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pp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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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仍然是从早到晚,并且下午没有休息。昨天他们上裤头一直上到九点多,晚上还回家吃了顿饭再回来的。今天还有一床货也要上裤头,还要加橡筋。八点半到的时候正在分货,于是我就拿了8号的袋布包了起来,一个小时才包完一床。到了十点左右,稍微闲下来一点,8号就教我打拉链,不过我并没有上手做,因为难度还是有点高。今天每开一床货车位都要去看一下版,因为都是杂款。下午那床要上橡筋的版被传来传去,师傅说要怎样怎样车,男15号拿着版找到师傅,说“我的意思是这样呀,车暗线的话就压不到了”,师傅开始不同意,最后对着版只能承认15号说的对。6号开玩笑说等一下她就看15号的。15号做得最快,别人还在车裤头的时候她都已经车好了,就等着排完比压比股,于是她在车间里东转转西转转,和其他人东聊一句西聊一句的,这样就和别人的关系拉近了。确实也是临下班的那一个小时8号也开始和我闲聊——都是瞎聊,聊完我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什么她吃米线都要吃吐了,因为上学的时候在老师那里托管,天天早上下米线,整整三年全是米线。哦,一开始是聊到晚上带我吃小龙虾,我说我海鲜吃伤着了,她先是笑话说小龙虾算什么海鲜,然后开始回忆读书生涯。

一件小事是关于不同工种和师傅之间的关系平衡问题。车位这边嫌烫膜的位置太歪,而且速度慢、做不赢,师傅说他也不好去跟烫膜的说,不然他又会说师傅是在帮着车位说话不给他说话。小六说那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原来的烫膜就行了,人家一下子烫不好还会给你再烫一下,不像现在烫的跟狗屎一样(这话是8号说的)。我问8号,叫六号的时候怎么分得清教的是老公还是老婆,她说如果她叫的时候老公回头看她,但是她不理他,还是喊六号,就知道叫的是他老婆了——这话的前提已经暗示了她经常叫的其实是女6号。女6、女15和8号确实关系更近一点,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6号还特意给她们留了位置,8号来的时候她开心地说终于人齐了。

8号一年能挣十多万,但花销也这么多。6号夫妻俩反而挣得要少一些。下班的时候和8号6号去8楼看别的厂,我还担心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会被轰出去,8号笃定不会,新开的厂很多人都会去看,观望一下这个厂有没有实力。在8楼的时候正好碰见这个厂原来的师傅,马师傅。马师傅带点鼓吹地暗示他们跳槽,说他之前那个厂每个工人都挣了六万(上半年),6号撇撇嘴,说他们才挣四五万,因为有两个多月的淡季。马师傅说,你们在那个厂玩的也太久了。小六说,也就三四年。但马师傅说你们已经不算老员工了,因为厂名换了,这样就没有什么福利了。六号摆摆手,说他们也不在乎那些,反正人都是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新人。她老公在旁边接话,说有的人都干了十年八年了。马师傅说老板娘还是器重工人的,说加单价就加单件,要是她不在,根本没人在乎工人。8号在旁边说她查打边查的很严,不过打边本来就是她的老本行,打边是捞不到好处的。一条线八分,一件大概四毛。马师傅现在这个厂单价好像是三块四,艾乐帆的厂是三块三,如果要挑扭排的话就加三毛还是几毛,反正和整体行情差不多。二楼的厂虽然是三块六,但要开股。而且质量毛得很,6号说也就比飞机货强一点——飞机货就是开飞机,快嘛。本来我们还想去9楼看看那个厂,马师傅说我们不要去,因为九楼查得很严,不过旁边的女厂长倒是说我们可以去看一下。我怀疑马师傅招人是有提成的,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子说。二楼的厂叫思美乐,还是一个分厂,估计有二十多个组,连车脚的都有四个。8楼的厂也不差,马师傅说这其实也是分厂,但现在办公室也搬了过来,所以就是总厂。而且机器全都是新的。哪个都比艾乐帆要大要好。6号临走的时候说,之前还有哪个朋友也拉拢她去别的厂干了,他去抄根的时候看了,单价还可以,货也不少的,但是一想到在这里干习惯了就没去——6号是个念旧的人。她那里的房租涨了一百块,离厂里还远,但她硬是没搬,因为觉得邻居人都很好。这么说来,互动关系其实也是影响工人流动的重要因素之一。

8号之所以会打边,是她之前在家公的厂里帮忙的时候自学的。人家说这样那样就可以了,她就只好自己摸索。她婆婆是73的,倒是和我爸一样大。这样一看他和她老公岁数差的也不小。

另外就是工人对自己的称呼,只有老板才会叫工人工人,他们都自称为员工,或者“我们这些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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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倒没记多少,光顾着包袋布了。今天一共开了六床货,我也包了大概四五床的袋布,整个人晕头转向的。再加上这种潮湿的天气都直逼三十八度,简直让人喘不上气。早上八点多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三十一二度,骑车到厂里后已经微微汗湿。幸好车位头上的风扇在一直转着,否则真的要中暑。

上午有三床,我去的时候正好8号在包第二床的袋布。我来了之后就接过了这个任务,不过似乎并没有让她的速度提升多少——因为我实在不敢掉以轻心,人家包七八个了我才包一个。到了十点多我才包完第三床的一半。在找货的时候我问8号是不是就算起货了,她点点头。我问他是淡季好还是现在好,她的回答很有意思,她说当然是有货做好,毕竟还要生存。裁床今天裁了整整一天,中午就在厂里吃的快餐。说到这个,小梁中午的时候看别人都带了饭,也着急起来,8号就手把手教他用美团拼饭,但新厂房的地址在系统里显示不出来,又搞了半天。最后终于是点成了。上午的时候都没什么人讲话,直到临近下班和吃饭的时候气氛才活络起来。淡季的时候要比旺季热闹。并且换了厂房后,因为2号和17号坐的离我们近了不少,和8号他们也交流变多了。只不过那一家四口还是很少和我们说话——是有个上初中的小女孩,我昨天还看见她下午在这里写作业来着。我昨天是五六点回去的,她们上完裤头、压完比股都要七八点了。6号还说要去跳广场舞,8号笑话她,说回去吃了饭都八九点了,哪里去跳舞。

前两天忘写的是我问张洁从全国市场来看,哪里生产的牛仔裤流通最多。她说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地产货,比如江苏的,河北的(好像是?),但是质量最好、流通最广的还是广州货,其次就是温州货。我也常听到有老板评价某个客户说她家发的都是温州货。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比如25号那天和迪迪姐一起的其实是她姐姐,8号从她抖音的评论区发现的。中午和8号一起去他家的路上,看到厂房二楼贴的横幅,说月包40w件,还是某个什么分公司。我问8号要不要跳槽去这家厂算了,她说这些新厂都不稳定。去年年底的时候有个新厂在别人都没货做的时候一下子出了几十万件,但最后都没给钱,欠了洗水厂几百万,工人每个人都欠了五六万,最后老板跑路了,抓了财务和会计进了局子蹲了几个月。这件事在大涌很轰动,当时好多工人和劳动局的都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要讨薪,但是也没拿到钱。所以新厂都需要过上一段时日才能看出他的实力。横幅上还写了车位单价3.6,我还很奇怪怎么这么高,原来是他们要没有后代机,要自己贴后袋。8号还说下了班和我一起去别的厂看看。我们只从电梯里窥到一二,二楼和四楼的厂都用的是很亮的电灯,车位也要多上许多,得至少二十个组。

体力活做多了脑子里想的就变少了。明明在包袋布的时候是思考的绝佳时机,但我的大脑仿佛一片空白,处于纯粹的放空状态,全部注意力都只放在车子和裁片上,懒得去想什么研究问题和理论意义了——实在太困难了,可以说是我目前最大的难题。脚踩了一天都酸了,脖子也僵得不行。车完一件还有一件,车完一堆还有一堆,有时自己吭哧吭哧车完一半,抬头发现8号6号早干别的去了,不由得心里有点泄气。并且机器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踩断线的时候总是踩不断,非得要我用剪刀才能剪断。一句题外话,今天上午十点左右机修的师傅来了,来车间里转了一圈,谁有问题就喊他,比如8号说回针回不了,都车不上后袋。后来似乎是师傅给她修好了。幸好,8号在我临走前接过我的袋布去压弯袋,还和6号说“你看她车的袋布,好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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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来是想定八点的闹铃,因为6号昨天和我说要我早来一点,认真学一下,这样回去之后也有点技能。结果八点半醒了之后,发现六号和我发消息说今天不用去那么早,十二点才上班。去了之后大家都很沉默——因为在后袋上车织带很烦人,我便先梳理了一下目前为止的研究发现和问题。首先起点还是小厂,小厂规模小,货源不稳定,因此工人今天来明天走都是很正常的。为什么工人会这样流动?她们首先考虑单价、每个月有几床货,然后就是老板好不好相处、环境好不好。这样就具体到生产车间的互动环节。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布尔迪厄和斯科特【因为我只读过这两位】【甚至还不是戈夫曼】:在作为一个互动场域的车间里,工人需要明确自身的角色定位【员工】,并以此展开和其他工种、同一组的其他人以及老板的互动方式。而在这些智商,最核心也是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到底该如何生存下去,这既是针对作为聚合的工厂,也是针对作为个体的老板和工人,在这一共同目标下,多个主体展开互动。而这就又与社会经济背景【如改革开放、21世纪初期这十年】以及整体的牛仔批发市场交换联系起来。因此我的研究既可以是一个政治经济学的,也可以是一个中观互动的。不过这样还是不能明确问题的定位,关键词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小厂,但是否要加上自由让我很犹豫——因为这并不是所有人都一直挂在嘴边上的问题。一个直观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个厂这样不好、即使如此,他们仍然留在这里【而这个选择是非常不稳定的】

老板娘下午过来的时候小六提了一嘴,说15号他们想换到靠窗的位置。老板娘说现在那一排位置都好得不得了,比原来老厂要好多了。我也嗯嗯地点头应和着。老厂原来是六七年,我还以为从03年一直是那个厂。车位这边辛辛苦苦地车阴影,女孩在那边自己写着作业。双针没活做,六号招呼了一声“靓仔”,叫他过来拿货过去压弯袋。这时查货的拎着一扎货,问谁是11扎,叫她重新返工。8号认领了之后,很大声地抱怨,织带那么小,只能盖住线,又让我盖住边,根本做不到。查货的走了她还在说,本来就不好车,还在叽叽喳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知道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关系可好得很呢。小六在后边也跟着说,还不如用耳朵车,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在包袋布的时候又出现了问题。8号怒气冲冲地喊师傅来,说袋布没有纸样吗,根本就对不上。小六也承认,说车得他都不好意思说。

今天分了三床货,最难的是第一床,又要后袋阴影又要上裤头,后面两床各组的不一样。所以在六号到处找她的表袋、问15号有没有看见的时候,15毫会说没有货(昨天吃饭的时候聊到15号的女儿在炸鸡店上晚班,从六点上到两点)。总之最后七八点才下的班。在四点左右分了第三床货,每人只有五件,8号就叫我帮她包袋布。确实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但我总感觉还不算太好。定袋位也是我做的,这个时候就出现了很多问题。因为压脚会带着裁片跑,所以有的时候并不能对准粉位,这就导致两片合在一起的时候会差上两公分。因此需要有的时候在车之前盖住氛围,有的时候又要留点距离。差太多就得返工。四点半的时候厂里来了一对年轻夫妻,他们是去年在厂里干的,开年的时候走了。五月的时候他们也来了。8号说他们只要有空就经常来厂里玩。老板娘也招呼了他们,男的说是想看看新厂长什么样子。不过8号推断她们应该不会回来,因为他们现在的厂比绮丽人要好。据说每个人能有一百多件,而她还不算那些喜欢干活、只想多赚钱的。他们来的时候车位正在上裤头。所有人都眉头紧锁,因为真的是极其难上,三五分钟才能车好一件,一扎货得要一个多小时。六号说越搞越不想搞。男的还上手帮四号和小六车了几件、压了底浪,女的则帮这一组的人烫了裤头。他们确实技术不错,还打趣4号说人家裤头都上完了,怎么这边还没开始。双针来拿货的时候还和他们开玩笑,说他们一走我们组就变成垃圾组了,做的慢悠悠的。好像他之前是做衣服,所以会用熨斗。烫裤头还是8号的主意。4号6号他们还在费劲吧啦反过来车的时候她先拎着裤头去打烫那里,说反正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后来发现确实烫玩要好车一点。于是17、4、6都拿去烫了。6号问这是谁教你去烫的,8号骄傲地说当然是他自己。这可能就是小厂里的限定工艺的情况下的自由——毕竟大厂纯流水的话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而我定袋位的那扎货一直没排上比,因为那个人说对不上,所以就先排别的货了。

杂款有自己的单价,但是具体是多少8号和6号都说不清。每月工资是会计来定的,但仍然要根据大涌整体的行情。自己虽然要记工序,但很多情况下都是费时费力又白干——因为这些有时都只算在杂款里,说要涨价最后也不一定真的会涨。越是难做的货越是会彼此交流,小梁自己车了半天还被6号说,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一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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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了新厂,在文田工业园。骑车去的时候还有点不认识路,到了之后七拐八拐才找到电梯口,还是门口放着的花篮提醒了我。现在厂子改名了,原来开的发票是星辰制衣厂,现在是辰星制衣厂,正好是老板的两个儿子的名字。法人代表也换了。听23号说,这么多年下来,老板的亲戚全都当了一遍法人代表。这样的话就能避税。

新厂果然不一样,好宽敞,好干净,好明亮,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还时不时地有各路脸生的人进进出出。这个厂房其实是在这栋楼的中间,左右两边还有其他的厂。现在老板办公室宽敞很多,是一个用墙纸蒙起来的玻璃房,在车间的右边。车间左边是板房和厂长办公室,现在还在装修。好像还隔了一个住的房间给厂里做杂事的老头。现在的布局和老厂很不一样,8号、6号和4号坐一起,8号旁边是2号和17号,再往那边是15号和他们组的人。胖子一家在最后一排:小男孩和他上初中的妹妹。他妹妹也是来这里边学边玩的,没货了就自己写作业。中午的时候一家人一起端着碗吃饭。裁床旁边是埋夹的,师傅的位置算是整个厂的正中,虽然背后就是厕所,旁边还挨着裁床。每次从他那里经过的时候她都要抱怨说,你看我这里灰好大哦。但是他的桌子椅子绝对都是相当好的。车位都是昨天他们自己排的,压脚也都是自己上的。每个人的桌子凳子都写了工号。当时因为风扇没对上、电灯没对上还吵了半天,结果现在电灯都是反的。听8号说,昨天下午的时候老板娘和迪迪姐大吵一架——主要是迪迪姐在质问,为什么车位没有对着窗户,老板娘一开始还回了一句,说是风水先生说要靠山,但是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简直听不见,而老板夹在中间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闷头做事。现在车位的位置确实说不上好,因为电灯吊在头顶上,而不是在车位上;而且靠着窗子吹不到风,看起来比原来凉快,但是一坐下就又热得很。我刚坐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两三个人又拉了一台车子进来,好像是专门打烫的机器。现在容位、车脚、打枣的全都分散开了,打边和双针、后幅的埋夹和庄后代离车位都很远,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们一致表示现在要找一床货的话得跑遍整个厂。只能往后再看看会怎么调整。打边的先是把车子挪到左边,后来又挪到最前边,和双针前后排。17号急了,说怎么还越搞越远了。4号说现在不知道远了多少,一点都不习惯。原来都就在旁边。不过现在确实宽敞很多,不像在原来的老厂,货都挤在一堆没处下脚。迪迪姐的两个姑姑也在,都在后面用气枪吹线上的灰。她大姑现在也没再分货了,中午他们一家去吃饭的时候也没叫上她,看起来有些奇怪。好像是迪迪姐的姐姐牵着一个女孩也来了,一起的还有她姑姥的老公和小孩。8号说新开的厂最好不好带小孩来,因为杀气很重——开业肯定要杀鸡什么的。

师傅在群里说,8:18准时开工,不得迟到。今天一共开了三床货,但后两床又要车阴影,又要给拉链留止口,工序繁琐得很。车完双排还要把线挑开,不然像原来一样就会车得过头,单价得加一毛,一直干到下午三四点才下班。现在工艺越来越要精进了。之前我妈特意和洋哥说过小狼那个位置洗水容易洗烂,而三个一的厂就不会有这种问题。当时洋哥说这是工艺问题,得加六毛钱工人才愿意做。8号说原先的双排都是车死的,如果要改的话就要连纸样一起改。而现在在新厂裁的货都是按照新的纸样来的,小浪的工艺就会有所改进。在做的时候又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东张西望,左看看右看看地走到8号前面,小声问她单价多少。8号说她刚搬过来也不清楚,让她们直接去问师傅。新厂搬过来换了名字可能就能招到一些工人,因为原来那个名字是出了名的不好。别的厂这个时候已经起货了——群里看到有人在大量招工,肯定就是这个厂起货了。今天师傅还特意拿着一张图纸挨个去找车位说这床货该怎么做。每次都是4号先出问题,当然也有8号,然后去问6号怎么做,最后一定是去问15号。中午车阴影的时候因为阴影布不够,几个人又大呼小叫地喊着师傅。师傅拿着刚刚裁好的阴影过来,一窝蜂地过去分,夹杂着“吊毛”、“卧槽”之类的骂声——因为阴影布不够分。不过好在最后师傅还是解决了。做完两床货的时候工人都从工位上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开了个西瓜分着吃。6号还从冰箱里冻了一个西瓜,招呼着查货的和车脚的还有车位都一起去吃西瓜。中午的时候只有4号和双针、胖子一家吃了饭,别人都没吃饭。而且楼下的客比邻快餐店关了,改成一家卖夜宵的小龙虾店,17号也没处吃。4号分了他一个饼。听8号说那些大的流水长都有茶水间,还有一整条的洗碗池。后整和车间都有各自的厕所。15号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说人家流水线都是流出去的,不像现在这里都在打圈圈。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老板在绮丽人生产群的61人微信群里发了红包,每个人都领到了三四块。晚上六点钟师傅在群里说去天文酒楼吃饭。今年二月吃饭的时候是老板娘张罗的,小老板娘不在,结果人多桌少,十多个人挤一张桌子。8号说她在吃饭的时候发现后整的人见都没见过。今天也是一样。摆了整整九桌,后来还加了一桌。我们从六点到,一直等到七点半,饿得前胸贴后背,说是因为旁边那个厅正好在摆满月酒,就先紧着他们的上。我和6号、8号、15号、5号、23号和查货的两个人一桌。我只认得我们和旁边两桌生产车间的人,其余的人连见都没见过。吃饭的时候老板、迪迪、老板娘和师傅先后来敬酒。我们这一桌一边说着小话,说这个厂这里不行那里不好的,一边留心老板娘他们在不在周围。6号说幸好今天一起吃的都是认识的人。今天心血来潮找date聊了两句,她说工人之间的聊天就像亲戚唠嗑一样。我恍然大悟,确实如此。除了吐槽厂里的老板娘和各种不合理的现象,就是聊什么结婚生子、买房买车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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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主要是和张洁在太原和哈尔滨的两个客户呆在一起。太原的叫秀秀,哈尔滨的叫王静。秀秀年轻一些,会打扮一点,儿子今年刚初中毕业;王静年纪大一点,儿子已经工作了。果然她们见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谈特谈北大的学历。即是经历了这么多次我依然会坐立难安。中午陪他们一起去吃上次和我妈她们吃的椰子鸡,下午陪她们去太古汇溜达了一圈奢侈品店(当然什么也没买)。我在这种场合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格外沉默。因为我的角色和张洁以及这两个客户的关系比较微妙,所以很多问题我也问不出口。秀秀和我爸差不多,一开始也是和张洁一起在广州打货,当时在张洁自己做古月的时候全力支持,王静差不多和他是同样一伙人。

秀秀也是全版全上,大概古月出的百分之九十的款都会上。王静上的没那么多,但总是劝张洁,说上的款太多了,好像他也上了不少似的。吃饭的时候仍然是聊养生,婚姻家庭。我也是在这个饭局上才得知张洁现在的老公比她要小十四岁。年龄和工作节奏的差距让他们的性生活并没有很和谐。张洁每天九十点下班回家,洗漱完了都得十一点多了,累的要死,自然没精力去应付这些。况且张洁极其怕冷,屋子里的空调从来不会低于二十七度,而他老公又怕热,两个人只好分房睡。昨天因为开车没接电话时的摩擦就让我为他们的关系隐隐担忧,不过总之也不关我的事,往前再看看好了。这些应酬是真的获取不到什么有效信息,只有虚情假意地说些好听的场面话,而有些话我总是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秀秀看着不那么好说话,有些娇气,比如调料多放了点油就一直念叨着要换(虽然也确实去了),但是心思也比较简单,说上你家货就没别的话。而王静看着直爽一些,大大咧咧,但又非常不露痕迹地把场子弄得热起来——只不过张洁和秀秀都去上厕所的时候,我俩是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而张洁对他们的印象则和我恰恰饭过来,她认为秀秀好打交道,而王静只是嘴上的话说得好听。或许是因为她站在厂家的立场,如果一个客户光是说着好听,但不咋真正卖他家的货,确实会让他心里犯嘀咕。她们下午逛太古汇的时候,说着要买东西,其实张洁心里也清楚,她们一个都不会买的。而张洁也肯定不会买,如果他要买的话,她们心里就会觉得,当时明明都是一起打货的。怎么你现在好像要更牛气一点。这样就会心里不平衡。

把她们送回佛山后,张洁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的声音也低沉下来,恐怕也是没什么力气了。服装圈子确实很小,做得大的就那么几家,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而且她在北京的时候也一直做b1b2和三个一的货。今天晚上她算是第一次详细和我说她当时和阿华的事情。她一开始和阿华合作,一季就能推出几十个爆版。刚合作了三个季,张姐说阿华觉得自己能力够了,就没有要继续和她合作下去,于是她只好自己单干。刚干的时候和老胡天天吵架,离了婚之后总是一个人下了班就开车去珠海的海边,坐着吹两个小时的风,第二天早上再回来。

晚上我去问8号新厂在哪里,她说在七楼,得坐电梯上去,不过不知道没有卡的话能不能摁得动楼层摁钮。今天晚上艾乐帆厂请员工吃饭来着,因为明天就是正式在新厂开工。本来张洁说还想再待一天,我心里着急,但也不好意思直说,幸好今天这两尊大佛耗得够久,打消了她再多待一天的念头。

我今天真是疯了。从睁眼到闭眼,几乎每一刻都在控制不住地想他——当然这很可能是因为我没办法看手机的原因。一天到晚坐在副驾驶,根本不敢掏出手机上网冲浪。会大涌之后竟有种终于回家的感觉。真是再也不想在外面多跑一天的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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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吃完饭后,厂里打电话说有个版还要再弄一下,张洁就又开车回厂里了。今天上午厂里大货洗回来,好像有点问题,于是张洁又从十点弄到下午一点。中午他们一家和一个合作两年的厂的老板、洗水跟单和设计师一起吃的饭。三个人都很年轻,估计也就是九零后。因为合作还不算稳定,所以仍然还需要应酬一下。最年轻的那个其实也只算是投资建厂,他似乎还要再盖一个新厂,也是投钱进去,然后有其他人跑业务跟单。

几个得到的关键信息:制衣厂和档口、洗水厂的关系。这些厂基本上都只做张洁的货,如果接别的单子他就不和这个厂继续合作了,但是具体原因我还没问出来。不过具体的怎么和洗水厂、布行联系都是这些厂自己的责任。比如去洗水厂洗了版回来,张洁会告诉老板哪些可以哪些不行,设计师设计出来的版她也会来回调整。所有应酬的事都是厂里出人去完成。这些联系都是依靠既有厂家自己建立起来的,所以在最初的访谈中张洁才会提到“不同的厂风格不一样”——每个厂有自己的设计师,也有自己相熟的洗水厂。进一步地,洗水厂和档口一样,也会挑选自己的客户,二三十块钱的洗水厂不会给“没有能力”、大货面料差(一码布低于二十三块钱)的厂洗。不过尽管流程确实如此,她不可能把所有事都放手交给别人去做。今天吃饭的时候还提起来,她看见设计师设计出来的版,忍了再忍,还是跟他说,到底是他设计的好看还是她改完了好看,设计师自然说是老板做出来的好看了。下午在酒店歇息的时候她还和一个厂的老板在沟通什么裤袋翻过来的问题。总之这些细节都是要靠她来把握。

在去广州的路上又对她的个人经历有了深入了解。她初中毕业之后先去旅行社上班,代资还是带资我没太听明白,总之就是在外面拉客户。后来她最小的妹妹上完初中后,她就带她来北京,先上的中专,好歹读点书把年龄混上去,然后就一起帮她在旅行社,她拉客户,她妹妹就带团旅游。不过这种旅行社都是那种中介一样的,并不正规,后来就被政府慢慢限制了。她干早市一开始也是边上班边干,后来旅行社的人见她迟到早退就纷纷跑了,于是张洁就专职做早市,在大红门卖批发。大红门拆迁后,她来广州也有八年了,到大涌自己做古月这个牌子也有五年了,今年十二月份是正好五周年。她和她妹妹感情一直很好,虽然相差也有十多岁,但是一直是她拉扯大的。她妹妹今年不到四十,张洁今年应该46。张洁二姐的二女儿在他的档口拍图片,四妹的儿子在仓库打包,都住在她妹妹在广州的家里,所以张洁来广州只能和我一起开房住酒店。当我发现我要和她一起睡一张大床的时候吓都吓死了,幸好她后来和妹妹的女儿一起住另一间房了。

晚上和她的哈尔滨客户吃的饭。张洁和她妹妹都称呼那个男的叫东哥,东哥今年52,他老婆属猪的似乎,大一岁,53,有个女儿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但现在在做空乘。晚上还是在上次和b1b2老板娘一起吃饭的那个海鲜酒楼。这次是她们先去旁边的海鲜档口选好了海鲜,然后送上来给饭店料理。夫妻俩做批发也有十多年了,之前一直都是做木材厂,现在东哥也在种树。一天能到六个包,我妈说大概也是一千多条,所以在古月家也算是大客户了。明天是和秀秀中午一起吃椰子鸡。我在这种饭局里大概就会充当吉祥物的角色,他们没话题的时候cue一下我的学历,好让场子不要冷下来。除此之外,常见的话题还包括养生、孩子教育等,生意上的细节是不会聊的,甚至整体的趋势也通常避而不谈,顶多泛泛地说一下今年生意甚至不如去年好做。在来的路上我问过张洁这个问题,她只说是变化太大,具体原因也没有细说。总之张洁和我聊的,除了在厂里的那些事,并没有真正比他和东哥他们聊的要深入多少。

张洁确实是个话密的人,只是这两天似乎比较忙,谈兴不是太高——我也比较累,接话不算很积极。不过我猜这也是因为经常要和客户打交道所以练就的。即使是洋哥也不会真的让话掉到地上。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格外低沉,或者说并不高昂和积极,可能是这两天状态不好。在应酬的时候我格外怀念在厂里做货的日子。不用费心去找什么话题,只需要听着、看着、做着,信息就会自动涌入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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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从杭州回大涌了。这可能是我在2023年最后一次见到ls和王恒了。临走之前忍不住缠着赵思远,让他分析林上到底在想什么,得出的结论是一团浆糊。我不止一次地警告自己他只当我是普通朋友,无数次写下憎恨、埋怨的话,但是又总会因为他的一些在我看来有些亲密的举动而想七想八。尤其是那天晚上,在他上地铁站之前,我鼓足勇气要去履行自己早就下定的决心,颤颤巍巍地想要伸手去拥抱他。我都快不记得那个拥抱的滋味了。我只知道自己很轻很轻地搭在他的胳膊上,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抱住我,好像也只是很轻很轻地扶住我的后背。他开玩笑地说“姐妹,姐妹”,算是给这个拥抱定了性。我才不想做你的姐妹!我心中实在恼火,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也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他才走没两天,我就又在心里偷偷回味下雨天他给我撑伞,两个人走得很近,甚至不小心碰到手的感觉。这么写起来实在太肉麻了,就像赵思远说我,骗兄弟没骗着,结果先把自己骗了——但是最后发现实在骗不了自己。有些念头总是蠢蠢欲动地想要冒出来,蛊惑自己,引诱着我想要相信他确实对我有一点感觉。然而我十分恐惧,担心所有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和一厢情愿,哪怕是一点点希望都会让我万劫不复。当然,话说回来,还有比现在更痛苦的时刻吗?

闲话少说。发完那条朋友圈后,我刚到大涌,就收到古月老板娘的消息,说要请我吃饭。估计是看我发朋友圈才想起有我这么个人。不过见了面才发现只是巧合。她也只是刚刚忙完开季的工作。回酒店的时候酒店经理叫住我,说美女看你天天跑来跑去的,是不是做服装的。我犹豫了半晌,只能答道,算是吧。晚上和她家男朋友两个小孩一起吃的饭,她的继女儿还挺黏她的。张洁来大涌也有八年了,古月这个牌子也有五年了。她和她前夫是18年离婚的,后面一两年才和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明天和张洁一起去广州,见她的太原客户秀秀和一个哈尔滨的客户。正好23号和24号厂里在搬,不上班。她说过两天回来之后,工作三四天再去深圳。估计七月也就这么混过去了。她还说我要是想学的话,可以去她的一个小厂。里边的老板娘和她也是老乡,可以所有工序都教我。这个老板娘“可比师傅厉害多了”,什么都会干,还负责跟单什么的,并且两个人的关系也十分过硬。她还聊了两句菊姐的事。她之前在北京干二批的时候也做三个一家的货,和菊姐关系还可以,只不过到了中山之后就成了同行,再也没什么来往。她说的是菊姐就比她大一岁,还隐晦地暗示了不少菊姐婚姻上的八卦。我提到了振辉牛仔园,张洁说她原来有个厂也在那里,但是后来因为出货质量不行就没有再继续合作了。那一片厂房聚集地叫九龙门。

昨天8号留在我房间的时候说下午没裁货,所以今天不用上班。于是我也一天都呆在屋子里。正好外面还在刮台风,时不时地下两滴雨,所以也有正当的理由不出门。大涌的道路虽然脏得很,总是漂着污水和烂菜叶,但是刚刚天晴没两小时就全干了,几乎看不到什么台风的痕迹。本来昨天晚上8号说要去看二手房,我主动和她说我也想去。我妈当时劝我不要去,我心里想,人家也不一定真的叫我。今天果然就没叫我。可能她老公并没有那么想买房。中午买了点猪肉和西红柿下面条,但是肉和西红柿好像都没有煮得太透,晚上打算搞点速冻水饺吃,晚上下一半明天中午下一半,下午坐飞机去杭州。

今天好不容易挣扎着提前一个小时起了床(本来是打算提前一个半小时的),结果遇上台风天,只好打了车去厂里。去了之后先坐在8号旁边把昨天贴的袋布拆掉,顺便听他们唠嗑。双针今年刚买的房,一平米9k,一百多平,买下来就得差不多一百万;而且现在还是毛坯房,再加上装修,就得两百万,所以得背不小的贷款。双针还向6号打听能不能花六千买个红木沙发,6号说看你要几件套,包在他身上。15号夫妻俩也买了房,已经交付了,拿了房产证了。这两天8号一直在看二手房,她本来是也想买房的,总是说家里很小,这么多人住得很挤;但今天晚上又和我说,她老公想和别人一起搞什么项目,自己当老板的那种,所以买房计划可能只得搁置。

我坐在8号旁边拆袋布,差不多九十点的时候装后代的才来,估计也就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样子,到十一点多就吹气下班了。6号说裁床的那两个人肯定在做两个厂,昨天下午来的时候穿的脏兮兮的,肯定是去别的厂干完再来的。今天下午裁床也没来,没裁货所以明天也不用上班。我一边拆8号一边问我,家里是不是重男轻女,我给了肯定的答案后,4号小六他们开始就这个话题讨论起来。他们安慰我似的说,现在哪里都还有重男轻女。好笑的是,8号说湖南重男轻女,家家都剩四五个小孩,6号辩解说过了耒阳就没人这样了。4号很骄傲地说他们四川最轻,还有独生女的呢,甚至做饭都是男人最后才上桌。又顺势提到彩礼问题。双针说他们那边有个人结婚一开始女方家里说好是十万,还意味着家人挺通情达理的,但订婚之后又临时加价,也要全款买一辆车并写在女方名下,当地人都说是女方的老爸老妈太贪心。6号(女)这时候站出来说,她们的财力都是结婚之后带过来的。15号当时结婚的彩礼是3w8。8号当时没办婚礼是因为年初结婚,但年底爷爷去世,要守孝,所以不让办。在说到搬厂的时候,他们还讨论是不是要把那只象也搬过去。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8号指给我看,就在打边的旁边,被一块红布盖着,好像是镀金的,也可能是铜的。这两天老板娘上午都不怎么在厂里,估计都在新厂房那边。他们还说搬厂房是不是得请客。正好23号过来拿货,她看着年轻,但竟然也是这里的老员工了,比15号还早进来半年。15号说现在元老级的都不值钱了。搬厂的话可能裁床和车位就两头开工,那边裁完了然后这边做,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下午回去的时候出了文田布业城就正对着新厂房,楼底下有个横幅,写着招各种工种,月出货40w。8号说这肯定是个新厂,什么都没有。这个横幅双针也看见了,上午还在厂里说来着。4号他们本来是要进去看一下的,后来因为下雨就没去了。他们说有几个大厂在那里,不过8号听了之后就嘀咕,太大了也不好。大厂不自由小厂自由——自由不自由指的是什么——为什么她这么说——老爸干过,自己也呆过。

十点多的时候8号说小雨已经会包袋布了,我看他的手势就是对的。查货的时候来溜达的时候也看到我包的袋布,先是问我从哪里搞这么多绣花片,我说是师傅给的;我本来是想问她我车的对不对,她看到我的成品,惊讶地夸道你这车的像版一样好。中间有将近一个小时他们都没讲话。一直在车那个拉链脚。昨天没开拉链,因为拉链还没到。今天才开始做。4号因为“拉链留半寸”脑火得不行,因为他总是把握不好该留在什么位置,又是问8号又是问15号的,还找了师傅。8号带点阴阳怪气地说,不是查货的说了算,是“那个女的”说了算。4号说,我管她呢。车完拉链脚8号就打算下班了,还有比股等着送完饭回来再压。

中午去8号家蹭的饭。她家比6号稍微大一点,多了一个隔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客厅,放了冰箱。估计得有二三十平,和我的酒店房间差不多大。门也是经常敞开的。我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女儿,她婆婆在带着她儿子,他儿子躺在床上看iPad。现在这个房子是一个湖南的三房东在管,这个三房东精得很,说原来的机械电表走得慢,换了一个电子表,肯定靠这个收了不少电费。她说刚搬进来的时候出了两个铁架子什么都没有,所有家具都是后来自己置办的。原先她也不住这里,是一个广东本地的,当时生孩子的时候她回江西老家生的,因为老家农村里有土鸡和土鸡蛋,营养好一点。回来之后房东还给她报了个红包。她老公说可能是因为不在她那里生,所以要给红包。因为别人家的小孩生在他自己的房子好像有点不吉利,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反而要给房东红包。一家四口再加上公公婆婆一起住在这个出租房里,只有两个房间,说实话是有点挤的。估计也没什么隐私,所以8号想搬。她家住了这么多人,自然是没有6号收拾的利落。她爸爸妈妈在沙溪也是住这种出租房。她为了照顾我不能吃辣,中午还花了三十块钱买了只鸡。我们吃饭的时候婆婆给她儿子喂饭,她女儿想喝饮料。她还说如果我住在伯曼,就可以经常来他家吃饭。他们家一般是她婆婆做饭,然后他或者她老公回来吃,然后给另一个送饭。今天他要给她家公送饭,她去送的时候还说得帮她公公干点活。

中午的时候和8号一起去给她家公(就是公公)送饭。她家公在另一个厂的四楼,离文田布业城不是很远。那个厂也是在一个小型园区里面,一层楼就是一个小厂。她家公的厂在四楼,下面几层也都是规模差不多的小厂,每个厂人都大概在十到二十个车位,面积都比艾乐帆的厂要大。不过这栋楼也挺老旧的,看起来和裕达差不多。8号熟门熟路地拎着保温桶走到她家公的车位,用江西话寒暄了一会。她之前就在这里干过,后来怀孕了就回家了,等生完孩子再来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别人顶了,而厂里没有多余的位置,于是就到了现在的厂。当时她怀孕的时候也经常给她家公送饭,挺着肚子爬四楼。这个厂里有好多江西人。她又带我去师傅那里溜达了两圈。师傅也是江西人。师傅和8号熟的很,我的身高成为了极好的打开对话的话题,上来就问我是不是有一米八五。他还给我看他家小女儿的照片,说我太瘦了,他儿子也有一米八。这个厂的货就比较多,后整那里堆了好几包好几包的货,都是老板备下的。这个厂的老板比较有魄力一点,不像洋哥那样不敢备货。而且员工大多都跟着老板干了很久,最多的有十多年。一开始厂里接的是越南的外贸单,而且是走私出口出去的,利润很高,这样跟着他的工人好多都存下来七八十万。疫情的时候因为关了国门没法出口,这条路就断了,但工人们也都没走,仍然跟着老板,就是因为跟着他有钱赚。今年生意有好起来了,因为老板又谈下来一个客户,所以这两天出货量也很大。不过今天倒是不用帮她公公干活,因为没裁货。厂里的人他基本都认识,师傅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后整剪线的小女孩,她都清楚得很,看来是经常来送饭。

送完饭之后8号骑电动车送我回去,结果骑到上坡的时候电动车没电了。她说这是昨晚下雨,有人把插头给拔了,毕竟那一排电动车都在充电,很容易起火。她去之前给她儿子买奶粉的店门口的插排充了电,然后去对面的南文菜市场溜达了一圈,本来说是带我找卖混沌饺子的,结果这里没有卖的,她说下次带我去超市采购。期间就去我的房间呆着。老实说我并没有做好让她进来的准备。我困得要死,但还是硬撑着和她聊天。她准备看的二手房好像就在我的酒店的对面,金钻豪庭那里。还聊了一些他生孩子的事情。她是顺产的,儿子女儿个头都比较小,所以还算好生。大概两点半的时候等雨小了一些就走了。

今天的货倒也不算多,也就一床,但是工序很复杂,表袋上面要车一个什么东西,裤脚上面开衩,还要下一个拉链。所以我去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埋头干。不过这几天我在的时候裁床的、装后袋的、还有打枣、拉裤头、容位的基本都不在,他们可能都是下午才上班。今天我确实努了一点力,但还是十点左右到的。4号和6号都叫我早一点来,说这么晚来会很热。不过幸好从昨晚开始就下暴雨,今天骑车还不是很热。昨天可真把我热坏了,把车推到上坡简直要了我半条命,回了酒店坐在床上半天都缓不过来心跳,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色蜡黄,唇色煞白。

进来的时候8号她们正在整表袋,她已经把我的袋布放到强嫂的车位了,还让我换了底线,这样拆的时候好拆一点。做下来的时候听到双针再说,刚进来的时候天天加班,每个月只有三百块。17号经过他,说每个月哪有四千块,有三千就不错了。6号来我这里剪单排的时候说,昨天她们前脚下班,我后脚就来了。今天仍然是包袋布,不过4号的车位因为之前有查货的人来车,所以速度很快,我一开始控制的不太好,做了得有小十件才适应过来。我一边做着一边留心8号他们的动静。好像先是下拉链不知道用什么线,后来是表袋的某个结构扫粉的位置不对,8号先去找6号,4号发表了一下意见,然后8号和6号一起去找15号,最终一锤定音,她们的做法没问题。到了十点半的时候师傅说要开底浪,这床货大概就是做了一半了。闲聊的时候双针提到,他在一加一花了一百四十块钱买了个榴莲,结果老婆小孩都不吃。8号说没钱根本买不起,这个时候双针笑了,说没钱还全款,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双针有提到他们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而8号也只摆了酒席,没有办婚礼。这个月双针还有不小的一笔人情开支,因为他朋友在广州买了房,打算随二百的分子,然后把之前中奖的一台电视送过去。4号的表妹就是卖电视的,所以她当时直接从那里拿了一台。前几天8号去买奶粉就花了四千。我在做的时候15号经过了我,开玩笑地说我可以出师了。6号说打完了就回去做饭,双针说还有一床,明天据说有三床货。4号说每天有五十件货就可以了——显然这两天是没有这个数的。

十一点半的时候老板娘的老公领着一个风水先生进了办公室。这个风水先生应该是个本地人,穿的一个中式褂子,但是脸色很不好,乌漆嘛黑的,嘴唇也乌得发紫。今天中午老板娘叫我和他们一起吃饭,席间就有这个风水先生,他还跟老板娘说要买几只貔貅,什么摆件,四五十块就能搞定之类的。看见这个风水先生进来,8号他们开始聊起迷信的问题。她说强嫂之前说一没货我就去吹一吹,吹一吹就起货了。前几天在6号家里吃饭的时候8号还说,老板娘可迷信了,每天进门都要拜一拜那个财神爷。4号说越有钱的人才信这个,没钱的人都不信。不过后来讲的几个鬼故事显然证明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撞鬼的经历。8号说他有个老乡上了个车牌,里面有3个4,买完车第四天他女儿就死了,周围人都说这是车牌不吉利,还有就是房子的风水不好。4号接着说起他们老家有个人买完车回来之后去山里边开车,他老婆下车帮他看倒车,结果他油门当刹车,一下子就把他老婆撞死了。他又提起之前他和他老婆一起开车去赶集,他先下的车,他老婆后下的,结果关车门的时候把手夹住了,差点没夹断。

晚上去雅居乐那边买完菜回来,发现在厂里打杂(应该是,反正总是做一些边角料工作)的五六十岁上下的老头也骑着电动车从雅居乐出来。不知道他是住在这里还是给老板娘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