头部嚼了起来。

  “你?!”源赖光被这野蛮的吃法惊到。他虽然见过恶鬼茹毛饮血,但这两次接触下来让他在心里不自觉地将这个小妖怪与那些退治时见过的恶鬼区分了开来,便下意识地认为对方会和人类一样吃熟食。然而此刻这现实却在提醒他:眼前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怪。

  妖怪满脸不解地看着源赖光:“你不吃鱼?”

  源赖光盯着那沿着妖怪嘴角缓缓淌下的鱼血,一时间只觉得胃口全无。他摇了摇头,沉默着将自己那条鱼抛给妖怪,拄着刀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妖怪却不知道源赖光的心思,只丢下一句:“等着我。”便钻进茂密的树林中消失了。

  源赖光缓慢地蹲了下来,伸手拨弄着地上那条还没死透的鱼。他眉头紧皱,疑问在脑中翻滚不休:妖鬼是否都是这样,注定本性难移?这个为他遮雨,与他玩耍,还愿意同他分享食物的小妖怪,将来是不是也会变得和那些曾经见过的恶鬼一样,嗜血而好杀,最终为祸人间?

  如果他变成那样子的话,我该杀了他吗?源赖光的理智里对这个问题有着毋庸置疑的答案,但他却突然发觉自己并不想接受这个答案。

  印象里族中似乎是没有人考虑过与妖怪做朋友的,那么自己是否可以来做个尝试?源赖光这样想着。毕竟那些老家伙们无非是比自己早出生一些罢了,他们在很多事情上的表现其实并不是很聪明,他们做不到的事,不代表自己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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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离开的时间不算短,回来时被一股焦香吸引了。源赖光看见用衣服兜了一堆果子回来的妖怪,冲他笑了笑,举着一条用树枝串了的烤鱼示意他来吃。

  除了火石火绒之外,源赖光其实只带了盐,但这山珍野味只需要这一点儿盐的点缀,便已经是妖怪吃过的无上美味。妖怪一开始还畏惧烤鱼烫口,只敢小心翼翼地舔舔,当他发现味道不错之后,立刻改了吃相。他两口吞掉了烤鱼,而后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源赖光,完全是没吃够的样子。

  那几只螺蛳也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妖怪兴冲冲地又跳下了水抓了几条鱼来,直到把这一片水域里的鱼都吓跑了,这才湿漉漉地爬上岸来。

  这个季节的野果大多未成熟,一堆果子里也难得找出几个不太酸涩的。可是尽管如此,野果加上烤鱼还是让两人美美地吃上了一顿。

  妖怪四肢摊开躺在地上,心满意足地揉着自己鼓起的肚子,开心地打了个饱嗝。源赖光也是饿得狠了,一时间便忘记了用餐的礼仪,直到吃完才发觉确实有些撑得慌,只得站在一旁倚着树干消食,尽力抗拒着自己也想和这妖怪一起放纵地躺在地上这种毫无教养的念头。

  妖怪不停地称赞着源赖光烤的鱼,可惜他的词汇量比较贫乏,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把“很好吃”、“味道真好”这几句话重复了好几遍。

  源赖光想了想,将工具和盐送给了妖怪,教会了他生火和使用调料,又教他除去那些难吃的内脏之后再烤鱼。分别之时,源赖光看出妖怪已经明显地有些依依不舍了。

  “你……还会再来吗?”妖怪犹犹豫豫地问道,“或者……我可以去找你玩吗?”妖怪望着京都的方向,眉毛拧成了一团儿,“你是住在城里吗?那里有阴阳师,我不好进去。”

  “……我来找你。”源赖光思索了片刻这样答道。他与妖怪约定此后每个新月和满月之后的第二日来这山中相见,又叮嘱妖怪好好练刀,下次见面时可别输得太难看。

  妖怪听了这话恨不得马上就与源赖光再打上几回合,却被源赖光的话引开了注意力——“你若是真有心学刀,我便送你一把。

  “真的?”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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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之时,妖怪的刀术可说是进步神速,他不仅练熟了源赖光教给他的招式,甚至还凭着记忆学会了一些源赖光使用过但还没有教给他的打法。虽然记忆的偏差让他的姿势有些变形,但在被源赖光纠正了之后很快便改正了。

  源赖光依约送给了妖怪一把武士刀,那是他在兵库精心挑选的,虽然没有什么灵性,但也是把不错的武器。而妖怪捡来的那把断刃被他带回了源氏,除去了表面的锈迹之后细细打磨重新抛光,更换了腐坏的刀柄和装具,将这把刀改造成了肋差之后又交给了妖怪。

  在修复这把断刀的时候源赖光发觉这刀似乎也有一些灵性,想来是当初染了不少杀孽,又在那有妖怪出没的大江山里搁置了不知多少年,沾染了妖气,若是当初能完好保存,机缘巧合之下只怕也能化出付丧神来。

  后来,源赖光在与妖怪对练时发现这把肋差能够与自己的刀产生共鸣,甚至在相隔不远处还会互相吸引。他曾做过实验,哪怕妖怪躲藏得很好,源赖光也能够只靠着刀的指引很容易地找到他。

  付丧神之间居然还会有这样的联系吗?源赖光百思不得其解,向兄长提出了这个疑问。源赖康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胞弟一眼,说道:“小光,妖怪终究与我们不同。族中有些观念看似老朽,却也是血的教训换来的,你不要轻易忘记。”

  源赖光点头称是,之后再偷溜出家门时便格外小心。他的小动作并没有瞒得过兄长的眼睛,但源赖康也没有再说什么,仍是照旧编瞎话替他掩饰。不过次数多了,还是有人发现了异常,但他们只以为源赖光是玩物丧志,并不知晓他的具体去向。在一些人心里,对源赖光的评价已经从内心软弱下降到了不务正业难成大器……

  源赖光却并不知道这些,他与妖怪每隔半个月相见一次,从夏日一直玩到了入冬。他们几乎快要跑遍了大江山靠近京都这一侧的所有地方,妖怪也已经可以很有模有样地用刀与源赖光拆招了,可他还是没有想好自己的名字。

  “马上就要过年了,三天之后就是除夕夜,晚上城中会有祭典。你来找我吧?到时我带你去吃好东西。”又到了分别之时,源赖光向妖怪发出了邀请。

  “诶?还有什么好吃的?”妖怪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比金平糖还好吃?”

  源赖光点了点头:“应该会有很多你没吃过的东西,到时都可以尝尝看。”

  除夕夜的祭祀是十分隆重的仪式,源氏有不少阴阳师会前往神社主持和参加祭典。源赖光也被源赖康要求随他一同前去观摩学习,实在是不好脱身。不过好在兄长只要求他待到午夜,撞钟仪式之后就可以离开。于是他与妖怪约好午夜过后,在都城西侧的白虎门附近相见。

  “我的名字是‘光’。”源赖光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冲妖怪说着,“你要是还敢在人群里那样叫我,我绝对饶不了你。”

  因为源赖光额上那一绺红发,妖怪曾经擅自给源赖光取了一个“小红毛”的名字,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的那天,源赖光气得在切磋时差点把妖怪的鬼角削掉一截。他和妖怪都不肯向对方服输,所以一直也未曾互通过姓名,如今为了行事方便却是不得不说了。

  “光?”妖怪念叨着这个字,咧开嘴笑了起来,“诶,以前觉得没名字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个名字好像也不坏呢。”妖怪又将这个字重复了好几遍,“光,光……我记住了,光。”

  “嗯。”源赖光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随即便把话题又扯回了妖怪身上,“你还没赢过我,我就把名字告诉你了,那你就是又欠了我一次。”

  妖怪皱起了眉头:“可是我还没有名字啊!又欠你?你想要什么?”

  “唔……我还没想好。”源赖光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你不是也还没想好名字吗?那我也等到想好了要什么的时候再和你说。”

  “……你可别再要什么奇怪的东西啊!要点儿我有的吧!”妖怪瞪大了眼睛看着源赖光,“可别再像是名字这样的东西,想了这么久也想不出来。”

  源赖光露出了微笑:“不会再让你这么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