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ium

原作:《Mass Effect 质量效应》 配对:盖拉斯/M!薛帕德无差 分级:G 警告:大量OOC;一些可能会冒犯超英(尤其是蝙蝠侠)爱好者的内容,这些内容并不代表作者的全部观点,如果引起您的不适我深表遗憾。 备注:大概是个混乱中立的斜坡。时间线在复活后的薛帕德刚找回流落欧米茄的盖拉斯不久。 摘要:其实这是《五次盖拉斯应该亲吻薛帕德,一次他终于这么做了》之一,但是其他五个部分都不会有了,不过不影响凑合看。

欧米茄,“来世”

“——不敢相信我有生之年还能大摇大摆地踏进这家俱乐部。” 盖拉斯略带怀疑地环视四周,尽管深陷柔软的皮沙发,腰杆依然以一种突锐人的方式挺得笔直。 “放松点。” 薛帕德低沉的笑声混杂在震耳欲聋的电子舞曲中听上去有些古怪。他伸手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翘起腿把双脚放在了卡座的桌子上。“这是埃莉娅的地盘。再者说,我会罩着你的,老朋友。就跟从前一样。” “……就跟从前一样。” 盖拉斯忍不住微笑起来,任由薛帕德扳着自己的肩膀把他摁倒在沙发背上。指挥官对他扬扬眉毛,变幻的灯光勾勒出他高低起伏的面部轮廓:人类的头部因为缺乏外骨骼的保护而颇具多样性,但也因此非常脆弱。一丝诡异的闪光划过他的眉毛和颧骨。这不应该出现在一张人类的脸上。 “喝。” 薛帕德命令道。盖拉斯耸了耸肩,将手中所谓的饮料一饮而尽,这绿油油的溶液仿佛一颗散弹在他喉咙里炸开。“你不该喝这个。”他乐于助人地指出,“‘右旋中子星’,顾名思义,是右旋的。” “小意思。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这儿经历过什么——”薛帕德对过敏性休克的风险置若罔闻,脸上依然带着些微微的、莫名其妙的笑意,“楼下那个巴塔瑞酒保差点把我毒死。” “呃,可惜你没有早点找到我。他是个著名的反人类分子——等等,没门儿,你喝了他的酒还活了下来?” “所以说,”他慵懒而愉悦地挥了挥手中的空杯,穿着全套装甲的两条腿在面前的一片狼藉中清出一小片空地,大剌剌地搭在那张磨损肮脏的矮桌上。“嗝。小意思。”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盖拉斯忽然明白过来,薛帕德已经喝醉了,只是N7特种兵那受训的稳定有力的双手掩盖了这个事实。当然还有他一贯过于自信的语气;盖拉斯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把杯子从薛帕德手中拔了出来。语气的问题可怨不得N7。 “你不应该害怕的。你没在害怕吧,盖拉斯?” 指挥官有些漠然地念道,视线投在自己脚尖前方的某处,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你完成十二件丰功伟绩的星球。干,这是你成为蝙蝠侠的星球,我不会让你在这里感觉害怕。” “……什么?” “他们说你凭空消失,没有回C-Sec去。这很奇怪,我以为你回了突锐母星。结果一踏上这个破破烂烂的鬼地方,人们张口闭口都在讨论一个叫大天使的傻瓜,塞伯鲁斯可没说过你是个——哈,蝙蝠侠。” “你得解释一下这个地球俚语,薛帕德,或者是我的翻译器坏了。” 盖拉斯感到刚刚喝下去的中子星推动着温热的血液一阵阵冲刷着头顶的棘刺。“一种飞行的哺乳动物,蝙蝠——男人?” “哈哈哈。我的错。” 与朋友在沙发同侧喝酒总会令人陷入这样的窘境:你不知道该把胳膊塞在二人当中已经相当狭窄的空当里,还是故作随意地搭在指挥官身后的靠背上。盖拉斯以为后者会显得更加自然;因而此时此刻,薛帕德的笑声通过肩头的震动真切地传到他的身上,不经翻译和呈递,仿佛一道陌生而奇异的亲昵感构成的波纹。“蝙蝠侠——简而言之,是一个虚构的英雄人物。也是我小时候的偶像。他是个研究质量效应加速器起家的科技集团继承人,一个亿万富翁和义务警察,匿名出没在一座堕落的城市街头,打击当地的暴力犯罪。” 他戏剧化地止住话头,挪了挪腿,仿佛下意识地贴紧了突锐人的胳膊。“——至少根据1052重启的设定是这样。说实话我也有好几年没看过漫画了,还是新兵的时候,星联在这方面死板得不得了,而后来……你知道。事务繁忙。” “听起来的确挺像我的。”盖拉斯歪着头陷入了沉思,不知该如何在不惊扰薛帕德的前提下把手里的两个杯子移动到桌上。“除了亿万富翁那部分。” “不。稍微动动脑子就会发现你跟他一点都不像。”薛帕德忽然果断地说,“我刚才没在动脑子。” “……等等。是那个名字吗?‘大天使’?拜托告诉我你不打算再说那个名字。” “——‘大天使’根本没有‘蝙蝠侠’一半酷。” “虽然那不是一个多好的名字,但似乎也比一种会用声呐的猴鼠强些。” “——什么?!” 薛帕德大笑起来,以一种醉汉无忧无虑的方式。“什么?猴鼠?等等,说的在理。……干得漂亮,盖拉斯,你刚刚毁了我的童年偶像。” “既然我们如此相似——你也可以选择我成为你的新偶像。” 盖拉斯总觉得自己的舌头就像一个投机取巧的喜剧演员:深知一有灵感就该倾泻而出,上报大脑的笑话早就是明日黄花。“——穷困潦倒,意志坚定。什么时候开始给我画漫画?” “哈哈哈。” 薛帕德低下头,伸手拿走了他叠在一起的两只酒杯。“我早就在崇拜你了,盖拉斯。” “……什么?” “想知道你和蝙蝠侠还有什么不同吗?” 薛帕德把杯子放在桌上,身体短暂地离开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竟让盖拉斯觉得有些寒冷。远方的舞池中似乎发生了争吵,两个戴着青阳标志的巴塔瑞人围着一个阿莎丽客人大声喧哗,然后迅速被埃莉娅的守卫推出门去。 “冷静点,盖拉斯。”他听见薛帕德的话中掺入了一些令人放松的笑意,像是旋转在深色咖啡里的一缕牛奶。“你的——头发,立起来了。” 盖拉斯惊异地看了看他,因警觉而微微张开的棘刺正缓缓放平。“埃莉娅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她的客厅里撒野,”薛帕德继续说道。“我觉得这其中也包含了你,大天使。” 他为什么一直在笑?这个人类幽灵并不常常给人留下这种印象。盖拉斯见过他缓慢地眨着眼,用霰弹枪轰开萨伦的脑袋,或是在C-Sec的秘密审讯室里殴打囚犯,他从不让人感到放松。也许因为他并不是每天都喝醉。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个珍贵的时刻。 “还有什么不同?”盖拉斯问。 “蝙蝠侠——不杀人。” 薛帕德懒洋洋地说,把桌上的两个杯子又蹬远了一些。“没花多少时间我就发现这太蠢了。你知道,我在地球那会儿还管理着一个黑帮呢。” “不成气候的小混混。”盖拉斯哈哈大笑,“就算以人类的标准,你那时候也只是个小鬼罢了。” “——染了一头红发。”薛帕德做了个鬼脸,“的确犯不着著名的大天使来消灭我们的小帮派。” “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这个笑话,让它简单地从你的脑海中溜走——” “问题是,不杀人构成了蝙蝠侠整个英雄事迹中最重要的部分。” 薛帕德说。“似乎有人相信这代表他终于与真正的罪犯有所区别,这代表了他对正义最基本规则的尊重。没有审判,没有杀戮。你能想象吗?” “……他要怎么办,礼貌地劝那些罪犯改邪归正?” “非常凑巧的是,他的许多宿敌正好都是精神病人。他把他们投进本地一家疗养院了事——见鬼,别这样盯着我,我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了。” “理想主义。听上去像我们的C-Sec入职宣誓。”盖拉斯宽容地说,继续注视着耸起肩膀吐出一些低沉笑声的指挥官。“人类都这样教育他们的小孩吗?” “——突锐人都这样教育他们的小孩吗?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是脑袋里的一颗热能步枪弹?” 他因这突如其来的尖锐问题惊愕地张了张嘴,而薛帕德若无其事,在盖拉斯的胳膊上伸了个懒腰。“这个策略就要合理多了。” “……不。” 他感到指挥官的后脑抵在沙发靠背上自己的臂弯当中,硬邦邦的深色短发磨蹭着突锐人粗糙的皮肤,令他喉头发紧。“……那不是最好的方式。“ 薛帕德没有抬头。他不由地想起一年以前,幽灵曾经制止自己杀死那个赛拉睿科学家,一个可笑而疯狂的逃犯,贯穿他整个C-Sec生涯的遗憾。“让他的错误惩罚自己,”他记得指挥官开玩笑似地唱着高调,一只手按在他上膛的电能狙击步枪上。“我们能控制的唯有自己的行为”——好像他是所有下属的人生导师之类。 盖拉斯并不明白;他很少想起这些。所有关于正义的深奥问题,都不是为了士兵和突锐人而准备的,他和他的幽默感一样自始至终都是行动派。他只是记得;而他始终记得。 “……是你告诉我要成为更好的人,不是吗?” “……哦。” 薛帕德终于出声,微微侧过身来,灯光下的仿生眼因微醺而显得明亮湿润,几可乱真。“……所以这是我的责任了?” 他的心沉下去,铅块似地梗在腹中,而薛帕德也不再微笑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不是了。” 人类强硬地挥了挥手,仿佛他此刻身在飞船舰桥,而非嘈杂昏暗的酒吧卡座。“你总是低估自己,盖拉斯,但在‘知道’和‘行动’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我说‘做一个好人’,只是因为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但我……当我听说大天使的事迹,当我看见那是你,老朋友,我在想……” 他忽然抿起嘴唇,仿佛刚刚才从酒后无意识的滔滔不绝中清醒过来。指挥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弓起身子,一只手从有些汗湿的额角推过头顶的深栗色短发。“……我真希望我也在那。”薛帕德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语,“你和我,成为地狱中的英雄,杀杀坏人,做着正确的事,盖拉斯……我希望一切都能如此简单。” 所以他真的把大天使当成了一个童话故事。如果盖拉斯喝得更醉一些,也许他会因为这番荒诞的倾诉嚎啕大哭,他也会谈起义警生涯的困窘、狼狈、警戒,那场毁灭性的背叛和所有同伴的死亡,而在这个故事的结局,他们得到的感谢甚至比酬劳还要微薄。但现在他说不出任何类似的台词,他还无法清醒地面对这种疼痛,而薛帕德…… “……但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回来。” 指挥官喃喃说道,后脑勺再度抵上盖拉斯的前臂。“而且我会罩着你。” 突锐人沉默地望着他渐渐合拢的眼睛,那一抹奇异的、人造的光彩如落日般陷入沉寂。 “……是啊,我毫不怀疑。” 盖拉斯觉得自己可以吻他。但最终他只是揽过男人的肩膀,让薛帕德靠在自己身上,思考着赛伯鲁斯为他装了一颗怎样精密而坚韧的心脏。

End

原作:《赛博朋克2077》 作者:Helium 配对:杰克/公司V,含路人/V 分级:R 摘要:成为荒坂特工的第三年,V总算碰见了一件好事。 警告:OOC,全是私设,看cp避雷。涉及性场面与药物滥用。 备注:一件一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原作里公司V是如何与杰克成为朋友的?这里给出一个烂俗情色的答案。标题是“落难少女(Damsel in distress)”的变体,哈哈。

  Corpo in Distress         V来得太晚了。派对已经开始,更衣室里空无一人。加班时的几发认知强化剂在他的脑子里燃烧殆尽,只留他独自疲倦、烦躁、神经紧绷,用药后敏感的角膜在俱乐部饱和度极高的蓝紫色灯光中微微刺痛。   他半闭着眼睛摸出会员芯片,在最近的接入点领到了一口储物柜。铁皮柜门背后有一小面污渍斑斑的电子镜,内部整整齐齐码放着V即将用到的所有消耗品:兴奋剂、迷幻药、润滑液和避孕套,还有被卡扣悬空陈列的一大堆硅胶玩具,全是品味低劣的荧光配色,镶满有机玻璃钻石。V取出柜子里的红蓝药丸分别干吃两粒,视野上方滚动的生命监测系统立即在半秒钟内弹出了十五条警告;他靠在镜子前拔下会员卡,把它插进自己脑后的接口,俱乐部特制的魔偶瞬间碾碎了那个不断闪动的小信封,连同情报部员工必备的GPS和创伤小队发信器。   “……砰。”V低声说道。   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感到刚刚服用的神经制剂——有人称之为“前戏”——沿着舌下的小血管涌入心脏,像一阵快感的飓风强硬地推平了他的所有情绪。他并不抗拒这种体验;事实上,这恰恰是他需要的一切,血液在某天晚上离开大脑,流向下体,仿佛第一次遭受到重力的制约,然后一直停在那不往回走。因为义体升级配备的加强代谢肝脏,V必须吃下双倍的药丸才能得到理想中的效果,而现在距离那种天国般的朦胧还剩下好几分钟。他靠在储物柜上遥望着更衣室尽头的自动售货机,泡在逐渐扩散的慵懒和欣快中舍不得动弹,他想起几年前在亚特兰大尝到的某种手卷烟,由长在真正的泥土上、真正的阳光下的烟叶烤成,一支顶过他一个季度的工资,比S.C.S.M.吐出的破烂好上百倍。但话说回来,即使是这种破烂V也无福消受。回到夜之城后,他就听从健康教练的指导戒了烟,毕竟人工肺不在他这个等级的义体计划项目内。   根据V在大学时与荒坂签下的劳动合同,中层员工每周能得到四个小时的“非待命时间”,只有在这四个小时里关闭GPS才不会被记为旷工。他的部门主管秋彦灵活变通,允许情报部的雇员把这段假期积累起来,于是现在V手握十六个小时的快乐时光——至少他决心让这段时光尽可能地快乐。   V于是低下头来,慢慢解开制服西装纽扣,嘴里磕绊着哼起小可可乐的广告曲。他会快乐的。异样的热度开始在皮肤上累积,V从印着公司商标的白衬衫里挣脱出来,接着是长裤、皮鞋,这些体面中产阶级的象征被他卷在外套里一齐塞入储物柜中。那条荒坂特色的深红色人造丝领带从衣物堆上滑下来,似乎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呐喊,“如果没有了公司,”它尖声叫道,“你又是谁呢?”   它说得不无道理。V从善如流,伸手把领带捞出,重新系在他遍布电子刻印的脖子上;他扭开镜子,指尖因致幻剂的抚慰而微微颤抖,终于在光裸的锁骨中间打出一个差强人意的结。他看见镜中倒映的年轻男人,瞳孔散大,胡茬泛青,刚想在备忘录上记一条“加班用剃须刀”,才想起荒坂系统的智能助理已经被派对魔偶屏蔽了。耸动的音乐自更衣室后的舞厅中隐隐传来,鼓点像急促的心跳敲在V的耳朵里,催促着他在琳琅满目的肛塞当中挑出一只——深红的那个就很不错。V好像就此漂浮起来,指缝间滴落糖精调味的润滑液,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获得这点情报的;锥状硅胶挤开他湿漉漉的、甜中发苦的臀缝,他一手抓着柜门,一手操纵着玩具缓缓推入自己的体内,凹下腰、抬起脸,看看你!你还是选了荒坂红。   他在后穴近乎快感的压力中仰起脸来,看见镜子里的领带似一根项圈垂在胸前,肛塞尾部的碎钻在他的手掌里闪光。好一个刻奇主义的烂货;就像V自己。      他在两年前办下了俱乐部的会员卡,前同事杰森·帕丁森是他的介绍人。在一场持续了72小时的秘密行动之后,过量的兴奋剂还在他们的循环系统里撒野,杰森于是提出要带V去一个“好好放松的地方”。他们此前只有咖啡机旁聊聊本部八卦的交情,并不熟络,更谈不上是朋友——你不可能在公司内部交上朋友。   也许从死神眼皮子底下逃脱的刺激伤害了V的判断,他就这么跟着杰森来到了夜之城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一个问题也没提。要是他们的创伤小队黄金会员资格能够正常运作,两个公司狗在俱乐部里绝对待不过5分钟。那天他们用掉了四千欧的吸入剂和超过一打套子,天亮前尝遍每种肤色的女人之后,V勉强拖着同事回到自己的公寓,奇迹般地没在日本街撞死任何一个人。   杰森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从不谈起这一切。他也没问V为什么再也没有去过那些派对;六个月前,他带着这段怪异的回忆进了坟墓,凶手是一台军用科技的防卫无人机。   V趴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吧台上突兀地想起了杰森,当一个绿色挑染的陌生人正按着他的后颈,狠狠操进深处,他在剧烈的快感中尖叫出声,眼眶里蓄满生理性的泪水。“少关注死人,V,”他的教练会说,“这不利于你的精神健康。”有人握住V的手肘,将他拖离桌面,向后揪着那条深红的领带干他,窒息感像一面凸透镜将刺激放大到离奇的地步,理论上的疼痛或羞耻统统被血管中的神经制剂溺毙;他在身后传来的冲击中徒然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没有告诉杰森,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比起主导一切,V更喜欢扮演被掌控的一方,无论是通过药物、危险的匿名派对或是性。它们自然无法驱走那种空洞,死一般的空,当V跪在某人的两腿中间,让阴茎在自己减弱了呕吐反射的喉咙里来回滑动——一个简单的小手术,情报部的特工人人都做过——他依然感到自己像是一只容器,一爿封闭的密室,暗红的脉搏在他合拢的眼皮底下突突跳动,多么伟大、多么恶毒的红。有人把合成丝带系在他的眼前,似乎终于注意到了领带尾部的刺绣商标:“……荒坂。”他们的声音里满是憎恶、惊叹和高涨的征服欲,一只手扳过V的脸颊,塞入两根手指,他本能地吸吮几下,迟钝的舌面才尝出某种胶囊表面的塑料味。   “——吞下去,你这个公司婊!”   至少这样他就可以停下——停止无谓的思考。   陌生人的手指继续向V的咽喉深处推去,危险的未知像火一样在他的口腔里燃烧。不。这不在计划内;常识挣扎着浮出水面,紧接着又被混沌的快感彻底击溃。“……就这样,宝贝,你做得很好。”V听见遥远的笑声,一只手握住他沾湿的棕色短发,玩味的触摸不断落在体内和胯下,直到泪水和精液一同落在俱乐部遍布紫色灯条的地板上。也许……也许他真的做得很好?   他以前一直这样觉得;忍耐和阴谋最终都有其回报,无论是以欧元还是一张更大更好的办公桌。V几乎忘了杰森·帕丁森和那张落进抽屉最深处的俱乐部会员卡,直到反情报部的詹金斯打来电话,要他协助调查前同事的意外死亡。一架民用防卫无人机程序出错,正午时分飞过三个街区来到帕丁森家的窗前,将他和一对双胞胎女儿在床上打成了筛子。他的前妻态度极其冷淡,甚至拒绝收殓杰森的尸体,只带走了两个小女孩;有一个瞬间,V自觉应该替他做点什么,但这种冲动显然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办公室情谊,只会令人心生怀疑、侧目而视。   他与詹金斯的特工在那间支离破碎的公寓里调查了一整个下午,黑色胶靴底上沾满了血渍和崩裂的墙皮。直到他们关掉手电,离开大厦,在出租车里盘算着即将提交的报告,一阵潜伏的空洞在那一刻才突然击中了他。杰森也做得很好;有人传言他下个季度就能获得晋升。也许是军用科技的反情报间谍,也许是某个妒火中烧的同僚,或是瞄准了意外保险的前妻,这些太过俗套、太过平庸的答案,连肥皂剧都不屑于采用,而V必须在其中选出一个。也许只是最简单的程序故障,机器失灵从不需要什么合情合理的原因。这就是杰森的结局:一个荒诞枯燥、无人问津的秘密,他们把杰森的电脑和终端翻了个底朝天,确认没有情报泄露之后就离开了他的公寓,没有浪费一秒多余的时间。   “人固有一死,V,”教练这么对他说。而荒坂并不在乎死人。V与杰森·帕丁森形同陌路,但他又觉得自己其实了解这个同事生命中的全部细节,以至于无名的恐惧像一阵狂风在他的腹中吹卷,让他在公司的洗手间里止不住地呕吐。   今天是杰森,明天是V。子弹像时间一样无情,而人终有一死。   他做得好吗?也许这并不重要。V倒在俱乐部的走廊上,日光灯似烧红的尖锥刺进他浮肿的眼睛,涎水顺着无力闭合的嘴角流出一条亮晶晶的细线。他动不了。他不该咽下去的。他是个蠢货。   V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TBC

原作:《诡秘之主》 作者:Helium 配对:梅迪奇/乌洛琉斯无差 分级:G 摘要:第五纪一位天使的葬礼。 警告:私设和ooc。 状态:完结         夏日长眠于此         信徒的脚步交错而沉重,像一阵紊乱的浪潮自礼拜堂的石砌长廊上退去。乌洛琉斯低下头,看见几滴艳红的鲜血自绢帕上无声地晕开,安静地抬手抹过嘴唇。   一则寻常的预感涌上心头:祂的命运即将走向终结。   十多天来,剧烈的咳嗽如恶灵般纠缠着祂,打断祈祷、冥想和休眠,令极光会的长老和教众侧目而视。陌生的疼痛在胸膛内鼓动,有如一连串微小的焰火炸开,血和着清痰流出天使的喉咙,在祂平凡有限的体内留下几个病态的空洞。也许是受到空想天使的指使,上个月两位魔女半神曾对贝克兰德的神殿蓄意攻击,尽管乌洛琉斯幸运地及时赶到,保全了主的圣所,但她们疫病的火种至今存活在祂的体内。   正如主的教诲所述,“天下万物皆有定时。”水银之蛇沉静地放下手帕,匍匐在祂慈悲的、苦难的圣像之下,起身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如同轻薄的云层在月光下散去,命运在祂直立的瞳孔中昭然若揭——祂必须离开。   祂必须离开了。天使为长老们降下指示,往弗萨克寒冷的山林中去寻找未来的自己;然后祂踩着死亡的韵律出发,跨越受诅咒的海洋和灵界的迷雾,惊人的好运伴随着这个病怏怏的年轻人一路向东,走向主、走向家园,走向祂的坟墓。 

  乌洛琉斯在这条命运的小溪中漂流了二十六年。在祂刚出生的时候,罗塞尔·古斯塔夫还是特里尔的执政官,而现在纯白与蒸汽的教会正掀开因蒂斯境内的每一块地砖,以防下面藏着一座黑皇帝的陵墓。凡人的世界复杂而短暂,时常令祂感到困惑,像是点燃一条只有睫毛长短的引线,他们营营碌碌、瞬息万变,争夺、拥挤、追求着自身无法保有的胜利,对近在咫尺的末日视而不见。   在主还保护着世人的年代,二十六年对祂来说从未如此漫长。花园里草木长青,盛夏永驻,每一天都仅仅是前一天幸福的延续,而如今祂又一次回到这里,拖着垂死的身体走下舢板,赤裸的双足踏上永夜中的海岸。这里曾经覆盖着雪似的白沙,纯净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照耀在所有天使和信徒的头顶;祂们的脚印落在沙上、落入水中,无尽地延伸又转瞬即逝,梅迪奇放声大笑,将祂推入永无止息的浪花与泡沫。艳红的长发披散开来,垂在战争天使的颈边一同入水,乌洛琉斯没有挣扎,闭上眼睛,梅迪奇的面孔在怪物的注视下愈加清晰可辨,一张如此青春英俊、以至不祥的脸……   祂吻了祂,尝起来像海潮的咸涩、烟草的灰烬;祂们坐在齐腰深的浅水中,梅迪奇推开天使耳边的银发,挑衅的声音压过了祂砰砰作响的心跳。“……怎么样,这也写在你的命运里吗?”   ——是的。   而现在此地惟余死寂,受诅咒的猛兽在黑暗中逡巡,暴烈的闪电不时照亮天使脚下曲折的小径。祂走过延绵的污血和焦土,沿着和缓的山丘向上攀登,花园在水银之蛇的身边短暂地重返天国,卷入仓促而破碎的轮回当中。衰草枯而复荣,明黄色的蒲公英在久远的微风中飘散开来,沾上天使的发梢,与祂一同走入山顶坍圮的圣殿。   就在上个纪元,梅迪奇与乌洛琉斯将对主的信仰重新带回了这里。只有两位最虔诚的信徒才能获得主的庇佑,在花园的遗址上对祂祈祷;即使没有经历过叛徒掀起的战火,这座诅咒之地的圣殿依然显得缺乏维护,陈旧而冷清。   祂途经空旷的回廊,崭新而积尘的长椅,看见圣像前依然并排放置着一红一白两只跪垫。乌洛琉斯耸起肩膀,极力克制着气管中阵阵上涌的刺痛,在右边的红垫子上跪了下来;祂闭上眼,在祈祷时亵渎地咳嗽不止,血痰落在黯淡斑驳的大理石地面上,随即因真神的愤怒沸腾起来。   乌洛琉斯伏低身体,因主躁动的注视而战栗,祂感到自己孱弱的血管中也流淌着火,那燃烧的丧失、痛苦、狂怒和悲哀,祂在哪、祂在哪,只有你——怎么只有你?   “……我找不到祂。”   祂颤抖地说道,似在忏悔而非辩解,分叉的舌头不惯用人类的语言,说得含混而迟滞。“我找不到祂,我的主……我看不见。我爱祂,梅迪奇……但我看不见。一股力量使我盲目,刻意夺走祂的生命,我尝试过,但只得到失败的结局……主啊……!咳,咳咳……我有罪。”   死亡在祂口中开出艳丽的红花,点滴渗过指缝,沾湿了祂膝前的长袍下摆。那将是造物主的宽恕、是既定的命运,祂驱使着病体离开神殿,走入圣堂背后的墓园当中,尽管没有几个信徒会被葬在这里——“不过教堂怎么能没有墓园?”   祂跌跌撞撞地重启一次轮回,盛夏的月光骤然洒遍了脚下的土地。祂走在六角形石板铺就的小径上,走入花园中心石榴树环绕的雪白凉亭当中,梅迪奇正坐在那里嚼着橄榄。祂漆黑的眼睛在夜里闪亮,皱着眉头向乌洛琉斯伸出手来:“你上哪去了?”   “……我重启了。在西边……很远的地方。”   那时的水银之蛇形容尚小,略显吃力地向祂靠近,被梅迪奇从腋下一把抱起,放在自己盔甲未除的大腿上。乌洛琉斯从不询问祂的战况,因为答案就清楚明白地写在河流当中,祂抬头注视着红天使的面庞,伸手替他抹去下颌上的一道烟痕。   “……让我好找啊,大蛇。你总算从另一个怪物那学会捉迷藏了?”   祂低头一笑,揉一揉乌洛琉斯过分稚嫩的脸颊,威胁般地咧开嘴角。“以后无论重启到什么地方,都要给我留个信,听懂了吗?”  

  乌洛琉斯在那条洁白的长椅上躺了下来,喘息着合上眼睛。祂在生命的最后投身于轮回初始,那甜蜜的、不祥的盛夏,诚实和守信始终是祂的美德之一。   命运的画卷在天使身旁分崩离析,消融在神弃之地凝结的黑暗之中。在这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四周,静卧着上百具零落的枯骨,每一具都是水银之蛇曾经的容器。   夏天啊——夏天永不再来。  

  

  End

给鬓云松老师的美图配的文。

原作:《诡秘之主》 作者:Helium 配对:自由心证 分级:G 摘要:亚利斯塔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警告:基本全是瞎扯淡,ooc,随便看看。 状态:完结

  开幕时刻

  图铎执政官是个赌徒。实话说,这也算不得一个多么独特的爱好,怪物和律师途径的非凡者往往都是赌徒。但稳赚不赔的赌博只不过是在比拼鸡鸣狗盗的技巧,亚利斯塔想要的却是胜利:纯粹的、血淋淋的胜利,是掀翻牌桌,烧融骰子,让不可燃的空气在肺内化为浸满蜂蜡的棉絮,看祂的敌人被自己深深信赖的命运弃之不顾。   午饭后祂就参与了这么一场赌局,赢来一条珍珠项链。祂坐在浴池边缘仔细端详这串害许多人丧命的妖异珠宝,蒸腾的水汽之间,颗颗光滑均匀的圆珠浸在烛台平稳的橙黄色暖光里,白皮底下依然泛着一股寒冷的蓝。三个侍女为执政官包好长发,披上毛皮滚边的冬季睡袍,祂把珠链在手腕上绕了两圈,若有所思地走出了祂的私人浴室。   千百具海蚌和死人的尸体中刨出的一条珍珠,这世上仅有一个人有福消受。牛油烛在亚利斯塔的卧室里烧下去一寸,理发师诚惶诚恐地伺候祂将脸颊刮得精光,执政官坐在扶手椅中摩挲着那条项链,特地嘱咐仆役不许拉上窗帘。窗外的月亮近乎正圆,光泽黯淡,表面笼罩着一层暧昧不明的凹凸和阴影,远不如祂手中的珍珠完美无瑕。侍女为祂取来一只边境进贡的血檀木匣,用黑天鹅绒衬底收好这条厄运缠绕的项链,在执政官穿戴停当之后略显吃力地交到祂的手上;传言并无夸大,这种暗红芬芳的木料确实比钢铁还要坚硬和沉重。   亚利斯塔在镜前端好木匣,最后打量一眼自己的穿着是否得体,接着便乘上信使驱使的快车前往亚伯拉罕的封邑。   门先生一年之中永远只有三天在家,其中一天竟正好被执政官赶上了。公爵似乎刚刚结束一场令人疲惫的旅行,此刻正慵懒地伏在卧室的躺椅上,手上把玩着两只流光溢彩的鼻烟壶。   “……你来了,阁下。”   伯特利象征性地抬起头来,笔直的长发仿佛一股融化的水银流过祂的肩头。“已经很晚了。”   “我给您带了点东西,门先生。”   亚利斯塔微微欠身,恭敬地捧出祂的珠宝匣。伯特利先不伸手,只不过往盒子里瞟了一眼,然后忽然挺身坐起,一把捞起那条执政官的赠礼。“这一定是他们说过的‘青鸟’。这么不祥的蓝色,做成项链只会显得庸俗!等等,我得去拿我的……”   话音未落,祂笼在宽松黑袍中的身影就在亚利斯塔面前凭空消失了。执政官对这类粗鲁无礼的举动见怪不怪,回身倚在一座半人高的抽屉柜上耐心等待。门先生喜欢珠宝,就像所罗门钟爱黑色,无论在旧帝国还是现在的联合帝国都是人尽皆知的情报;过分强烈的嗜好无论对谁无疑都是一种弱点,而祂们甚至不屑于向任何人隐藏。   伯特利的卧室里放着一台早已停摆的自鸣钟,公爵之所以把它留在这里,多半只是为了欣赏它外壳上精细的镶嵌工艺。亚利斯塔将心跳数过了三百声,门先生终于重新出现在了客人身边:“……项链肯定不行。青金石胸针可能配得起它,不过……哦,阁下!你还在呢。”   公爵微微一笑,故作惊讶地说,一面挽起亚利斯塔的手臂,引祂走向不远处一架空空的鸟笼。这间私人卧室对门先生来说也许不比任何一个旅馆房间更有价值,到处散落着祂所独有的奢华而冷清的痕迹,仿佛蛞蝓爬过大理石地板必然要留下点潮湿的印记。   “……那些珍珠很美,亚利斯塔。”   伯特利叫起祂的名字,就像一百年前在皇宫的回廊上,祂逮住了这个试图偷听天使们争论的孩子。“不过你来找我,不会只为了送我一条项链吧?”   门先生在这一百年里分毫未变,而小图铎却已经一跃成为了联合帝国的首脑;祂注视着亚伯拉罕略有保留的微笑、祂同时带着欣赏和审视的宝石般的蓝眼睛,天使之王的骄傲果然不同凡响,伯特利直到今天依然还在审视自己,像一只寒鸦永远追寻着最稳固的枝头栖息。   “……时候到了,”亚利斯塔贴近了祂,以一种毫无必要的神秘态度低声说道,“明天会是血月。吸血鬼在夜里必须回到祂们的坟墓,就算血族长老也无法同时保持理智和清醒。”   “……其他非凡者也好不到哪去。”   伯特利对祂的暗示了然于胸,但依然毫无诚意地反驳了一声。公爵也把那串项链环在了手上,幽蓝色珍珠比祂苍白的手掌还要冰凉,冷淡生硬地硌在执政官的前臂上。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门先生。”   “……总是选择孤注一掷,亚利斯塔……这对一个皇帝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执政官在脸上维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心中平静地想:你不过也只认识一个皇帝。所罗门固然是万王之王、所有皇帝的顶点与总和,而祂们现在正密谋掘翻祂的九十九座坟墓。亚利斯塔转过身来,诚挚地握起伯特利珠光璀璨的双手,祂自信能驯服这头浪迹深空的白鹿,这将是祂压过上一任黑皇帝的第一桩伟业。   “时候到了,门先生。”   祂庄重地说,“有您在我身边,怎么能说是孤注一掷呢?”  

  执政官在红月高悬的夜里回到城堡,立刻察觉到有小偷光顾了祂的宅邸。   祂放走信使,不慌不忙地拾起窗台上一片漆黑的羽毛,推门走进藏书室。戴尖顶帽的天使正大摇大摆地坐在祂的扶手椅上,一手翻看桌上摊开的公文和信件,一手举着一杯散发诱人香气的琥珀色美酒,看起来像极了亚利斯塔藏在书架夹层中的那支迷雾香槟。   “……我还在想要上哪里去找您,阿蒙大人。”   “嘘。”   窃贼冲祂摆了摆手,脸上浮起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现在我是阿蒙公爵了。”   祂摇晃着手中仅仅略微抿了一口的陈酿,从执政官的书桌旁站了起来。“要论家具陈设的情趣,亚利斯塔,你还真比不上那个有妇之夫。伯特利怎么说?”   “……祂说这是孤注一掷。”   “——意思是祂加入了。”   阿蒙歪头一笑,一双黑眼睛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这间书房的主人。“祂喜欢你,亚利斯塔。想知道为什么吗?”   “……让我猜猜。”   与在亚伯拉罕府邸相比,执政官好似换了个人,在天使之王面前轻松愉悦地耸了耸肩,取来屏风上悬挂的酒杯给自己也倒上一点。“因为我是个贪婪又聪明的疯子,就像——”   “——就像所罗门。”   阿蒙抢在祂之前完成了这个句子。“有趣,有趣——我真等不及要看看你的帝国了。”   亚利斯塔报之以无声的微笑,将那片捡来的乌鸦羽毛夹进修订过半的联合帝国律法中间。那个卓越而危险的第三纪遗民立在书桌对面,跟往常一样穿一身样式古怪的黑色长袍,右眼上端正地扣着一枚水晶单片镜;祂是黑皇帝与造物主公开驱逐的渎神者,如今却出于兴致自愿钻进尘世的枷锁当中,执政官光是允许祂踏足自己的书房就已经够得上叛国。然而亚利斯塔是个赌徒,这一点祂绝不会输给任何有妇之夫。旧日的天使可以成为特伦索斯特的妻子,而阿蒙将要站在祂的麾下,用那双金黄锋利的鸟喙从亚利斯塔的手中取食。   “明天夜里,月亮会成为我们的盟友。”   阿蒙愉快地说着,向执政官举起酒杯。“你去见梅迪奇了吗?”   “祂不屑于见我,”亚利斯塔如实说道,“梅迪奇大人好像更乐意留在倒吊人的教堂里。”   “……真遗憾。”   偷盗者半真半假地眨眨眼。“不过这样一来,猎人们就会解决祂们自己。是时候了,亚利斯塔,来,敬新世界……不。”   祂忽然后退半步,摘下头顶漆黑的阔檐帽,向自己选中的皇帝弯下腰来。即使亚利斯塔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着依然大大出乎祂的预料;阿蒙仰起脸来,将二人的酒杯轻轻相碰,以一种恭敬以至于戏谑的口吻轻快地说:   “——陛下,这杯敬你。”   

  阿蒙离开时,红月已经越过天穹正中,向着西边的海洋无可挽回地运行。亚利斯塔点燃包裹草药的香烛,踏上一道鲜为人知的灵界小路,空间在祂的脚下曲折重叠,将他推向永无白日的霍纳奇斯山脉。   四匹黑狼接见了祂,领着执政官来到安提哥努斯的大殿。公爵合着眼坐在阶梯上方的宝座上,空旷的大厅内鸦雀无声,弥漫的黑夜有如实质,自祂脚下向四周流淌开来。   亚利斯塔向魔狼俯身行礼,注意到高处悬吊的两排秘偶终于睁开眼睛,齐刷刷地转头注视着自己。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自它们当中传来一个嘶哑而平静的声音,而安提哥努斯看上去依然沉浸在天使不可言喻的梦中。   “……未来就在您的眼中。”亚利斯塔低声说道,似乎也怕吵醒了公爵的酣睡。“感谢您预言了明日的月相,而我也带来了相应的报酬。”   祂从大衣内侧口袋中取出一枚平淡无奇的纸卷,上面记载着执政官在查拉图的遗产中亲手抄录的成神仪式。一条泛着油光的触手悄无声息地自祂头顶垂下,灵巧地卷走了那个至高的秘密,在亚利斯塔的手心留下硬币大小的一点水渍。   “除此之外,我还有更多可以献给您的东西。”   年轻的图铎略微提高了声音。“所有皇帝都畏惧门先生的威势,祂们不会允许第二个公爵成为天使之王——除了我。”   目不可见的波浪随着祂大胆僭越的话语回荡开来,执政官举高了手中的烛火,依然只够照亮脚边不远的地面,昏黄的光线在两步开外便被沉默的黑暗彻底淹没。   “……你的机会有限。”   那个声音直白地说道,像一个占卜师冷酷无情地宣告着不幸。“……祂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亚利斯塔也是一样;祂自一生下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会称您‘愚者先生’——就像‘门’。”   祂如簧的巧舌显然发挥了作用,有如一只雨燕轻巧地掠过灰蒙蒙的海面。更多双眼睛从远方的阴影中张开,丛丛视线寂静地投向阶梯下站立的执政官,王座上的安提哥努斯微微皱起眉头,缓缓叫出了祂的名字。   “……亚利斯塔·图铎。”   这呓语般的呼唤中同时交织着理性和疯狂,公爵自漫长的沉眠中悠悠醒转,执政官的报酬由触须传递到祂被细密黑色绒毛覆盖的手上。“……你必须承诺不与阿曼尼西斯合作。”   “大人,即使我真有此意,祂也永远只会站在血族那边。”   亚利斯塔朗声说道,不卑不亢地迎向天使那双浑沌而精明的眼睛。安提哥努斯略一挥手,将仪式的信息藏入某个未知的领域,未完的梦境向后牵扯着祂,在那张英俊而异样的脸上划过一道道疲惫沧桑的痕迹。   “……你的机会有限。”   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一次简短的颔首之后重新沉入黑暗的中心。“……你会胜利,亚利斯塔……但这胜利也是有限的。”   

  执政官在凌晨时分再次返回府邸。侍女们伺候祂梳洗更衣,换回一身暗红睡袍,以精油梳理祂浓密的深褐色长发,再结成华贵松散的发辫。亚利斯塔点起一支烟,隔着玻璃门欣赏祂沐浴在最后一点月光中的玫瑰园,一阵朦胧的琴声忽然飘过祂的耳边。   执政官推门而出,散漫地循着音乐走去,看见花廊下的雪白长椅上正坐着祂的同僚。特伦索斯特已经穿好全套议会上的装束,手里却抱着一面小琴,泛泛地弹着些过时的夜曲,见祂走来便向一侧挪动身体,为花园的所有者让出位置。   “……今晚你好像很忙。”   特伦索斯特说,伸手从图铎的睡袍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那当然。”亚利斯塔以手挡风,吹亮火星,用自己的那支为祂点烟。“我在宫廷里可是很受欢迎的。”   另一个执政官笑起来,把琴放在手边,用力拍了拍祂的肩膀。“是啊,总是这么擅长取悦每一个人……活像个技术娴熟的妓女。”   亚利斯塔不以为意,低笑一声,看着月亮在祂们面前坠入玫瑰丛中。祂不打算询问特伦索斯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是祂们最后的夜晚和最后一支烟,祂所有历来的酸妒和愤怒都随着那颗绯红的卫星姗姗陨落,消融在未来必然降临的对峙当中。   “你呢,特里,”   祂转过头来,扬起嘴角,一只手揽过执政官的后颈,将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你还巴不得我是个妓女呢。”   “……哈。”   特伦索斯特把抽到一半的烟头甩在地上,似笑非笑地答道,“你可真了解我。”

  

  

  End

嘴炮多于打炮,糖度高于肉度(?      原作:《诡秘之主》   作者:Helium   配对:所罗门/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分级:NC-17   摘要:莫贝特在家族接驾的第一夜差点丢掉小命。   警告:pwp,ooc,毫无根据的私设,图一乐。   备注:莫贝特在原文中向伦纳德透露:“我们索罗亚斯德家族最早成为天使的那位先祖就是在纷争年代陨落的,幸运的是,我们有那时还未成神的皇帝陛下帮助,没有丢失非凡特性。”      

  接驾夜惊魂

        毫无疑问,那天是每一个索罗亚斯德的大日子。早从两个月前开始,举族上下就为这一天卯足劲头,苦心经营,彻底翻修林苑和舞厅,还在新开辟的庄园旁边建起两座不对称的奢华塔楼,预备给大驾光临的皇帝下榻。   在有权划定神国的几位存在当中,没有谁的领土比所罗门的更为丰饶富足。祂以真神的万金之躯,平素在灵界与现世穿梭自如,砖石草木筑就的屋顶对皇帝来说理应毫无意义;但出于偶尔的余兴,陛下有时会前往某些封臣的领地消夏,在那里逗留几周乃至数月,而迎接和侍奉皇帝便成了这些蒙恩的公侯们肩上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莫贝特·索罗亚斯德那时年纪尚小,两年前刚刚因袭父亲的爵位,对长辈口中的种种奢华阵仗总抱着些天然的怀疑态度。他生得一副与先祖相近的好皮囊,非凡资历尚浅,却凭空掌握了太多财产的支配权,自然有许多他自己的事情要忙:譬如在俱乐部里和其他偷盗者比拼任意作弊的纸牌游戏,驯养赛马和南大陆走私来的寻血猎犬,追逐着潮流定制每场宴会上最时髦的手套和皮靴——和打牌不同,在这件事上他还会时不时地尝到些败绩。   曾祖父对他玩世不恭、浪掷才华的做派不以为然。上周末一个凉爽明亮的夜晚,莫贝特和几位朋友聚集在表妹伊莲娜小姐的窗台下,轮番对她吟诗和弹奏小夜曲,帕列斯忽然从身后婆娑的树影当中走了出来,连指头都没动一下便把儿孙们吓得四散奔逃。莫贝特是当中胆子最大的一个,而老头也确实是来找他的;“我听说你是个不入流的诗人。”帕列斯双手背后,笔挺地立在那棵高大的山毛榉旁,一头白发纹丝不乱地向后梳起。他的声音并不算老,但语气听起来像是活过了两千岁。“——不过,你把那个叫做诗?”   “……那不是我写的,帕列斯大人。”   “——诗是一种华美的谎言。我劝你少在这上面白费力气,孩子,”老头端着那副可恶的、虚伪的慈祥姿态,朝他扔过来一个纸卷,“……假如你连最普通的谎话都说不好。”   原来委员会决定在今年秋天把序列六的魔药授予莫贝特;帕列斯把他骗了个正着,有那么几秒钟,年轻的子爵还坚信自己要被逐出家族了。   而他对皇室排场的全部疑虑,也通通在这难得的大日子里一笔勾销。所罗门乘着浓云与狂风降落在城堡前的广场上,天使之下无人敢于直视真神的尊容,只有裹挟威严的尘土呼啸翻卷,落得跪侍两侧的索罗亚斯德们满头满脸。随后抵达的是皇帝专属的行李费用,车马仆从在新进加宽的官道上秩序井然,迤逦千米,像一条沉默爬行的黑色巨蛇。为祂驾车带队的似乎是图铎家的某个儿子,一个年轻而谦逊的小律师,他在正午毒辣的阳光中汗流浃背,腰杆依然挺得笔直,手执一根带倒刺的漆黑马鞭,递给前来交接的总管时看上去还有些恋恋不舍。   那涌动的权力、扭曲的规则呵——莫贝特几乎想为黑皇帝的到来作首诗了。不过他紧接着便在攒动的人群中接到了一封香气扑鼻的信件,一下子把那颗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上进心打个粉碎:伊莲娜约他今晚在小礼拜堂见。   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们总爱咕哝一些狗屁不通的警句,不过其中偶尔也包含着一些发人深省的智慧,比方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莫贝特在这个人人宴饮作乐、争奇斗艳的晚上,毅然选择来到城堡舞厅南面的祈祷室中,他深知除了情人和自己之外,没人会想要在此刻踏入这座旨在荣耀黑皇帝的圣堂。临走前他向台阶上的长桌瞟了一眼,听见老头在帘幕之后扬手叫人,总管恭敬地递上盛在象牙小盒中的几支卷烟;索罗亚斯德公爵对烟草并无嗜好,他们的真神此刻显然正坐在老头身边,以某些凡人不可想象的宏伟方式消磨时光——例如抽烟。   和帝国境内的每一座圣堂一样,祈祷室里敬献黑皇帝的烛火是永不熄灭的。莫贝特以盗贼的优雅将大门在身后合拢,面前阴凉的室内不对称地陈列着两排长椅、几张跪垫和一个小巧精致的讲道台,一侧靠墙摆放着两座木制镂空的冥想室,除此之外别无藏身之处。看来伊莲娜还没有来。   他于是在长椅上无声落座,掏出那封沾着点泪痕和唇印的情书再三阅读。伊莲娜是个聪敏、美丽的姑娘,莫贝特倒完全没料到她对自己有这么一往情深。他安静地等待了一刻钟,看见月亮绯红的面庞自窗帘的缝隙中一闪而过,青年叹了口气,折起信件,视线顺着四周挂毯上精细多彩的纹路缓缓上移,穹顶壁画上弥漫的云团勾勒出黑皇帝英武逼人的身影,祂当然在那,在每一个子民和信徒的头顶。   “……所以……这就是你祈祷的地方?”   一个不那么熟悉、却也绝非陌生的声音忽然从舞厅一侧的走廊上传来。莫贝特屏住呼吸,猛地起身钻入眼前最近的冥想室内,躲避的动作完全出于下意识。他用湿冷的手掌捂住口鼻,贴墙挤在狭小的木制箱笼里,听见礼拜堂的大门吱呀滑开,在曾孙牙齿打颤的巨响之中,公爵稍显无奈地回答道:“……算是吧。”   “——来吧,”黑皇帝说,“让我看看你祈祷的样子。”      祂们不可能——不可能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   莫贝特蜷缩在座位上,以能够做出的最慢的动作挪动身体,小心翼翼地透过木门上的雕花查看礼拜堂内的情况。帕列斯身穿一件四片拼接的浅色长袍,金线刺绣的腰带系在右侧身后,耳垂上戴着一长一短两条不对称的宝石银链,俨然搬出了全套典礼装束;年轻人望着祂缓缓走向长椅前方的亚麻膝垫,庄重地跪了下来,整齐后梳的白发随着伏地的姿势滑落至肩,遮住了曾祖父那张惹人生厌的侧脸。祂的动作流畅连贯,全无老态,而公爵顶礼膜拜的对象正站在几步开外的讲道台之后,光线在那道身影四周扭曲散射,破裂为重叠的阴影和漩涡。   那一刻莫贝特本能的惊呼在腹中悄然溃烂,一道无所不在的视线对冥想室中的盗贼投去漠然一瞥,将他从内部剖解、撕碎、化作细小胜于沙砾的尘埃,但他依然活着——只因为他的神需要他活着。   “……看吧。”   他的双耳在混沌中首先成型,听见死亡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说道。看吧,看吧,莫贝特艰难地睁开眼睛,起伏不定的屏障在黑皇帝的身旁破裂开来,一个乌发披肩的中年男子立在当中,长袖垂地,薄唇上弯起一个倨傲的弧度。帕列斯直起上身,向那行走在地上的真神念出祂的尊名,而所罗门说:“你在微笑。”   公爵停止吟诵,从容不迫地扬起脸来,闪光的耳线在祂稍显苍白的脖颈旁微微晃动。“你每次祈祷时都会笑吗?”   “……不,陛下。”   帕列斯恭敬地低下头,现在祂的声音听上去可完全谈不上肃穆。“只有今天。”   “——你每次该都这么做。”   黑皇帝笃定地说;某种离奇的气氛在祂与曾祖父之间翻滚酝酿,超越了莫贝特曾经目睹过的最最荒诞的梦境。“这能取悦你的神。”   “……也许我会的,陛下——如果每次祈祷时您都在这里。”   帕列斯稍稍耸起肩膀,径自完成祂的仪轨,没有一个索罗亚斯德能想象到祂竟拥有这等胆量。“请您聆听我的祈求,我唯一的主人;请您劝告我的客人,使祂顾全大局,恢复神智,放弃邀请我在整个家族面前与祂共舞的想法,这等行径于国于名都毫无助益……”   “——驳回。”   莫贝特因这冷酷的回应颤抖起来,方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恢复原状。他在震悚当中吃力地重整思路,几乎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切;话语是黑皇帝的武器,真神投下的斥责有如实质,锋利无匹,让他在喉头直尝到血的猩甜。他看见公爵重新伏下身去,双手在额前交叠,皇帝的声音仿佛开刃的长剑紧贴着祂的后颈,所罗门离开那张从未使用过的讲台,向祂远远不够虔诚的信徒走去。   “贪得无厌的小贼。你的客人只是要求,并无命令,你理应知足才对。”   祂漆黑的长靴停在帕列斯面前,而公爵仿佛蒙神感召,缓慢而优雅地抬起头来。皇帝满指的戒环没入祂雪白的长发,近乎温存地爱抚着天使的头顶:那个尖酸刻薄的老头、构筑骗局比穿衣和进食还要熟练的可敬先祖,此刻在所罗门的手中露出一个确凿无疑的微笑,狡黠的深棕色双眼半张半闭,然后不紧不慢地偏了偏头,与祂唯一的主人四目相接。   所罗门的拇指擦过公爵纤细柔软的耳缘,以惊人的慈祥提出了一个建议。“你可以在这里为我起舞。”   “……不。”   不知为何,莫贝特完全不相信祂们真的在讨论跳舞。皇帝的双手落在帕列斯肩上,指节沿着下颌挑起天使的脸颊,却只换来这么一声低沉的拒绝。“陛下,我的孩子们都在外面,我不能……”   “帕列斯。”   所罗门皱起威严凝聚的眉头,转而拎起祂的衣领,偷盗者不算健硕的身躯在宽松柔软的长袍中坠落几寸,依然无可抗拒地贴在了黑皇帝身上。“不要对我撒谎。”   “不敢,陛下,我……”   公爵的嘴唇开合数次,总也吐不出第二个符合事实的拒绝。祂因而失去了最后的辩驳机会,所罗门揽住天使的后腰,强硬地衔住那张充塞谎言的嘴巴,祂们在这间狭小的礼拜堂里、在黑皇帝自身的圣殿当中接起吻来,就在莫贝特·索罗亚斯德的眼前。   他宁愿这是一场观众序列的致命攻击。并不是说此时此刻他对自己的性命还有哪怕一丁点的支配权;莫贝特明白,今日注定是他的死期,无论黑皇帝是否大发慈悲留他小命,一个索罗亚斯德也绝对无法在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之后继续过完自己平淡的人生。   皇帝和公爵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尝试这种程度的亲密,深吻搅动粘稠热烈的空气,似乎让祈祷室内的温度都提高了几分。帕列斯毫无慌乱之象,甚至徒劳地挣扎了几下,紧接着被所罗门反身压倒在后方的讲道台上。莫贝特极力试图闭上眼睛,但他根本无法违抗真神的命令,至于黑皇帝为何要对自己施以这样的酷刑,就更加超出这个凡夫俗子的想象。“……只是一眨眼,帕列斯……”他颤抖地听见祂对曾祖父叹道,“……你竟然有了这么多孩子。”   公爵华贵的衣衫被一团流窜的黑暗笼罩,很快变得支离破碎,祂短促地呼出一口气,难为情似地转过脸去。骨子里的盗贼往往久避日光,当祂匀称苍白的侧身展露在不情不愿的曾孙面前,莫贝特惊愕地发现,岁月在公爵鲜少裸露的躯体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而祂点缀在脸上的那些多半也是某种增进权威的装饰。皇帝玩味地吻过祂紧绷的肩头、锁骨和颈窝,轻柔地咬在祂上下滚动的喉结上,长袍自帕列斯的腰间无声地滑落。他看见曾祖父向后高高仰起脸来,长发顺着桌沿瀑布般倾泻而下,祂看上去分外狼狈却满不在乎,嘴角挂着一个从未示以子孙的奇异笑容。   “……如果您……如果您觉得他们太吵,陛下……”   祂弓起上身,发出一阵近乎讽刺的笑声,一手攀住皇帝的肩膀,一手托住祂的后脑,似乎要将所罗门推入自己怀中。“……那您就不该到我家来。”   “说得对。”   皇帝低沉地笑道,漆黑的双眼犹如两块焖燃的火炭。“我该把你关进地牢,而不是为你插上翅膀。从前的你啊,啧……”   祂猛地将公爵的双腿抬到腰间,贴在祂的耳边低声絮语,宽阔的黑袍大袖挡在莫贝特与帕列斯的身体之间,而年轻人自然无缘听见所罗门亲口传达给先祖的神谕究竟为何。在这漫长折磨的间歇,莫贝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掌,贴上自己滚烫的脸颊和颈侧,一个从来不曾注意到的常识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浮出水面:老头的年纪大概比皇帝要小得多。   “……唔、啊……啊……”   讲道台上的帕列斯忽然颤抖起来,发出一阵模糊而压抑的呻吟。“陛下、您的手……唉……!”   盗贼灵巧的手指骤然抓皱了所罗门的衣袖,随后堪堪张开,从中叮叮当当地掉出一连串沉重坚硬的指环。飘渺的黑影飞快地聚集,缠住帕列斯的手腕向上提起,如果莫贝特此刻没有命悬一线,大概也会被皇帝稍带愠怒的声音逗笑:“——此地禁止盗窃。”   帕列斯屏住呼吸,双眼紧闭,脸上的神色混杂着欢愉和苦闷,无论哪一种都是曾孙不曾有幸目睹的表情。“……陛下,求您……”两团黑雾在祂的下身和胸前蠢动不已,终于从天使口中逼出一声尖锐的叹息。“——啊!……有人会听见的。”   “当然。”   皇帝冷酷无情地说,手上的动作显然没有减慢分毫。“肯定有人会听见。说不定有个孩子就躲在这间小教堂里,帕列斯……你说他会藏在哪?”   “……原谅我,陛下,我——”   一股黑雾抓住祂吞吞吐吐的机会,猛然涌入天使不断制造花言巧语的口中,将所有未完的句子化作一阵暧昧下流的哼鸣。所罗门撤出开拓的手指,脚尖踏过地板上散落的几枚指环,莫贝特因恐惧、尴尬和某些难以形容的情感皱紧了眉头,看见祂神圣的阳具在黑袍后方倏忽一闪,径直嵌入了那位最年长的索罗亚斯德的身体。   帕列斯仰面摔落在讲道台上,随后又被皇帝立刻拉入怀中。祂们仿若一对深情的爱侣,从面颊、胸膛到下肢都无比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公爵随着所罗门和周身黑影的动作上下颠簸,似乎终于挣脱了封锁口唇的禁锢,伏在皇帝肩头剧烈地喘息起来。那双狐狸般上挑的眼睛此刻湿润得近乎闪烁,但帕列斯依然在笑;今夜祂露出的笑容比莫贝特此前见过的所有时刻加在一起还要多。皇帝转过脸来寻找偷盗者的嘴唇,以亲吻彻底夺走祂的全部视线和注意力,似有一阵无以言表的光芒自祂白发苍苍的头顶流淌而下,抚平一切褶皱、化解一切疼痛、遮蔽一切瑕疵,只留下一对完美而迷人的剪影彼此重叠。   莫贝特不自觉地张开嘴巴,呼吸也随着先祖的呻吟渐渐急促起来,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久远的青春、是祖先笼在长袍中珍藏的生命,好似一颗家传的宝珠绝不轻易示人。唤祂老头的小辈们大概不曾想过,最初得到所罗门青睐的时候,帕列斯也曾经只是个孩子;而现在祂们在他眼中拥抱、分离,焕发着某种狂野的美丽,帕列斯的手指边缘随着交合处阵阵淫靡的响动逐渐模糊,露出些许忘情的虫影。皇帝重新将祂铺在讲道台上,像是铺开一册秘而不传的经文,偷盗者自肩头推开祂厚重威严的长袍,手掌抵上所罗门赤裸而健美的胸脯。   即使闭着眼,祂们似乎也在凝视彼此。一则启示闪电般地击中年轻人的头顶,他明白皇帝和公爵肯定不止一次地像这样为彼此剥下面具、纵情欢乐;众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过去像一条锁链将祂们绑缚在一起,纠缠着宠幸、忠诚、流于表面的忤逆和责罚,甚至也许、也许祂们爱着彼此——假如神话生物也懂得凡人之爱的话。   那锁链有如冰川下方的湍急暗流,汹涌地漫过这间方寸大小的祈祷室,年轻人被它惊人的力量深深折服,默不作声地伏在木窗上注视着这场隐秘的性事。除去了衣袍的遮挡,他能清晰地看见先祖的腰肢在所罗门身下是如何战栗和起伏,时间如何在祂四周闪过肉眼可见的细小歪曲;祂们是如此强大而恣意,神灵与蒙恩的信徒、一双所向披靡的天使,而祂们的欲望却与莫贝特的没有丝毫不同。   直到皇帝与公爵几乎同时攀上顶峰,所罗门从偷盗者的颈间缓缓抬头,莫贝特才从一阵梦境般的恍惚中回过神来。那双黑曜石铸就的冷酷眼睛再次看见了他,整块松木镂空雕刻的冥想隔间在黑皇帝的视线中如冰块般融化,鼓动着芬芳的气泡流了满地。年轻人被夺去舌头、夺去身体,只能继续在原地站得笔直,惊恐地注意到自己胯下的肉柱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完全充血挺立、硬得生疼。“知道吗?”皇帝不动声色地俯下身,贴在帕列斯微微泛红的侧脸上说道,“……确实有个孩子在这。”   “……唉。”   对索罗亚斯德公爵来说,撑起上身的简单动作此时此刻似乎都显得有些费力。老头用手拢了拢头发,飞快地向房间这头的一片狼藉投来一瞥,随即仿佛不堪面对般重新扭过脸去。“……非得是你不可吗,莫贝特?”   “你好像不怎么惊讶。”   所罗门的唇边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随意抬起右手,散落一地的衣衫与戒指仿佛归巢的鸟群呼啦啦回到祂的身上。帕列斯也跟着滑下讲台,从皇帝手中接过恢复如初的浅色长袍,又不得已吻了吻祂的手背权作感谢;真神的精液顺着大腿内侧蜿蜒爬行,而公爵对此视而不见,只是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重新穿戴整齐,最后戴好在交媾中飞落的左侧耳线。   “从很久以前开始,陛下,”   对于修整仪容的过程中黑皇帝始终缠绕在身上的视线,帕列斯同样选择了忽略。“……我就学会了把您的每句话都当作不可动摇的真理来接受。当您提到有个幸运的孩子在场,我马上就开始猜测他究竟是谁了。”   偷盗者面不改色地吐出这么一番恬不知耻的谄媚,成功地让所罗门忍俊不禁,同时一把揽住祂薄汗未干的侧腰。“——不,帕列斯,你什么都没有学会。”皇帝在祂耳边念道,扭曲的规则随着祂的话语些微复原,莫贝特忽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求求您,陛下,我绝非有意出现在这里,我保证——”   所罗门眨一眨眼,子爵急促的辩白便又全数坠入虚空。“他长得像你。”黑皇帝抚过帕列斯的面颊,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不会希望他跑到其他人面前大放厥词的。”   “——请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陛下。”   帕列斯垂下眼帘,顺从地握住皇帝的小臂。“我保证他的所作所为绝不会有损您的威严。”   “这是何等慈爱,我的孩子……”   所罗门微微一笑,忽然从祂脸上抽回了手。“那你愿意为他的生命献出什么呢,帕列斯?”   “……我毕生的忠诚?”   公爵低头屏着笑,被皇帝揪住脑后银发,不得已重新抬起脸来。“这是无可辩驳的欺诈。”所罗门贴近地宣判道,两位神话生物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在我的国中,没有人能用我已经拥有的东西来做交易。”   “……那我只有恳求您的仁慈了,我的主啊……”   帕列斯扬起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祂的神灵靠近;祂已经被黑皇帝剥夺了谎言、剥夺了盗窃的能力,不知为何却依然显得如此胸有成竹,最为卑躬屈膝的乞求到了祂的嘴里,听上去都像是调情般轻佻而精巧。“……我的一切都是您的。我的痛苦或幸福、我的生与死……”   “……你的生与死。”   所罗门低声念道,猛然将祂拖入一个漫长得难以置信的深吻;也许这对天使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而莫贝特正因先祖反差巨大的形象冒出浑身冷汗,差点当场失控,连帕列斯会如何看待自己昂扬的勃起之类事关重大的问题都已经抛诸脑后。他在阵阵眩晕中模糊地看见皇帝捧起公爵的一侧脸颊,岁月在祂的指尖屈服败走,留下身后半张年轻端正的面庞,老头的白发也自根部生出鲜活的色彩,与远离所罗门掌心的一侧形成了极不协调的对比。那一刻莫贝特不得不感到由衷的畏惧,生怕黑皇帝认为这样的帕列斯更符合自己的审美;然而所罗门沉默地端详片刻,终于解除了祂神圣的触摸,“……上点年纪的模样挺适合你。”   “……是吗?”   公爵对这个评论似乎全无准备,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任由皇帝挽住手臂向外走去。“……我还以为……当然,如果您觉得……”   “——你说得对,这些孩子们真是惹人生厌。”   莫贝特惊恐地注意到,扭曲光线的蚕蛹再次自下而上笼罩在黑皇帝的身边,甚至为祂至高无上的声音都平添了一层屏障。“……下次该你到我的宫廷里来。”   帕列斯略显敷衍地应了一声,终于再一次转向了祂不幸的曾孙。那双灵巧的、上挑的眼睛轻松地穿入他的灵魂,在一次心跳的时间里窃走了莫贝特对于今晚惨剧的全部记忆,以盗贼的优雅将大门在身后合拢。      一天后。   “伊莲娜那个臭婊子,骗了我们所有人。”   一位堂兄把撕得粉碎的情书甩在地上,闷闷不乐地端起酒杯。“我在迷宫中间的喷水池边上坐了一夜,巴巴地等着她来——”   “——她是把我们几个都当作扮演佐料了!”   莫贝特子爵坐在群情激愤的狐朋狗友当中,总显得有些犹疑不定。“她把你忽悠到哪去了,莫贝特?”   “……南边的小教堂里。”   年轻人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依然感到心有余悸;他很清楚自己身处祈祷室中的记忆无缘无故地缺失了一大段,但他甚至不敢和这些同处低序列的友人们提起。莫贝特记得踏入那间空无一人的礼拜堂时,月亮还高高地挂在天上,紧接着他就站在一团液态的松木当中,四肢酸痛、下体挺立,冷汗浸透了全身。即使只从非凡者的常识出发,他也知道绝对不能试图追回这类危险的记忆,否则他失去的肯定不止是一夜的时间,甚至可能把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但除此之外……除此之外,某种阴森可怖的感触依然残留在他的后颈,来自一个恐惧的化身、同时又是一件隐隐令人渴望的事物。他对这些繁杂的感受百思不得其解,更无法想象自己是在什么样的回忆中落到了那样情欲勃发的地步——   “……老头来了!”   年纪最小的表弟忽然叫了一声,朋友们纷纷飞也似地扔下手头的筹码和骨牌,一溜烟消失在了宴饮的人群里。唯独莫贝特措手不及地僵在原地,看见老头穿一件黑底白纹的丝绸长袍,从容不迫地在酒桌对面落座。   “……帕列斯大人。”   子爵咽了口唾沫,以不同往常的恭敬叫了一声。帕列斯捏起两颗骰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开口说道:“委员会对你评价很高,我的孩子。有人认为你从形体到气质都颇为接近索罗亚斯德的先祖。待会我会向黑皇帝引荐你,不等秋天,下周你就能拿到序列六的魔药——”   “帕列斯大人,等等……!我、我……我还没为晋升做好准备。”   “……原来如此。”   莫贝特第一次注意到,公爵平淡无奇的眼角似乎有些上挑,几乎没什么皱纹,看上去年轻得与整体年龄不甚相符。不知为何,今日他对老头比平时多出了几分畏惧,因而不敢深究,只听见祂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一只手拍了拍曾孙的脑袋。   “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想要觐见黑皇帝,恐怕还要再等两百年,我的孩子——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End            注:黑皇帝的能力并非“此地禁止XX”,可以理解为祂们在cosplay(?

Summary: Doc对于病人恋慕医生的状况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Notes: 老套医患play;标题是自己生造的单词哈哈,heterosexuality的变体。

**Chapter 1 **

Marius知道自己一定出了严重的问题。 坠机之类的事情不常见,但再训练有素的飞行员也不可能规避所有意外风险;他知道自己做对了所有步骤,而错误的结果跟任何耻辱无关,仅仅是个数学上的偶然。但很明显Dominic和Elias连这种最简单的道理都无法参透,反而总是结伴偷吃他的病号零食,为他的外生殖器不断虚掷伪善的关心,嘴里的缺德话说个没完。 “你该为没亲眼看见这一幕而悔恨终生:俄国佬不停地叫他‘亲爱的’,好像Marius是个过生日的5岁小姑娘,还穿着新买的粉色蛋糕裙……” Bandit闻言向着身边的伤员瞥了一眼,显然是在脑海中描绘了一番如此这般的图景;他一面吃着美国人送来的曲奇一面大笑出声,饼干渣像雪片一样簌簌地落在床沿的淡蓝色被单上。 “操你,Elias。” Marius依然陷在自己的严重问题之中,无精打采地向着Blitz比了个中指。不,坠机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连两个愚蠢又无耻的同乡也不是问题所在。事故带来的大大小小的皮外伤再加上左肾裂伤术后,他被小队的医生们——确切地说,全部的医生其实也就只有那两个法国佬——勒令绝对卧床休息,左手还被点滴管栓在床上;Dominic躲闪着他挣扎的手臂把最后一块饼干塞进嘴里,轻巧地从床边站了起来,也就此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Jager,我的朋友,”他低头掸掉面罩和衣领上的饼干渣,灰绿色眼睛翻起来看着床上的Marius。“早日康复。” Elias悠然走近抱了抱他的肩膀,动作异常轻柔,简直不像平时那个横冲直撞的田径爱好者。“Lion跟我说他全程跟着你的手术——虽然Doc一直想把他赶出来。‘非常顺利’,这是他的原话。你的肾,”Blitz像个15岁中学生似的没憋住笑,“——还有你的蛋蛋,都安然无恙,Marius。” “做手术之前,在直升飞机上我花了半小时告诉你们这点,但是好像没有一个人相信——” “啧,别紧张发作,”Bandit歪头指向床头柜上的镇痛泵,重新戴上防化面罩,促狭地眨了眨眼,“疼的话,用那个。”他夸张地又专业地抽了抽鼻子。“肯定是好货。” 是是是,他卖毒品。大概没人告诉过可怜的Dominic,他每次说起这个老梗就像圣诞节时长辈吹嘘的越战事迹一样令人乏味。但Elias仍旧被逗乐了,Marius目送着两位同僚吃饱喝足、兴致高昂地钻进消毒气闸,走出了他的病房,身后只留下一片食物残渣和空旷的沉默。 Jager把自己浸入这宜人的寂静之中,忽然叹了口气。 他用没戴手套的食指慢慢地、一颗一颗地拈起床单上的饼干碎屑,扔进柜子上的空药袋里;小队营地和感染区之间至少有两公里宽的隔离带,夜晚降临这在疏散后的新墨西哥空旷郊野,他能听见窗外零星的引擎发动的声音。 现在只剩下他们俩:Marius和他的问题。 他把饼干渣和塑料自封袋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20点差5分钟。还好法国人都不算特别准时,让他至少还有一点自我调整的时间…… 这时他不可避免地听见门口的气闸再次开合,消毒液嗤嗤喷洗,Jager坐在床上倒吸一口冷气。不准时,不准时……这些法国人! “……晚上好,Marius。” Doc走出消毒间,腋下夹着一只无菌密封袋,一边把自己的面罩摘了下来。他放下带来的装备,伸出一只手指阻止了Jager的反对:“你没有被感染。就像我说的,Mackintosh博士的方式切实有效,实际上当时我们所处的区域已经没有活跃的传染源了。实验室指标也一切正常……” Marius依然为他微笑着叫他名字时那副自然亲切的神态而震悚不已,后背僵硬地紧贴着一堆充气枕头,勉力点了点头。Bandit等人同样也一进屋就摘掉面罩,完全不把彩虹六号的防化条例放在眼里;可Doc是参与制定这些条例的顾问之一。尽管毫不理智,Jager总不由自主地觉得这小小的反叛似乎是一种对自己信任的体现,以至于为此感激地献出了一大盒曲奇和—— “那么,Marius,”Doc把面罩和布包都放在一旁,在床边立定。他一边审视Jager的心电监护,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感觉怎么样?” 他没戴着标志性的白手套,Marius感到微凉的手背皮肤贴在自己的前额,只觉得脸颊慢慢热了起来。 “……很好。” 德国人移开视线,尽量不去注视(或想象)宽松隔离衣下隐约的医生大腿的轮廓;而Doc却欺身向前,关切地扶住了他的肩膀。太近了,近到Marius看得见他口罩绑带之下,小麦色的侧脸上一抹灰白色鬓角,好像新鲜出炉的甜食上覆了一层糖霜。 “你确定?”医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床上的病人,额头上的手轻柔地向后拢了拢他的头发,好像在抚摸一只猫咪。“他们总跟我说你很健谈,Marius,但我一点也没发现。” Doc说话带着一股好笑的法国口音,卷舌夸张得十分标准,简直像是电影里照搬下来的。Jager感到一股气流随着这些温和的词句掠过耳边,极力忍耐才不至于在一阵战栗中缩起脖子;他忍不住又看了医生一眼,所幸对方正转头望向床头的监护仪,他不确定自己还受不受得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跟Doc对视。 Marius知道自己一定出了严重的问题。 “我感觉很好。” 但他逼迫着自己吐出这句话,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微笑。“我说得不多,是他们说的太少。……除了Elias。等等,谁跟你抱怨我的,Doc?” “我不记得了。” 医生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是IQ——你心跳很快,Marius。” 听见他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Jager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几天前刚从感染区回来不久,一次轻微的发烧给自己招来了铺天盖地的全面检查,皮都差点掉了一层。顾不上自己的小问题,他当即半撑起上身抓住了医生的袖子:“等等,我很好!伤口也很好,我没感染,只不过是有点激动,我可以解释……” “……” 他看见医生哧地笑出声,吐气吹得白口罩微微鼓起,眯起了一双深绿色眼睛。 “啊哈。看看是谁那么害怕做MRI[1]。” “我才不是害怕……那太吵了。” Jager不情不愿地缩起脖子,松开了Doc的衣袖。他的确讨厌MRI。 那个检查不仅吵闹而且逼仄。他还记得躺进机器时周围刺眼的灯光,几乎贴在脸上的雪白弧面将他封闭在狭小、细长的甬道之中,刺耳的嗡嗡声仿佛一块巨石来回碾磨他的头顶。他们让他闭上眼安静等待,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却发现这简单的命令实行起来无比困难,他总能从周围毫无生气的响声中听出一些低沉的咆哮、嘶吼和哭泣,听见利爪抓挠墙壁,某种东西顶掉地板瓷砖破土而出,皮肤迸裂,发亮的红色晶体滋滋作响…… “——我很生气,这就是为什么我心跳太快。” Marius唐突地说,轻轻甩了甩脑袋。这里没什么不好,这里非常安静。“Blitz他们过来吃光了我的饼干。” Doc似乎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而Jager发现自己也没法忍住偷看。 “饼干……太多糖,很少蛋白。我会称之为低质量营养。你确定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Marius?” 说实话,我有一个问题。Jager无声地注视着他的医生,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他知道自己的心跳依然激越,咚咚作响仿佛要用摩尔斯电码大叫出声。 “我很好,甚至可以当场揍Elias一顿。” “你知道,我是你的医生。” 他惊恐地发现,Doc几乎是重复了他心中的话;尽管这些词句从他的口中说出时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痛苦的天真无邪。“无论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讨论,向我提出。明白吗,Marius?” 没人能像那样叫我的名字。 “没门。你会把它们都写进给六号的报告里,然后Bandit就会用某种方法读到一切,紧接着整个小队都会人手一份——” “——当然不会。” Doc轻松地掀开他盖在下身的薄被子,拆开了一双乳胶手套。“让我看看你腰上和腿上的伤口。你必须信任我,Marius,我发那个誓已经有二十年了。‘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有无业务关系,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 希波克拉底。Jager有些着迷地盯着他将需要的工具排列整齐,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戴上白手套,紧绷的薄膜弹在手腕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么说,他每次演习、每次任务的时候都这样戴上手套。这程式化的动作在他的手上流畅得近乎一场演出,灵巧修长的手指逐个舒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色意味。 Marius知道自己真的不该这样盯着他的同事看。从感染区出来之后,这个问题逐渐显现,也许这真是病毒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等等。腿上的伤口? “……Doc,Doc!!”

注:

[1]MRI,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核磁共振成像,一种检查方式。

Chapter 2

Jager刚想起身把被子拉回原位,就被医生用一侧的手肘按住肩膀,轻轻压回了枕头上。 “又怎么了,Marius?” 法国人把两手举在胸前,挑起一边眉毛,看上去有些诧异。“如果你想聊聊,可以现在就开始,只要让我做我的工作就好。” “……工作?” Jager有些迷惑地仰起脸看他,发现自己的视野上方全被这男人的阴影笼罩。他越过黄色防化服遮盖的肩头看见Doc微卷的黑发,过早出现的银丝零星间杂其中,闪亮有如金属;紧接着是他带着疑问的、甜蜜的绿眼,医生微微皱着眉头,重新站直身体,而那双眼睛也像一对雾气中的萤火忽而飞远。 ——Nein[2]。别走。 Marius张开嘴唇,喊出一个无声的否定;他的问题在此刻几乎就要占据他的唇舌,让他像个哭泣的人质一般轻而易举地屈服,但他猛地闭上眼睛,决心不再让整件事变得更加尴尬。他想亲吻Doc这件事,相比于职业操守、他的伤势、彩虹六号要面对的一团狗屎来说实在是滑稽、荒谬又微不足道。Jager用右手悄然抓住被单,任由医生的重量离开他的肩膀:如果这个问题有一天必须得到解决,那不妨就在今晚。 “我的工作,”Doc忽然重复,“就是照顾你。现在做个好病人,Marius,把你的上衣解开。” “但是……什么??” Jager紧张地揪着病号服的下摆,蜷起一条腿负隅顽抗,那颗飞行员和工程师的大脑忽然没转过弯来。“解开……!” “也许你这幅样子对Blitz有用……对我可不行。” Doc耸了耸肩吐出几句冷酷的话,但不知为何听起来非常愉快。他抓住Jager的手腕摁在床上,一边掀开病人的上衣,露出了左侧腹部被纱布覆盖的一长条伤口,他——和Lion,但没有那小子效率会更高——就是从这里加班加点地修好了一颗奄奄一息的肾脏。 “……景致不错。” 医生面对平整干燥的敷料发出由衷的赞叹,并不觉得自己的评论有何歧义,也没注意到Jager的耳朵开始渐渐发红。病人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常年被层层包裹的腰腹和胸膛袒露无遗,在隔离室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却还比不上Doc戴着手套的指尖。 “……嗯,……” Jager艰难地别过脸,Doc把换下来的纱布扔进带来的黄色垃圾袋,一只手臂安抚地靠上他撑在床上的大腿;也只有Marius知道这个动作根本没起到他真正需要的镇静作用。他想不通这是怎么发生的:一番轻柔熟练的操作之间,医生的手指像带电般在他的侧腰上开辟了一条条又酥又痒的道路,有不少血液欢快地一路向下,非法聚集在它们完全不该停留的地方——Marius充满绝望地意识到,他已经完了。 “伤口恢复得很不错。”医生带着点骄傲地说。“缝线分解之后,只会留下一点点疤痕。我很高兴彩虹提供了最好的设施,还有不少条件更差的情况,我不得不制造出难看的伤疤,不过在生命面前……” 他的手掌轻松地划过病人侧腰上完好的皮肤,似乎在想象伤口愈合之后的景象,而Jager为那触感猛地颤抖了一下,让他吃惊地停了下来。 “Marius,你还好吗?我不知道会有这么疼……” “也不算……很疼。” Jager不知该看向哪里,只是吞吞吐吐地说出这么一句。也许回忆ADS的电路设计图会是一个自救的好办法,或是Blitz常常发在小队频道里的各种meme梗图,但Doc紧接着把手伸向他宽松的棉质病员长裤,像一把抵在太阳穴上的SG-CQB一样把他的脑袋直轰开来。 “让我看看你大腿上的伤口,很快就好。” 医生露出一个满怀歉意的眼神,一边扶着膝盖让他把腿伸直,而Jager满怀恐惧地飞快抓住他的手腕,差点扯掉了左手的静脉针。 “我想没必要吧,”所以现在他要脱掉我的裤子,Marius在脑海中尖叫起来。“或者我可以自己来,GSG9的训练……” “别说傻话了,Marius。谁是这里的专业人士?” Jager颤巍巍地松开了手指。今夜之前,他都从未发现表面上的随和亲切根本只是Doc的一重伪装:如果“工作”之类的词语在这个法国人的嘴里出现,也就意味着他早已决定,自己的意志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贯彻。就在这个时刻Marius才终于明白这次行动的指挥官Ash是如何被医生说服,原封不动地采取了他提出的计划;Doc说起“专业人士”,听起来就像在说“这片土地唯一的主人”。 “嘘。我保证会轻一点。” Doc转过头,柔声念着所有医生都惯于说出的谎言,一个令人信赖的微笑在白口罩下若隐若现。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迟疑,坚定平稳地掰开病人有些发软的膝盖,而Jager痛苦地看见自己那个在Elias口中险些遇难的器官,正因医生过量的触碰精神熠熠地撑起帐篷,无法可解。 ——这可能是本世纪发生在新墨西哥最尴尬的事了。Marius只希望一切都是他倒在建筑废墟里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的幻觉。 “……啊。” 他竟听见法国人发出了低声的感叹,似乎带着一点笑意。“……这就是你想藏起来的东西,Marius?” “……” Jager举起右手手背挡住了眼睛。“……我想、我们最好先别说话……” 但他根本不需要眼睛就能知道医生正盯着他看。也许他真的感染了病毒,或是那该死的坠机让他摔到了头;因为这个事实非但没有让他的下身赶紧冷静下来,反而像抢救时过多的肾上腺素一样让他口干舌燥,心跳飞快。 “……我早该想到的。” Doc说,伴随着一阵毫无尴尬之意的愉悦笑声。“Marius,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病人的裤子。致命的窘迫耗尽了Jager的所有力气,但他不知怎么地竟有办法咬住嘴唇,在Doc轻轻放平右腿露出伤口,用手腕推开他的蛋蛋时没有叫出声来。 “——你大概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么普遍。” 医生一边换药,一边若无其事地说。“Smoke有次对我说,生活就像阴茎,总是无缘无故地变得坚硬难搞。(Life is like a dick, sometimes it gets hard for no reason.)这还只是日常生活而已。” Doc一边说,一边伸手拉拢病人的上衣,重新盖住了他的胸口。“而在医疗环境下,不知怎么地这种情况更加常见。我有一个小小的理论,你想听听吗,Marius?” Jager有点受不了他时不时抬起头来,用含着笑意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或是说起俏皮话轻松地解围,Marius从来做不了这个。他只是感觉呼吸沉滞,那个严重的问题膨胀起来压住他的胸口,其中满载临近沸腾的渴望。 他没有笑,而Doc也注意到了这点。 “……一点也不常见。” Jager靠在枕头上小声说。“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常见。我……” 我病了。很可能是因为你。 “Marius……” Doc又在那样叫他的名字了。他给大腿上的伤口最后一次消毒,用敷贴粘好,然后摘下了白手套。可能他要走了;这样最好。 “所以你觉得这是……针对我的问题吗?” 医生平静地问。Jager猛地睁大眼睛,而Doc拉过被子盖住他的双腿,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对我有感觉吗,Marius?” 谁也想不到这个法国人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好吧,也许Monica能想到。或者Dominic。 “我,我……” Jager看见医生把口罩拉到下巴底下,今夜首次直面他的微笑;他果然一直在笑,就跟Marius想象的一样。 “在你回答之前——可以先听听我的理论。” 那个笑容坚定温和,不算激烈。Doc用手拢了拢他深色的卷发,声音低沉舒缓,像在给孩子讲一个睡前故事。“我在笛卡尔大学时修过心理方向的博士学位,也出于兴趣思考过病人对医疗工作者的……这种依恋。不仅有医生护士,有时提供卫生服务的社工也会收到意料之外的求爱。想象一个一般情况下医患相处的场景,Marius。” 他伸手替病人关掉马上就要挂完的点滴。“一个处于病痛之中、身体和社会功能都不完全的病人来到医生面前,而后者代表的是一种专业化、有权威的提供帮助者,有很大的希望解除病人的痛苦。在这种情况下,患者对医生投以本能的期待和依赖,既有物理也有心理上的根据。而医生的职业要求,除了医治病痛,还有满足患者的精神需求;这通常表现成对患者的亲近和全副关注……” “弱势和隐私被破坏,也同样促进了强烈联结的建立。”Doc扬了扬眉毛,似乎被自己逗笑了。“依赖、亲密、被关注和适度的紧张——有人会说,N'est-ce pas l'amour(那不是爱吗)?” ——说实话,Jager完全没有听懂最后的一句法文。 “……我觉得是。” “什么?”Doc看起来有点吃惊。 “……我的问题,我对你……” Jager涨红了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仿佛身处演习赛点,偌大的基地中只剩下自己和未知的敌人,而ADS已经不在身边。“我猜你说得完全符合逻辑。但我对你有感觉,我实在没法处理,也许是病毒或者坠机的问题,或者……” 德国人磕磕绊绊地说着,感到Doc伸手触碰自己的脸颊,带着一种前所未见的惊奇和犹豫。 “……从前我曾经还很好奇,为什么医护人员会对患者产生类似的感情。” 医生轻声说道,仿佛自言自语。Marius半阖着棕色的双眼,突然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失去了真实感:他感到Doc前倾身体接近了自己,一手依然捧着他的半边脸,另一只手拨开未系的上衣抚上他的胸脯,然后轻柔地向下,勾住了淡蓝色的病号长裤。 “……有一次我跟着MSF[3]的团队到了几内亚。” Doc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声音像融化的太妃糖般粘得Jager无从挣脱,只好抬起自由的一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 “似乎是因为埃博拉。7个男人在同一个帐篷里待了半年……你知道。”他听见法国人浓重的口音中化开深沉的笑意,下身硬得轻轻抽痛,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发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你猜怎样,他们都说错了。” Jager感到他的吐息悬在自己的嘴唇上方,再也受不了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 “……话太多的人不是我……是你。”

TBC

注: [2]nein,德语的“不要”。 [3]MSF,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无国界医生组织。

Summary: Julien终于从新进晋升为正式干员的那天,发生了一些疯狂的事。

Notes: 纯粹的小炒肉习作。

“……但是,你确定……” “Gustave唯一不能接受的事情是不戴套。” Montagne轻松地推开虚掩的浴室门,一股水雾混合着部队清洁品的特有香气扑面而来。“我想这可能是什么职业病。除此之外——”他在淋浴的水流之中压低声音,“你可以多发挥点想象力。” “……” Julien Nizan看起来还是那么拘谨,在年长者的示意下带上了身后的门。他可怜兮兮地裸着上身,双手抱着胳膊肘,好像蒸汽氤氲的宿舍浴室依然让这年轻人浑身发冷。 “……Gilles?” 喷头下的男人背对着两人正冲洗一头黑色短发,雪白的泡沫顺着脖颈漂浮而下,有几团顽固地停在腰窝不肯滑落。他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你就不能等到我先……” 一米九的大个子以惊人的敏捷甩掉身上仅剩的内裤,从身后贴上了还在揉搓头顶的男人。Doc发出一声惊呼,Montagne熟稔地低头埋进他被泡沫涂得湿润滑腻的颈窝,双手不安分地从后腰摸上前胸,宽阔的手掌抚过温水中柔软鼓涨的乳头。Doc在他的怀抱中扭动着弯下腰去,一边低声轻笑,Montagne的嘴唇追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廓送上一句,“一个惊喜,Gustave……” “又是什么?……看好你的手!” 医生不很认真的挣扎和微笑甚至让眼前的一幕看上去更加香艳,Juien站在浴室角落,脸颊和下体一样窘迫发烫,感觉自己像一场色情电影中不合时宜的偷窥者。Montagne的深褐色短发全被热水淋湿,腮帮也蹭上了洗发水的泡沫,忽然环住怀中的男人脚尖离地转了个圈,自己站在了淋浴喷头奔涌的水流下方。 “你自己看。” “……这是……Gilles!” Gustave看见身后手足无措的年轻人时动作一滞,Montagne在他开始剧烈挣扎之前就抓牢他的肩膀,吻上他侧脸上凝固的笑容。“Julien Nizan,你认识他。”他的嘴唇紧贴着医生的耳根,声音自如而充满柔情,Doc被Montagne一双有力的大手摁在胸前,感觉自己好像靠着一堵厚重柔韧的墙壁。 Julien认为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以驱散夺路而逃的冲动。“……长官,我……” “我看见你看他的眼神……”Gilles靠得那么近,声音低沉,半闭着眼睛,看上去像在咀嚼着Doc的右耳。“在上次的射击培训上。Julien是个好小伙子,现在他是个特勤干员了,而我觉得……我们三个不妨一起打发点时间。” “……Gilles,” 年轻干员从Doc的脸上读出了惊奇、无奈和一丝神秘的微笑,但无论怎么认真观察,似乎也没看出任何拒绝的意思。“……你这个该死的疯子。” “……我以为你会称赞我的体贴。” “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 Doc歪着头忍受着身后男人的啃咬,眯着眼向着Julien伸出一只手。“他是在发抖吗?……哎,Gilles……”医生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吟,好像有些站立不稳,左手牢牢扶住了Montagne健壮的手臂。“我想他以为自己要被强奸了……我记得你,团队信赖评级的第一名,靶场射击冠军。Julien,不是吗?” 他的声音令人难耐地温和,Julien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向了下方的勃起,只剩下紧绷的喉咙兀自发干。“……他的代号是Rook。”Montagne终于从医生的肩上抬起头,一双深蓝色眼珠透过满载欲望的蒸汽注视着Julien,露出一个微笑。“倒不如说是‘菜鸟’。(More like Rookie[注].)”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Julien,没必要勉强自己……” Doc似乎还在为年轻干员的迟疑而担心,但Rook的脑海已经完全被这样一个念头填满:他这两个长官都曾暗中注意着他,渴望着他,就像他曾在营房的洗手间里想象着Kateb或Tuore的裸体打手枪一样。当Montagne在宣布晋升之后找到了他,带着一个他在最狂野的梦境中都不曾想象的提议,他除了机械地点头和跟随已经做不出任何其他反应。 “……毫无勉强,长官!” 他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脚跟相叩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医生注视着他惶恐的蓝眼睛不知道该投向何处,柔软的浅金色短发被汗水沾湿,条条缕缕地粘在额头上。“老天啊。”他的目光划过年轻人饱满诱人的胸肌,直至下腹处内裤高耸的隆起,不由得低声感叹,“Gilles,你是怎么想到——” “——到这边来,士兵。” Montagne的笑容逐渐拉大,扳住医生的胳膊让他向后倒去,顺势关上了淋浴喷头。Doc根本放弃了挣脱的念头,任由他搂住自己靠上身后的浴室瓷砖,伸向Rook的手还悬在空中,忽然被年轻人大力抓住,套上了自己的脖子。“吻他。”他听见Gilles在身后不知对谁模糊地命令着,词语从嘴唇和皮肤的间隙中艰难地挤出,尽管微弱却震得Gustave膝盖发软。Montagne继续亲吻着医生的后颈和肩膀,力道稍强的吻在所过之处都留下了浅浅的红痕,这让Rook想起许多次在更衣室撞见Doc穿着与气候不合的高领,而干员们严密结实的装备下又不知藏着怎样的秘密——他无法继续忍耐,欺身压上了面前的医生,把他带着微笑的惊呼吞入口中,感到年长者的舌尖蓄势待发,温热的嘴唇顺从地张开,好像一口甜蜜黑暗的水井静待汲取。 这漫长的吻似乎剥夺了Julien的所有其他感官,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Doc正试图脱掉自己的内裤。医生的舌头推挤着他的,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他年轻的金色睫毛微微颤动,喉咙里发出小兽似的喑哑呻吟,直到年长者把手探进他的内裤,把早已炙热坚硬的肉棒从沾湿的布料中拯救出来。Rook猛地绷直身体闷哼一声,极力克制着在医生手中横冲直撞的本能,感到另一只手从前方插进他的头发轻轻推后,让被夹在中间的Doc终于有了些许喘息的余地。 “……所以这‘长官’的一套是怎么回事?” Gustave被两具堪称完美的肉体包围,像一颗蚌中的麦色珍珠,不知怎么地依然没有收起他状似调侃的微笑。“我从来没发现你还有这种爱好,Gilles……唔嗯……” Montagne一言不发,扳过医生的下巴接管了Rook的任务,一手从年轻人的头顶滑向他的脸颊,摩挲他耳缘红得发烫的软骨。Rook挺着脖子飞快地脱去内裤,把膝盖挤进医生合拢的大腿之间,双手抵上他扭动的髋部,低下头含住了年长者惊慌滚动的喉结。Gustave闭着眼睛被两人压得更紧,感到身后男人的阳物坚硬地嵌入臀缝,滚烫得几乎将他融化。 “……Gilles,”他在深吻的间隙不时撸动手中年轻人的阴茎,Julien的牙齿在锁骨上方的敏感皮肤上来回磨蹭,给他的低声询问中加入了更多急促的呼吸声。“你带了没有……?” “什么?”Montagne甚至又往前顶了顶,前液混合着淋浴残留的水珠让Doc的臀瓣之间湿滑异常,Gilles松开医生胸前的小珠,一手渐渐下移摸上他腰际极富弹性的曲线。“带什么?” “……你知道,我,我可不会允许你们——” “你说安全套吗?” Montagne低沉地笑起来,忽然在Rook的金发中合拢手指,催促他顺着手臂的力量抬起头来。他们越过医生的肩头吻在一起,Gustave挺起身子搂住了面前的年轻人,把一串温存的笑声轻柔地贴在他的耳朵上。“洗手池上的橱柜里有个盒子,”Montagne耐心地追逐着Julien的唇舌,依然没忘了在短暂分离的间隙继续发号施令。“我带了安全套。差不多带了……24个。” Gustave忍不住笑出声来,下身因兴奋和隐隐的期待硬得生疼。Julien领命迫不及待地想要行动起来,但Gilles只是含着他的上唇慢条斯理地用牙齿和舌头揉搓,医生的手在下方不紧不慢的套弄充其量只是一种挑逗——两个男人游刃有余的爱抚几乎要把这年轻的干员逼疯了。双手在Gustave前胸难耐地来回抚摸,Rook终于鼓起勇气低声恳求:“……长官,让我……” “去吧。” Montagne松开捏着他下颌的手宽容地说道,赢得了Gustave一道惊奇的审视。 “你总是能让我惊喜。”他半闭着眼睛悄声说道,眼角因舒适和微笑漾起细纹,引得Montagne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Gilles……” “……你也是。” Gilles终于得以让医生在怀中转身,双臂环绕将他搂住,捧住后脑一边亲吻一边放倒在浴室潮湿的地板上。背后已经变凉的水渍让Doc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相比之下,Gilles的身体像一具不断散发着热量的乌云笼罩在他上方,让他不由得扭动身体,只想将两人的每一寸皮肤都牢牢贴紧,不留丝毫空隙。他听见Rook急躁地开关壁橱,光脚踩在水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Gilles缓缓撑起上身,看着Julien在医生的头顶前方跪了下来。 “要让他来吗,Gustave?”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年轻人递来的润滑油倒在自己手心,带着一点坏笑抚上了医生饱受忽视的阴茎。 Gustave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需要这个。他情不自禁地在这技巧纯熟的大手中挺动腰肢,几乎要忍不住升到嘴边的呻吟,Gilles手上粗砺的枪茧似乎融化在了润滑油带来的细腻触感之中,积蓄已久的快感源源不绝地冲刷着他,世界上只剩下那温暖紧迫的一握。他感到Rook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双唇如温柔的雨点落在他闭合的眼睑上,Montagne分开他的双腿,另一只满蘸了润滑的手指滑向医生的后穴,在轻微开合的褶皱上来回画着圈,换来了Gustave一阵赞同的叹息。 “……来吧,” Doc没有睁开眼,Julien看见他的嘴角下意识地上挑,伴随着喘息吐出的话语几不可闻。“……就让他来……” 也许那就是烧断Rook理智的最后一丝火光,又或许当Gilles同时把指尖推入医生体内,年长者发出抽泣般叫声的一刻才是。盾兵的手指似乎比医生自己更了解他的身体,在温顺柔软的肠肉中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处战略要地,另一只手毫不松懈地把玩着医生的前端,只有稍显沙哑的声音暴露了他的失控。“……戴套。”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你做过这个吗?” 即使Rook想过伪装成经验丰富的情人,此时此刻他也早把这个念头忘了个一干二净。“……和男人?没有,长官……” “——那就慢点做。” Gilles向他投去警告的一瞥,放入了第二根手指。Doc下意识伸手握住他撸动自己的手腕,Montgne知道这个动作全无阻碍之意,他纯粹只是必须抓住什么东西。说不清涂满右手的是润滑剂还是Gustave滴落的前液,他注视着Rook飞快地给自己戴上安全套,恋恋不舍地做好最后的扩张,然后抽出了手指。 “……Gilles……” 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Doc忍不住睁开湿润朦胧的一双绿眼,视线一时间找不到焦点。Montagne抽身离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双腿,年轻人迫不及待地接替了他的位置,而Gilles忽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拇指摁上医生鼓涨的龟头,指腹擦过敏感的沟壑和尿道口,Gustave在他手中战栗不止,似乎随时都可能变成一团沙砾坍塌下去。他感到Rook的阴茎抵着后穴跃跃欲试,咬住手背的皮肤以制止即将到来的呻吟,竭力不愿就此射在Montagne的手里。紧接着是那股由内而外的饱胀和炙热,Julien操着坚硬如石的肉剑缓慢地、稳定地剖开了他的身体——Gustave总也习惯不了这个。 “……呼……嗯、啊!” 医生的手最终还是背弃了他自己,在最后一刻紧紧握住Gilles伸到嘴边的手指,任由他在生理性的泪水和难以自禁的喉音中释放出来。即使和壮硕的Montagne相比,Julien的阳具也是相当可观,此刻只有一半刚刚没入男人因高潮而紧绷的身体,就已经从Rook的胸膛深处榨出了一声失控的低吼。年轻人的眼中只剩下Doc小腹与胸前零零落落的精液和爱痕,胯下燃烧的熊熊烈火愈发旺盛,Julien俯下身子摁住医生的肩膀,一手托起他微微痉挛的臀部,径直将跳动的勃起全数插进了男人的后庭。 “等、等等,啊……”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士兵?” Montagne感到医生攥紧了他的指节,Rook精壮的后背仿佛一张拉满的短弓扣在身下人胸前,胯下向前大力冲撞起来。Gilles一手在爱抚中缓缓揉开Gustave紧咬的嘴唇,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喘息仿佛蜜糖一般顺着指尖流淌而出,盾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幕的冲击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所有幻想。Montagne跪在瓷砖上抚摸着Gustave潮红的脸颊,发疼的阴茎蹭过战友微凉的肩头,旺盛的前液涂满了那里一道陈旧伤疤。 “我说,”Gilles把另一只手按上年轻人的后脑勺,用力把他的侧脸贴在了医生厚实的胸肌上。“——慢点做。” Julien感觉自己仿佛潜入了一片粘稠炽热的深水。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前所未有的暴烈欲望在他的每根血管之内突突跳动,驱使着他一头坠入快感的漩涡之中。软肉紧紧包裹着下体,身下男人模糊的呻吟一阵压过一阵,起伏不定仿佛汪洋之上令人血脉贲张的波浪。忽然一只大手摁住了他,以无可抵抗的力量将他推回理性的海岸,年轻人搁浅在柔韧温暖的礁石上如梦初醒,医生抚上他肩膀的手指软弱无力,心脏隔着饱满的胸脯在他耳畔咚咚作响。“……哦,Julien……” 敏感处被凶暴地次次碾过,Doc失神地含住嘴边的手指,渐渐感到那几近没顶的快感和冲撞终于平息下来。Gustave才注意到自己的双腿早夹紧了年轻人的腰部,坚硬的肉棒依然紧贴着内壁,带来一种异样的、令人眷恋的满足。而Rook的舌尖正大力舔弄着他红润充血的乳头,医生费力地弯下脖子,看见他俊朗的眉头因羞愧而紧皱,脸颊涨得通红,Gilles粗重的呼吸声悬在头顶,Gustave禁不住抬起手向上摸索,想要触碰始终没有得到足够照顾的盾兵。 “……很抱歉,长官……” Julien含混不清地说着,一边开始平缓地挺动下身,医生跟着抽插的节奏发出撩人的闷哼,让他难得的自我克制变得越发艰难。Rook抬眼望去,看见Gustave扶着Montagne的脖子与他轻柔地亲吻彼此。在所有新兵眼中,Tuore长官都是彩虹六号里不折不扣的力量化身,臂膀如山脉般宏伟的阿特拉斯[2],而此时此刻他半阖着眼睛,弓着壮硕的后背与地上的男人吻在一起,拇指摩挲着医生肩上的一道旧伤,两人交叠的嘴唇仿佛他浑身重量的唯一支点。 “……你把我当什么,”Rook听见医生带着笑意和喘息低声说道,“怎么说……一个抽抽搭搭的……小姑娘?” 年轻人几乎是立刻感到Doc的后庭忽然绞紧了他,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抽了口气,差点当场缴械投降。Montagne闻言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Gustave,深蓝的双眼微微眯起,脸上写满直白的爱慕与情欲。 “……记得我说的吗,Julien。没有什么是我们的好医生不能接受的。(Our doctor will take almost everything.)” “……得戴着套(With a condom),” “没错。只要戴着套就行。”

TBC

注:[1]Rookie,Rook的一种亲昵叫法,也有“新手,菜鸟”的意思。 [2]Atlas,希腊神话中托起地球的神,普罗米修斯的兄弟。

Summary: 和平部版本的下半身的叛逆。

Notes: 《1984》AU;没看过原作的可以当成任意反乌托邦AU。写得不好,还望海涵。

说“请把糖递给我”,你就能听见枪响。说“我爱你”。把你的耳朵贴在皮肤上:在思想下方,在记忆下方,在万事万物的下方,是枪。 ——《好骨头》,玛格丽特·阿特伍德

1 他审慎地绕过墙壁上的破洞,始终保持盾牌的正面朝向对侧房间,漆黑的军靴踩在满地复合板碎片上发出沉重的咯吱声。无线电里依然是一片枯燥的沉默,Thermite在两分钟前请求了援助,然而现在却不再声响,他也许来得太晚了。 失败的预感像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巨盾,旋转着嵌入胸前的芳纶纤维装甲板。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现在是二比一和一对二,一支秒针在所有人脑海深处无声地嘀嗒作响。他侧身越过破洞之后加快了脚步,时刻准备张开盾牌,持枪的手腕依然隐隐作痛,某次演习留下的陈旧拉伤至今没有机会彻底痊愈。时间在一呼一吸之间逐渐放缓,嘀,嗒,嘀,嗒,他接近了走廊尽头的转弯。 Lion有时会说,坚石盾就像是演习中的英社,牢不可破,无往不利。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句话中有某一部分犯了思想罪,但他有限的政治头脑还不足以清晰地指出这一点。针刺般的微弱疼痛舔上他的太阳穴,进攻方就在那里,在拐角的后方,他在人影扫过的瞬间开了枪,并不希冀能真正命中。没有多余的脚步声,是Caveira。她和她滑稽的小匕首。 他屏住呼吸让那扇铜墙铁壁在手中伸展开来,寂静之中钢板滑动的声音分外刺耳。盾牌之后的视野相当局限,他只看见女干员纤细的小腿在肮脏的水泥地面上舞蹈般地来回踱步,接着后脑传来一阵剧烈的振动和爆裂声,隐约的钝痛紧随而至。公共频道里哨声尖锐地鸣响,Caveira停下脚步,高高抛起的匕首在空中划了个圈,仿佛一个过大的、扭曲的笑容。比赛结束,他死了。 “你输了,Montagne。” 他一言不发地收起盾牌,那个年轻女人微笑着对着刀面检查脸上的可怖油彩。“‘次日15点前将整改报告交至六号办公室’——不客气。” Gilles抬眼看了看她,Caveira已经插好匕首向训练场外走去,乌黑浓密的麻花辫搭在一边肩上,暗色连身衣的腰间突兀地束着一条猩红腰带。少年反性同盟。他试着不去注意那不合作战规范的装束,也许他们在那里向姑娘们教授成年男人都是邪恶又无法自控的生物,连党员也不例外,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总想看见他输。 不过话说回来,干员们在虚假的战场上相互敌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打得不错。” 他感到一只手放上右肩,微弱的压力透过层层护甲和布料变得几乎无法察觉,这远非一个需要防范的攻击手势。最后一枪击中他的头部、让整个进攻方成为本季度失败者的男人就站在身后,一头黑发之下是一双疲倦深陷的绿眼,或许那厚重的尼龙面罩后还有一个同样疲倦但友善的微笑——他总爱这么幻想。 即使是Gilles也能嗅出这是完全的思想罪。“……注意你的伤势,Toure同志。” Doc说着掀起他沉重、弯曲的面甲,浓密的深色睫毛下那双眼睛看上去甚至更真诚了一些。“休息和热敷。你已经跳过了比较容易的一半,我更不会指望热敷能够幸存。” “我……”Gilles咽了口唾沫,“党的需求高于一切,Kateb同志。” “……的确。” Thermite抱着头盔从墙上的破洞里钻出来,怪异的目镜里透出两道狐疑的视线。他们站得太近了,如果不隔着两层闷热的面罩也许就能闻见彼此的呼吸。Gilles知道他应该立即退后,扔下一番挑衅的言语扬长而去,党的需求是他们的愤怒,在演习时仇恨,在任务中团结,这愤怒应该适当、可控又使人盲目,绝妙的双重思想。 “党的需求是你功能完全的服役。”Doc说,比起嘲讽更像是在规劝。他垂下眼帘,似乎在整理胸前别着的除颤仪,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Gilles的心脏跳得很快,快到电幕也许会察觉出来,每一场演习当然都有某人在某处严密监视,他绝不该如此当众失态。 “……今晚是我在诊室值班。”医生忽然补上一句,语气冷淡得有些不自然。“20点开始,如果你需要预约。” Gilles缓慢地转过身去,没有回应,想象着那个并不存在的微笑从Kateb的嘴唇上枯萎和凋零。最好不回答,如果唯一的回答不是一句“晚安”。 Montagne知道自己肯定会因他而死——问题只是以何种方式。 但从现实上讲,他们都早已是死人。六号小队的成员从和平部精锐和无数热血沸腾的军校毕业生之中经历层层遴选,然后在某次行动中英勇地为国捐躯,或是直接干脆地“消失”——所有人都知道不该去问为什么。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到了这里,核心党直属的秘密特种部队,取得令人瞠目结舌的技术成果和一个代号,而过去像一扇陈旧的窗户被帘幕遮挡,逐渐落满灰尘。谁控制了过去就控制了现在;谁控制了现在就控制了未来。Gilles记得自己在报纸上读到过这句老大哥语录,那是一个寒冷明亮的清晨,冷风吹得别不紧的玻璃窗哐当作响,卷走小厨房里刺鼻的胜利牌咖啡味儿。 他用冷水冲湿自己的一头短发,从更衣室外穿过走廊来到电梯门前。今年的热水供应要延期到9月以后。进攻方的许多干员都在经过时对他投以失望或愤恨的目光,一些年轻的新进人员站在角落低声交谈,而电幕播送的非洲战况特别公报突然掳获了他们的所有注意。欧亚国不足挂齿的伏击;代表军力的黑白箭头在大陆轮廓上彼此缠绕和切断,像两条相互撕咬的毒蛇。和平部的老鸟都会明白,这幼稚的图画只不过为了传递一个概念,事实上没人能从电幕上笼统的示意图中看出任何真正的信息,唯一的新闻和旧闻就是战争存在——战争即将胜利。 他不知道为什么是Kateb。人潮推挤着他进入电梯,伴随着钢索可疑的咔哒声和电幕里激昂的音乐继续向下运行。他记得Doc接替了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成为六号小队的医生,后者在一两年前的某日悄无声息地消失,当他再次走进医务办公室接受例行检查,那张漆成灰色的木桌后面坐着的就是Kateb同志了。他记得自己如何神色如常地报上号码,而医生的大半张脸被白色口罩封得严严实实,从一旁的铁架车上取下一双手套,就好像他已经这样做过成千上万次。 早上好,Toure同志。他记得Doc说道,覆在额头上的黑色卷发让他看起来意外地年轻,眼睛像一对沾了水的绿宝石。后来六号小队接到新的安排,医疗兵加入攻守双方的编制,也要接受部分训练和每个季度的验收演习,Doc分在了防守方,然后是调来轮班的Lion。他在靶场监督医生们为演习做准备,偷看Kateb熟练地装卸他小巧古怪的激素手枪,小队的每个干员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科技装备或能力,但只有他会选择用一把枪来救人。 这也许算是Kateb其人有悖常理的一种体现。Gilles跟在几个高谈阔论的新进身后走进餐厅,他们显然刚刚脱离青年团不久,嘴里的新话词语夹在老话之间像机枪驳壳一样滔滔不绝地倾泻而出。他最初从他们激动的语气中推测这是一场争论,但在取餐窗口的队伍前听了5分钟之后,他发现这些年轻人似乎是在相互提醒和背诵一篇最近的时代报社论,他们情绪高涨地辨析和鉴赏着那些干燥的词句,不时齐声高喊“打倒戈斯坦因”。 Gilles对调整面部肌肉还算得心应手,连一下眉头都没有皱。餐厅的电幕装在四面墙壁上,照理说离取餐处很远,但在正确的时刻做出正确的表情对党员来说就像呼吸一样并不需要有意控制。“8102,G Toure,”窗口后面的无产者妇女迟钝地读出他的号码,像扔出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扔出一只不锈钢盘子。一切如常,高高一摞蛋白条上淋着可疑的黄绿色汁液,一小碗炖肉、干酪和放了太久的长棍面包切片。小队干员的伙食据说经过精心设计,但据他观察,所有人不过是在用或多或少的蛋白条填饱自己高强度活动之后的辘辘饥肠而已。 他坐在Thatcher和Sledge身边,旁边一桌女干员全围着反性联盟的红腰带,即使其中的几个早已超出了应有的年龄,也许她们在加入小队之前也曾有过孩子。在这里,战斗取代了生育成为妇女对党的光荣义务;这是六号在每次新进动员大会上都要重复的话。和平部里不存在婚姻和爱——当然,实际上和平部之外也是一样,这点Gilles倒是清楚得很。 “看看谁来了,”他听见IQ用汤勺敲打餐盘,不带感情地说道。“多亏了他,我又有了一个练习新话和整改报告的机会。” 一个念头让他的后脊升起一股寒意:事实上,他不可能知道她的话是在出言讽刺,还是真的在表达字面上的意思。“这不是他的错。”Ash说,“Thermite没能及时通知友军点内的情况,其实他本来就不该贸然进点。” “Thermite在战术会议上迟到过两次。”Finka扔下手里的不锈钢餐叉,若无其事地说。“也许有人该打他的报告。” 这句话像一碗倒进热锅中的冰水忽然冷却了附近沸腾的空气。Gilles捏着叉子强迫自己吃完盘中的蛋白条,不知怎么地,草绿色的蔬菜酱看上去更像是呕吐物了。一桌妇女再也没有交谈一句,结伴离开了餐厅,但他依然觉得一股寒气从她们原本就坐的方向隐隐传来,面包片的碎屑落在面前的钢桌上,像是坚硬苍白的冰渣。 “……你该去看看你的手腕。” Sledge突然说。“也许不影响静止靶,但你该去看看。” Gilles觉得自己可能欠他一个道歉,为了输掉演习,整改报告,久治不愈的拉伤,难吃的午餐,Thermite消失的危险,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他的过错。但Sledge剃光的头顶下没有任何表情,毫无预兆地端着盘子站起身来,Thatcher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嘴唇两侧深刻的皱纹显出一种坚毅的老态。Gilles注意到他没有吃完自己的蛋白条,最后一根躺在菜汁里被叉子戳得千疮百孔,Thatcher收起桌上的餐具和Sledge一同离开,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没错。他该去看看医生;今晚20点。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思念Kateb。他的白口罩和灰木桌,黑头发和绿眼睛,拉上手套时的噼啪声响,身后检查床前垂下的肮脏布帘。他想医生会说“晚上好,Toure同志”,而Lion从来不会。 忽然之间,Gilles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爱他。Kateb是这世界上唯一会对他说“晚上好”的人。

Summary: Dominic做了过分的事。

Notes: 写的时候心情很差,只想搞一个充满暴力和痛苦的故事。标题来自我的对象,他是个天才。

Cedrick今天打电话来了。妈妈很好,天气不错,难民潮带来了治安问题。Dominic挂掉电话,突然很想抽支烟。

他跟往常一样简单地把这个想法抛在脑后,不打算吃晚饭,手插在牛仔裤兜里走进了Hereford的士官俱乐部。Blitz已经坐在那儿喝着英国人提供的假冒伪劣的莱比锡白啤,这里从酒保到那个持盾的傻子没有一个人真正懂得啤酒。他一直认为Kotz根本算不得德国人。就像不会功夫的中国人算不得中国人一样。 “...For fuck's sake , Bandit . ”

Lesion坐在角落里的酒红情人椅上吞云吐雾,眯着一双细眼摆出一张懒洋洋的臭脸,对着他竖了个中指。这些香港人,只有脏话的发音异常标准。 俱乐部里没几个女人——说得好像彩虹小队里真的有很多女人一样。最奇怪的事情是似乎没人觉得成天在一个全是男人的酒吧里打发时间有什么gay的。Bandit在他的老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龙舌兰日出,他不像某些矫情的俄国干员一样永远只喝同一种酒,毕竟这里所有的酒都堪称难以下咽,他时常会换换口味来自我挑战。Kapkan根本不正眼看他,也不坐高脚凳,直挺挺地靠在吧台上一言不发地灌下一盅又一盅冰镇伏特加,眼角挂着点没擦干净的油彩。 Dominic在等着酒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今晚他从空气中获得的尼古丁当量至少抵得上两支淡烟。他的双胞胎Cedrick从学生时代就坚持认为,所谓的淡烟纯属子虚乌有,完全是跨国公司的阴谋,而Dominic只不过是这种讨厌口味而已。相较之下,他甚至更乐意暗暗咀嚼这俱乐部里的乌烟瘴气,因为使劲克制牙齿的震颤而咬肌酸痛,像个偷翻垃圾桶以求果腹的乞丐。 黑暗和二手烟实在相得益彰。这让他想起历史课本上曾经遍布欧陆的大烟馆,海明威笔下在巴黎街头豪饮苦艾酒的浪子,谁都拿他们这群死气沉沉的酒徒毫无办法,彩虹六号里垮掉的一代,第二天没有演习任务的人。 “……嘿。” Dominic发自内心地喜爱俱乐部里偶尔出现的一种冷酷的沉默。比如一秒之前,几个聒噪的常客都还没就位,Blitz正好喝到了言语迟钝的阶段,时机恰到好处,就好像挤满屋子的人群在某个时刻忽然齐齐缄口,大厅里安静得像闪光弹爆炸之后的视界。 所以他转头去看这个使奇迹破灭的搭话者时并没多少好气。 “……” 是那个新来的法国医疗兵。他穿着一条运动短裤和套头卫衣,半干的短发散发着鲜明的柠檬气味,显然是刚从健身房来到了这里。六号的录用标准一定有些异常,小队的医疗人员太少,而且偏偏全都是法国人。 Bandit不怎么看好法国人。他对那年轻人淡漠地点了点头,吞下一口鸡尾酒,舌头因为烟瘾发作食不知味,喉咙前面只泛起一股怪异的苦涩。Lion却一点不识相地坐在了他的身边,点了一杯酒保自创、五彩斑斓的混合物,终于解开了一个长久困扰Dominic的谜团:究竟是什么样的傻瓜会勇于尝试那些“俱乐部特色饮料”。愚蠢的新人,他想。甚至连Blitz都不会这么干。 法国人单手托腮,向着Bandit转过头来。“今天的演习挺不错。” 他似乎依然沉浸在运动过后的高涨情绪之中,脸上的微笑不乏友善,Dominic看见他脖子上清洁紧绷的皮肤,一条细细的银链缠绕其上,几乎让人误以为是一道汗迹。Bandit不想开口,龙舌兰的苦味依然盘踞在他的牙齿之间,那不是一场不错的演习。防守方输了。 “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没想到基地里还有这么个……温馨的去处。” Lion随口开着玩笑,好像本来就没指望他能回答似的;Jager跟人说话时也总是这样,直到Monica忍不住开口让他闭嘴。Dominic皱起眉头,远远地听见海豹突击队的两个美国大兵在俱乐部门口大声喧哗,巴西女人从Pulse手里抢过了音响的控制权,Smoke把腿翘上茶几,而Lesion最恨他这么做,两人不痛不痒的争执听得人耳朵生茧。 Bandit知道,他难得的宁静夜晚即将灰飞烟灭。 他重重地合上眼睛数到10,以求平息心中的魔鬼。再次睁开眼时,Lion正毫无礼貌地盯着他看,甚至面带惊奇,笑而露齿。“不好意思。”年轻人的道歉毫无诚意,轻描淡写地移开了视线。“这有点像在祷告。不过想到你的名字,似乎也不那么奇怪,Dominic……‘归上帝的’。” Lion前倾身体接过酒保递来的邪恶饮料,脖子上的挂饰摇摇欲坠地露出领口一半,在俱乐部昏暗的灯光中倏忽一闪。但Bandit依然有足够的时间看清那是一只小小的银制十字架,款式简陋,稍有磨损,不起眼得像是白色地毯上的一枚图钉,针尖朝上,刺痛了他的眼睛。 “……可能你也读过我的档案。” 法国人尝过那杯受诅咒的鸡尾酒之后扮了个鬼脸,这个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浪子回头,诸如此类。我是个天主教徒,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找到新的教友,呃……”他又瞧了Bandit一眼,这次要谨慎得多。“……你可以叫我Olivier。” Dominic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浪子回头”四个字好像一只刚刚羽化的蝴蝶轻飘飘地飞离了他年轻的双唇。电兵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活跃的火山口边,长久压抑的愤怒如同翻滚的热气从脚底向上蒸腾,戒断反应攥住了他冷汗遍布的双手,尖叫着撕碎,撕碎,他没有资格放出那只蝴蝶。 “……为什么是我?” Bandit最终问了一声。Lion似乎有些不解,他只有勉强追加解释:“……这里还有很多人可以搭讪。” 他缓慢、清晰地说,小心地不露出太多厌恶和鄙夷,只是恰好让Olivier扬起眉毛,端起酒杯的右手停在了空中。 “……大概……因为你的电击装置还算让人印象深刻?” Lion看上去毫无尴尬之意,但最开始的自如态度却的确损失了一些。“Merde,这酒比我想象中烈得多。”他低头揉了揉鼻子,“不瞒你说,还因为他们说我们俩很像。真见了鬼,我怎么没发现到底哪里像?” “谁跟你说的?” “……他们。” Lion咧嘴笑起来,狡猾地耸了耸肩。“随它去吧,Dominic。你不爱说话,光凭这点就根本不像我。” 我会给他一个机会,Bandit想。“也许。不过你猜错了,我不是天主教徒……也不吸毒。” 他抿了抿嘴唇,又尝到了几滴烈酒的味道,只希望能用一个眼神把这些俱乐部的劣质饮料当场点燃。“……看上去我俩的共同点也没那么多。” “……” 沉默之中,Dominic用手摩挲着面前的酒杯,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微笑;他转头看向Olivier,法国人受冒犯的表情着实有几分可爱。仔细想想,他并不真的想给他一个机会。这是你灵魂深处的黑暗,Cedrick会说,别让它控制你。愤怒的囚徒都呆在地狱的第五环。 Lion握着玻璃杯的指节有些发白,酒保隔着三四个位置远远地观望,看起来对基地的财产安全忧心忡忡。 “……所以你的确看过我的档案。” 他的睫毛跟短发一样显出一种枯草般的金色,低垂下来遮住了一双黄绿眼珠。“说起嗑药……倒让我想起另一个共同点。你也不算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圣徒吧,Dominic?地狱天使,久闻大名。要不是那时没钱买辆摩托,兴许我们也算是同党呢。” “是吗?”Bandit说,“汉诺威的会长亲自出钱给我买了一辆哈雷。你知道,那时候我工作很努力。” “没错,没错,满口夸耀着自己的光辉历史。”Lion讽刺地笑出声来,“现在我理解为什么他们说我们俩很像了。” “……也许。” Bandit重复着暧昧的否认,抛出一个随和的虚伪笑容,告别一夜的舒适宁静也许不是什么坏事。这小子就是不能“让它过去”,不是吗? 久违的破坏欲混杂着对刺激的渴望,像一排通电的细针扎在Bandit的手心——实际上那游走的麻木感也可能只是他的烟瘾。这么说来,这一切都要怪到另一个法国医生头上,几个星期前正是Doc以一种惊人的狡诈诱惑他开始戒烟;把扔掉打火机描述成“对意志的挑战”,这一着实在聪明,而时至今日Bandit已经陷得太深,错过了及时止损的时机。 “……还有毒品。” Lion挑衅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含着青年常有、自身都意识不到的胜利微笑,他们的青春本身就是这样恣意的胜利。“这我可没从别人那里听说——整天吹嘘着贩毒换来晋升的人不是你自己吗,Dominic?” Bandit不一定讨厌所有自来熟。推心置腹地说,他真的不讨厌Kotz,即使在初次见面的第二分钟他就开始直呼自己的名字。但Olivier Flament…… “我没有夸大其词。不过假如你也涉足过这个事业,Olivier,你就会明白,我们有一句老话。” Dominic推开他的酒,如此廉价的兴奋剂在一场争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永远别和瘾君子做生意。’我卖过不少东西,说不定是你磕过的每一种草或粉末,但我的确没有亲自消费它们。这会让你我更相像一点吗,Olivier?” “……如果你今晚不想说话,” Lion放下杯子,双手抱胸,比他想象中要克制许多。“大可以提早告诉我。” “……我在试着表现得友善点呢。”Bandit饶有兴致地吐出一些Jager式的台词,“毕竟我总不能从一开始就来一句‘滚蛋’,然后等着被Montagne用他那套团队建设的屁话教育一通——” 看见法国人慢慢捏起拳头,Dominic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的微笑,他早听说Lion和SAS的老家伙已经闹了一场。再优秀的干员都没法在两次挑起斗殴之后继续留在彩虹小队;Cedrick离开之后,他很少再在工作环境下搞恶作剧,但类似的经历可不会随随便便地从记忆中淡去。 不夸张地说,Bandit想。那感觉很好。 “不过我的确对你的‘光辉历史’有点兴趣。一个好商人总要熟悉他的目标群体。”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他甚至觉得这事有些缺乏挑战性。“我知道他们为了一点快球能做出些什么,有人在小巷里拦住我不停地哀求,膝盖软得像淹了水的泥。缺钱的顾客们提出的那些价码,愿意咽下去的东西,Olivier……啧。我想有些事是连圣母都没法原谅的。” Bandit刻意压低了声音,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三十几岁的柏林,站在午夜的码头上双手背后,袖子里伸出的手枪握把冰冷刺骨。“……但也没人逼他们这么做。我很好奇,你是不是也曾经体会过这种绝望。” Lion没有看他,只是定定地平视着吧台前方的酒柜,舞池那边传来的电子乐声淹没了他嘴角的呢喃。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Dominic伸手似乎要揽住他的肩膀,法国人猛然抽身远离,年轻的黄绿色眼珠中闷燃着火焰,Bandit知道那不仅仅是单纯的愤怒,还有一丝挫折的苦痛。 Flament的确对他有兴趣。或者说,曾经有兴趣,这真是今晚最值得捧腹大笑的事情。 “把你跟我相提并论,Brunsmeier,真的是这么大的侮辱吗?” Lion避开他的视线,微微提高了声音,Dominic看见他一手捏住从领口里抽出的十字架,像极了一个虔诚隐忍的信徒。 “……我不知道。” Bandit知道他肯定会为此而后悔。不过说实在的,这几年来他哪天不是活像一条长了腿的人鱼,每走一步都踩着血淋淋的悔恨。 但他根本不在乎。 “……但我的确认为不是每一个浪子都有资格回头,让上帝来代替所有受害者原谅他自己。Olivier,我听说你有一个儿子。我听说这儿子有一个母亲,但却从来没有——” Dominic感到那魔鬼攀住他的肩膀,掰开他的下颌,把所有恶毒的词语放上他的舌尖。但他只是随波逐流,全无反抗之意,像一个在滔天巨浪上冲刺的泳者,任由胜利的激动在肋骨之下砰砰直跳。他注视着Lion离开吧台椅,紧绷的拳头摁在长桌边缘,这会是他一整晚的最佳娱乐,世界上第二伟大的恶作剧。上一次离开的是Cedrick。而这次,将会是这个讨人厌的法国小子。 “……Dominic?” 有人从背后拍上他的肩膀。 “别说了。来帮帮我,Elias快吐在我身上了。” Jager拖着一脸痴呆笑容的Biltz出现在了吧台旁边,额头上的“救命”二字闪闪发光。Bandit皱着眉头转过身来,不禁哑然失笑。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比Kotz更像一条患有皮肤饥饿症的金毛寻回犬,那只能是喝醉了的Kotz;Jager被他双臂环抱挣脱不得,既想维持距离又不愿让他离开自己的控制,进退两难的模样实在是滑稽到了极点。“你干嘛不看着他点?”飞行员对他抱怨着,“Elias已经够蠢了,我没法想象酒精对他容量有限的大脑造成损害之后他还能不能胜任自己的职责。虽然举着一块带远光灯的铁片向前冲刺可能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作为我们团队的一员……” “——闭嘴,Marius。” Bandit苦笑着站起来拽住Blitz的一边胳膊;原本涌动的暴力气氛在醉汉的咕哝声中荡然无存,他伟大的恶作剧就此破碎了。 “嗨,Lion。”Jager冲着他身后打了个招呼,却没有获得任何回应,有点困惑地皱起眉头。Bandit回头一看,那个法国人已经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Montange站在舞池边缘挥手呼唤着他,没有往这边看。 “‘看着他点’。所以我是他的谁,保姆吗?”Dominic用力提着Blitz的衣领把他向门口拖去,后者依然张牙舞爪地试图摸Jager的脸。“……Marius,”他的脸上满是酒精滥用之后特有的愉快神情,就连抱怨时嘴角都带着一股痴呆的微笑,“……少看不起我的盾牌……!” “有段时间我对你肃然起敬。”Jager认真地说,“就是你苦练田径,演习时跑得健步如飞的时候。” Bandit不堪忍受地把两人推出俱乐部,这些心理未成年人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们的过去和前途都光辉平坦,正义与罪恶之间划着一条鲜明的直线,就像生与死之间。 Dominic走在最后深深吸气。他真的需要抽一支烟。 “……嘿。” 一些手指轻轻放上他的肩膀,法国人在门边的阴影中叫住了他,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你以为我会揍你,不是吗?” Lion说。“我不会。” 他感到这男人枯草般的金色灵魂贴近了他,微弱的愤怒和欲望在词语中交织,好像在狂风中颤抖的树叶。 “我不会,Dominic。你最好记住这点。” Bandit耸肩微笑,转头瞥了他一眼。 “干嘛,Olivier,你是爱上我了还是怎么着?” Dominic满不在乎地说,一边望进他在镭射灯光中明灭的黄绿色眼睛。他希望Lion能看见自己眼中的仇恨,他真的恨他,就像恨着从前的自己。 他回身跟着两个同乡走出俱乐部,恋恋不舍地吞下今晚的最后一点尼古丁供给;他知道Lion依然站在门内注视着他的背影,只是什么也没有说。

Notes: 基本上,是坑了。

“……睡得好吗?” 索拉斯问。 这意想不到的、高明的提问把怒气冲冲前来的马哈南定在了原地。这个难解的精灵站在桌前,只穿着贴身法袍内衫,胸前的靴型饰物在烛焰上方摇摇晃晃,看上去有些危险。 还没问过他那是什么。马哈南有些不由自主地想。 “……从某种意义上说,还不错。” 他强迫自己逼近了书桌,操起一副自认为最像审判官的老成语气。“——事实上,我从未有过那样的经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流浪者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具体指的是哪些意义,审判官?” “……你能随意带着他人进入一段梦境,甚至还能决定其中发生的一切?” 索拉斯闻言,露出了一个有些局促的微笑。“引导另一个颇具天赋的法师进入梦境,我的确可以;但要说控制接下来的发展……这就大大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你是说你不能控制……” “毕竟身处梦境的是你,马哈南。你认为自己受到了操纵吗?” 他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从桌上找出了两本旧书递给了新晋的审判官。“——这是一些关于裂隙和幽幕研究的著作,称得上比较客观,我想你也许可以在空闲时间读一读。” 尽管顺从地接过了两本大部头,年轻的精灵依然不打算放过索拉斯:“既然你没有控制梦境的发展,那为什么……” 流浪者微笑着抬起头。“……为什么怎么?” 那该死的柔和的绿眼睛。马哈南感到脸颊发烫,搞不懂自己哪一步走错,竟又让索拉斯占了上风;那柔软的感触几乎还悬在唇边——他们曾靠得那么近。 “……我……我也从没……吻过男人。” “噢。” 索拉斯的眼睛闪了一闪,似乎也有些被空气中弥漫的慌乱感染。“……关于那个吻,审判官,我道歉。” 马哈南感到胸口微微一沉;忽然之间,来找索拉斯谈话的决定显得像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他不喜欢他道歉时的虚伪语调,事实上他认为索拉斯从来没有真正感到抱歉:就像那些礼貌和平静一样,道歉似乎也只是他避免麻烦的狡猾手段之一。 “那个吻……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发乎冲动,缺乏考量……我不该鼓励你继续。” ——他道歉的时候,视线从来都投在对方之外的某处。 “哈。” 于是马哈南发乎冲动、缺乏考量地逼近一步,把两本旧书往桌上一拍,双手也支了上来;索拉斯原本似乎将这张平淡无奇的书桌当做自己的掩体,有些惊讶地站直了身子。 “……‘不该鼓励’,他说。” 烛火在审判官的掌边微微摇晃,马哈南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给自己打气。“……也不知道是谁先用上了舌头。 ” “我……我没有!”

看见一个光头的精灵脸红是一件堪称有趣的事,假如观众本人能更沉着冷静一些就更妙了。马哈南听见耳边的心跳咚咚作响,却因这小小的胜利有些发笑,脑海中剩下的句子也跟着脱口而出:“哦,因为那是一条影界里的舌头,就都不算数了?” “……正是因为影界。” 索拉斯回应得几乎有些不假思索,这不是他往日的风格;很明显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却不得不继续给出解释。 “……我独自漫游了很长时间,马哈南。渐渐地对我来说,影界中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更加轻松……比起幽幕的这一侧来说,更不需要考虑行动的后果。” “……一种温暖,舒适,甚至有些放纵的感觉?” 流浪者瞪大了他狭长的金绿色眼睛。 “……正是如此。所以你也……你说过你喜欢做梦。” “……我本以为这种感觉是你有意为之。” “……这件事的确与我毫无关系。”索拉斯快速地、有些胆怯地瞥了他一眼,手指紧张地在桌缘轻轻敲打。“……至于舌头……” 大师的这幅模样着实逗乐了马哈南。他干脆侧身坐上了桌子,伸手擅自勾住了索拉斯胸前的吊坠;流浪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无奈地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只好也坐到了桌上。 “我能看看吗?” 审判官得意洋洋地问。索拉斯抿着嘴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吊坠绳上青年的手。 “——你似乎总有问不完的问题,孩子。” “又一次,你跟我的守护者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你们不会刚好熟识吧?” 索拉斯微凉的指尖覆着他的,环在那个胸前的小袋子上;马哈南感觉袋中的小物件质地坚硬却十分轻盈,些许棱角硌着他的手心。 “我不这么认为。” “真遗憾,她也许能给你传授一些对付我的宝贵经验呢。” 这回他握住的是没有锚印的那只手。也许两个精灵作为朋友也可以时常握着对方的手;马哈南注视着年长者凑近的面庞,瘦削的长脸配上有些刻薄的嘴唇,稍显丰满的下颌上有一道浅浅的沟壑。除去那双引人注目的绿眼,索拉斯实在谈不上有多漂亮。 “我能问问吗,大师,你多大年纪?” 光头的精灵自以为不易察觉地又靠近了一点。“怎么,你觉得我不该称你为‘孩子’?” “我可把你和狄珊娜算作同辈呢。”马哈南讥讽地做了个鬼脸,一边用空闲的左手挑衅般地梳了梳自己笔直的浅金色长发。“——你的脸算不上老,可是却秃得很早啊。” “我……没有秃!” 索拉斯叫了起来,一半出于惊讶一半出于好笑。“……长发会给野外旅行带来很多困扰。” “嗯哼,我相信就是这么回事。” “……不,你不信。” 以一种与身份毫不相符的顽劣方式,审判官大笑起来,同时松开了手中的吊坠,“我根本想象不出来!” “想象什么?” “你有头发的样子,索拉斯。” ——如果他不愿意分享那个贴身小袋中的秘密,马哈南作为一个拥有良好教养的精灵,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审判官于是跳下书桌,拎起之前被抛下的两本厚重的裂隙研究文集:作者一个来自德凡特帝国,一个是白城首席灰袍法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索拉斯无论对帝国还是守望者的事业都颇有微词,看来这个流浪者在汲取知识的道路上心胸倒是很宽广。 “……不过看到了你,我可能要重新考虑长发的利弊,”这时他听见他坐在那木制的掩体上微笑,“审美价值和实用价值之间的取舍总是很艰难。” “……什么?” “你的头发很美。”索拉斯说。“……像一种来自过去的奢侈。” 年轻的精灵怀抱着旧书,迷惑不解地歪着脑袋,他望着他俏皮的、天真无邪的蓝眼,长发如同苍白的金线向下坠落。 “……别介意。” 流浪者的声音听上去突然有些沙哑。他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小袋子,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一个古怪的想法,审判官。我大概不太擅长比喻……”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马哈南说。 还有更多句子只是紧贴着他的舌根。他记得那些微微沙哑的词语,洋溢着温暖和信任的梦境,莹绿色天空下那充满热情的声音。 “你改变了整个世界”,他记得他说。 ——也许那不止是一个梦。

“……你最后为什么停下,大师?” 索拉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要开始,马哈南?” ——狡猾,狡猾,从来只用问题来回应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亲我的手?”

流浪者只是望着他,金绿色的眸子深邃得令人想起影界。那双柔软而刻薄的嘴唇安静地合拢,阻隔了所有悬而未决的倾诉。有一个瞬间他向着他轻轻伸出手,似乎想让审判官靠近一些,却又如梦初醒般堪堪停住;马哈南感到一阵细微的战栗蹿上脊背,仿佛是他的手势施下了什么法术。 “……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 索拉斯终于开口说道,也离开了那张书桌,光脚落地的动作非常轻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从不穿鞋,这样的习惯即使在戴尔斯人中也非常罕见。 “……请原谅,审判官,我知道我说过……在你醒来之后我们就能好好讨论你的梦。” “……但你没有准备好。” 马哈南莫名地感觉口干舌燥,也许他真的提了太多问题。“……我想,我也没有。” 索拉斯默不作声,只是向他投来充满感激的一瞥,随即又移开了视线。他又尝到了那股哀伤的气味,在这灯火阑珊的圆形大厅中无声地弥漫,仿佛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 说不出具体缘由,他忍不住为他感到难过。 “……那么——” “……我想——”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慌忙停止。索拉斯站在书桌对侧,看上去拘谨又疲惫,露出了一个惯用的虚假笑容。“还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审判官?” 马哈南讨厌他的假笑,还有那种刻意疏远的礼貌语气。 “只剩一个问题要请教,大师。”他抱紧胸前的两本旧书,装作游刃有余地说,“也许你愿意告诉我,昨天下午我是怎么从这里回到自己的卧室的?” “……我原本以为请你在沙发上将就一夜并无大碍。” 年长的精灵微笑着说,他似乎也认为这是个相对轻松的问题。“——可是库伦指挥官正好路过,把你送回了卧室。” 路过的不是多瑞安实属万幸。“……你是怎么向他解释……我们之前的情况的?” “我告诉他我们两个精灵一起打发时间。” 审判官狐疑地瞪着索拉斯,对方看上去真诚又自如,双手抱到了胸前。“指挥官对法师和梦境总有些独特的看法,没必要让他知道具体的情况。毕竟他曾经是个圣殿骑士,不是吗?” “想不到你对指挥官也留了一手,大师。库伦在我看来,算是个很好理解的人类……” “你又见过多少人类呢,马哈南?” 索拉斯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他的浅金色发梢,似笑非笑地说。 “——答应我,把这当做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吧,孩子。”

穿过仍在修缮的大厅,在密集的脚手架和相互大喊大叫的工匠之间,马哈南一眼就看见了立在王座旁的间谍大师。任何人都很难忽视那鲜艳的深紫色兜帽、合身的高领对襟上衣和装饰着审判团徽章的皮质护手甲,她的装扮糅合了盗贼和教职人员这两样身份种种毫不相干的特质,却显得异常协调和整洁,甚至还透出些许华贵的意味。 “审判官。” 蕾丽安娜从手中的一叠信件中抬起头来,阴影中娟秀的嘴角上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微笑。“我在等你。” “……这肯定不是我的本意,女士。” 马哈南紧张地回应,快步赶到这个所谓的下属身边。“我刚才正和……” “我知道。”红发女郎点明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一面示意他跟上自己。“追索者和指挥官正在作战室里讨论下一步的计划,但我们不能在你缺席的情形下做决定。另外,你不需要称我为女士,审判官。” “蒙缇利耶大使告诉我……” “哦,这么说你已经在接受她的礼仪课了,这很好。”蕾丽安娜头稍稍回头,从手上的信中挑出一封递给了马哈南。“来自拉维兰部落的第二封信。请原谅,因为审判团和隐逸镇的……突发情况,这封信辗转多地才到达我手上。” 精灵接过有些皱褶的信封,注意到羊皮纸面上狄珊娜的魔法印章似乎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你能在不破坏封装的情形下看见信的内容吗,女……蕾丽安娜?” “当然可以。我曾是教皇的左手。” 修女推开大厅侧门,进入一间装潢华丽、采光良好的办公室;约瑟芬抬头看见两人,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从堆积如山的文书和信件中站起身来。马哈南有些愕然地看着两位女士像小姑娘一般亲昵地手挽着手,大使笑盈盈地向他点头致意,金色裙摆在明媚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睡得好吗,审判官?” “……很好,我想。”精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谢谢你。” “……但我没有读你的信,审判官。” 间谍大师时髦的奥莱伊口音从兜帽之下平静而轻盈地响起。“现在你不再是我们的囚犯了,而是我们的领袖。我相信就连追索者本人也会承认这一点。” “而你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不错的领袖,”约瑟芬兴致高昂地挥了挥手,“说真的,蕾,他做得很好。虽然有那么一点紧张,还欠缺一些震慑敌人的威严——但他做得很好。我一直知道会是这样,我们的审判官曾是部落守护者的学徒,不是吗?他受过训练。” “很明显他至少已经赢得你的爱了,乔西,”蕾丽安娜带着些笑意地看了看受宠若惊的马哈南,“——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人的。” “你是说卡珊德拉?哦,她是如此虔诚,创立审判团的那一刻就决定信任他了。” “……那么早吗?” 审判官终于迟疑地加入了同僚们的谈笑,心中却还萦绕着蕾丽安娜那意有所指的目光。 人们说教皇的左手无所不知,不是吗?

——那天晚饭过后,马哈南才终于从四位顾问兢兢业业的建(争)议(吵)中挣脱出来。谁都知道审判团的参谋们都是整个塞达斯——至少是人类之中——数一数二的人才,而他们凑在一起商议决策的时候更是杀伤力惊人。在数不尽的异议、琐事、观念差异之外,最终让他们取得一致的却是考瑞菲亚斯:占据赤岩城堡的德凡特邪教徒向他们展示的未来之中,饱受折磨的蕾丽安娜向审判官透露了这个暗裔法师进一步的计划。 控制灰袍守望者和刺杀奥莱伊的赛琳女皇。仔细思考之后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想率领恶魔军团统治世界、取得强大的力量最终以肉身进入金之城的伪神来说,这是个非常好的计划。马哈南有时依然会梦见赤岩,未来的倒影黯淡而破碎,却又无比真实。他独自走在阴冷寂静的石头城堡之中,同伴全都不知所踪,只听见红色魔晶唱着癫狂的、赞美死亡的歌。一间又一间空荡荡的牢笼,他踩过地上暗红的积水,走廊里没有一丝风。孤独而恐惧的心跳一声盖过一声,咚咚,咚咚,他走在看不见尽头的监牢中间,脉搏竟渐渐地与身旁的歌声重叠。 他们应该在那的。他的朋友,他并肩作战、托付身后的人。 ——未来的铁牛和索拉斯;他们都死了。 他记得他们被瘟潮侵蚀的喑哑嗓音,泛着绝望的血色眼眸,呼吸粗重而吃力,站在监牢齐腰深的红水里。腐化的魔晶在他们的体内生长,两年,他记得铁牛咆哮着,你消失了整整两年,整个世界都被恶魔操翻了天。 他记得索拉斯扶着墙壁倔强的喘息,听见他呼唤的一刻迟缓地回过头来,声音平静,带着微微的颤抖。 两年过去了。精灵的语言如水一般自他干枯的薄唇中滴落。与你重逢是我唯一的梦。 他们本该在那的。但他们死了,他们选择燃尽自己仅剩的生命,只为了送他回到仍然值得拯救的过去。

想到这里,马哈南长叹一声,用力拍了拍额头。 他终归还是幸存了下来;无论是从赤岩、隐逸镇还是可怕的审判团作战室。成为审判官的第二天,马哈南•拉维兰就开始感到责任的重担仿佛一根打了吊颈结的麻绳系在脖子上,他走得越远,就勒得越紧。 审判团的残部定居不久,天穹堡一角的木制小楼就被改造成了一间温馨的酒馆,现在他们甚至都有全职的吟游诗人进驻了。夜渐渐深了,此时此刻马哈南就坐在酒馆一楼一张偏僻的小桌旁,一面哀叹于自己悲惨的命运,一面掏出了早些时候蕾丽安娜交给他的部落来信。 还没等他解开守护者布下的魔法印章,头皮一阵尖锐突兀的疼痛就让这年轻的精灵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叫出声来。“谁——干嘛!” “嘻嘻,这不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审判官大人嘛。” 只闻其声便知其人。马哈南只得吞下升到半截的怒火,抬手扶住了额头。 “塞拉,你好啊。” “塞拉,李吼啊——”短发女精灵阴阳怪气地学着他的腔调,“我告诉过你别跟我说那些狗屁精灵文,马哈南,你的头发还在我手里!” “好好好,你先放开——” “倒是一些很不错的头发。嘻嘻,要是配上一对儿大奶就好了。” 这就是塞拉。世上她唯一害怕的事情可能就是被恶魔俯身;可是说实话,假如这个弓箭手有朝一日真的被恶魔占据,任何毫无魔法天赋的人肯定也都能一眼识破,因为不可能存在比塞拉下限更低的灵体了。 马哈南勉强回过头,看见这半醉的女精灵一手端着酒馆的锡杯,一手拈着他的一绺金发吃吃地笑。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跟开始跟他的头发过不去? “过来啊,老家伙!审判官说他要请客!” 塞拉忽然想起了什么,终于对同胞的长发失去了兴趣。她转头冲着门口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马哈南身旁,同时奔放地高高挥舞着手臂向某人致意。 “……我什么时候说过……” “来啊,大胡子!” 布莱克沃尔出现在了塞拉叫喊的方向上,不情不愿地靠近了审判官所在的桌子。马哈南逮到机会跟他交换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晚上好,守望者。” “审判官。” 他冲他宽慰地笑笑,对彼此“纵容塞拉协会”成员的身份心知肚明。 “坐下跟伟大的审判官喝一杯呗,”女精灵笑嘻嘻地拍着桌子,“黑不拉几守望者。哈哈哈哈!”

虽然塞拉恨不得自己生为一个人类女孩儿,但马哈南总是能看出她身上流淌的同族血液。即使她真的长出一双平耳朵,也没法改变灵魂中那种蓬勃的野性,她拉弓射箭的本领或许有一部分来自天性,和部落里那些冷淡又矫健的女猎手们如出一辙。 马哈南依稀地记得自己曾有个姐姐。那是在他因为魔法天赋被带离家中之前,所有的记忆即使在梦中都已模糊不清;他只记得有一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女孩儿曾把他背在背上,在他稍稍长大时笑着把虫子扔进他的衣领,却还会将与弟弟起争执的男孩儿一把推倒在林间的水洼里。当守护者用灌注利瑞姆的链条拴住他的双手,将他高高提起走过一个又一个帐篷,他记得她的尖叫和哭声吓跑了附近森林里的所有鸟儿。 然后拉维兰部落派来的猎人带走了他;现在他再也想不起她究竟长什么样了。 而塞拉,塞拉是一个神秘的矛盾集合体。她野蛮、冲动、固执己见,在大部分领域都称得上无知;但她又是如此直率、机灵而生机勃勃,怀抱着一种奇异的热情和正义感,就连她对野精灵的唾弃都让人感觉比索拉斯要真诚进而讨人喜欢。更加奇怪的是,马哈南总能在她身上看见那个留着金色短发的小女孩儿,她转头张望的后颈是他记忆中仅存的清晰画面。他知道塞拉会是那样的姑娘:把弟弟背在身后给他递来带着甜味的草茎,做游戏的时候叉着腰大喊大叫,抬手就把试图敲他脑袋的男孩儿推开老远—— 所以他忍耐着,微笑着,听着她在身边喝饱了淡啤酒之后不断涌出的下流笑话;布莱克沃尔坐在对面,几杯下肚之后竟也逐渐展现出了类似的惊人口才。他注视着她丰满的粉色嘴唇一张一合,颧骨上的雀斑因微醺而变成了深褐色,忽然模糊地想起索拉斯那瘦削而光滑的面庞,浅色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尽头带着一点点哀伤的微笑。 “你改变了整个世界”,他说。“把这当做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他说。 呸。他也不是非听这个流浪者的话不可。 塞拉逼着他也灌进了不少老板自酿的大麦酒,说实话没什么好喝的。布莱克沃尔站起来告辞,马哈南撑着眼皮想同他一起离开,却被塞拉揽住肩膀,死死摁在了桌边。或者说不定她只是想搭着他的肩。如果两个男精灵都能在梦中接吻,这又有何不可? “……塞拉……” 望着灰袍守望者稳健离去的背影,一股倾诉的欲望顺着上升的醉意缠住了马哈南。他想跟谁聊聊这些关于索拉斯的头疼事;塞拉大概不会是最好的选择,但他还能跟谁聊,薇薇安吗? 塞拉打了个饱嗝,双眼无神地落在木桌上的一个小洞上,对审判官的呼唤充耳不闻,嘴边还带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塞拉,听我说……”

“——我只喜欢女孩子。” 女精灵含混地应了一声,终于笑嘻嘻地转过头来。 “你……什么?!” 马哈南花了点时间才听懂她的回答,忽然瞪大眼睛,酒也醒了一半。 “——女孩子,你懂的。有肥肥的胸部和屁股,甜甜小小的女孩子,而且没有你们两腿之间的——” 塞拉一如既往地被自己根本没来得及说出的荤笑话逗乐。“你们两腿之间的——那玩意儿。哈哈哈哈哈。牛头人跟我说了一个词儿我想不起来了,叫什么‘没长角的小龙’,噗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你……” “嘘,别让这更尴尬了,”女精灵醉醺醺地皱起眉头。“我和尴尬可不是好朋友。我发誓我要一箭射爆尴尬的脑袋!但我跟你,可是好哥们儿,我猜血手珍妮也是你哥们儿。虽然,你随时都可能变成个憎恶什么的,身上的精灵味儿还熏得我睁不开眼,但我们可是好哥们儿,对吧?要怪只能怪你没有胸部。……噗。……你没有胸部!真可怜啊哈哈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原谅你看我的眼神了,怎么样?”塞拉大度地拍拍胸脯,“你也不是第一个那样看老娘的了。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你表现得还不错,不过听好了,以后别这样看我。你知道,通常都是箭替我说出这话的。” “……我……”马哈南费力地眨着眼,渐渐感觉责任的绳索从脖子移到了太阳穴中间,正随着每一次心跳越收越紧。“……我本来……” “怎么?” “……塞拉。你是说你喜欢女孩子?……就是,愿意跟她们上床的那种喜欢?” “是不是非要我说精灵语你才听得懂啊,傻瓜!” 短发女郎不耐烦地把酒杯往桌上一磕,“再来!” 审判官赶忙伸手摁上了杯口。“今晚已经喝太多了。——我会付不起钱的,塞拉。” 女精灵闻言,心有不甘地白了他一眼,飞快地将马哈南剩下的大半杯酒据为己有;而他松开手缓缓把额头叩在了酒馆凹凸不平的木桌上,试图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与你重逢是我唯一的梦。 他记得垂死的索拉斯这样说。

“……塞拉。你还在听吗?” 过了半晌,马哈南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短发女郎一手托腮,粗暴地把玩着手边的锡杯,懒洋洋地转过头来。“啥?” “你认为……同性别的精灵之间相互爱慕……是一件毫无问题的事情吗?” “……啥?!!” 塞拉勃然变色,猛地把酒杯砸在了地上。“你竟敢……!所以现在大名鼎鼎的审判官也来审判我该和谁上床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塞拉!” 求生本能让马哈南从长椅上弹了起来,双手举在胸前以示和平的意愿,绕着桌子远离了怒气冲冲的女精灵,“塞拉,看着我。我欣赏你,支持你,一如既往。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弓箭手下意识地往身后一摸,才发现自己在天穹堡的酒馆里根本没带箭筒;她忿忿不平地瞪着同样两手空空的马哈南,用力眨了眨眼。“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问……好吧,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今晚我们都太醉了。” “……什么?” 似乎明白了什么,塞拉突然飞快地、毫无耐心地开口。 “当然没问题了,你这个傻瓜!” “……” “你愿意跟谁睡觉,关别人什么事?男精灵,女精灵,男矮人,女矮人,男人类,女人类,男铁牛,女铁牛——假如真的有女铁牛的话,哈哈!随你挑啊。只要你不是强上,最好办事娴熟点儿,能有什么问题?” 没等马哈南接话,她就小跑着后退几步,挂上了一个顽皮又可恶的微笑。 “——唧唧歪歪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男人。今天你请客,早就说好了!” 她转身朝楼梯跑去——这个弓箭手似乎在酒馆的二楼为自己收拾出了一个乱七八糟但足够舒适的小家——一边跑一边发出一阵可怕的笑声,铁定能吓跑树林里所有的鸟。 而马哈南还呆呆地立在桌边,根本没注意到周围一些侍者和顾客投来的好奇视线。他就这样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抛下一片狼藉的餐桌跑向吧台,朝老板扔下几个钱币,然后匆匆离开了审判团灯火通明的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