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ppho

今天比较累,七点半才回来。晚上还要出去和迪迪姐应酬,暂时先写一下。

昨天打烫完送给老板的版老板还没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上午志哥仍然是先开始看图。他还问我我家导购朋友圈有发什么图,我就把手机给他看。有一些版是老板娘在外面买的——在下单群里看到的,还有一些版虽然还在流行,但不能在开发了,因为市面上太多,而且已经搞了几个月了,再做就会成为废版。很难说某个元素或裤型回流行多久,可能一下就没了,去年好流行阴影,但今年全都没有了。也可能比如那个后代绣v,已经卖了很久了。翻着翻着图片,志哥发现了自己设计的,嘟囔着说已经流向了市场了。还有一个腰上挂花的,这个是他之前在另一个厂就搞了很久的,结果现在还在卖。看到一个还可以的,志哥还让我转发给他。

于是继续看图。从老板那里拿回来了洗好的五个版,还有几个版布。开始主要找后代镂空绣香奈儿的图。我稍微看了一下,有几个图是戴嘉尔的,好像还看到了古月的模特。看完了微信的图开始刷淘宝和小红书。然后打开设计稿,清了几个素材,找到刚刚粘贴过来的图。第一个版大的是拖地裤,用的是之前的稿子,单改了车脚,变成车脚5cm。最近宽脚的很火。打完版志哥带我一起去布行剪布。哪些经常下单的布行,一有新款他的业务就会主动送到厂里,业务要跑遍周围大大小小的厂,最好是和那些给钱快下单多的厂拉上关系。单如果之前下单多,现在少了,人家又不想得罪你,只好你自己过去剪一点。联凯的布也是在微信上说好了,然后志哥自己下去剪。中间的时候还有一个布行的小哥问志哥普通的面料打不打,志哥说现在都是哟过的死面瘫的。第二个版也是直接用的之前的图,但是用的是联凯的色布。下午的时候志哥从兜里又拿出一包皮牌,然后继续看图。我帮他剪线,配了一条印花拖地裤的皮带,正好5km家送来了一大包皮带。一般皮带便宜的在两三块,贵的有十几块。配完了还有三个五代款。虽然五代款可以随便搞,但是正因为如此很容易没有头绪。志哥看完小红书之后,拿出前天晚上去绣花的版开始拆绣花,老板娘说不喜欢。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版也不喜欢,有一个是裤脚带蕾丝的。志哥说改来改去是最烦的,不知道老板娘想要什么,她只说不喜欢。志哥看到了南通档口牛仔的痘印截图,觉得他那个后代上的绣皮牌可以搞一下,变成绣两条线——老板娘晚上批版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就否掉了。之后我们就在绣花厂呆了两个小时,一直在排队等绣花机器好,有个前几天出现的女设计插队来着。白的两条,一条在表带车了很小的蝴蝶结,另一条实在比骨上绣了好几朵。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志哥今天心情有些低落,说自己已经麻木了,所有设计都大同小异。本来去年想要转行,单自己搞的话就没有生意。晚上七八点搞完,吃了个饭,八点半志哥又过来加班,把破开比骨的裤子车好,再把这几件绣花的和今天下午配皮带的都拿过去烫一下,给老板交差。

今天还有个小事。会计对账的时候发现有几十块对不上,于是问采购是什么情况。采购很生气,说你这样疑神疑鬼的,是不是怀疑我偷拿的。会计说这是我的工作。采购又说是不是老板娘让你盯着我的,你和老板说让他把我开了算了。采购走了之后会计很抓狂,说这是请她过来她要做的工作啊,如果她是老板第一个把他开掉。晚上的时候和迪迪姐说了这件事,她说采购这个人就是,他和厂里所有人都干了一遍。而且会计的年龄远远不止25,比洋哥还大,估计有三十七八,因为没结婚没生小孩才这么年轻。

晚上和迪迪姐一起陪她的二批客户和初中同学。原来他今年在二楼又开了一个档口专门接散户。十一点四十的时候回来批版。我问她志哥的版怎么样,她说你志哥现在才没来一个月,他抓不住我想要的那个东西,改了好几次都改不出来。欧阳就用起来比较顺手。两个客户陪她一起批,间或发表些意见。两个设计这几天加在一起有十多个版,欧阳的能被看中有四五个,志哥的只有一两件。有个叫牛艳的二批身材很好,所以很多版她都直接穿在身上试。那个波点裤有点短,她们都说市场上的太多了,所以迪迪姐把它扔到了一边。下午配皮带的那个拖地裤犹豫了一下,市场上已经出了,单都是绣的蝴蝶结。而且现在阔腿的、肥的市场上老多了,现在你出都已经晚了,满市场都是了。于是最终还是没要。客户说烟管和喇叭是他的强项,想让迪迪姐整一个。有的设计她们说很土,有的又说还可以。迪迪姐原来是靠普洗起家的,所以对普洗的裤型、元素都有更严苛,或者说更独具一格的要求。欧阳有个普洗的版腰上系了一条荧光绿的绳子,他们评价说都看不懂,土了吧唧的。牛艳说松紧腰本来就土,腰头得要再窄一点才好看。迪迪姐还拿着三个一家的一个烟管裤。之后我们一起去版房看了迪迪姐从深圳买回来的版。小春家的导购还说怎么从来都不补单,迪迪姐心说我能拿就不错了。为了伪装成拿货的客户而不是抄版的老板,好几个版都是买了好几条,因为人家不单卖。所以剩下来的m号直接给牛艳让他穿回家了,反正也用不上(打版用的是s号)。有一个时装裤的版型,迪迪姐很喜欢,牛艳也一直撺掇她做,但是他很担心纸样师傅打不出那个折,整个大涌都没有能做时装裤这种版型的纸样师傅。于是牛艳就建议他去广州找师傅,花四百块钱打个纸样,回来直接裁货,一楼卖不了的直接放到二楼卖给散户。还有一个深圳的版,迪迪姐相中了她后代的蝴蝶,然后她特意叫欧阳去找,结果欧阳说跑遍了也找不到,只找到一个类似的,只能先试试。打出来版然后再看。这样必然会消耗掉时间,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跟上流行。

今天倒是找了点事情做。只不过早上志哥来的依然很晚,很可能是去办事情。而且他昨天后来加班到八九点,下班之前椅子上有三个版,其中有一个是要改大货的。他来的时候正好拿着那天的波点裤还有其他两个版回来。版洗好之后先给老板,看一下买你了之类的,然后设计再拿回来,最后再给老板过目。首先还是剪线。然后给另一个版见毛边。这个版洗了很久了。第四个版就是时间太长,甚至还是印花有中国风的布,这样的布很可能已经过时了。所以志哥直接把他甩在后面。设计就是要和时间赛跑,和天气赌博。比如之前打了薄料的裤子,结果北方突然降温,因此压根卖不出去。而且就像我们家档口现在卖的一个绣蝴蝶的,现在再打版肯定就过时了。

接着十点左右开始打开设计稿。这次的设计稿主要针对五个普洗面料。有想法的时候就会多打一点。志哥直接把以前的工装裤脱了过来,但是着重强调“记得打耳仔啊”——原来上次车版师傅根本就没打耳仔。这次的波点裤也没开封眼。这四个面料是同一个布行的,单纹路、颜色、弹力各有不同,志哥是想着几个都打了看看效果。换了换表带、后代、还有织带通路。中间又有人过来收次品,本来有三条次品,两条都被归结为是细水和车间的问题。主管被叫过来,确认了是细水的问题。似乎会计身上穿的就是确认没有问题的次品。有个次品确实没问题,洗水也很好看,但是码数太大,不和她身,所以只好放在一边。

审美仍然是一件暧昧的事,即使用市场的显微镜来将其结构,但仍然有难以解释的部分,仿佛最后只能归结为少数天才的决策和引领作用。打到第三个版的时候改了好几次后代,都是从小红书上找的灵感一边改一边看图。第四个版是躲车里一堆耳仔,六分款。车版的一般都没有粉位,都是靠自己的习惯用手折的。这些图都是花钱买的,是他朋友介绍的渠道,一年三千块钱。发图的人相当于是买手,去各个档口找图,然后在卖。找图的时候有点类似于自己在购物,看见什么想要的,然后自己再改改细节。比如志哥会主要关注哪些自己关注店铺的上心,尤其是唯速家。第五个版是八方的布。

下午的时候我主要帮志哥配了三个版的皮带,也就是波点裤、毛边裤还有一个喇叭裤。但是喇叭裤后代有一个celine的标,办公室的皮带上都没有这个元素,于是志哥开车到皮带的档口挑了两三个回来。没合作过的档口也可以要版布或者皮带,但是如果光大半不下单,人家自然不会和你在合作。找的有celine标的是黑色的,颜色不太对味,另一条米色的颜色可以,但是扣头不好看,所以志哥把这两条拆了重新缝合了扣头和带身。

我问志哥为什么在大涌好像很少看到女设计。他说女设计也有挺多的。我接着问,男的设计和女的设计出来的产品会有差别吗?他说么个人的脑袋都是不一样的。男的做设计会有人说审美不好吗——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他停了停,说那些大牌的设计师不也都是男的。

设计和车位确实沟通很少。之前8号的老公还说,有个男的天天拿这条裤子在厂里跑来跑去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设计。志哥现在在大涌没有租房,每天通勤来回要一百公里。之前本来把大涌的房子都退了,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但是没活干,最后还回到这里。他说单间环境太不好,但是现在都还没有着落。

本来今天晚上迪迪姐说要请吃饭,我也想看看他怎么批版,但是他直到六点都还在广州,所以只好作罢。

今天是星期天,会计没来上班,志哥十点半才过来。他说自己星期天一般都会晚到半个小时。采购给会计送了几次送货单。前几天陪好皮带和辅料的版昨天送给老板去了。也不知道老板最近有没有下单,很可能要等到老板娘回来之后才批版。我问志哥之后会不会和老板谈休息,志哥说现在再谈有点太尴尬,因为还不知掉做的怎么样,而且休息日多少也可工资有点挂钩。

今天上午的进度依然喜人。直到中午我回去都还没有开始打版。上午一直在纠结色布的问题。色布,就是布行自己染色的布。每个布都有不同的风格,不仅是颜色,还有斜纹之间的间距、直结这些,所以每个布行的布都略有不同。高弹的布一般缩水率稿,也就是w和l的数值会高,可以往不同的方向扯来看弹力。大裤型当然也可以用弹力大的,但是这样的话就会很费面料,成本更高。支数越高的布反而越薄,因为他的纱线更细。色布通常是有几个布行专门生产的,像平时合作的八方、凯景都不做色布,不然就成垄断了。四面弹的裤子垂度好,不容易变形。

志哥先问厂长,现在做色布跟哪一家做,他想打几个色布。厂长知道这些因为他是负责采购面料的。期间对面的设计把志哥前几天让纸样打好的版送了过来。基本上每个班都不同,所以能分清哪个是哪个。中间打了个电话,说扣头下面也要绣花,不要激光绣花,直结搞——很可能是在和昨天的绣花厂打电话。基本上设计都要了解各种工艺,这些都是在现实里慢慢学的,而不是在学校里学的。志哥毕业之后做牛仔裤设计有四五年了,最近才来的大涌。年前没有事做,正好她朋友说这里有点活要不要来。志哥设计毕业之后先去的广州和东莞,只说自己自己干自己的,但是没说具体的。

志哥还问我有没有想打的版,问我妈那边有什么流行的。还看了我们家导购发的朋友圈。我和他说我妈告诉我有一个车脚的款最近卖的很好。他看了看,说这不是我们厂的嘛。但是又嘟囔着,那天打了,但是老板不喜欢。还看了唯速家的导购的朋友圈,他说唯速家的洗水确实很好,洗出来的颜色很立体,不想我们,洗出来软查查的,都是些什么。跟单和细水厂的版头专门负责洗版。不过唯速家现在压货太多,天天都在改版,比如大货上挖个洞之类的。厂长在中间来送过一次月份工序表,车位的单价在3.3,但是一做上杂款,可能就要四块多。一共十床货。

志哥又问老板,做色布用哪家的面料。老板说王琪的也在用,普洗的还可以,色布用的新昌景的也比较多。后来他有联系了彩牛纺织的斌哥:现在打拖地裤有什么面料,那个面料卖得好一点。斌哥和我们厂合作不是很多,问你做哪个市场,要有弹还是无弹的,多厚的面料。志哥说他在绮丽人这里,老板娘的档口在红遍天。至于厚度,十几支左右就可以。我现在这个厂没有带弹力的。要薄一点,做拖地的色布。然后说你先搞个色卡,我选个色。我问志哥为什么要做色布,他说水边打一下。斌哥又问是档口大半还是客户要。志哥说是我自己想打几条,开发几条裤子。你有那个颜色我先看一下。于是叫上我一起去布行剪布。原来剪布就是在一卷布上抽下来一两米,然后剪掉,大概能做一两条裤子。这个布行因为做的不多,人家不知道你要什么,所以要自己过去挑。很奇怪的是,剪布的时候没有人说不要你剪,不过有的布可能得需要调,比如今天志哥本来还想剪一个灰色的,但是人家说没有,所以只好作罢,剪了个象牙白的回去了。

在等的时候正好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时尚的祛魅和复魅。看起来时尚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是在设计中就是要将各个步骤拆解成市场需要的、可以下订单的元素。有点类似于韦伯所描述的心态:一方面是相信所做事业的内在价值/也就是所谓的神圣性,另一方面又要投身于世俗的庶务来使得最基本的再生产能够得以维系。我妈:市场生存还是要是靠品质。

今天来了姨妈,中午就回去了。下午睡到四点半才起,什么也没干,就快快乐乐地烤了鸡腿当晚饭。

今天晚上和张洁吃的饭,倒也没聊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些老生常谈的行情啦、经济形势之类的东西。他们厂今年也不行。他们厂倒是有四个设计师,彼此也互不交流,可能是调休。本来想问问他们厂的风格之类的,但也问不出来。

志哥上班的时候手上有三四个还没洗水的版,包括那个后代印香奈儿的,还有脚上一圈celine的,这些都是需要水前印花和绣花的。有一个绣花厂在沙溪,他可以做比骨镂空蝴蝶,但是老板不在,而且绣花带,也就是电脑里的绣花的图案,做得比较慢,所以今天先不去。

志哥今天刚上班的时候一直想着打两条白色裤子。他在微信上先问厂长,大白色裤子用的是哪一家的面料,但是厂长没回。志哥在微信上和增立的人问,有没有布号1738的15码。会计来了之后就问他。会计说之前用的都是联凯的(也就是昨天那个黑白波点的那家布行),但是现在好像小了,现在用的都是增立的【就是次品上的那一摞】于是志哥说那我过去剪一点。增立就在文田工业园的一楼,下楼就是。正在等电梯的时候厂长说白色的定了好多家。很多布行的布可能大查不查,因为他们可能都是去大布行买回来的,只有很少一些事自己有织布机来生产的。志哥说不同的布也有自己的风格。增立说现在白色的只有四面弹的,做不了拖地裤,三码半的布。韦总有不喜欢无弹的。所以最后志哥也只是拿他来打烟管裤。布行的话一般可以叫他们来送。地上将近十捆布,大部分是布行送过来的。原来经常到办公室里来找会计的老头是采购阿叔。

先看面料。缩水率高的弹力大,这样的话只能做小裤型,比如烟管裤之类的。天气热了小脚裤做的不多。不过这个厂一直不怎么做短裤,按理说现在就要打短裤了。然后又开始看图。每天的看图环节是最枯燥、我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只能呆坐着,坐到屁股痛腰痛。每次看都要至少看上一个小时。。我就开始七想八想,比如昨天厂里加班没有到很晚,这两天都是八点之前就下班了。之后打开设计稿。用的就是增立的白色布,打算做烟管裤。

志哥这两天一直催着我去问会计东西,尽管他也不知道会计叫什么。会计的家就在石岐那里,在中山市区。我下午上班的时候尝试问会计每天都做什么,她打了个哈哈,说每天要做很多东西啊,就没有下文了。我只好作罢。在十点半之前都在看表带和后代。中间还来了个人收次品,手的时候讨价还价,说有些事洗烂的,一看就是洗水厂的问题,还有的可以修一修,费用可以他们出。志哥先打印了五代款的稿子,他说一般喜欢先打无贷款,这样水后就可以随便搞。接着又拿出一款布,确定这个布可以做什么裤型,再继续看图。十一点左右决定水前车死,毛边——在水前车一条线,这样洗水的时候就会散开形成毛边,但接着又把这些统统删掉。快餐来了,还不知道要摸到什么时候。这真的是折磨我的身心——我只能看着他在手机上划划划。一般在电脑上看的图都是群里发的、其他档口的版。这种群一天要发几百个图,并且很少有人在里面说话。在手机上一般是淘宝和小红书,有一些事大牌,比如下午打的一个贴袋块就是抄的亚历山大王。志哥一边看图一边改,又把表带改了,车脚改成雅双线。然后一直在修改表带。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看了这么久了连个屁都没有,这半天是难产了吗?并且想到,在市场上看到的搞不懂的设计很可能是因为涉及想要搞点新的东西出来。就这样熬到十二点下班。

下午来厂里之前先去的绣花厂。这个厂不是前几天的绣花厂,厂里只有两个人,比较慢,四天前的版现在才修好。欧阳设计的两个版也在这里,志哥顺便给他带回去了。欧阳和志哥在厂里有竞争关系。因为一个厂的需求量就这么多。而且有时候大家都会借用一样的元素,这个时候就得看哪些细节改的好。并且他们两个通常是没有交流的,不然的话很可能出现一个元素,本来是可以凑凑活活下订单的,但是另一个人看到之后,把它完善的更巧妙。这样你的版就下不了订单了。有的厂有一个设计,还有的厂有五六个。张洁手底下有四个设计,也都是分开各搞各的。欧阳来到这里有七八个月了,大概就是在半场前后。而志哥还不到一个月。他也不住在大涌,中午都是去他朋友的档口的二楼,在沙发上歇一下。然后去印花厂,找到之前拍图的印花网版,然后叫印花厂的人拔印。无论什么设计都需要人买单。不然你以为自己搞出了什么花样,或者看中了以前流行的元素,但是如果市场上没人要,久不是没得。她回忆自己在设计学校的时候,那时候理想很丰满,跟着老师学习,天马行空地尝试各种设计,当时一件衣服就可以拆成市场上的好几个款。而到了社会就必须学会减法,要不断简化。有的设计学生可能家里是做这行的,还有的家里有钱不在乎,更多的都是普通家庭,出来之后一个月拿着几千块钱,不断碰壁和磨练。

三点钟回到厂里。把印好花的版给板房,志哥久不管她的戏水了。设计从来不会接触大货,志哥说这样的话根本没有精力。今天要至少打出来五个版,我下午走之前应该有三四个了。十二点之前一直在熬的那个设计稿被真个删掉,换成贴袋。这个时候会计姐打开了空调,我的内心在欢呼雀跃。邦德的人来收次品,就是刚刚说的讨价还价。厂里会定期交布行的人过来。我问会计他们收这些布干嘛,他仍然是不想多说的样子,说他们要交差啊。四点左右继续在看图。但又拿出了八方的布,因为想打拖地裤,增立的布还是不合适。于是把原来的纸疯掉,改了不好,重新打印,夹在八方的布里。第四个版是用增立布打的烟管裤。仍然是先看图,看了半天没有路,索性打了一个烟管裤的裤型放在哪里。第五个版一直没有打出来。志哥在给四天前的版打钉的时候还问我要我家档口最近拍的图。我给他穿了两张。

晚上去喝张杰吃饭,虚头巴脑的,都没什么好记的。只是在大面上知道中山还有十几个市镇,都是像大涌一样的轻工业聚集地,比如灯泡的、电子的

今天仍然是大部分时间在坐牢的一天。上午先是志哥又拿回来几个版。昨天的香奈儿丢给老板就走了,可能今天还是不行。另一条是黑底印花的裤子。这是整个面料拿到布行去印完然后剪掉的。内里的标写的是3.19。第四个版的缩水有问题,裤型很奇怪,并且颜色很丑。志哥说,不管怎么创新,最起码要有个造型。像这种奇奇怪怪的裤子,我们看不出来,他们也看不出来。他之前在另一个厂,有个新版别人都在仿,拿着他的版再去买辅料了,但是自己的版结果没卖的了。一定要跟着流行高,否则就赚独傲钱。有的时候自己觉得能行,结果火不火是另一回事,所以就要老板和设计有一定的眼光。有时候一批版老板都不下订单,再搞几次就会很迷茫,甚至职业生涯都会遭遇危机。

上午又陆续给几个版配了皮带和辅料。又一个版的低浪被拆了,因为昨天带过去给绣花厂在比骨上绣蝴蝶,所以要拆掉,但是连打边线都拆了。今天蹭的一个打边的帮忙打上去的。后来他带我一起去打钉。打钉不能打到逮捕,不然就会卷起来——我当然是不小心打到代步了,只好让志哥返工。我问志哥为什么要打钉,她说不打点东西就会空落落的。打钉的时候下面是底钉,上面是草帽钉,如果担心压到手的话可以手动控制钉子的落下。这些辅料都是车玩洗完之后才加的,都有设计负责。十点半之后志哥开始打开画图软件,开始看图。她说这几天老板都不急着批版,所以不用把版都送给他。每天的各种微信号上都会发过来新的图片。设计在下班的时候也要看图,这样才能把握住灵感——就像写论文一样,在读文献之外还得每天读点别的。其中有个布行群、免费分享群,但是免费群的新款最晚直到2.29.中间有人送次品过来给会计。会计路过了志哥的工位,看见了那条黑底印花裤,直呼太丑了,问志哥现在流行这种的吗?志哥不好意思地说别人都在弄这个。会计嘀咕着,和睡裤一样。下午的时候志哥给这条版的前后幅车了两个标,看上去好了一些。十一点的时候车间里有大姐在喊,快餐来了,快餐来了。还有6号在喊,这个款要打倒针。插一句,容位大姐是等到8号走了才知道他没干的。志哥贴了一个图到空白设计稿上,但还是没有开始。她说没有灵感的时候,打版师很慢的。有灵感的时候三两下就搞完了。过了一会凯景布行的小妹来件次品。志哥看见他来了,问他要拖地裤。次品上面的瑕疵大多用贴纸标了出来。没标的大概是从档口返回来的。小妹要挨个检查,果然发现有三两件没有瑕疵的,于是找到会计。会计会把这些裤子交代给厂长,看看是什么情况。但有些实在是时间太久远,甚至还是抓毛的。这些次品都是分好了款号和布号的,清点完会打一张单子带回布行。 十一点半的时候老板来了。志哥还在看图。布行小妹因为少点了两捆裤子,所以来回多跑了一趟。第二趟来的时候报了两捆布,和志哥说都是大货用了很多的做拖地裤的。

下午上班的时候看见志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绣标,她说这是从辅料点拿的——当然也是不要钱。他打算把昨天的颜料裤的五金拆掉换成标。然后继续在看图。这次是拿了布行的印花的白底波点布,很快就选好了图,他打算直接放找一个有类似面料的版。他按照版写着,耳仔六分宽,车脚六分款。车一个版一般要一两个小时。版之所以都是26码的,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精致,而且模特都是26的。

于是开始准备设计下一个版,而我也开始犯困。中间的时候一直在帮志哥拆绣花。他说不能一直等着老板,怕他不高兴,所以打算先把一个不要的版的后代拿过去再绣花。直到四点设计稿还是没有出来。厂长过来拿了答辩、双针和车位的身份证给会计签合同。会计似乎对他们谁做什么也都有一点印象。一般是一签签一年的?之后记了很多没有意义的话,比如打钉的来上班了,屁股很痛,要很痛,晚上吃什么,志哥一直在玩手机诶。终于,到四点四十,志哥起了身,说要去绣花厂找找灵感。绣花厂的图片库(其他厂的所有设计师绣过的图案)里有很多香奈儿的标。我问志哥为什么没有lv、Burberry、dior这些牌子的标,毕竟也都是奢侈品大牌,志哥说因为这些都只有英文字母,绣上去就是一行英文,但罗意威和香奈儿的logo很好看。一般都是直接去以前的图案上抠图,没找到的话就自己从图上描点定位。绣花厂的电脑前还有几个设计师,大家都会看别人在锈什么图案。绣花也要等位。之所以志哥回来这个绣花厂,是因为老板合作的另一个绣花厂通常比较慢。

下班的时候要给纸样送设计稿,正好看见车版师傅,但是发现落下一张稿子没给绣花厂老板。志哥有点生气,但是车版师傅又说,别的设计经常过来看,你又不来看,有时候不知道裁到哪里。所以设计、纸样、车版之间的通道并不是理想中的那样顺畅——尽管本该顺畅。

志哥之所以上大学学的设计,是因为文化课成绩太差,之前一直都在瞎混。后来又想读书,所以就去当艺术生。正好画画也还行。设计的学生想要做作品,得有认识的老板,这样洗水厂才会给你洗,不然根本不鸟你。一直都做的是女装。厂里所有人都没有休息日,除了会计。会计是本地人,从来也不加班,每天九点四十才到,负责把各种信息汇总给老板,负责钱和所有的工序怎么样。单价都是有厂长决定的,老板也要统一,然后归纳到会计这里。志哥说他在上一个厂的时候还谈的是两天,结果来这个厂的时候因为老板太忙,谈着谈着就忘了。于是现在就没有休息日。

今天有大半时间都在坐牢,屁股坐得痛死,腿也很少能伸直。我九点二十的时候才到的厂里,正好志哥也到了。会计每天都是最后一个来,第一个走。志哥到了之后,先去老板办公室把洗好的版拿回来,顺便也拿给另一个设计。洗版一般都不花钱,当然这是因为老板和细水长又合作。洗版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如果刚好也在洗别的裤子有这个版的颜色,就会很快,反之就会比较慢。然后又去老板办公室找不要的版抽皮带,不过跳来跳去也没有挑到好看的,遂作罢。回了办公室之后先把昨天绣花和印花的版剪线,然后开始摆出好几袋辅料挨个试,准备陪辅料。这些版可以都先放着,不用急着给老板,老板什么时候要再给他,否则放着放着就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现在做的大货有一些事翻单的,还有些是最近下单的,其中有一部分是志哥设计的,否则老板会把他炒掉——厂里从不养闲人。如果老是下不了单,可能就是自己能力不行,那就不能要那么高的工资。我们晚上下班给纸样师傅松设计稿的时候,志哥就顺手翻了翻最近下单的裤子,确实有两三件是他的,有一些是另一个设计的,还有一些是买回来的版——外面的版用的布料不一样。回来之后开始给昨天刷颜料的裤子配皮带。不同的皮带不仅颜色不同,扣头也不同。最终他选择了一个黑色的、扣头类似于安德玛的logo的皮带。其他颜色太飘,压不住那些颜料。这些皮带都是皮带厂送过来的,志哥还问微信上有没有新的皮带——当然,所有的打版用的皮带都是不要钱的。但暗里的意思是要你给他下单,不然就不送了。颜料裤配完之后,就给第二条接着配皮带,要颜色顺眼,然后开始跳辅料。这个时候我已经有点困了,毕竟只是一直看着志哥在盯着裤子和辅料思考。我一边发呆一边想到,第三条裤子是蝴蝶结。同样是剪线、配皮带。期间厂长来找过会计几次,没太听清是要算什么,好像是什么车间的心单价,绣花的单价之类的。后来厂长又来了一趟,在和会计对工资,上个月出货6k多件,会计让她赶紧和绣花的拉个群来对单价。款号之类的都是老板决定。拖地阿姨十点左右要推门进来拖地,被会计不高兴的说,我们要上班的,不要在这个时候拖。厂长也怒斥,应该在酒店钱就拖好。

志哥在翻小红书,然后在看图片。看完之后拍是陪辅料,主要是后代,现实配了两个钉子,然后又换成标,然后不配了。接着到了第四个版。仍然是剪线,配皮带。这里的裤子基本上每条都要配皮带,没有皮带就要配皮牌。皮带的颜色基本上是粉色、米棕和黑色。每个版其实都是独一无二的,元素的内容、结构都会有差异。配好了的辅料会放在版的口袋里,下午的时候统一拿到后整那里打钉。第五个版的代衬有一点结构,是九分的喇叭裤,裤脚那里有驳片。第六个版是开衩,晚上带到了印花厂。第七个版是四贷款,看了一会图之后,又在逝者把辅料摆在不同的位置,最后决定在前面两个口袋上车一对耳仔,系着一个香奈儿的标。一对耳仔就来自桌子后面的废版,有个洗水的颜色正好相近,于是就拆了下来。第八个版洗水颜色很丑,直接决定不要了,堆在桌子后面留待他用。继续看图,这次放大的部分主要在腰头。然后拿出了不了,观察粗纹,这会影响到面料的垂感。志哥仔细看了一下,认为这块布适合做拖地裤。于是把已有的拖地裤设计稿拖了出来,直接copy过来让,然后加上了昨天在印花厂拍的印板,打算“后代水前拔印”,是一种特殊的印花效果,印过之后高光再躺一下,只有水前才有这种效果。设计稿出来之后夹在布里,晚上下班之前会给纸样师傅。一般纸样都会看懂,并且他那里有专门的固定的裤型的尺寸。如果实在看不懂就回去问设计,不过一般比较少。这就是一种共享的知识。设计、纸样、还有车位都必须知道什么是破骨,而中间的缝隙是由所谓的非生产人员来弥合的,比如师傅和厂长,由此才能确保这样一套知识/thinking被准确滴落实为物质实践——当然,设计本身也算是一种物质实践。技艺是流通在所有环节的。又画了一稿,这次的表带多了点样式,变成了破骨,就是车好之后在破开重新车上。这样是在细节上多一点变化。细节上都要有改动才行。所有的电子稿都会和其他的成稿排在一起。

老板是十一点左右来的。来了之后志哥把昨天那个反复绣花的版领了回来。老板娘说又不喜欢这个绣花。而且想要换掉香奈儿这个标。但是皮带颜色没法变了,因为已经下了大货。所以要志哥去找洗坏了的皮带,但找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所以还是用原来的将就着。而且这个后代还得必须有点花样,因为老板就是要搞花样。

上午临下班的时候会计问志哥有没有签合同。志哥说没有,会计让他下午带着身份证过来。好像是要花三十块钱买个意外保险。老板也过来说要给开股的前一下合同。厂长也拿了几份合同要给其他工人钱。志哥刚来的时候并没有签,这是看你稳定了之后才会和你签合同。合同签完给老板。中间还有个小插曲。会计说住址你随便填就行,结果交上去之后老板说这个主治根本和身份证的对不上,原来是通讯主治可以随便写,于是只好又签了一份。

下午的时候先是看布,又重新开了一份设计稿,把之前的烟管裤挪了过来。改了几个元素。志哥说这些元素自由发挥就行,但一定要根据市场需要。今天仍然是大多数时间都花在看图上。看完图有了灵感,标上了车脚5cm,绣花单线,宝蓝。接着开了第三个版。扣了一个蝴蝶,还是原来的布和裤型。这个蝴蝶正好是另一个印花厂,有人在那里印过,所以晚上五六点的时候志哥直接带着这个去找那个印花厂了。

我今天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在坐牢。志哥看我坐牢,给了我一个版,说让我瞎造。我一方面有些跃跃欲试,另一方面又有些害怕,担心自己做不出好东西。虽然说起来容易,但陪辅料的工作其实是很挑战人的心理的。刚一上手拿到一条裤子,头脑完全是懵的。那么多辅料,完全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应该要配什么——最便捷的办法当然是抄别人的。而且试了一两个,自己觉得还行,又开始担心上级是否认同这个创意。志哥教我如果拿不准,就拍下来淘宝识图,看别人家已经做出来的是怎么搞的。不过我始终不敢真正做什么,摆弄了一会就还回去了。四五点的时候志哥带我去后整,让我把耳仔车上去。旁边的打烫的估计已经下班了。我已经半年没碰过车子了,因为没有把表带铺平,一上来就把前后幅车到了一起。返工了一次之后,又因为辅料有点凸起来,只得又拆了,让志哥来车。志哥说在学校里这些都是要学会的,不然没法做出来完整的一套衣服。

实际上剩下来的大部分时间也用在陪辅料上面了。最后有一个版的辅料半天也没有配上,就是给我弄的那条。他想在表带上配一个,但一直不知道配什么好。中间老板也过来了一趟,他来找厂长,说师傅和纸样又吵起来了。好像是要配双排配不够,说着说着声音就大起来。会计等老板走了之后嘀咕,说做这么久又不是不知道,师傅就是说话声音容易大。志哥问是车间师傅吗,会计点点头。厂长问我今年多大,我说24,然后他扭头笑着对会计说,他就比你小一岁,看着跟小孩一样。会计笑骂了一声。

设计的提成是一条裤子三毛到五毛,一床货得有三四百件,那么加起来一个月也得有一万多。现在一天出货在三千。

今天是下午才过去的。过去之后仍然是待在办公室等志哥他们来上班。老板也不在。志哥也不知道老板每天在做什么,猜测可能什么都要管一下。在志哥来之前我只好事无巨细地打量这间二十平米的办公室。我才发现电脑桌面是一张爆版的图片。桌子上有了一个新的香奈儿的绣片。桌子后面是一摞打好的版,但是因为洗的颜色不好看,所以配了也是白配。之前有的白打了的版都会堆在老板那里,有的时候也会卖掉。

每天都只能在会计来之前的那半个小时聊聊,因为会计总感觉有点生人勿近的样子。顺便提一句,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8号夫妻俩还来厂里领工资来着。志哥老婆也是做设计的。他是今年二月来的厂里,但没有明说是怎么来的。听8号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换了两三个设计了。设计始终有“做爆版”的生存焦虑。对设计(师)来说最重要的要么是裤型,要么是元素——绣花、烫钻、印花这种。比如8好家公的厂,所有裤子裤型都是一样的,全都是五代款,但是裤子上面全都是绣花。到底什么才能成就一个爆版并不好说。当然也有的长一直有自己的固定风格,比如三个一,就是玩洗水和裤型。洗水一般是洗水跟单来负责,除非有的版特别要什么颜色,才需要设计师交代。否则就是洗水跟单大概沟通一下。不过洗水厂的老板有时候不太愿意搭理跟单。志哥说这个厂的话还是比较喜欢加重一点东西,也就是重工。这都是要看在哪个市场。之前有个设计师很喜欢做杂款,那个扎马尾的女生,比如开衩、丈斤叫之类的。艾乐帆去年年底做的奶奶裤也很流行。现在很多场也都在做这个奶奶裤。奶奶裤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窄,要宽松一点。不知道哪家先做起来的,只要卖爆了就会很多人跟着做,市场就是这样的。

下午又是先看了一脸个小时的图片,但还没有开始打设计稿。志哥说每天都要浏览很多人,然后总结一下趋势,看看别的人哪些元素用的不好自己可以再改改。设计不可能天天都抄,因为老板也会看得到,而且他们在市场上看到的会更多。现在是一个元素不断改,除非真的是爆款才不会去改。很多时候并不好把握,如果把握得准那就很厉害、下单很多了,大部分情况都是慢慢磨。有的设计在一个厂很厉害,但是去另一个厂就不一定厉害,因为不一定适合哪个厂的客户群。有时候设计是被老板炒掉的,有时候是赚不到钱,或者是干了一段时间之后想要突破自己。车位会在自己的交际圈说哪家货多,那家单价高,但设计的圈子很难讨论这些,因为即使这个厂好,他已经有设计了,也不可能再来招你。

在等志哥开始设计的时候我也在想克虏伯的问题,设计或者说时尚、市场流行是不是一个属于天才的事?但这个问题也可以转换成,难道天才就一定能把握时尚吗?很显然,没有谁能一直独占鳌头,而且就像爱了饭也是,奶奶裤不是他们家先做起来的,但他们家能在这股潮流里立起来,让别的客户也愿意拿他们家的奶奶裤,这也就算是成功了。因此很可能问题变成靠什么一个人、一个厂才能在服装行业里成功。比如即使是暂时没有占领上风,为什么顾客选择这个厂而不是别的厂——当然很可能是二批甚至零售商都是各个厂全都选一圈。过硬的质量?稳定的风格?较高的出货效率?但这很容易写成调研报告,所以这个方向还需要再搁置一下。并且另一个问题是,怎么才能深入到车间。我能明显感受到办公室和车间的区隔——物理和社会交往上的,而这两个维度是穿插在一起的。我进了办公室之后就再也没有和车位的人说过话了。我难以割舍在车间的精力。所以我必须去想,在车间有什么启发——文化,劳动和生产。这样的话,车位难道知识被追责的、用工号来标识和替代的对象?当然这样子想有点想不通。于是我换了个思路,就是标准化的设计和非标准化的生产,这其实是一个四象限的图式。设计是去风格化的,生产同样是去风格化的,但人的手艺劳动本身就是有差异的。越是流水线的标准化生产,越是能找到不标准的地方——多出来的小线头,返工的时候剩下来的印子。标准其实是一个区间,也只能是一个区间,因为人不是机器。每个人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特质,不管是在车间还是在办公室。

昨天打好的版老板也没说行还是不行,那个绣珠片的版又得再改。那个版一开始是烫钻的,已经下了大货了,是头单,不过还没有投放到市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又不要烫钻了,说是不流行了,要做新东西,。志哥猜测可能不太可能是因为市场不流行了,因为现在做烫钻的还有很多。有可能是厂长的问题,他没找到烫钻的点,想烫钻的很多都给自己的老客户烫,不太可能给你加塞。所以这个后代改了好几次绣花。昨天的珠片又没通过。我下午一个小时都在帮他拆绣花。如果一个版要下订单的话,厂长会告诉设计的。拆完珠片之后先去的印花厂找灵感。这个印花厂是老板之前就认识有合作的,所以要印花的话都是找原来的厂,否则钱不好算。带了两个版,一个要甩一下油漆点,有点像美术生沾了颜料的裤子。又回到手艺劳动的独特性:即使是大货排在流水先上,但甩出来的印花必然是各个都不同的。还有一个是刷的颜料。第二个设计我有点不太喜欢,志哥还问我效果如何,我只好说我看不懂。临走之前志哥看了看压胶,和印花厂的人打听最近还有没有人做压胶,对main的人说最近没什么了。四五点的时候又要去绣花厂找新的灵感。路上志哥说,大涌的风气就是有问题,打版都不用钱,这样很多时候都是白忙活。而且现在市场风格也不确定。不知道这两点有没有联系。在绣花厂,志哥把别人的图案里的小花抠出来,自己单独排了一个x形,中间是一个香奈儿的logo。很忐忑地去让老板绣,绣出来还反复问我效果如何,要不要在中间换一个花。在绣花厂因为要等别人的绣花先修完,等了很久,估计得有一两个小时。绣花本身是个复杂的活,老板是兄弟俩,后来弟弟操作的时候总是断线,还有别的问题,导致在修的时候又等了很久。中间不敢去上厕所,也不敢喝水,因为怕把水喝完。绣完花柱哥和他们在辅料档口的朋友吃饭,没有回厂里。

晚上和8号和她老公一起吃的宵夜,她骑车来我酒店下来接我,就在丽风的下边。聊了一下他在新厂的事情。8号从去年年底开始减肥,他表弟的媳妇带着一起,每天打电话监督。含糖饮料一律不喝,效果极其显著,整个人小了一圈。她说减肥是因为做制衣的整天坐在那里,太胖的话很不好受。有时候她早上起来手都是麻的,身体很不好。而且她生孩子之前只有一百斤。所以痛下决心要去减肥。

原来8号出走另有其因。她老公又一批货有十几件打边没打好,师傅直接在群里艾特了他。这下老板和老板娘就全都看见了。老板经过他的时候要说他,老板娘又要说他。本来没多大的事,这下搞得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新来的打边估计有几十件都没打好,师傅也没说他。她老公怀疑,这是因为师傅要培养自己的人。像他们这些在师傅之前就来到这个厂的就要受打压。这样他心里就很不舒服。不过8号和师傅的冲突也是事实。埋夹的换了人,而且现在四个组,只有一个埋夹的,根本埋不过来。而她家公的厂里12个车位一个埋夹,埋夹的天天加班到十二点,而且早上七八点就来,这样效率就很高。走了之后大涌行情又很淡,玩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找到厂。正好她家公的厂缺人,因为年初的时候闹单价,车位都跑光了,就剩两个人在哪里做。于是他们就回到这个厂了。他们之前结了婚就在这里做,有四年多。8好说在绮丽人这个厂做了两三年,身体很累。因为总是做拖地裤,比男装的裤子都大,很不好做。老板喝老板娘还都抠抠索索的。现在这个厂也是这两天才好一点,之前也都没活做。现在这个厂只有一个尾查,但赶货赶得要命,一天要出一两千件。他们还怀念了之前做越南单的时候,量很大,赚的很多,也很稳定。后来越南客户坑了老板一笔,跑路了,赔了一大笔钱。聊到绮丽人去年招不到人的时候说到,现在这个厂干得最久的事11号,至少有七八年了,8号推测得有十年以上。看起来白白净净戴个眼镜很年轻的样子,但实际上小孩都上初中了。今年车位不抢手了,不像去年,各个厂都有很多货。从没有像今年这么淡的。连去年的两口子都回来了。8号说是因为年底的时候那个厂的老板囤了几十万件货,他们夫妻俩担心货卖不掉老板连工资都发不下来,赶紧跑回来了。家公厂里闹单价的工人发现今年很淡,也都纷纷跑回来了。还提到了新开的工业园。8号说新塘和君安的很多场因为污染问题都搬到了这里开分厂。而且大涌又有辅料,又有布行,还有物流,体系很全面。说到这里,直到现在酒店楼下还有人在说话,十一二点之后就一直有源源不断的卡车声。早上、中午亦是不绝于耳。

还有一些琐事,比如8号在痛斥这个厂的苛刻的时候,提到了打枣有一床货在拆掉返工的时候没有把线拆干净,导致洗回来又颜色不一样。这样就需要修色。一处就要一两块钱,老板全都让打枣的买单。

8号送我回来的时候还叮嘱我很多谈对象的问题,比如女孩子无论怎样都是要受伤害的,不要以为发生性关系是真正的思想解放云云,万一碰到男的不负责任、怀了孕就去打胎,影响找下家。况且就算结婚,婚姻对女性也是不平等的。我听到他说这话当然是有点惊讶的,这种观念和我妈极为相似。但我暂时不愿意去思考女权主义的道理。必须承认的是,在我找对象之后,我的内心只留有一丝清明来抱持之前的女权主义理想。今天和小田开玩笑,他说“等我们以后有一个孩子”,真是让我心惊肉跳。我一看到这句话,本能地立刻大呼不要。这绝对是我不想要的,但我还不知道怎样告诉他,因为我舍不得他,而我又深刻地知道这是绝对无法弥合的鸿沟。我不能再背叛自己了。宁可孤身一人地走我的荆棘路。

今天一直在下毛毛雨,难得的凉爽天气。昨晚一直有货车经过酒店楼下,轰隆轰隆的估计到凌晨才结束,一大早又开始吵闹。上午去厂里,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去买水果分给工人。面容僵硬地上了7楼,尴尬地和查货的打了声招呼,放下香蕉就立刻去找6号。8号不在了之后,我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九十点到的时候厂里面都没人说话,大概十点过后才稍微松快些,那个时候估计是一床货刚要做完的时候。

上午本来是想找老板的,结果老板每天直到下午和中午才来,上午很少见到他。6号说上午很可能在睡觉。和6号简单打听了一下厂里的现状。她说话声音很小,导致有些事情我只能含糊过去。首先是人员的流动。现在开了四个组,每组五个车位,都是去年下半年开起来的。新找了一个排比过来。厂长也换了,现在是16号的老公在当,也是去年八九月份来的。这个厂长要更慈眉善目一点,而且和车间里的人混的也不错。刚刚有个版,车位在问师傅要不要压低浪,师傅就把厂长叫来。工人说这个版之前做过,从来不是车位压低浪。厂长拿了一颗小6的话梅,笑了笑就说,那就是双针压。6号也说现在的厂长好一点。厂长好像是在老板忙不过来的时候管管洗水、跟单这些的。就刚刚那个压低浪的事情来说,6号说没有谁说了算,都是谁有理听谁的——但实际的流程其实是车位找师傅,师傅找他的上级,也就是厂长,厂长再和车位沟通。

6号说现在大涌的人都浪得很,就是闲的人、等着找厂的人很多。今年都没什么货,有一些厂倒掉了,工人变得不抢手。所以8号夫妻、双针夫妻走了之后马上就有新人过来接班。现在他们组的打边看上去也是个脾气好的。6号说他在这个厂四五年,去年好像是生意最差的,因为一直都没囤货。今年也是,没有货,半天都起不了货。不过今年开了两个档口,货要多一些,养得起四个组这么多人。最近大涌有盖了很多工业园,好像有16个,6号夫妻俩还去看过。之前偶尔来玩的四川夫妻,我忘了他们的工号是什么了,今年也回来了。现在车位有二十个人。双针和打边变的最多,基本上原来的都不在了,其他人倒是真的没有变化。

双针夫妻不干了,因为没人看小孩,所以他们可能换了个工作?6号说得也不是很清楚。然后就是8号的事情。根据6号的说法,8号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做事要快,追求效率,等不得。那天她在等后幅的时候,好像埋夹的先给别的组埋了,他就很不乐意,在那里叫。师傅就说,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滚。8号更生气了。她老公也不是能忍耐的性子。于是两个人就走了。前两天才回到家公的厂里。6号说,师傅在这边已经算是好说话的了。上午因为窗户漏雨,旁边的组的人叫师傅关窗户,师傅也马上过来关了。叫师傅配什么拉链代布之类的师傅也都是很快陪好。而且等后幅也不是师傅能说了算的,像昨天旁边那个组,等到七八点才下班,而别的组五点就下班了,也没有人叫。6号说这件事就是见仁见智,但她心底其实还是觉得8号的问题更大。我问她有没有劝过8号,她说这有什么好劝的。估计8号走了之后他们也没再联系过了。还是问我才知道的近况。

最近行情都不太好,前几天一直都是上半天班,最近才上一整天。

6号说厂里的设计师不是老头,是两个挺年轻的小伙子。设计师也是底薪+提成的,如果出了一个爆款,翻单的多,那么就提成越多。下午的时候看到了厂里的设计师,叫阿志,92年的应该,在北理工珠海学院读的设计,14年毕业,16年结的婚,有了儿子,今年上小学一年级,湛江人。毕业之后没有立刻做服装,说自己瞎搞了一镇,最后想起来要赚钱的才过来做这行。我们是十二点见面的,当时他着急下班,我先问了一些大面上的问题。他说老板虽然没有明确要求一定要多少,但是设计每个月至少要打一百多个版,而且能下单的很少——尤其是现在市场行情这么不好。打十个版,能下单的可能就一两个,而这也是设计聚在一起经常聊的话题。打好版之后找到纸样师傅和车半师傅,然后再送到洗水厂,跑辅料,找绣花厂,最后给老板过目,老板下订单,推给客户,是不是符合客户要求,由市场检验是不是爆版。做大货,先是厂长沟通设计和车版师傅,然后采购去买辅料,最后是师傅来决定大货的生产,大货洗水,最后是后整。设计有的时候是找到一个辅料,比如一个皮带或者纽扣,就很灵感,整个设计都是围绕这个辅料;也有的时候是先想好整体的思路,后期在配辅料。后者是大多数,因为每天都有很多款。每个厂有不同的市场,比如是在新中国,还是在南城开档口,卖的是北方客户还是南方客户,北方人喜欢打牌的元素,南方人比较愿意尝试大胆一点、靓妹一点的。老板有时候会直接买版,这种就只需要纸样师傅出样,不用设计打版。

设计师和会计共用一个办公室。他的隔板上挂了一排各式各样的皮带,皮带扣子上的logo是各种变形的大牌,比如balance,chane,还有各式各样的香奈儿交叉c。桌子上堆满了一袋袋的纽扣和钉扣,还有各种中国风的绣花片(这是今年流行的)。牛仔裤的设计用二维图的软件就足够了。出了相对抽象的图形,志哥还会在上面贴一些别的版的图——借鉴的版。志哥一边跟我说话的时候一边在剪一条版上的绣花线。这个版绣完花之后老板不要,所以只好拆掉,再改别的。这个版已经改了好几回了,这次送去绣了香奈儿的表,不知道老板娘的意见是什么。晚上绣完的时候还战战兢兢地问我,你觉得好看吗。

剪完先之后开始看面料。这个面料是普洗的,分布着直结。直结多的话会比较细腻,否则比较粗糙,适合做大裤型。这些都是布行推过来的版布,不要钱的。有时候推给老板,也有时候直接推给设计。看图片看了有一个小屋,在“中山业务群-专业牛仔样板”里,这个群友125个人,每天都会发大量的视频和图片,配有款好、关键词,比如印花休闲垮裤。有时候设计还回去网站买图,看看市场上别人家在做什么。

设计稿上面列了款好、设计、裤型、面料,只有这几项是要填的,然后就是把已有的裤型复制过来。现在的裤型基本上都是哪几种,所谓的奶奶裤【今年艾乐帆厂里的爆款】都是一时的。每次打版的时候都是每种裤型都来一点。每个版的细节都会有变化,比如摇头、表带、辅料、烫钻、绣花、压胶等等。每天都是反反复复的工作。现在最重要的设计是绣花。下午的时候志哥足足看了有一个多小时的图片,最终才在一个版上找到一个合适的logo,她了截图,马上开车去绣花厂。他说去绣花厂是很有必要的,不然每天在厂里,什么也想不出来。去哪里还可以和别的设计交流想法、找找灵感。偶尔还要去市场逛逛。

下午他先把一个版拿给在厂里的绣花厂老板。这个绣花厂是老板之前就认识的,但志哥马上要去自己之前认识的另一个绣花厂。到了之后他先翻了翻绮丽人的文件夹,确定了自己要的图案在这里,然后又翻了别的厂的。志哥说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在这个厂里碰见了其他两个设计。他们也都是设计学院出来的。在广州和东莞这些地方,还有大品牌,都需要学历和文凭,以纯甚至在面试的时候要当场画图。但是大涌这个地方就完全不管,老板和你聊了之后,看你对行情的把握,新手老手一问便知。在绣花厂秀版也需要排队等待,好几个长的设计都要绣花。志哥是从网上扣下来一个图,哪个logo是在后代,他在表带也加上了,除此之外,形状、颜色一模一样。因为这个版还不确定是爆版,所以只能改动一下。要是爆版的话很可能就直接拿过来抄了。真要抄了也不会怎么样。绣花厂的另一个有意思的事实,是流水线上的手工:即使是全机器作业,但把裤子摆到针车下面,也需要人工来校准。也许是所谓的幽灵工作。

在绣花厂烫完,回来订了一下纽扣,打烫完就送诶老板批版。老板还要等老板娘回来才能做决定。

这个厂的设计是不坐班的,不过他朋友在三个一,有五六个设计,每天八点半到六点。大厂的订单虽然多,但分钱的人也多,小厂一般也就一两个设计,所以总体的工资水平都差不多。做设计总是要一开始到处碰壁。在学校的时候可以天马行空,甚至觉得自己是可以的,但除了社会才发现很多东西都用不上。没有自己的风格,唯一有的只有老板的风格,而老板也没有自己的风格——是自己的客户的风格。这个设计在这个厂也没干两天。晚上临下班的时候还去板房找车版师傅沟通一下。师傅说这个厂原来是老板娘的,老板娘说的是有一点小点缀就好。然后把最近翻单的、小老板娘买回来的版给志哥看,让他学习参考一下。老做杂款的话出不了货,因为旺季的时间就那么短,但杂款很花功夫,工人还都不愿意做。志哥说设计比不上车位,车位现在越来越贵,而且一般都很稳定。也有设计自己开场的,但成功率陈少,可能是货源不稳定,也可能是资金不够,没法支撑下来。大涌的设计似乎男的多一些,年纪大的小的都有,普遍是90s,也有一些80s和新入行的00s。

设计当然想做爆版,但谁都不知道爆版是怎么做出来的。而且做出来个个都不是爆版。所谓的流行很难追溯到谁第一个做出来什么,或许是大牌,或许是市场里某个厂家?但是有些人就是做得好,是那个味,就能卖得起来。没有谁是第一,对了就能爆。契机?投入到市场,最早有些人,可能是大牌子,先想到了这个,比如十三行上边有人做了。但是有的时候即使想到这个新的,就成了四不像,样子对了型不对,就死掉了。要版做对了,裤型要做对了,就会成为爆版。谁都不知道爆版。艾乐帆有时候也没什么出奇的,但一直做下去,总想创新反而不行。古月的加工厂太多了,新版太多反而没有生命力,压货太多。比如68129,古月要换个腰带、雷同的就能出六七个,不知道要推哪个。拿货的也不知道哪个流行,还得要批发的来引导,零售店员就要看什么顾客能穿什么裤子。有的时候顾客也不知道,有的时候知道自己缺什么。不是靠经验,还要有敏感度,果敢。别人都出来了你还在试版,就错过了。捕捉到信息,立刻去决定。所以最后还是天才?

日期的数字变成了2024开头。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来这个地方了。依然是熟悉的地方:始终有股若有若无的刺鼻味道的空气,凹凸不平歪七扭八的道路,横冲直撞的电瓶车,黏腻在皮肤上的头发和衣服,一日三餐都要发愁的生活。甚至写笔记这件事也变得自相矛盾起来:一方面这是我为数不多地坦诚倾诉的渠道,另一方面我又实在嫌这个工作繁琐。往往写着写着就开始慢散地去浏览网页,反过头来再看,好像又抓不住当初的情绪了。但要我一直坚持地写下去又太折磨精力。最后只有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

这次来我只带着大概的方向,可能是技艺和技术之类的问题。这是我来之前想的,但是来了之后发现还是困在琐事里,比如谁跟谁散伙了,谁大张旗鼓地做了什么事。本来是打算找8号的,但是有点懈怠和疲惫,又因为时间比较晚了,所以只在微信上聊了聊。她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很多设计师不愿意别人跟着,是因为这边设计师都是要交学费学几个月出来,才去应聘设计师助理。跟在人家旁边,人家就会觉得你在偷学。所以必须要找到认识的设计师才行。而且真正的设计师一定都是岁数大的、有经验的。他们厂的设计师是一个老头,但是单身,所以比较好色,我自然是不会接近的。

剩下的突破口唯有艾乐帆的厂。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计划着反复向对方申述自己的研究目的,也就是一个厂出来的裤子到底有什么风格/怎样做出风格。好像时尚这种东西说起来还是虚无缥缈,很容易谈到文化社会学那边,讨论些品位之类的东西,或者是时尚是如何传播,再或者是什么审美之类的——我之前也无意识地记录了一些,比如什么裤子正在卖之类的。最难的是判断到底什么是“会流行的”,什么是“该做的”,一个厂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裤子、为什么这个厂做的这个裤子能流行出来。具体怎样做的,大家好像都语焉不详。这是一个谜团:仿佛是顺理成章地一般,不同款式的裤子被批量地生产出来,又诡异地在市场中流行出来。没有人会相信流行仅仅是凭借几句广告词就能宣传出来,毕竟在导购那里样样都是爆版。审美这件事当然是私人的,但也可以相当正确地说是被制造出来的。但凭什么来制造时尚呢?难道消费者是傻子?并且还需要讨论的是,工人的生产真的是匿名的吗?真的要完全埋没在流水线一般的质检和查货背后吗?显然也不是的,毕竟还有工号来追责。并且他们对自己的技艺是有追求的,而这个追求并不仅仅是效率导向。

还和8号聊了聊别的八卦,说是现在厂里牛气哄哄的,工人做错了都要自己罚款买单。看到群里的聊天记录,一共58人,今年开了四个组,货不是很多。

8号去她家公的厂里了,我之前也是这么猜的。不过不知道是谁给她空出来的位置。她说现在在做男装,货还不少。今天九点半才下的班。

i'm sick of pretending to be obedient, acting as if i really put myself in an inferior position. i'm always the one who tend to mock everything and everyone surrounding me, and it has always been so difficult and uncomfortable to give my genuine compliments. Weird enough, i know it clearly that it's not the real me when i am being with him, but the thing is i don't feel it is fake either.

i just finished the talking with my tutor, and it was quite upset for me to realize that all i had collected from my previous investigation was just still superficial phenomena, and there is so many gaps for me to fill. It's never a easy work, and i have never thought of giving up, which has never been an option for me. This is the path that i am destined to take. Create something of my own. Think differently. Understand what is happening around me. And that's all i care ab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