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鼠吱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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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十六声】八苦·五阴炽盛

  ——五蕴齐身,如火炽燃,屠刀方起,断解离恨。   ————————————————————   预警:all三更天。   全系列最后一篇,建议先看其他篇章再来阅读。   银趴,或者又可以叫做“前情缘太多引发的惨案”。   我大概是败坏了整个三更天门派的名声(狂笑)。   H的部分可能有点儿G向,接受度低的话请勿观看。   —————正文——————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声音?   “……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帝。”   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音入耳,于无明雾海中指引他踉跄前行。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娑诃。”   诵经者走在雨中,将脚印留给了身后那迷惘之人……   ………………   定州有刘姓商贾,春日得女,望燕为名。此女活泼聪慧,果敢机敏,金钗之年便已能持筹握算,为乃父助力,及笄后如闺中陶朱,远近闻名。然二九之年忤逆父母,毁弃婚约,离家出走,三年后于幽州自立商铺分号,方与家中修睦。   “娘不信神佛,怀了我之后倒是去庙里求了一卦——火天大有,大吉。她便决定留下我,又翻遍了字典为我取了这个名字,盼我生活富足安康。”说话人一边倾诉,一边用手指在泥土里写下了一个“𤋡”字。   “娘顾虑爹的身份没有成婚,只生下我随了母姓。阿爹明白她的想法,便只是常来探望。待我稍微长大了一些时,将我带回辽国见了见祖母。”   “祖母信佛,为我取名耶律阿含,盼我将来聆佛教诲,明心见性,喜乐安宁。”   “六岁时,父亲阵亡。次年,幽州属辽。母亲为避祸带我返回定州,方知考妣皆逝,家业已由其兄继承。”   “我幼年貌肖祖母,舅舅虽不满母亲与异族通婚,但只当我是粟特血统、胡商之后,勉强接纳。然而我生于多族混居之地,说汉话常夹杂契丹语,自己根本分辨不清,便露了马脚。”   “舅舅觉得母亲献身于敌败坏门风,我乃奇耻大辱之明证,遂暗中将我卖掉,又强迫我母再嫁。”说话人的语气开始带上了颤抖,“母亲再次出逃,幸而寻到了我。但她孤身一人深入匪窝……她……她……”   说话人双手掩面,沉默许久方才继续:“我累我母惨死,后为恩师所救,拜入天泉。”   “我不敢暴露身份,亦不愿再用刘姓,便只以昊字为名,其余信息,问概不答。恩师亦以为我乃粟特后裔,赐姓为‘苏’。”   “我长于天泉,寡言孤僻,回避同门。至十五岁,恩师亡于中渡桥。天泉上下哀哭愤恨,人皆痛斥辽狗卑劣凶残;我亦哀恸同门惨死,却又觉无地自容。”   “天泉高义,接济天下。这两年来我随同门仗义行侠散财无数,看他们作歌畅饮,快意恩仇……我很羡慕,但我就是……感觉不到他们那种快乐。”   “今天师兄又救了一群流民……我认出其中一个是我舅舅。”   “我突然就不想再救人了。”   说话人轻轻抚摸着搁在自己身前的柴刀。就在昨夜,他冲进流民聚集的破庙,用这把从别人家里随手摸来的柴刀将整个庙里的近十人尽数追砍致死。一切重归寂静之时,他呆立原地不知何去何从,在浑浑噩噩中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个奇怪的诵经者一路行至山顶,于旭日东升时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紧紧攥着这杀人凶器整整一夜未曾松手。   他的思维恢复了正常,便随口问了问自从到了山顶就一直在树下打坐的诵经者昨夜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念的又是什么。   在得知了那是《往生咒》之后,这人跪坐在念经者对面,自言自语般述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后者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世人仅见今日善,谁人能知前日恶?又怎知今日行善之人,明日必定不为恶?”   “前辈怜悯世人,愿他们往生极乐。”这个名为“苏昊”的青年继续说道,“但我并不想他们极乐,我只想他们下地狱。”   “施主。”诵经者终于开了口:“三界无安,譬如火宅。诸行无常,五蕴皆苦。”   “地狱不在彼岸,而在心中。”   “你虽不愿,却已赠了他们安宁。倒是施主自己,仍是深陷泥犁,沉沦无间。”   “苏昊”听闻此言微微皱眉,似是若有所思。   “……前辈说得是。”青年最终长叹一声,露出了苦涩的自嘲之笑。   “施主欲求解脱否?贫僧或可助你。”诵经者再问。   青年思虑良久,突然抬头问道:“前辈可有渡世之法?”   那诵经者“哦?”了一声:“施主想救人?”   “佛曰世人皆苦,我已深尝诸苦滋味,实在不愿他人再如我一般。”青年昨夜吐尽胸中郁结,今朝终于展颜,“昔日地藏王菩萨立下‘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宏愿,我今欲效仿之,惟愿众生脱离苦海,皆得安乐。”   “年纪轻轻,也敢妄言尝遍诸苦。”诵经者初时摇头,却又面露微笑:“不过……我本以为施主是迷路人,如今看来,你却是有心人。”   这句话青年倒是有些听不懂了,他疑惑地微微张口刚想问个究竟,就被诵经者的下一句话将思绪拉回了现实:“昨夜之事,天泉已容不下你。随我去吧,我为你引路三更。”   青年回身望了望来路,闭了闭眼,面向天泉驻地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再次起身追上了诵经者。   “呃……敢问前辈尊名?”   “你可以叫我一阐提。”   ………………   青年拜入三更门下,取“蜕故重生、杀性蛰伏”之意,得了“摩侯罗伽”作为代号。   十五年时光荏苒,摩侯罗伽秉持当日愿心普渡世人,手中令签的颜色由绯转朱,又由朱入绛,近年来随着业障愈发深重,甚至隐隐已现黑色。只是他无意于门中高位,因此并未向长老发起过挑战,一直只安心做一名普通的见道修者。   如今门中突然传信将他召回,说要他参加一个秘密仪式。然而直到仪式开始的前一刻他也没有猜到究竟是什么事务需要特意叫他这样一个普通的见道修来。   “将衣服脱光,然后过去。”   摩侯罗伽听到了这样的命令后微微怔了怔。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夜摩殿深处,这里是门派禁地,凭他的地位本来是不被允许进入的,但眼前这位一阐提说仪式将在这里举行,引他到了此处。   摩侯罗伽环视四周,这里似乎位于山腹之中,四周环境十分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墙壁都是岩石开凿而成,只有场地正中央的穹顶露了一个洞,放进了一线天光,在地上投出了一个稍显明亮的圆圈。   见他迟疑,一阐提再次开口:“诸位长老前来助你修行,切莫错失良机。”   摩侯罗伽垂下眼帘细细听风,终于察觉到了四周的黑暗之中正隐藏着数人。这些人的隐匿功夫都很好,他需要十分努力才能隐约觉察到,照这种实力来看,说是门中长老倒也不是作伪。   摩侯罗伽还是猜不到自己有什么修行需要找来这么多长老,但他明白这些人聚在一起若是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搞其他花样,那么且看看他们到底要作甚吧。   色身虚妄,行走俗世时需顾忌他人看法,但此刻是在门中,三更门下观世人皆是皮覆白骨,所以即便是袒露身体也算不得什么羞耻之事。摩侯罗伽按照命令除去了衣物,一丝不挂地走到场地中央的那个圆圈中盘腿坐了下来。一阐提又喂了一碗血色的液体给他,但那东西尝起来明显不是血,既苦且酸,还夹杂着金属的味道,难喝得很。   一阐提用深色的布条将他双眼蒙好系牢,彻底剥夺了他的视觉。   ——“色如聚沫,受如浮泡,想如野马,行如芭蕉,识为幻法。”   ——“色受想行识,非我及我所,若知真实义,于彼无所著。”   一阐提的声音再次响起,又随着脚步渐渐远离,只留下这两句经文,像是教导,又像是一种告诫。   …………   摩侯罗伽大概明白了一阐提的意思,他定下心来让识海归于寂静,恍惚中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重新传来了脚步声。摩侯罗伽充耳不闻如如不动,却在听到来人的第一句话时就破了功。   “小耗子~你在做什么呀?”来人摇着自己的一根发辫晃到摩侯罗伽身旁,用发梢去扫他的脸,笑嘻嘻地问,“你怎么不穿衣服?是不是又去杀了人才刚洗完澡啊?”   九燕?!摩侯罗伽惊愕地睁开双眼,见九流那张青春可爱的面孔离自己不过一尺之遥。他难以抑制地惊呼出对方的名字,却又因见证对方死而复生而显得极为困惑茫然。   九流似乎能直接读到他的想法,仍旧笑得十分灿烂:“我从阴间回来找你了啊~上次说好了的,你没让我尽兴,就该被我抓回去。”   这是鬼魂索命?摩侯罗伽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与九流一人向死一人喜生,当初若他不是一意孤行,而是救她出去送回门派的话,如今或许能治愈一些也说不定?只是往事已矣,九流是他亲手所渡,若她真是因此怨他恨他,倒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摩侯罗伽垂下眼帘轻轻笑了笑,准备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毕竟即便是他不想死,也不知道该如何用刀才能将一个鬼魂再杀死一次,倒不如遂了她的心愿。本来她也是自己背负的业障之一,如今前来讨还命债,实在天经地义。   “你可真乖。”九流夸奖着他,却突然垮下了脸来,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直愣愣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骇人。她用一根指头指向摩侯罗伽的下体,冷冷地说道:“可我不喜欢这个东西,我不要带走这个。”   什么?摩侯罗伽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意思?男根?不要这个?   九流点了点头,语气渐渐变得阴森而充满怨恨,面容也变成了她临死时的模样,她像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般不停地重复喊叫着:“我讨厌这个!剁掉它!!剁了它!!!”   摩侯罗伽心神大震,正想出言叫住九流,却突然感到有一双手温柔地从背后揽住了自己的脖子,接下来是一点朱唇凑到耳边,呼气如兰发出轻笑:“这位妹妹说得对,反正这东西在你身上也没什么用,去了又有何妨?”   摩侯罗伽循声望去,只见醉花阴在他耳侧轻轻一吻便如舞蹈便旋转身子站到了他面前。还没等他问出醉花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方手中就突然现出一把短剑,银光一闪便将他的烦恼根斩落在地。   摩侯罗伽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看着自己的那根东西滚落在地,断面处的肌肉甚至还在微微颤动,他一时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甚至因为太过震惊,好像连疼痛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你不是说男女没什么分别吗?怎么还这副模样?莫非你说的什么‘色身虚妄’只是嘴上功夫?”醉花阴笑着用手轻柔地抚过他下身的伤处,那里便奇迹般地愈合成了一片光洁的皮肤,只剩下一个用来排泄的孔洞。   “不如来尝尝当女人的滋味?”醉花阴笑着,手指再次划过他的双腿之间,竟硬生生地给他造了个女阴出来。   ——“色阴炽盛,贪著形骸,迷执外相,沉溺地水火风。”   冥冥中似乎有声音传来,但摩侯罗伽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在做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明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但细想却又觉得头脑一片混沌,他越是努力去想,那“答案”似乎就往脑海中藏得越深。等他从冥思苦想中回过神来时,发现九流和醉花阴都不见了,站在他身边的人变成了青溪。   “才被切了这么一丁点儿就受不了了吗?”青溪笑着,伸手将他推倒在地,用玉势插入了他身上的肉穴。她一边抽送着那器具为他带来快感,另一只手却用小刀像当日他为她剖尸时一般,将他的皮肤也深深地割裂开来。   剥皮剔骨般的疼痛令摩侯罗伽剧烈地扭动起了身体,身下的快感却又异常强烈,在疼痛下仍是令他爽得无法忽略,大骇之下他一心只想要逃走,却不知为何青溪的力气而今大得惊人,他被她牢牢地按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刀刀肢解成了数块。   我就这样死了吗?摩侯罗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有思维意识,难道这就是当鬼魂的感觉?   ——“受阴炽盛,逐乐避苦,心随境转,迷于苦乐悲忧。”   还是那声音。摩侯罗伽的意识不自觉地随着那声音而去,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具新的身体里,是他十五岁时的身体。   “师兄,杀了我吧。”少年蜷缩在黑暗的狼穴中,变声期的嗓音哭起来难听至极,“我爹,我爹是契丹人。”   “你……”十七岁的天泉声音也是十分青涩,又因恩师战死而哭哑了嗓子。他并没有沉默很久便打了少年一个耳光,又恶狠狠地叮嘱他,“胡说什么呢?你爹明明是个抛妻弃子的粟特胡商,你忘了吗?!”   “师兄,你,你不杀我吗?”   少年感受到了天泉的怀抱,还有对方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别说了,小祖宗。”   “师兄……”少年哭得更厉害了,他摸索着在黑暗中触碰到了天泉的唇,问话的声音和身体都轻轻颤抖着,“那,师兄……喜欢我吗?”   天泉的动作粗暴而狂乱,咬破了少年的唇舌,又分开他的双腿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身体贯穿。石壁粗粝,他的皮肤蹭破了多处,空间逼仄,不知哪下动作便会撞伤。这次性爱从身体上来说简直毫无舒适可言,但他只觉得心中无比愉悦,至少,至少他终于有了一个能够分享这个秘密的人。   ——“想阴炽盛,固守偏见,妄想分别,执着对错是非。”   那不知从何而来声音将摩侯罗伽从少时的美梦中唤醒,他发现周围的景色又变了,他站在一群瑟瑟发抖的孩子面前,夜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扑在他背后,用舌尖舔了舔他颈项上的动脉,笑嘻嘻地问他:“怎么?你不是喜欢杀人吗?为何还不动手?”   摩侯罗伽刚想反驳自己是渡人不是爱好杀人,夜叉却笑得更大声了:“渡?别自欺欺人了。”他牵着摩侯罗伽的手,引着他挥刀划过那些孩童的脖颈,当那几个孩子倒在地上时,尸首突然变成了他十八岁时在破庙砍死的那群流民的模样。   “这也是渡?”夜叉的话像毒蛇吐信般钻入他的心底,“承认吧,其实你和我一样,根本就是喜欢杀戮本身带来的快感。”   夜叉缠在摩侯罗伽身上,舔舐过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笑他自以为用这些不值一提的伤痛就能减轻罪孽,又用利齿撕咬扯开那些旧伤,引来了成百上千的亡灵蜂拥而至来生啖他的血肉。   摩侯罗伽全身被恶灵缠满,恶灵从他身上的各个孔洞钻入体内,恨不得将内脏都能吞噬殆尽。他张大嘴巴也无法出声,只剩意识清醒着完整地体验这被生吞活剥的感觉。   “你恨你的父母没有给你纯粹的血统,你也恨这个世界没有你容身之地,你还恨那些愚昧无知害你家破人亡的蠢货……”   随着夜叉的话,狂澜的身影出现在摩侯罗伽面前。似乎是他太过正直妖邪难以近身,他来到摩侯罗伽旁边时,恶灵便自动退散,只剩夜叉还在摩侯罗伽身后。   摩侯罗伽发现自己双腿张得极大跨坐在夜叉腿上,后者身下的那根东西深深地埋入他的体内,正像刑罚般狠狠地鞭笞着他。狂澜过来之后又从正面加入,将他的两个穴都塞得涨满。   “你恨我,是吗?”狂澜紧紧抓住摩侯罗伽的身体,与夜叉节奏配合得极好,一进一出反复冲击着他仅剩的理智,又用话来拷问他的心,“你想杀我不是为了要渡我吧?”   摩侯罗伽无法回答,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挥刀斩下了狂澜的头颅。   那头颅滚落在地,面容却又变成了摩侯罗伽在七岁那年刚刚目睹了母亲死状时的孩童模样。   ——“行阴炽盛,随业迁流,无明造作,难脱轮回死生。”   摩侯罗伽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随着头颅落地再次飘忽起来,当他重新再有实体的感觉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紫蝶。   一根修长的手指伸到他的蝶身之下,将它轻轻举起放飞。   蝴蝶盘旋着飞过了摩侯罗伽的整个人生,见证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悲恐惊,当蝴蝶重新落回无心的手指时,却又似乎仅仅只过了一瞬。   无心轻轻挥手将紫蝶抛入蝶群,群蝶化作了摩侯罗伽新的身体。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无心淡淡地笑着看向摩侯罗伽,“多年不见,小友心中可有答案?”   摩侯罗伽注视着无心的眼睛,主动吻上了他的唇。摩侯罗伽已明了己身究竟在何处,此次也并非为了报恩,他吻遍了无心的身体,又将下身的物件吞入喉中,把所有的痛苦与欢愉都只视为一种体验一并咽下。   ——“识阴炽盛,攀缘六尘,妄认缘影,不辨菩提本真。”   无心的身影随着声音化作蝶群散去,八方重归寂静。   …………   ——“五蕴齐身,如火炽燃,屠刀方起,断解离恨。”   声音再次响起,摩侯罗伽感觉到有人解下了自己的蒙眼布,那玩意变得又湿又凉,似乎是早已被泪与汗浸透。光线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还躺在那个光圈中央。   随着思维逻辑的逐渐恢复,摩侯罗伽猜测一阐提喂给自己的那碗液体应该是什么有致幻效用的药。他观察着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出什么原本没有的东西,性器也还好好的长在身上,只是被细细的银链牢牢捆绑,阻断了勃起和快感传来的途径。身体被细铁链束缚,铁链在挣扎中深深地勒进肉里,恐怕这正是谵妄中那分尸之感的由来。下身传来的酸胀与疼痛和口中残留的腥膻味道让他明白那些交合确实存在过,只是他并不知晓与自己行事之人究竟是谁,又到底有多少个。他也不想知道答案,至少在幻境中,他是愿意的,谁来都只是帮助他认清自己的欲望而已。   摩侯罗伽眨了眨眼重新适应着光线,他一边看着一阐提为自己解开束缚,一边问他为什么要让诸位长老来为自己举行这个仪式。   现在想来,将这仪式称为某种“修行”倒也不为过,摩侯罗伽觉得自己心下确有所悟,但他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每个见道修都有这种经历吗?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有个长老在三更断罪中和挑战者同归于尽了。”一阐提将一支令签放在摩侯罗伽身边,“从心性和业障来说,我们认为你是见道修者中最适合接任的。”   “不过能守住这个位置多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摩侯罗伽活动了一下因被长时间捆绑而变得有些僵硬的手指,伸手捡起了那支令签。那是他自己的令签,只是背后多了三个新刻上的字:   ——求不得。   “现在,你是夜摩殿的一员了。”   -【END】-      注:关于五阴炽盛中每一项分别的注解那句是我查资料编的,如对佛经的定义理解有偏差还请谅解。

【BL】七苦番外-话本:《输了的长老是要被见道修为所欲为的》

  “《囚禁他的999天:小师弟你别逃》?作者……纯爱纯恨纯做饭?”夜叉挑起半边眉毛念出了书册封面上的名字,表情看上去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喜,“你喜欢看这个?”   三更天“嗯”了一声。   “让我看看,看完再打。”夜叉饶有兴趣地翻开了这新鲜出炉的话本子,很快便被其中的内容吸引,并接连不断地发出了各种音调奇怪的“哦。”“嗯?”“啊?”   “等一下。”夜叉读到书册最后几页时突然皱起了眉毛,“这里面写的这个‘两道疤’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我吗?!”   三更天又“嗯”了一声。   “不对吧?我又不是长老,我记得这作者好像只爱编排咱们门派长老以上的人来着?等等,这个主角怎么这么眼熟?还有这给刀和令签的台词……”夜叉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翻着话本,突然像顿悟了什么似地抬头紧盯着三更天,说出的虽是问句但基本是用了肯定的语气,“你是七苦众了?”   三更天“嗯”了第三次。   “好好好,这次可真是一举两得了啊。”夜叉咧开嘴兴奋地笑着,“来来来让我瞧瞧你的令签。”   三更天摸出令签丢给了夜叉,后者把那玩意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几乎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终于让我逮着个长老了。”   三更天与夜叉的这场比试本来是约在三年前,但当三更天前去赴约时只收到了一封夜叉留给他的信。夜叉在信中说他正在追踪一个长老,待和那位断罪之后再来找三更天。   结果夜叉从此了无音讯,三更天还以为他是不是挑战失败被那长老给杀了,如今碰巧再遇,这才得知三年前夜叉晚了一步,那长老被别人捷足先登给杀了。他返回二人相约之地时三更天已经离开,两人就这么生生错过,直到今日才再次相会。   “你就这么肯定自己能赢?”三更天见夜叉那副垂涎欲滴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只觉得他也是真够倒霉的,整天追着强者挑战,结果各种阴差阳错之下到现在还是个见道修。三更天突然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预感,他怀疑夜叉这辈子可能命中注定就是当不上长老。   “我一定会赢。”夜叉得意地笑着说道,“上次输给你之后我就想明白了,你的刀法其实也没多高明,无非是有一身蛮劲。这次我们都用铁匠铺的刀,谁也别仗兵器之利。”   夜叉一别说着一边抽出了自己的刀给三更天看,原来他在这些年里费尽心思弄了两把波斯传来的镔铁刀,那刀身花纹繁复绵密,钢质韧性俱佳,一看就是珍品,质量比起三更天的精铁刃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不能光让你出彩头,你要是赢了,这对刀就是你的。”夜叉爱惜地又摸了摸自己的刀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将它们收回鞘中,“我可舍不得拿它跟你这野驴对砍。”   三更天很理解夜叉的心情,于是夜叉花五两银子买了两对普通双刀,剩下的就是各凭本事了。   …………   可惜铁匠铺的货色实在撑不起两个杀星的手段,刀刃几乎互相一碰就是一个缺口,勉强撑了十几个回合就双双断了。三更天正在思考要不要多买几把再战,却见夜叉突然拽下腰间绳镖扬手就向他射来。   三更天一个躲闪不及被绳镖缠住了脖子,接下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他已被拖倒在地,夜叉一只脚踩着他的胸口蹲在他身上,又从后腰抽出匕首横在他脖子上笑嘻嘻地看。   “咳咳,你,你赢了……”三更天被绳镖勒得咳嗽不止,幸好夜叉没有持续发力,不然三更天怀疑自己能直接被勒死。   技不如人,引颈就戮便是。三更天闭上了眼睛,静待匕首刺穿喉咙时刻的到来,但他最后等来的却是……点穴?   三更天疑惑地睁开眼,见夜叉去到马边上,从包袱里拽出了……一捆绳子?   三更天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他的疑问,夜叉却是用那捆绳子轻轻拍了拍三更天的脸,笑得十分灿烂地表示这是赢家的特权——对输了的一方可以为所欲为。   “我可没答应你这个。”三更天皱起了眉头。他知道门中的确有些人喜欢用性来羞辱败者,但他没有看出夜叉竟然也有这种恶劣的爱好。   “是没答应。”夜叉的嘴角开心地翘着,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他用绳子绕过三更天的脖子将他勒到微微窒息,又把他的双臂和双手牢牢地捆在了身后。   “但你敢说你不喜欢吗?”夜叉凑近三更天的脸,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用舌尖从三更天的耳后到脖颈暧昧地舔了一道,又伸手在三更天的裆部摸了两把,在探到了意料之中的硬度之后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调调!”   三更天被人窥破了内心的秘密,只得闭上眼睛从鼻子里长哼了一口气。   是的,他对受虐有瘾。   而且说实话,他也并不真的讨厌夜叉。如果这家伙非要在杀自己之前来这么一出的话……算了,随他吧。   …………   夜叉把三更天丢到马背上,悠哉悠哉地一路哼着小曲儿带着他来到了城郊一幢无人居住的房子里。夜叉说这家半年前出了灭门命案,如今只留下这个空荡荡的凶宅。   “平时没人敢来这儿。”夜叉将大门上贴着的官家封条指给三更天看,又扛起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后者直接翻过了院墙。   “你早就挑好这地方了?”三更天环视四周,见屋内陈设基本还算完好,就是长时间无人居住,床上的铺盖看上去似乎有些受潮,上面还有些黑色的印记,大概率是血。   “我早说过了,你不杀我,将来就别后悔。”夜叉并未将三更天放在床上,而是将他搁在了屋子中央,又用绳子将他的大腿和小腿绑在了一起,剥夺了他站立的能力。做完这一切后夜叉将绳子系在三更天的手腕上,又将绳子的另一头抛过房梁用力一扯——三更天的身子被绳子拉得高高吊起,只能勉强跪在地上艰难地保持着身体平衡。   “我去买点儿东西,乖乖等着。”夜叉在三更天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刚要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折返了回来。   见三更天的眼神充满疑惑,夜叉挑了挑眉毛笑着问道:“想不想让我把你的眼睛蒙起来?”   三更天垂下眼帘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有些羞于承认夜叉的建议似乎总是能精准地猜中他的喜好。   “你这人真是不痛快。”夜叉撇了撇嘴,一边嫌弃地嘟囔着一边扯了块黑布将三更天的眼睛蒙了个严实,“明明就是喜欢,偏偏嘴上总是一声不吭。”   “你要是还这么不想说话,那等下就别怪我让你这张嘴发挥些其他功能了。”三更天听到了夜叉留下了这样一句,而后便离开了屋子。   …………   黑暗中不辨日月,三更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他只觉得双手都因血脉不畅而变得冰凉,膝盖也跪得是先疼痛后麻木,直到他无论怎样挣扎和试图改变姿势都无法缓解这煎熬时,屋外再次传来了响动。   “等急了吗?”夜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他将绳子微微松了松,三更天终于能够稳当地跪在地上,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三更天突然感觉到夜叉将一个冰冷的金属环扣在了他的脖子上,闭合处甚至传来了机关锁死的轻微咔哒声。三更天忍不住出言相询,夜叉说这是他从墨山道那里定制的项圈,材料是百炼精钢,刀砍斧斫都难以破坏,又用了暗锁,对不上密码根本解不开。   “……你连这都有准备?”三更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看来夜叉根本不是赢了之后临时起意才想对自己做这种事,分明是早有预谋。   “实不相瞒,上次之后小弟就常常想着有朝一日能在你脖子上锁个这玩意儿了。”夜叉伸手勾住项圈前方铸造的铁环,将三更天往自己的方向使劲儿扯了扯,满意地听出后者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   “这尺寸……看来我量得还挺准的。”夜叉嬉笑着,三更天的思维随着他的话展开,明白了对方话中所指——上次他在床上差点儿把自己掐死,这也能算“测量”?不过项圈的确与三更天的脖颈很贴合,是略紧却又不至于窒息的程度,每一次吞咽都会提醒它的存在,但日常长期佩戴又基本不影响生活。   三更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怀疑夜叉根本不想杀他。   三更天将这猜想脱口而出,夜叉闻言朗声大笑:“当然了,像你这么又乖又能打,还喜欢被虐待的好奴儿,杀了到哪儿去找第二个?”   “谁是你好奴儿?”三更天下意识地出言反驳。   不料夜叉凑过来在他耳廓上咬了一口,将他咬得身体轻颤了一下,耳中只听夜叉笑道:“是不是好奴儿,你自己心里清楚。而且……”夜叉顿了顿,笑得似乎更开心了,“你这是承认喜欢被虐了?”   三更天懊恼地闭上了嘴。夜叉见他吃瘪笑得不能自已,要他管自己叫几声“好主人”来听听,但三更天只是紧紧闭上了嘴巴以无言来作为回应。   夜叉直接捏住了三更天的下颌往他嘴里塞了个口衔。   “不愿意叫也没关系。”夜叉并不在乎三更天这点儿小小的反抗,他伸出指头戳了戳三更天的心口,“你这里知道就行。”   夜叉干脆解开了绑住三更天的绳子,又用更复杂的方式重新捆好。三更天的衣物都被绳索勒得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了他身体的形状,明明衣服几乎覆盖了全部肌肤,此刻却在这看似禁欲的穿着中显出了比裸露更甚的情色感。   整个过程三更天都没有反抗,夜叉说得对,他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扮演怎样的身份。   他的双手这次被举过头顶吊了起来,一时觉得身侧空空荡荡毫无防备之力,只能将躯体献出任人把玩。   三更天感觉到夜叉的手在自己胸前胡乱地摸着,正当他疑惑之际只感到一阵刺痛从乳尖传来,激得他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从感觉判断那应该是个力道不小的夹子,夜叉揪起了他的两个乳头隔着衣服分别用夹子夹住,痛感便持续不断地传来。三更天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却同时意识到自己的下体在这疼痛的刺激下又硬挺了几分。   裤子被解开褪到了膝弯,夜叉在看见了三更天那比嘴巴诚实许多的分身之后忍不住“啧”了一声,略带讥讽地嘲笑他: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偏偏要作出一副被强迫的样子。   “叫主人。”夜叉这次用上了命令的口吻,但三更天再次用沉默拒绝了。   突然有灼热滚烫的东西淋在了下身的脆弱之处,三更天身体猛地绷紧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却被绳索扯回原处动弹不得。他呜呜地叫着,待热度稍微过去之后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是融化的蜡烛。   不得不说夜叉在这方面的技巧实在是很优秀,三更天的下体被刚才那一激弄得有些疲软,却很快又在他手中重新挺立了起来,然而就在三更天渐入佳境时,夜叉故技重施再次将蜡油滴在了上面……几次下来三更天被折磨得实在难受,这时又听到夜叉再次命令他:   “叫主人。”   三更天浑身是汗喘着粗气,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夜叉的手再次抚弄起了三更天的性器,正当后者以为又要老调重弹时,灼热变成了尖锐的疼痛——夜叉将蜡油换成了鞭子,仅用一鞭就抽得他重新萎靡了下去。   三更天从喉咙中爆发了痛苦的叫喊,却在口衔的阻隔下变得含混不清。他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缓解疼痛,但他绝望地发现疼痛稍稍缓解后,夜叉的那双手又阴魂不散地抚了上来……   三更天已不敢贪恋这温柔的爱抚,但他又无法逃走,只能在绝望中迎来了下一次高潮前的鞭笞。   三更天已不记得这种刑罚究竟重复了几次,到最后他几乎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身子无力地瘫软着,只能靠吊在房梁上的绳子来维持才没有倒下。   在口衔被摘下时三更天大口地喘息着,蒙眼布早已被冷汗与泪水浸透。   “叫主人。”夜叉用鞭柄挑起了三更天的下颌,第三次重复了这个命令。   三更天的表情几近崩溃,但他最后还是强撑着吐出一个“不”字。   预料中的新一轮逼迫并没有到来,三更天只听到夜叉叹口气说算了,看来你是真不愿意。但夜叉紧接着就捏住三更天的下颌强迫他张口,表示你不愿意叫总该愿意舔吧?   三更天仍然说了“不”。   夜叉生气了,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难道要本大爷一直单方面伺候你不成?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漏洞,轻轻“嘶”了一声再次发问:“你是真的不愿意让我用这里?还是不介意被强迫?”   三更天又一次沉默了,夜叉却大笑了起来:“乖乖,想摸清你的心思可真是有点儿难啊。”   夜叉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早已昂扬多时的性器捅进了三更天的嘴里,又轻轻地扇了他的脸几下,叮嘱他把牙齿藏好不要撞到自己——三更天都一一照做了。   夜叉揪住三更天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在自己胯下将性器狠狠地捅进他的喉咙,后者痛苦地干呕着,但并没有躲开,甚至在夜叉几轮猛烈的抽送后,三更天自己的性器也在没人触碰的情况下再次重新硬挺了起来。   一只脚踩上了三更天的下体,将他的性器在大腿上挤压蹍磨,三更天只觉得痛爽交加,嘴巴却又被塞满,他呜呜地叫着也说不出一个字,最终被逼得满脸是泪。   夜叉将性器抽出,用阴茎拍了拍三更天的脸,后者已经完全不在意这种羞辱意味十足的行为,只是艰难地说着:“进来吧,求你,操我,怎样都行,别折腾了。”   “怎样都行?这可是你说的。”夜叉笑着跪在地上,将三更天的双腿分开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从正面将他搂在怀里狠狠地进入了他。   三更天双手仍然吊在头顶,只能伏在夜叉身上接纳后者对他所做的的一切,下体被深深地进入,胸前的夹子在两人肉体的反复磨蹭中被蹭掉,在乳头重新充血的一瞬间三更天只觉得自己的叫声已经完全变了调。   夜叉又一次掐住了三更天的脖颈,后者在窒息中感慨自己这次真的是无力回天,那双手却在最后关头松开了。   夜叉射在了三更天体内,后者下身也是一塌糊涂。夜叉就这样抱着三更天,直到两人的呼吸渐渐重归平静。   夜叉解下了三更天的蒙眼布,又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   “这次不叫就算了,下次再不肯认主,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夜叉嬉笑着,又伸手摸了两把三更天已经疲软的性器,后者明显已经被弄怕了,闭上眼睛努力地向后躲,却还是说了个“不”字。   夜叉无奈地撇嘴:“好吧,不认就不认。不过……”他眼珠一转突然又面露坏笑,“上次你不杀我,这次我也没杀你,我们扯平了。以后要是你再输给我,我又舍不得杀你……该怎么办呢?”   “那是你的事。”三更天看夜叉这表情就隐约猜到对方应该没憋什么好屁,他扭过头去闭上眼不看夜叉,给了对方一个十分冷漠的回答。   “这次是我没提前说,那现在说好,以后你要是再输给我,就得再做这种事。”夜叉笑嘻嘻地在三更天脖子上咬了一口,满意地留下了一个微微渗血的牙印。后者只是皱着眉头忍耐着啃咬,不答应也不拒绝。   “你这人啊,不说话就是喜欢,是不是?我看完你那话本子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偏偏嘴巴跟个闷葫芦似的。”夜叉一边絮叨着一边将三更天从房梁上解下,后者几乎已快要跪不住,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夜叉怀里。   “说到本子……”夜叉皱着眉毛思考了一下,疑惑地问着,“那作者以前的本子我也看过,有些人物编排得除了人名之外可以说是跟本尊毫无关系,怎么到了你这里写得这么贴近原型?你是不是认识祂?”   三更天轻轻摇头,只说自己升了长老反正也要被编排,就干脆把自己想看的故事写了个提纲直接寄到鬼市印话本子的工坊那里托他们转交给作者了。   “好家伙,还能自己编排自己的?”夜叉一边感慨三更天的大胆,一边回想着那本子里的内容,突然恶劣地笑了起来,凑到三更天耳畔吃吃地笑着叫他:“好师叔~”   三更天用还没完全解开的双手直接一拳怼到了夜叉脸上。   …………   夜叉的手指在解开绳索的前一秒停下了,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玩味地盯着三更天,问他是想解开睡还是就这样捆着睡。三更天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听到后却显得有些犹豫,随着夜叉的笑容越来越意味深长,三更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最后选择了——捆着睡。   “你怕不是还想被塞着睡吧?”夜叉问了一个令三更天更加难以回答的问题。   三更天的羞于启齿被夜叉视为默认,夜叉将一支玉雕的男形放入了他的体内,又用绳索勒住捆好。夜叉重新调整了绳索的松紧,确保三更天能够在被束缚的状态下又能基本放松身体可以安睡,接着把他抱上了床。   两人这副模样实在无法去镇上住店,只能在这凶宅内过夜,被褥确实受潮了,但被夜叉揽在怀中,三更天倒也不觉得冷。到了早上,三更天的下身明白地表述着他的渴望,夜叉便扯着项圈从背后又使用了他一次。   等到两人终于舍得起床收拾残局时已日上三竿,三更天打了盆凉水凑合着擦洗自己的身体,见夜叉在一旁又一次掏出了那根标志着长老地位的令签把玩着,脸上是一种显得有些痴傻的笑,他低声地自语:“嘿嘿~现在我是长老了~”   “你得先杀了我,你才是长老。”三更天无情地提醒着他。夜叉闻言斜着眼睛瞪过来,一脸“那老子现在就杀了你”的表情。   三更天完全不在乎夜叉的凶神恶煞,仍然自顾自地擦着身体。反正他已经输了,杀不杀、什么时候杀,都是赢家说了算。   夜叉最后咬牙切齿地将令签丢回了桌上,发出了‘咚’地一声响,他愤愤地再次嘟囔了起来:“老子就不信碰不到其他长老!”   三更天只是轻轻勾起了嘴角,又在收拾行李时故意放慢了动作在夜叉的目不转睛中把令签几次拿起又放下,直到最后实在没东西可收了才揣回怀里,让后者恨得牙痒。   ………………   虽说三更天才是戴着项圈的那个,实际上却是夜叉在跟着三更天到处跑。   两人一起去渡人,遇到夜叉下不去手的对象时他就躲出去,留三更天自己完成那所谓的承业断罪;夜叉去挑战强者时,三更天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不相帮地当好一个观众。夜叉也并不是每次都能赢,只不过有些人事先说好只是比武,并不打算因此送掉性命,所以即便是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倒是不打不相识了。   两人又斗过几次,每次都以三更天的失败告终。夜叉很不高兴,他觉得三更天是故意放水,他表示三更天和他打的时候根本没有杀意,跟去渡人的时候相比完全是两样。三更天也很无奈,他说自己控制不住那股子劲头,和夜叉打的时候就是没有,那些搏命的招式想不到也使不出来,没办法。   杀欲得不到释放的夜叉只能把这股子憋闷感在性欲上凶狠地找回来,两人之间的性事变得越发粗暴而血腥,换个人会死在其中也说不定,但好在夜叉并不想因为性事太频繁而累到脚软死在挑战中,再加上三更天的接受度真的很高,两人总算是没有在床上结束这场“三更断罪”。   再后来有一次夜叉终于又追踪到了一个门派内的长老,发起挑战时对方却斜楞了一眼三更天,表示自己要一打二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三更天又一次坐到了一旁表示自己只是个看客。   虽然长老也受伤不轻,但这次的确是夜叉输了。强者承罪业,弱者甘受戮。正当两人都准备接受这个结局时,两个同样在刀尖上滚出来的人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意。两人齐齐转头看向杀意的来源——只见三更天正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那名长老,虽然他的手并未按在刀柄上,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里有一条蛰伏许久在下一刻就要发起攻击的大蛇。   长老愣了愣,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愤愤地骂道:“操了,老子就知道得变成车轮战。滚吧!”   长老收了刀离开,只留下死里逃生的夜叉和坐在原地一动未动的三更天。   夜叉挑了挑眉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晃到三更天身旁,用还流着血的手抚上了三更天的脸颊,笑嘻嘻地问他:“你是不是不想我死?”   三更天又是一声不吭,夜叉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捆了他拎回客栈狠狠地做了一次床上交流——既然上面的嘴不会说话,那就用下面说吧。   事后温存之际夜叉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想要诉衷肠,但三更天不想提自己的身世,于是夜叉表示要不然咱们互换吧,我先说,你再说。   “我妈嫁给我爹之后第八个月就生了我,大夫说是早产,但我爹不信。他虐待了我娘好多年,后来娘丢下我跑了,他就把我这个‘野种’给卖了。”夜叉说话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笑,又伸出一根指头去轻轻勾三更天身上的绳子,“你喜欢的这一套,我全都受过。”他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不过我可没你这么倔。那些人喜欢什么,我就能装出什么样子来。”   “后来我寻了个机会弄了些毒药把他们全杀了,又找回去把我爹也杀了。”夜叉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我确实一点儿也不像他,倒也不怪他起疑。”   “可我还是觉得不够,我还想杀人。”夜叉挠了挠自己的鼻子回忆着,“再后来遇到了一个一阐提,就跟他回了门派,感觉那里真适合我,好开心。”   “但我杀不了小孩。”夜叉从鼻孔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中明显带上了苦涩,“我一看见他们就会想到当年的自己。”   “所以我还挺佩服你的,你在这方面还真是……够众生平等的。”夜叉的黯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我说完了,该你了。”   三更天沉默良久,终于艰难地开口简述了自己的身世。夜叉听得很认真,末了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喜欢被虐?明明你过得也不开心,怎么不想着揍别人来让自己开心开心呢?”   三更天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可能……我……觉得……我活该?”   夜叉高高扬起眉毛尾音长长地“哦——”了一声,满脸佩服地点了点头,“你要是非这么想,那确实活该你挨揍。”   三更天一时不知这话该怎么接,却听夜叉又开了口:“行吧,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咱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不是正好?”   三更天想想也是,便没有出言反驳。   夜叉那思维跳跃的脑子突然又想起了以三更天为原型的那个话本,好奇地问他是不是喜欢那种他动不了的玩法?想不想试试?三更天一如既往地没有反对。   …………………   第二天夜叉几乎是一到酉时就蹦着高地跑去鬼市买软筋散了。   药是真的,药效也很不错。三更天躺在床上手脚发软,脑子也晕乎乎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夜叉玩弄自己的身体。但后者在拉开腿准备顶进去之前突然泄了气,三更天迷惑地看着夜叉将自己的腿随手丢回床上,只听得他一边下床穿鞋一边口中骂骂咧咧地说道:“这有什么意思?!啊?!哪个大活人会喜欢玩奸尸?!脑子有病?”   三更天瞟了一眼夜叉的下体,发现他连老二都是一副兴致怏怏的模样,看来是真的很不喜欢这样了。   “那……解药?”三更天闭了闭眼睛迷迷糊糊地问着。   “完了。”夜叉呆立原地一脸尴尬,“忘了买了。”   鬼市已经闭市了,再开市要四个时辰之后,到时候药效基本也过了。三更天和夜叉大眼瞪小眼,最后终于双双爆出了大笑。   -【END】-

【BL】【燕云十六声】狂澜X三更天—七苦·怨憎会:

Summary:

  狂澜 X 三更天。

  整了一些狗血的时空穿越。

  ————正文—————

  过去是未来,未来是过去,现在是去来,菩萨晓了知。

   ——《华严经·普贤菩萨行品》

  清泰三年?!

  听到这个年号时三更天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在夜间例行禅坐,睁开眼时却发现身边的景象完全不同了,像是突然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问了周围的人这是哪里、是什么时候之后,他得到了这个答案。

  自己居然回到了二十八年前?!

  这太不可思议了,是在做梦吧?三更天掐了掐自己——疼。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又抽出短刀在自己手指上浅浅割了一记——金属的冰凉,尖锐的刺痛,温热的血,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些感受都真实得有些过分。三更天甚至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指尖的血在脸上涂出了两道骇人的印记——周围人惊愕地瞪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什么也没变,如果这是个梦的话,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传说中,佛陀开悟后曾告诫世人,一切时间空间皆是虚妄,无过去、现在、未来之分;只是人心执着,如一叶障目,不见如来。若此说为真,那么时光倒转,回溯过去或许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三更天心中仍存犹疑,但无论这是梦境亦或是真实,现下他都无法摆脱,那倒不如去做自己想做之事——他依稀记得父亲的死讯就是在今年,在他未满六岁之时传来。

  年代久远,孩提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又或者当年收得到的消息本就没多少细节。三更天只记得父亲阵亡的地点在晋阳附近,日期大约是在年底。眼下时间将近,他便快马加鞭直奔晋阳。

  后唐清泰三年,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因不满后唐主李从珂猜忌,与手下密谋起兵,并向契丹国主耶律德光求援。联军于晋阳大败唐军,而后继续向南推进,直至后唐灭亡——这是三更天已经知晓之事。

  但他并不知道战况的具体细节:契丹与石敬瑭的军队将后唐军包围在了晋安寨已有数月,期间唐军数次突围不成,如今有江湖人冒死潜入大营传信,说是联络了一批江湖人在外援助,愿协助大军里应外合突出重围。然而消息走漏,唐军突围时中了埋伏,三更天远远望着人群便直冲过去,结果与唐军一起陷入了包围圈。

  三更天穿梭在人群中,用契丹语大声呼喊着父亲的名字,但战场上谁会在意一个杂兵在叫唤什么?回应他的只有契丹骑兵的箭雨,以及后晋军队的利刃。他也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加入的战局,双刀砍得断裂,就随便捡了把死人的单刀来用,单刀再卷刃,又不知从哪里拽起了一杆陌刀。

  有一匹马冲进了视野,三更天的脑子已经完全没有剩下什么思维,仅凭从前在天泉习武时遗留的肌肉记忆使了一招风卷残云,将陌刀狠狠地抡了出去。马腿被这记横扫削断,马上的契丹骑兵飞出去摔到地面打了好几个滚,还没等爬起来就被一个江湖人用长枪钉在了地上。

  三更天无意识地扫了一眼那骑兵的脸,刚巧看到江湖人正将长枪抽回,骑兵的胸口激射出了一道血泉,将江湖人本就血迹斑斑的衣服下摆浸得更湿。

  三更天跪在骑兵身旁,惊慌失措地用手去捂对方胸口的伤,但血还是从骑兵的背后流出淌了一地,与战场上其他人的血混在了一起,又被旁人凌乱的脚步踩成了一团泥泞。

  三更天不停地叫着阿爹,然而父亲认不出三十三岁的儿子,他只是一直咳着血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太阳,直到眼中再无光彩。

  三更天再次捡起了陌刀发了疯似地冲过去砍那个使枪的江湖人,却有个晋军士兵抢先一步从背后偷袭也是一刀劈向了同样的目标。江湖人眼角余光瞟到了三更天,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闪,那晋军士兵的刀便斩了个空,江湖人一记回马枪如游龙出海,闪电般刺中了晋军士兵,三更天的陌刀此时也刚好落下,将这倒霉蛋斜斜劈成两半后,余力又在长枪的铁质枪杆上拖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谢了。”江湖人还以为三更天是来救自己的,随口道了一声谢,紧接着又转过身去专心杀敌。三更天愤怒地咆哮着再次扬起陌刀,却被一支突然飞来的羽箭洞穿了右腿。他踉跄着跪在地上,将陌刀插入地面试图支撑自己重新站起,但不知有什么东西飞过来砸到了他的脑袋,他两眼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一切尘埃落定,后唐军突围失败,退回寨中固守不出。

  三更天从横了一地的尸首里爬出,他遍寻不着父亲的遗体,倒是把那个使枪的江湖人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

  江湖人的手僵尸似地还死死攥着那杆枪,三更天本以为他没命了,但他突然咳嗽了两声,动了动身体似乎就要醒转。三更天冷眼看着他,将手伸向了旁边地上丢着的一把断刃。

  江湖人咳嗽着,在迷迷糊糊中喃喃地叫了几声“娘”。

  三更天本想用断刃割开江湖人的脖子,但在听到了这几声胡话后,他薅着江湖人的衣领的手攥了又攥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将武器重新丢到了一旁。

  江湖人睁开眼时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就是这人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拽出来的?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略微清醒一些,又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四周——远处正往这边来的的几个黑点似乎是打扫战场的人,再不抓紧时间躲藏恐怕就走不了了。

  三更天正拖着伤腿艰难地走向树林,江湖人转头看了看他,同样费力地爬起,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三更天一身江湖中人打扮,被江湖人认作了战友,后者追上了三更天,称自己是狂澜门派中人,又问三更天的名姓,表示希望同行,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三更天只是厌恶地说了一个“滚”字。

  狂澜一时只觉得不可理喻,明明两个人已经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的交情,这要是在军中那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这人怎么这样?

  但狂澜并不打算与三更天分开,毕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单独行动实在太危险了。他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跟着三更天,直到后者一脚踩空顺着山坡一路滚了下去。

  …………

  “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狂澜找到了三更天,背着他寻了个小山洞藏身,幸好他当时只是在激战中累脱了力,倒是没受什么太严重的伤,眼下起码一般活动不怎么受影响。他去找了水源,枪还没丢,又顺路扎了两条鱼拿回来果腹。只是两人身上并无火种,如今只能生吃。

  三更天蜷缩在地上背对着狂澜,完全不答话,也根本不去动那条鱼。后者得不到回应,皱着眉毛再次凑上去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又问他有话直说行不行,臭着一张脸这是给谁找不痛快呢?

  三更天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趁这人不清醒时杀掉他了。

  “你是不是疼得不想说话才这样啊?”狂澜自以为想到了事情原委,连忙出言安慰三更天,“榆次离这不远,明天出发,最多一日便到。到了镇上就有药了,你也不用太担心。”

  狂澜一边说着一边用枪头割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将布料撕成条状想为三更天包扎伤腿。见后者还想躲,干脆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这人怎的这么不识好歹?!想瘸一辈子吗?!”

  “我瘸一辈子与你何干?”三更天冷笑着再次扭过头去,完全不想多看狂澜一眼。

  “行,那明早咱们就各走各的。”狂澜也是气得不轻,他也不想继续热脸贴冷屁股,干脆把三更天不碰的那条鱼拿来自己吃掉了。

  到了早上,三更天因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几乎陷入了昏迷。

  “走啊!你倒是走给我看看啊!”狂澜瞪着昏迷中的三更天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要是把这混账丢在这里肯定就活不成了,可要是一路背过去……要是个好言好语的他也就认了,偏偏又是这么个东西。

  狂澜不轻不重地在三更天身上踢了一脚撒了点气,又往地上愤愤地“呸”了一口唾沫,最终无奈地背起了三更天,又把昨天没用上的布条改做了绳索将他捆在了自己身上。

  “你小子命真好啊,还有人肉轿子坐。”狂澜阴阳怪气地说着,但背上的三更天意识不清根本没搭理他。狂澜用枪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骂骂咧咧地踏上了归途。

  三更天再次清醒时已经在镇上的医馆中了,狂澜躺在他身边,睡得鼾声如雷。三更天依稀记起是狂澜一路将自己背到了这里,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被包扎得结结实实的伤腿,又看了看因体力透支而睡得人事不省的狂澜,最终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了一声长叹。

  …………

  三更天对狂澜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太愿意和他搭话。狂澜见三更天一直这幅样子也只当他就是闷屁性子懒得计较,只是两人都没多少钱不能一直住医馆,三更天腿伤未愈,狂澜有个同袍住在附近,便硬拉着三更天去人家中又蹭住了一个月,两人关系总算是基本能够维持正常。

  清泰三年十一月十二日,契丹帝册立石敬瑭为大晋皇帝;闰十一月,晋安寨唐军军心动摇,副招讨使杀主帅后投降;十六日,后唐灭亡。

  养伤中的狂澜得了消息唏嘘不已,三更天却显得无动于衷。狂澜惊讶于他的淡定,后者却冷笑道皇帝谁坐不是坐?李家人坐得,姓石的便坐不得?说不准之后还有什么姓刘的姓郭的姓赵的来坐也未可知呢。

  “可我听说石敬瑭要将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狂澜皱眉骂了一句,“这个卖国求生的混账。”

  “你对李唐倒是挺忠心的。”三更天不太体会得到狂澜的心情,虽然后来的事还没发生,但在三更天的印象里,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中皇帝似乎换得比走马灯还快,而无论换了哪个皇帝,该吃不饱饭的百姓也还是一样吃不饱,那么忠于哪个皇帝又有什么意义?

  “我管李从珂那王八蛋死不死呢。”狂澜气得又骂了一声,“我担心的是百姓!失了燕云等于失了门户,契丹若要南下简直毫无屏障,只怕今后战乱不休,百姓可是要遭殃了。”

  三更天无言以对。他想起了自己十五岁那年,师父与诸多天泉同门北上后一去不回。他不知还能再说什么,只能躺下以装睡结束了这场对话。

  一个月后二人伤势基本大好,三更天算了算日子,想去幽州找母亲,狂澜也要回家看看,两人不同路,便就此分别。临行前狂澜客套了两句什么有缘再会之类的话,三更天却摇摇头说道:“别再见了,我不想见你。”

  我从未见过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当老子稀罕见你吗?!——狂澜如是想着。

  但三更天的愿望未能实现,两年后,他们还是重逢了。

  …………

  狂澜在一个雨天捡到了三更天,他完全不在乎酒坛子里掺了雨水,喝得东倒西歪,脚下不稳被什么东西绊倒,醉醺醺地爬起来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两年不见,这人憔悴苍老了许多,所幸他那双淡褐色的眼睛和明显是异族的外貌还挺有辨识度,让脑子不太清醒的狂澜能依稀认出这是故人。

  狂澜再次将三更天背回了自己的住处,只嗅到后者也是一身酒气,似乎喝得比狂澜还多。

  两人都是浑身湿透,狂澜将三更天扒光了丢进浴桶,自己也迷迷瞪瞪地爬了进去。三更天被水激到醒转了过来,用两只充血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狂澜,却突然又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娘死了!!”三更天哭得撕心裂肺。当年他赶回了幽州,到了地方才发现母亲为了避祸已带着年幼的他返回了娘家,他又一路南下向母亲的娘家赶,谁知半路被人当作契丹间谍抓了起来。原来是魏博天雄军节度使有意反叛,暗中接触契丹欲效仿石敬瑭而后起兵,石敬瑭得到消息后严加防备在各处要道都设了暗哨,三更天便不明不白地被错抓了。

  他被关了两年才放出来,没死在牢里已算万幸,再去找母亲时,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完了。这一次,他也还是没能救下母亲。

  “我娘也……嗝儿……也死了……”狂澜并不知道三更天的心思,他只是打着酒嗝,将三更天搂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天下……天下无不死的父母。就这世道……有,有什么办法?”

  三更天却只是哭着一直重复:“你不懂……你不懂……”

  两人没一个记得他们后来是怎么滚到床上的,或许是两颗痛苦的心太需要拥抱和性爱来抚慰。他们搂在了一起,将彼此的眼泪混在狂乱的吻中咽下,狂澜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温存手段,草草撸了两把就急吼吼地拉开三更天的腿要往里捅,结果完全找不准位置,急得嘴里直骂脏话。

  三更天破涕为笑,干脆按倒了狂澜自己分开腿骑了上去。

  两人几乎没做什么前戏,三更天吞得很艰难,但他似乎就是想追求这种痛楚,咬着嘴唇缓慢而坚定地一直坐到了底。两年的牢狱生涯让三更天消瘦了许多,体力也削减了不少,没过多久便有些不支,动作便慢了下来。狂澜被他箍得难受,干脆再次抢回了主动权,把三更天按在床上恶狠狠地重新捅了进去。

  三更天伏在床上闭着眼睛放肆地叫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痛苦随着喊声发泄出去一部分。身后两人连接处不断传来灼烧感,想来是受了伤,但三更天心中却感觉到了一丝痛快:他白白穿越了时空一场,却什么也没改变,什么也做不了,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他活该受到惩罚。

  这场毫无技术含量的运动终于以狂澜射精宣告完结,他大字型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又抬眼去看三更天,见后者似乎酒已经醒了一半,正侧躺着用手拄着自己的脑袋,垂着眼睛以一种很微妙的表情盯着自己。

  “想啥呢?”狂澜不解地问他,“是不是……不太舒服?”狂澜突然感到有些紧张,自己的确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要是给人弄得不满意,那可确实有点儿尴尬。

  “没什么。”三更天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突然想到……我已经比我爹活得长了……”

  “啊?”狂澜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想继续追问时,三更天却躺到了他的身边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别说了,没什么,睡吧。”三更天躺在那里,嘴上云淡风轻地说着,只是鼻孔中还是呼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长叹。

  …………

  三更天再次拒绝了与狂澜同行,但这次没有拒绝狂澜分别时的客套话。

  “好,有缘再见。”三更天轻轻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狂澜的枪,他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末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在心中暗自做了什么决定。

  这个梦一直没有醒,三更天有时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身处的现在才是真实,而记忆中那个“三更天”所经历的过往只是一场幻梦。但历史上许多重要的事件又如他所记忆的那样准时地发生了,他尝试过,也发现了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便逐渐学会了只做一个过客。

  他又渡了很多人,越发感到聚散无常,他甚至偷偷去天泉看过年幼的自己,也重新看到了那些在记忆中已变得有些模糊的同门的脸。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摆脱这个梦境,也逐渐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一切随缘吧。

  …………

  后晋开运三年,契丹军队南下,与后晋在恒州城南的滹沱河附近爆发了一系列战役。三更天本想去警告都指挥使王清,告诉他其实不会等来援军,他会死在中渡桥。但三更天又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来无论尝试着去改变什么,结局都是徒劳;于是他加入了前来驰援的天泉弟子的队伍中,又刻意避开了熟人。

  既然我改变不了过去,就让我成为过去的一部分吧。

  三更天已用了太久双刀,如今将陌刀重新握在手里只觉得陌生,他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将师父当年所授的一招一式使出,不再去想自己究竟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反正他要死在这里了,那些东西他终于不用再纠结了。

  鏖战之下,三更天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添了多少道伤,他体力不支用刀拄地跪了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再次攒了些力气拔出刀想要再来一记横扫时,脚下的土地却突然松软塌陷,他一脚踩空失去平衡落入了河中,又被湍急的河水迅速带往了下游。

  等到三更天仗着自己那点儿可怜的狗爬式从水里好不容易爬上岸返回时,滹沱河北岸已筑起京观。他躲在暗处远远望着那些同袍的尸首,只觉得自己的心大概已经是麻木了。

  痛吗?好像没有。恨吗?好像也没有。他只是个过客,也注定只能是个过客。

  诸行无常,五蕴皆苦。眼观生死诸相,犹然心定无我,无贪爱染着,方能禅定三昧,得证大道。

  三更天阖上双眼郑重地低声诵起往生咒,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坐在客栈的房中。屋内的陈列摆设和自己禅坐前一模一样,屋外传来鸡鸣,天空已微微见白。他竟是在禅定中重新度过了这十年,至此方知一切皆是心魔幻境。

  过去已过去,未来亦未来, 即今名现在,现在安在哉。

  三更天转了转眼睛重新看了看周围,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喝了点水润了润喉咙,而后从包袱里摸出经书低声读起了日常的早课来。

  …………

  三更天退了客栈的房间准备离开时,瞧见了一位老者扛着一杆长枪进了大堂,老者摘下了枪头上挑着的一个葫芦,要向掌柜的买酒喝。

  只是老者摸遍了全身还差了两文钱,一时急得抓耳挠腮,只求掌柜能不能便宜两文,或者把酒倒回去一些,不打这么多了。

  掌柜的两样都不肯,正当两人僵持之际,三更天递过去了两枚铜钱。老头连连道谢,又笑着说要请这后生喝酒,三更天婉拒了,只说自己戒酒。

  “诶,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老头盯着三更天的脸和那双淡褐色的眼睛,捋着自己的胡子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三更天瞟了瞟老者的长枪,在上面找到了那条记忆中的划痕。但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留下一句话便出门去牵马了。

  “你认错人了,老丈。”

  -【END】-

【燕云十六声】【ALL一阐提】消业

Summary:

一阐提(NPC)被挂牌出售。

少东家性别没写明,随你代。

纯黄。

亲友熊我的产物,别带脑子看。

————————正文——————————    传说中,开封地下的鬼市只有你想不到,却没有买不到的东西。虽然鬼市子的确三教聚集、九流混杂,也没几条王法能管到那儿,但这话多少还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倒是有一个地方比鬼市子更适合这句评语——

  人类性癖的五花八门程度要远远超过人类的想象力,有些爱好虽然小众,但多多少少总有人喜欢。就好像做那档子事时,有人喜欢两情相愿缠缠绵绵,也有人喜欢连抽带打怒骂呵斥,那么自然也就有人喜欢……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人彘。

  一阐提醒来时脑子昏昏沉沉的,耳中只听得一片嘈杂,却连一个字都分辨不清。他晃了晃脑袋想尽量变得更清醒些,却发现颈部传来了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住的感觉,似乎是皮带。

  铜质面具阻挡了他的视线,他的视野中一片黑暗,只能凭意识试着去感受自己的身体。他尝试移动四肢,这才发现束缚不止一处,他此刻应该是正躺在一块坚硬的木板上面,皮带紧紧束缚住了他的身体和四肢,将他像一只等待被庖丁的羊一般四肢摊开捆在了这里。

  不,也不完全是四肢摊开,他的义肢被卸下了,右臂和左腿空空荡荡的,尚且保存完好的左臂和右腿被弯折起来,上臂与下臂捆在了一起,小腿与大腿绑在了一处;他现在看起来应该更像是一只已经被剁去四蹄的羊——一阐提这样想着。

  我这是在哪里?一阐提费力地转动自己那仿佛锈死般的思维回想着,在记忆出现断层之前,自己……自己在……

  对了,自己动心了,再难负杀生重业,求死不得,痛苦不堪,所以求那个年轻人杀了自己。

  那么,这里是地狱?

  佛经中从未说过地狱有如此这般景象:虽然面具阻断了视线,但一阐提能够察觉出这里并没有刀山火海,只有嘈杂的人声呼喝与酒气汗臭,混合着劣质脂粉的香气夹杂着发霉的味道一并钻入他的耳朵和鼻子,再结合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一阐提有些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尽管答案在他心中已几乎呼之欲出——

  这里是鬼樊楼。

  一阐提想要叫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上正牢牢地绑着一根口枷,那根东西让他的嘴巴被迫保持张开,条状物的中央却比一般的口枷多了一个分枝,那柱状的分枝捅进了他的嘴里,将舌头紧紧压住断了他自尽的可能。一阐提不知道自己嘴里这个东西是什么模样,却有个类似的物件在他记忆里浮现。

  在一阐提还没有动心时,他曾潜入过这里,渡过一些人。那时他见过那些待售的货物口中也含着这玩意,是被雕成了男根的模样的木头,或者玉势,或者随便什么材质,总之和货物的身价有关联。

  看来如今他也沦落到了这步境地,只是不知谁会来渡他呢?

  一阐提徒劳地挣扎了两下,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周围人声变得更加热烈,于是他索性放弃了反抗。他清楚自己挣扎得越厉害,这里的“客人”就会越兴奋。

  如果这是独属于我的地狱,好吧,我将承受这一切,这是我罪有应得。

  …………

  他终于能够依稀辨认出身边人说了什么。

  那人说他是新到的“好货”,用刀将他的上衣挑开一个口子,又用力向两侧撕开,让他那长年不见阳光的胸膛暴露在外。乳头被牵拉时,一阐提才注意到自己的双乳传来刺痛,似乎是被穿了环,又绑了链子,听动静那人似乎是在用手指轻敲链子上坠着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什么?奴隶?骚货?便器?不知道,一阐提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听到看客兴奋的嘘声。

  “瞧瞧这皮肤,多嫩,多白。”将他待价而沽者仍在不停吆喝着,“当然,可不能只有这一个优点。这东西习武多年,腰身柔韧有力,身体结实又耐用,虽然皮肤上有些陈年旧疤,但这也正是货物的独一无二之处嘛~相信各位客官都知道,疤痕重新切开来,可比新制造的伤口刺激起来的反应更大哦~~”

  这就是我接下来的命运?一阐提垂目回想自己往日的造下的罪业,觉得若是仅仅只落得个被虐杀的结局,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但命运从来不肯这样简单地放过他。售货人的刀尖割碎了蔽体的衣物,将一阐提的身躯完全展示出来。红色的绳索将他的身体捆成了粽子,又将肌肤分割成了数个漂亮的菱形,裆部有两个绳结分别卡在了后穴和阴道的入口,将器具牢牢地固定在一阐提的体内。他不自觉地收紧了下身的肌肉,充实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两个穴此刻都被填得满满登登的。

  对,你没看错,一阐提下体有两个洞。

  “喏,看看这儿~”一阐提感觉到身下的木板被什么机关带动得倾斜了起来,将他摆成了头下脚上的姿势,他那细软的男根被人随随便便地拎起,此生最大的秘密便就此暴露于人前——他生而异象,男根女穴俱在,却并无悬珠,也未有天癸,男根无法挺立,女阴不能孕育,甚至连耻毛也长不出来。

  他是个天阉。

  “一个绝佳的容器!”一阐提听到那人这样叫卖着。没错,他的身体在性事方面,大约真的只能有这样一个用途。

  那人掐住绳结稍稍向外拉了拉,一阐提便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两穴将体内的器具往外挤出去了几分,但那人马上松了手,绳结便再次将器具狠狠地勒回了原位。一阐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两根东西狠狠地直顶进了深处,这感觉来得又快又急,他还没来得及忍耐便已经叫出了声。

  周围人哄堂大笑,主持人也是情绪更加高亢:“看看,看看这骚的。”他用粗糙的手指在一阐提的穴口抹了一把,然后向着楼上伸出手,将指尖沾着的晶莹黏液展示给众人。

  空气变得更加浑浊而闷热,主持人又反复拉了几次绳结,直到一阐提无法抑制地轻轻扭动着的身体刺激了在场所有人的欲望,而后——叫价开始。

  一阐提不记得自己的身价究竟喊到了多少,但买主是个慷慨大方的,又或者说,他的癖好更加独特:他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请在场所有人每个都可以来玩儿一次,然后再由他带走这个玩具。

  只要别弄死,也别搞出无法治愈的伤就行——这就是买主唯一的要求。

  哦对了,他还不允许众人解下一阐提的面具,他说这是独属于买主的乐趣。

  但这慷慨已经足够众人疯狂,他们排着队上前,又因有人想插队而大打出手。

  一阐提只能躺在那里听着,他的面具被掀开了一条小缝,有光线透进来,但完全无法看清什么。嘴里突然被塞了一个漏斗,然后有药液直灌进了喉咙,他呛咳着,但仍然无能为力地吞下了大半。

  药效下,身子变得热起来了,意识也重新开始模糊,一阐提感觉到自己被人从木板上解下,但四肢的束缚仍在。下体的绳结被拽到一旁,器具被粗暴地抽出,正当他觉得体内空虚时,他被人用双手卡在腋下拎了起来,接下来就是阴穴被一路破开直冲到底的感觉。

  他被冲击得实在忍不住呜咽出声,又因体位变化,口中的涎液混着残余的药水一股脑地从嘴角流下,洇湿了他的面具,又从面具下方的缝隙处滴落,在他自己的胸前淌成了一条小溪。

  “真是可惜啊,你主人不让我们草你上面这张嘴,看看这给你急的。”有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涎水抹在了他胸前的两点上,原本被链子坠得肿胀的双乳感受到了一丝清凉,一阐提甚至不自觉地将胸脯挺得更高,想贪求更多一些的舒适,但下一秒就被人狠扯了一把那链子,直接将他逼出了痛苦的哼叫。

  哼叫声又被身后传来的感觉截断,有人将阴茎捅进了他的后穴,一阐提感觉到自己被两人夹在中间,下体被反复地冲击磋磨着,两处洞窟之间薄薄的分隔似乎都马上要被戳破。

  疼痛中不知为何生出了快感,或许是药的作用,一阐提觉得那疼痛似乎变得越来越不明显,而是转化成了一种难耐的灼热与痒意,这种热与痒冲击着大脑,让他甚至不自觉地摆动腰肢配合起了正在奸污自己的人的动作,只为了寻得更强烈的快感。

  眼耳鼻舌身意、色受想行识,六根触六尘,六尘染六识,执着五蕴乃是诸苦根源。一阐提昔日修行时几乎是自闭五感,但唯有意识他无法关闭,也控制不住,也正因如此,那些他曾经造下的业障不断地于他识海中浮现,直至他再也无法承受。

  我会死在这里吧?这算偿还了吗?

  一阐提在痛与快中浮沉,仅剩一丝清明思考着这个问题。

  心动,魔生。

  那些过往死于他刀下的亡魂的面容突然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他们嘲笑他怎么会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死去,他仅凭一己之心便断送了成百上千人未来的可能,他不配拥有死亡、不配享受安宁,他该永远留在这地狱,在无间轮回中,全身每一个孔洞都被人刺穿,每一寸肌肤用都用自己的血来洗刷,即便如此也无法赎清罪孽。

  恍惚中,一阐提觉得每一个进入自己身体的人都是那些前来索命的亡魂,他们如今在他身上留下的每一分痛苦也都是昔日杀业所结之果。

  来吧,他想。我愿偿还这一切。

  一阐提放松了下来,将自己彻底交了出去,他变得十分乖顺,他努力地将自己的双腿分开到最大,有人将腥臊的液体淋了他满头满身,他不为所动,有人将正在燃烧的香烛插进了他的男根,他也接受了。他的每一个穴内都同时接纳了不止一根东西,还有各种奇怪的物件,比如酒壶。有人将壶嘴插了进去,将里面那并不能称得上优质的烧刀子一股脑地倾泻进他的体内。

  一阐提喉咙中发出了濒死野兽般痛苦的哭嚎,他蜷起了身子忍耐着疼痛,甚至已经完全忽略了香烛正在将他的腿烫伤。

  在最剧烈的一波疼痛过后,一阐提又颤颤巍巍地张开了腿。

  如果不是口枷阻挡了声音,众人就会听到他说着:“请。”

  真是个尤物。

  没有坚持出价到最后的人有些后悔了。他们向那个买主商量想要给得更多请他割爱,但那人把玩着手中的长短双刀,并不答话。

  于是众人只能抓紧时间,在此时此地,尽情地在这个玩具上发泄自己一切见不得光的欲望。

  …………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似乎安静了。

  一阐提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感受到快感,也找不到疼痛。他全身湿透,下体的两个洞无法合拢,精液混杂着尿液和酒水,还有不知道其他什么东西从体内流淌出来,最后剩余的一部分还在慢慢滴落。

  是被玩坏了?还是已经结束了?无间地狱应该没那么容易解脱,那这短暂的休息,是菩萨的慈悲吗?自己这样的罪人,也配得到菩萨的怜悯吗?

  有人掀开了他的面具,一阐提的双眼无法聚焦,他躺在那里瞪着天空,眼中只有一片模糊的烛火昏黄。

  “结束了,你的罪业,已经还完了。”一阐提听见有人这样对他说着,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他混沌的脑子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过了,现在心灵宁静得像是轮回转世之后的初生婴儿。

  他新生命中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你可以活下去了,师兄。”

  【END】

【BL】【燕云十六声】无心谷X三更天—七苦·求不得

ooc预警:无心谷x三更天。

无心谷还没出,相关内容多为搜索燕云剧情碎片后编造,并按现在偷跑图的发现来看,假设无心谷的门派驻地实际上离三更天门派不远,两派私下里有些勾勾搭搭。

极大年龄差设置,大约像是撸猫?

————正文————

“我闻小友琴音……似乎心有死志?”

青年在听到这句话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林中有人,他猛地转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在新月和烛火的微弱光线下根本看不清什么。那个步步逼近的黑影连轮廓都是极为模糊的,与其说那是一个人,倒不如说祂更像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悄无声息地融化在这片暗夜中的鬼魂。

青年将琵琶小心地搁在地上,而后十分警惕地起身,抽出了背后双刀拉开架势做好了迎敌准备,全身的肌肉紧绷得像一只炸了毛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猫。

青年才随接引人踏入三更天没多久,入门之后才渐渐了解到创派理念:三界无安,譬如火宅,让弱者在苦海中浮沉并非真正的慈悲,三更门下修者发大愿心,自堕阐提,永沉觉障,助众生灭尽三界烦恼因,了脱生死,一步极乐。

说白了就是——活在这世上就是痛苦,我来帮你死。

青年并不清楚三更天的创派祖师是否真的是出于这种大慈悲心才创造了如此特殊的“渡世之法”,但他知道门派发展至今已逾百年,门中当下鱼龙混杂,不乏无慈悲心而仅是生性嗜杀之辈。这些人视杀生为娱乐,加入三更天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滥杀包裹上一层“慈悲”的外衣,好通过这看似“神圣”的仪式感获得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我陶醉罢了。

这种创派理念也导致了三更天对于门内弟子之间的互相残杀行为持一种并不反对甚至是默许鼓励的态度。若仅仅是门派高位强者居之也便罢了,可无论是居高位者专挑软柿子捏也好,亦或是同为刚入门的信乐修者中的哪个杀了哪个也罢,旁人见了都不会多说半个“不”字,只会觉得是又有一名弱者脱离苦海,实在是可喜可贺,阿比加当噶。

青年并不怕死,或者正像这神秘人所说,他心底其实隐隐在“求死”,但他也还是不想把自己的性命随随便便地交到那种以杀为乐的人手上。

早知会碰到这种疯子,自己就不该大半夜偷偷跑到山顶来弹琴了——青年懊恼地想着。

他是前些日子偶然听到了当代夜摩天反弹佛音而成的一支琵琶曲,心中颇为触动,这才借了琴想学来自己弹奏。但他此前从未涉足音律,只觉指头僵硬得好似自己长的已经不是人手,而是两只连成一片的鹅掌一般,弹得是那叫一个不堪入耳。

他今夜反复练习了许久也还是一片呕哑嘲哳,最后气得干脆放弃了按曲谱演奏,而是随心所欲地胡乱狂拨了起来。

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乱弹了多久,手指停下时只觉得恨不得想拔出双刀将这世界连同自己一齐剁成稀巴烂,却突然听到了那样一句话。

他一时惊得汗毛倒竖,生怕自己今夜便要不明不白地命丧于此。毕竟他入门时间尚短,练惯了陌刀的手握着这轻飘飘的长短双刀时总是觉得别扭至极,若是真的与那种“同门”相斗,凭他现在的武功造诣,还真没有把握一定能活下来。

来人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形清瘦面带病容,着一身素净布袍,长发披散肩头并未束起,肩上松松地披了几根开着白花的不知是什么植物的枝条,还有几只亮紫色的蝴蝶坠在身上。三更天细细看去才发现这些蝴蝶竟然是活的,它们也不知是何原因不肯飞走,只栖在来人衣间,偶尔轻轻地张合一下翅膀。这午夜时分深山之中怎会出现如此人物?三更天一时甚至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什么传说中勾引人类吸取阳气的精魅妖怪了。

但来人并未展露敌意,他轻轻笑了,淡然地缓步走向青年,完全无视了对方手上正指着自己的双刀,而是拾起琵琶就地坐下,又拿了青年遗落在地的烛火和曲谱看了几遍,之后坐在那里略显生涩但完整地弹出了这一曲。

青年借着烛火看清了对方并未携带武器,总算是略略放下心来。他收了双刀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演奏,一曲听罢才干哑着嗓子开口:“前辈……可否再弹一遍?”

来人为他弹了整整五遍,从生涩弹到了流畅,终于听到青年鼻音甚重的一声:“多谢。”

“你哭了?”来人显得有些惊讶,“此曲节奏紧张、音调高亢,按理说应当并非是表现悲凉之景,小友听罢怎会如此?”

青年却不答话,只是沉默着将头扭向一旁,不愿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脆弱。

来人沉吟片刻,想到了自己现身之前这青年胡乱拨弄时那琴音中透出的悲愤,心下已然明了。他招呼青年来自己身旁同坐,不再提刚刚的话头,只是问青年还想不想听些别的。

青年抱膝而坐,将头埋入自己腿间不肯抬起,只闷闷地说着不愿再麻烦前辈。

琴音却再次响起,如静水流深、飘渺宏远,声调简单却可拨动心弦,颇有“大音希声”之感。

一曲奏毕,琴弦残余的振动过了许久才彻底在空气中消散,青年觉得心下的烦躁憋闷似乎消散了许多,他有些好奇地偏头从双臂中露出眼睛看向奏琴之人,询问这是什么曲子。

“此曲名为《清心咒》,是我昔日从一位佛门法师那里学来,如今世间似乎已失传了。”来人笑笑,望向青年的眼眸被烛火染上了一层暖色,“我观小友抑郁苦闷,此曲可祛除杂念、澄澈身心,不如……我教你?”

“呃……”青年想起了自己刚刚弹琴时的窘态,一时犹豫不决,“小子驽钝,只怕学不会,辜负前辈好意。”

“无妨,此曲比你练的那首简单许多,并不难学。”神秘人面带微笑,想了想继续道,“只是琵琶音色清脆明亮,说起来倒不是演奏此曲的最佳选择。你若是想学,明日子时再来此处,我带琴来。”

“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见神秘人起身再次向林中走去,青年迷惑地问道。

“呵,什么神圣。”神秘人似乎是轻轻的笑了笑,“不过是和你一样的…求死之人罢了。”

……………………………

一连数日,青年总是在夜半时分来到山顶,那神秘人也如约前来。

从最基本的辨别徽位等常识教起,到练习简单的指法,再到学下了那首《清心咒》,青年与来人日渐熟稔,却一直未曾通过姓名。两人默契地互不相问,直到最后一日神秘人提出将琴送给青年,后者却拒绝了。

“我注定漂泊,不知何时便会丧命,实在是带不了它,也浪费了前辈美意。”青年轻抚琴弦,自嘲地笑了笑,“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能学到此曲已是万幸。多谢前辈倾囊相授,只是晚辈身无长物,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他想了想继续道,“前辈若有需要分忧之事,晚辈义不容辞。”

“你们三更天的弟子还是这般死脑筋啊…”神秘人摇头笑笑,直接点破了青年的来历。

三更天感到有些意外:他来见这人时穿的都是便装,并未身着门派中那标志性的血红袈裟,也未曾佩戴佛珠等饰品。而且由于门派所行之事难以被世人接纳,因此驻地藏于深山之中隐秘非常,若无接引人带领根本无法找到,这人又是怎么识破自己身份的?

“你可曾听过一个叫做无心谷的门派?”

…………

昔日邙山之战,而后梦傀现世,号称不死不灭。当时有人成立了一个神秘的门派名为无心谷,但这门派不知是何原因很快便消失于江湖。直至唐末天下大乱,毒师孙不弃再起梦傀,引发了轰动江湖的梦傀之灾,无心谷之名才再次传入江湖人的耳中。

据神秘人说,那次灾祸幸存下来的受害者因体内剧毒而为世人所忌,又恐有心怀不轨者觊觎“长生之法”,便在当今谷主的带领下自封于太行深处的山谷中,门人皆钻研医毒两道,以求能找到剧毒和梦傀破解之方。

无心谷主担心门人体内的剧毒和蛊虫有朝一日终会失控,门人也将重新堕为无心无识受人操控的傀儡再次为祸人间,因此找到三更门下,与夜摩天商定,将两派驻地藏于相近之处,一旦无心谷门人失控,便请三更门下弟子前去“渡世”,将所有沦为梦傀之人尽数诛杀。

神秘人便是无心谷中人,当年遭梦傀之灾所害身中剧毒,却又因体内蛊虫而得了“长生”,据他自述今年年纪已七十有二,却仍然维持着当年被种下蛊虫时的样貌。

那夜他循声而来,见三更天身负双刀便已知晓他师从何派,又从琴音中听出了他心中愤懑,便上前与他攀谈,二人由此相识。

“生如岁华,一世一荣。”无心轻声地念着,“我等求死,乃是已尝遍人间百味,知晓生死衡数,不愿永生不死。”

“你年纪轻轻,不想着如何好好活着,倒是终日里想着怎么去死。”无心无奈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中曲谱在三更天头上敲了一记,假作发怒道,“该打。”

三更天低下了头,嘴上却并不服气:“三界无安,譬如火宅;诸苦充满,甚可怖畏……”只是他还没念完经就被无心打断了。

“万法由心造。你若心中无苦,苦从何来?”无心摇头连连叹气,“亏你终日修习佛法,结果就学了这么个东西出来。这等心性,还谈什么入杀生道,又拿什么去渡世人?不如直接让你同门渡了你算了。”

“我……”三更天一时语塞,沉默片刻之后自嘲地笑了起来,“前辈教训得是。”

“死太简单了,活着才难。”无心似是感慨万千,“若是我等皆像你这般,还研究什么解毒之术?直接一刀捅死心脏中蛊虫早赴黄泉得了。”

“可是‘长生’之法未绝,若是我等真的就这么一死了之,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再受这梦傀之灾所害。你三更天难道渡得尽这天下人吗?”

“你门派所求之道我略知一二,此路非心性极坚定者不能行之。”无心说着说着又突然笑了起来,“算了,你这般年轻,以我等这无欲无情之人的标准来要求你,倒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三更天却是低头拱手行了一礼:“不,前辈所言极是。晚辈确需精进修行,方能承这杀生重业。”

无心摇了摇头抱起琴准备离开:“算了,你不愿收也没什么。若是还想抚琴,可来无心谷寻我。”

他边说着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盒交给三更天:“这里面是炽眼凤蝶的卵,你想找我时,可于旷野处捏碎一枚,将碎屑涂于耳下血脉搏动处,一刻内便会有蝴蝶来引你。”

“多谢前辈。”

…………

三更门下修行不易,三更天只在心中郁结实在难以自释时才偶尔去找无心,他很留恋在无心的小屋里能够在琴声中安心睡去的感觉,却又因自己无法报偿而每觉亏欠。在他又一次提出想要为无心做些什么作为酬谢时,无心提了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请求:

“我受蛊虫影响,多年来已近无欲无求,这等‘长生’与行尸走肉相差不远矣。我多年未识激情滋味,几乎已经要忘个干净,如今我观你青春年少,心性炽烈,实在是羡慕不已,因此想从你身上再找回一点儿昔日为人时的情感,不知你是否愿意?”

“呃……前辈是要与我……与我……”三更天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只是眼睛不自觉地瞟向了无心屋里的小床。

无心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浅笑着摇头:“不,我谷中人皆是身含剧毒,与人交合只会害人性命。”

“你只需要把一切交给我便好。”

…………

三更天有些紧张地躺到了床上,被无心一件一件缓慢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无心并没有除去衣物,只是坐在了三更天的身边将他扶起半坐,又弯起一条腿抵住他的后腰,让他靠在了自己胸口。

两人一个一丝不挂一个衣冠整齐,这种反差让三更天瞬间便涨红了脸。

虽然两人都是男性,三更天在天泉学艺时也没少和师兄一起泡过澡,但此刻知道无心想法的他还是感觉到了被凝视的羞涩。他闭上了眼睛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又在感受到了无心的触碰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无心的手非常凉,体温低得根本不像是个活人,恐怕这也正是当初在他主动现身之前三更天都没能察觉到有人的原因。无心见自己的手冰到了三更天,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想要去找盆热水将手泡暖了再来,却被三更天扯住了衣袍。

“没事的。”三更天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来吧。”

那点冰凉像春风般温柔,将三更天紧抿如冰冻的嘴唇融化,无心将手指探入三更天的口中,夹起他的舌尖轻轻把玩。口舌被制剥夺了三更天的语言,只余小动物般的轻哼声伴着透明的液体渐渐从嘴角溢出,在他的脸上涂抹出微凉的痕迹。

无法自控的流涎令三更天羞耻非常,他微微喘息着,不敢去想自己现在看起来究竟是怎样一副淫靡的模样,他却没有推开无心的手,甚至开始主动地捧起那只手,去舔舐那带着淡淡草药清香的指尖。

“乖孩子。”无心轻笑着称赞了他,又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抚上三更天的眼睛,再轻轻抚过他的前额和头顶的长发,无心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像是在不停地爱抚一只温顺的猫儿一般。

无心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弹琴时光是观看手部的动作都已经是一种享受,如今三更天索性闭上了眼,用舌尖将无心的每根手指和指缝之间都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一遍。无心也是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点儿兴奋,他将三更天揽入怀中,手指从口舌转而向下去揉捏轻掐他的乳头,直到将那两粒小东西磋磨得红肿起来,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地立在他身上。

整个过程三更天都没有反抗,只是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而深长,鼻子中哼出的很难说那究竟是呻吟亦或仅仅只是难耐的喘息,但他只是躺在那里,手指紧紧抓着无心的衣领,却又不自觉地挺起胸膛将自己的身体更方便地提供给无心把玩。若是把他看做是一只宠物,这表现大概算是对主人的无条件信任与纵容?

无心很感谢“宠物”的好意,他揽住三更天的左手轻轻地拍着三更天的后背,右手继续向下抚摸着三更天的腹部。长年习武的青年腹肌紧实而有弹性,此刻却并未因用力而绷紧,而是覆盖在薄薄的脂肪之下,揉捏起来手感甚好。只是三更天被摸得有些痒,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那只手继续向下握住了三更天腿间的男性特征,过低的温度令后者不自觉地屈起了双腿想要躲避,却又在“这是在报答前辈”的心理引导下缓慢地伸展开来。无心将那两颗最为脆弱的东西轻轻攥入手中只是稍稍用力,便不出意料地听到了三更天强忍不住的闷哼。

养过狸奴的都知道,那对铃铛的手感实在是妙不可言,无心也不能免俗,他将三更天的那双玩意揉捏把玩了许久,直到后者几乎已是软软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又抬眼十分不解地望向他,似在问他是不是打算一直就这么玩儿下去。

哦,小东西急了。无心挑了挑眉毛,将那早已挺立多时之物握在了手中,他动作缓慢地上下套弄起那玩意,又用指甲轻轻搔刮着顶端下方最敏感之处,激得三更天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三更天浑身紧绷,双手撑在无心身上将衣袍抓出了许多褶皱,他想躲开那根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忍受的手指,却又清楚地知晓自己也在贪恋那感觉,两难之下他只能选择闭上眼睛,彻底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无心来决断。

无心好像是将什么带着花香的液体洒在了手心涂匀在了三更天的那根东西上,后者好奇地睁开眼,却吃惊地发现那些紫色的蝴蝶都被这花露的气味吸引而来,一股脑地聚集在了他的下体上。

三更天被这景象骇到,惊呼一声想要逃走,却被无心牢牢按住。

“相信我,你会很舒服的。”

三更天咬着牙有些委屈地看着无心,后者却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与他对视,最终三更天放弃了反抗,他如刑场就义一般紧闭着双眼再次躺了回去,只是双手仍然紧紧地攥着拳头。

蝴蝶细微的节肢在三更天最敏感之处爬动着,带来难以言喻的痒意,体液混杂着花露,成为了诱惑蝴蝶的食粮。群蝶那弯曲而细微的口器与三更天的身体不断地接触着,甚至有的蝴蝶已如采食花蜜一般将口器探入了他下体顶部的入口,细微的口器反复地进入三更天的身体内部刮擦着,又一次次地卷曲起来将液体抽离出去,三更天被这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和心底里难以抑制的紧张逼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却还是乖乖地躺在那里,凭无心任意施为。

无心又将手指探入了三更天的后穴,他年轻时也曾遍览群芳,熟知应刺激何处,此刻便专攻那点。三更天的身体在蝶群和无心前后夹击之下难耐地扭着,双脚把床上的席子蹬得七扭八歪,最终他将一条腿伸得笔直,把自己的体液尽数喷在了无心的衣襟上。

“谢谢你,小家伙。”无心低下头来,在三更天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冰凉的吻。

……………

事后三更天总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面对无心,或者说他甚至有些无法再直视那些蝴蝶。当然了,他是自愿的,但这种事还是让他感到有些难以再继续心平气和地去那间小屋听琴、睡觉,他盯着无心抚琴的手指时已不再局限于欣赏,而总是掺杂了心底那隐秘的欲望。

“是我让你困扰了吗?”

三更天已学会了《清心咒》,但毕竟他初学不久,只能由简入繁,无心便将初遇时听到的那首名为《他化乐天》的琵琶曲改写成了琴谱教给了他。然而三更天今日练琴时接连出了好几次错,无心抬眼看他,玩味地笑着问道。

不否认就是默认,无心多少已经摸清楚了一些这位小朋友的脾气,他笑了笑,让三更天回去好好念经,待心修静了再来。

“这半个月我有些事务要处理,半月之后吧。”无心第一次主动下了逐客令,又将琴硬塞给三更天,“有空再好好练练琴,以后若再弹成这样,可别说是我教的。”

……………………

半月后。

三更天皱着眉头环视四周,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无心居住的那间原本四季常青繁花盛开的林中小屋,如今以房屋为圆心,周围十数丈内的植物已尽数枯死,地面甚至隐隐泛起了青黑色,仔细看去还能发现枯草中藏着许多颜色黯淡的蝴蝶尸体。

三更天见状口中连连叫着“前辈”冲入房中,发现房间内原本堆满了书卷和纸张的架子变得空荡荡的,那些装着不同药品的罐子也都不见了,只剩下那张小床还孤零零地放在原位。床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的垂暮老人,模样已与三更天记忆中的无心相去甚远,惟有那一双淡然的眼睛依然如旧。

“你来了。”无心笑道。

“如你所见,我体内毒素失控,蛊虫已死,命在旦夕。”无心笑着继续道,“我全部的研究都已交给同门,如今后事已了,该是上路之时了。”

“我听闻三更门中,信乐修者若想更进一步,在这世间便不可有舍不下的人。”无心望着三更天,枯瘦的手指将衣领拉开,更好地暴露出了那鸡皮般的颈部,“你便拿我练练手吧。正好我也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位置如何。”

三更天咬着牙沉默,犹豫着没有上前。

“不要拖延,周围变成什么样子你已见到,呆久了你也会中毒。”无心笑着看他,“何况为我谷中人解除痛苦,本就是两派早已商定之事,你不来,也会有别人来。还是说……我死在他们手上你会更安心一些?”

三更天将牙咬得更紧了。

“小友,你不是总想报答我?这便是了。”

…………

三更天将自己的令签浸入了无心的血中,这是他的令签自入门之后第一次染血,入门时这令签上仅有几丝手中干涸血迹印上的淡淡红痕,如今却被无心的血染成了浅浅的绯色。

无心最后的话还残存在三更天的记忆里:“时时可死,步步求生。小友所求,不如在这世间多逡巡几年,再做决断也不迟。”

三更天遵从无心遗嘱烧掉了他的小屋以免毒素扩散,却又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抱着琴坐在火场旁边磕磕绊绊地弹了一曲《他化乐天》。这支是原本表现欲界第六天众生不具自乐,恣意享受下界天人化现欲乐之态的曲子,此刻在古琴的表现下少了几分琵琶特有的杀伐决断之感,倒是更显幽咽悲凉。

三更天一曲奏毕,将琴直接投入火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ND】-

【双性X男】【燕云十六声】醉花阴X三更天—七苦·爱别离

OOC预警:双性醉花阴X三更天。

双性攻,至少写出来的这次是1。

但也没玩太多花样,所以你想把这文当BG看还是GB看还是当男扮女装的BL看都随您的便。

  ——————正文————————

  0.

  “梁上的朋友,还请借一步说话。”

  三更天行至一处荒村,见百姓困苦,生计艰难,其中有一孤寡老妇风烛残年,糊涂昏聩,病苦缠身,日夜煎熬。三更天本打算今夜便送她往生极乐,却不料刚要动手时,家中却突然回来了一个“女儿”。

  不得已之下,三更天只好暂时躲在屋顶等待时机。

  这“女儿”为母亲喂了饭,又陪她说了会子话,临睡前老妇突然拉住女子的手,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又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干瘪的钱袋,说里面是特意留给她的糖。

  “好的,娘,我知道了,真好吃。”女子接过了钱袋,轻声哄着母亲睡下,之后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三更天的藏身处,说出了刚刚的那句话。

  三更天跳到院子里,双手分别执刀盯着这位“女儿”,静静地观察了片刻后道出了自己的判断:“她不是你娘。”

  女子初见三更天时愣了一下,她将三更天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几遍,又望着他面具后露出的那双浅褐色眼睛轻轻笑了笑,开口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

  “官人可还记得‘双莲’吗?”

  ………………

1.

  子夜,屋外有人。

  一根细细的竹管从窗子伸入,吹了一股迷烟进来。三更天原本在禅坐,察觉异象后便不动声色地躺下闭了气装睡,又在被子下面握好了自己的刀。

  一把短剑插入了门缝,将门闩轻轻拨开,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进来,见三更天昏迷不醒的样子,蒙脸布下传来了轻微的嗤笑。

  这人直奔搁在桌上的包袱,无视了包内的碎银,在找到了一封信之后似乎是达成了目标。他将包袱重新系好后装作无事发生便打算离去,就在要踏出房门时,突然觉得有个尖锐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后心上。

  “信、命,选一个。”三更天一直眯缝着眼观察着这人的动静:不是劫财的,虽然三更天也想不出这封信有什么值得偷的,但毕竟自己是帮人做事,空着手回去可没法交差。

  “哟,还挺警觉的,倒是我小瞧你了。”来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此刻的处境,他足下一点就如跳舞般旋转着身子避过了刀锋,手中的短剑却是紧随其后直直地朝着三更天的面庞削来。

  三更天硬生生凹了一个铁板桥才堪堪避过这点擦着鼻尖而过的寒芒,对方却不欲恋战,而是选择直接撞破窗子逃了。

  三更天紧追其后,见此人轻功了得,脚下只需稍稍借力,身姿便如游龙飞燕般猛地窜出一大截。眼见两人之间距离越拉越大,三更天只恨自己追得太急没有带弓箭出来。

  “还给我!”眼见就要追丢,三更天只能放弃战胜夺信顺便再能装个逼的妄想,他放下自己那毫无价值的面子开口冲黑衣人的背影喊着,“那玩意对你没啥用!还我!求你了!我可以给钱!!!”

  黑衣人的脚步停滞了片刻,将身子重新转向了三更天。后者见状连忙跟上,在距离对方约十步时停了下来,微微喘息着问道:“说,说个数吧。”

  “我要多少,大人都肯给吗?”黑衣人的语调中仍是透出浅浅的笑意,三更天一边摇头一边伸手去怀里摸钱:“我,我也就这点儿了,都,都给你,信还我。”

  只是三更天摸遍了全身才尴尬地发现自己的钱袋和备用的银两全放在包袱里丢在客栈了,眼下他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对方看出了他的窘迫,语气中的笑意更浓:“大人不必心急,回去同你家主子商量过,再来答复我也不迟。”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了背上的长条形包裹,脚下却在慢慢向三更天靠近。

  “啥主人?”三更天听得一头雾水,“你说啥呢?”

  “呵,大人听不懂吗?那……便到黄泉路上再好好想想吧!”黑衣人冷笑一声突然发难,布料瞬间阻隔了三更天的视线,紧接着就是扑面而来的锐器破空之声。

  好在这几年在刀尖上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对杀意的敏锐救了三更天,他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了一连串射来的暗器,定睛抬头才看清对方的手上握着的是一把伞,伞骨似乎是精钢所制,每一根的末端都闪着尖锐的寒光。

  见说不通三更天也不再废话,论轻功他比不上这人,但若是面对面单打独斗,谁胜谁负可是未知。他将左手短刀抛向空中,拧腰抬腿就是一脚,将刀踢得在空中旋转着飞向了黑衣人的面门。后者偏头躲开了这刀,却发现三更天趁着他的注意力放在飞刀上的这一瞬便欺到了身前。

  飞刀的路线却是回旋,三更天抬手抓回了刀,又借势转身用力向下斜斩,黑衣人勉强躲开了这一击,却不料三更天藏在身后右手上的长刀紧随其后袭来,两次斩击中刀刃反射的月光在黑夜里甚至交叉成了一道致命的十字。

  黑衣人只得将伞收拢,用双手将伞横在身前硬生生扛下了这招。然而这一劈的力量竟是出乎意料的大,伞骨直接被砍断了三根,伞面失去了支撑也塌了一块下来。黑衣人见势不妙一把抽出伞柄中的短剑向三更天脸上刺去,又趁后者躲避的时机将伞撑开借风势直接向后撤了数丈。

  “想不到辽狗中竟有你这般身手。”

  三更天听到这人如此说着,眉头一皱再次试图追上去,却在追到一条河边时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回去告诉耶律璟,我皇新登大宝,不欲再起刀兵。望他安分守己,休要与那南唐小儿勾勾搭搭,否则大军不日北伐,剑指上京或也未必。”

  黑衣人撑着伞只是轻轻一跃,便借着风势荡向了对岸。随风远远飘来这样一句话,让三更天听得是莫名其妙,但此刻无桥无舟,他也只能徒留原地望水兴叹。

  ………………

  三更天返回了客栈,憋屈得一整晚都没睡好,直到天亮都还在冥思苦想那封信究竟有什么好偷的?

  近几个月来,一股不知名的疫病席卷了开封东南,青溪门主带领门人前往控制疫病,但人手仍是欠缺,便向分散在各处行医的门人发出了消息召集弟子前来相助。三更天常去的那家医馆的大夫也是青溪门下,但她手上有几个病患需要照看,暂时实在走不开,便托三更天捎了信过来,顺便打听一下此处的情况如何。

  那封回信的内容基本只是青溪门内的普通事务,还有一张预防疫病的药方,可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三更天想破了头也搞不清楚昨夜那人大动干戈地跑来偷信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了,他还叫自己“辽狗”来着,三更天皱着眉毛思考着,自己的外貌在这汉人的地界看起来倒是的确有些扎眼了,要不然以后还是搞个面具戴吧。

  现在信丢了,空着手回去说不定又会被赶出来,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信,大不了回去一趟,求他们再写一封算了。三更天这样想着,却在准备出发前被人拦了下来。

  “官人要往南边儿去?”说话的是个妙龄女子,布衣荆钗难掩姿容清丽。她自述是位于开封东南的聆杏村人,新嫁不久回家省亲,却在途中听说那边儿正在闹瘟疫。丈夫不愿再去,她却担心父母想要继续前往,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她被丈夫丢在客栈,既不愿强忍委屈回头去找丈夫,却也不敢继续上路独自一人前往聆杏村。

  早上她从客栈老板处听闻三更天似乎是要往聆杏村去,便动了求人的心思。

  “求官人带我一程,小女子感激不尽。”她一边说着一边摸出钱袋将里面的铜钱倒在桌上往三更天面前推,又伸手作势要去摘自己的银耳环。

  三更天阻止了她,只拿了几文钱算作酬劳。女子说租借马车实在太贵,提出想与三更天同骑一匹,后者起初觉得有些尴尬,却又觉得是自己分别心太重:色身皆是虚妄,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分别?三更天这样想着,将女子扶上了马,自己又坐到了她身后。他用双手拉住缰绳将女人虚虚环住以免其摔落,而后低声道了一句:“得罪”,便纵马慢慢小跑了起来。

  女人倒是个爱说话的,这一路插科打诨嘴几乎就没闲着,几乎要把三更天的来路问了个底儿掉。

  “官人不是汉人吧?”在得知了三更天打北边来,这几年常替大夫干这种跑腿的活计,又顺便问了问聆杏村那边遭灾的情况之后,女人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三更天今天在客栈周围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卖面具的,只得买了个斗笠凑合先用着,此刻他将斗笠压得极低尽量遮挡面容,听到这个问题后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作默认。

  “你生得可真俊。”女人微微后仰,软下身子竟然直接靠在了三更天身上。她仰头从斗笠下面望着三更天的脸,眼中的妩媚不言自明:“比我家里那死鬼可好看多了。”

  三更天猛地扯了一把缰绳,马被拽得嘶鸣了一声突然放慢速度,女人一下子没坐稳当惊呼了着扑倒在了马上,脸差一点儿就埋进了鬃毛。

  三更天完全没有伸手去扶,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女人重新坐起,淡淡地说道:“我驭马技术差得很,姑娘还是坐稳了更好些。”

  “这荒郊野外的就我们俩,装什么柳下惠?”女人回头含情脉脉地瞟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可真坏,故意勒马吓唬人家,是不是想人家主动去抱你?”

  “姑娘,你真的是要去聆杏村的?”三更天冷冷地看了女人一眼,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已经慢慢地移向了背上的刀柄。

  “哎呦~官人有话好说,奴家坐稳了便是。”女人见状似乎是被吓到了,她瑟缩着身子不再去看三更天,只是嘴里不停地数落着丈夫对自己的种种不好,说着说着甚至抽泣了起来,“奴家,奴家就是心里生气。见官人生得俊,便想着能与官人快活一次,好气死那个天杀的。”

  三更天已听得无语,一边心下恼火自己怎么捡了这么个麻烦,一边又觉得确实不好把一个弱女子就这样孤身扔在半路上。最终他只得僵硬着身子坐得尽量离女人远一些,紧紧闭着嘴巴将马赶得更快了。

  …………

  终于熬到了目的地,三更天翻身下马,有青溪弟子上来与他寒暄,惊讶地问他为何去而复返,是否是师姐这么快便有了新消息,在得知信被劫走之后也是一脸茫然。他听了三更天的要求正要去重写一封,此时却刚好来了新的病人,便招呼三更天让他去屋里找纸笔自行誊写一份药方,自己先看过病人之后再来写信。

  “你住村里哪家?”三更天没去抄药方,而是转回来牵马。送佛送到西,都到这儿了也不差这几步路,三更天怎么看都觉得这女人身上透着古怪,便打算把这个麻烦直接送到家,也顺便探探她的底。

  “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女人骑在马上笑嘻嘻地看三更天,却突然拔出发簪在马臀部猛地一刺,缰绳一抖大喝一声“驾”就直接骑马冲向了来路。

  果然有诈。三更天施展轻功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去抢回自己的马,却见那女人随手从路边的树枝上薅了一把,又将内劲灌注于花瓣之上把那植物当做暗器撒了过来,手法似与前夜那执伞之人如出一辙。

  待到三更天躲过这漫天飞花时,女人已骑着马跑远了。

  ………………

  三更天抱着胳膊盯着自己的马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骑。

  那个奇怪的女人抢了自己的马,结果似乎没跑多远又把马放掉了,此刻马儿自己跑了回来,身上搭着的包袱好像也纹丝未动。三更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这两天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被这么个奇怪的家伙盯上,但他又没钱换马,最终只得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遍马和行李,确定实在找不到异常,便抱着一种豁出去了的心态再次骑了上去。

  是夜,三更天在禅坐中杂念纷飞,满脑子都是那个古怪的女人,他实在是静不下去,只得懊恼地提了刀出门找了块半山腰的空地练武散心。

  几套泥犁三垢舞过之后,心情终于稍稍平复,却突然有掌声打破了夜间的宁静。三更天循声望去,再次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女人。

  女人这次不再是那副村妇打扮,她换了一身漂亮的衣饰,看上去明艳动人。她将信还给了三更天,后者满腹狐疑地盯着那封信,甚至一时没敢伸手去接。

  “放心吧,没有毒。”女人微笑着向三更天靠近,甚至摊开双手向他展示自己并未携带武器。

  “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大可以随时杀了我。”女人站到了三更天的刀前,用胸脯正对着刀尖,面不改色地盯着三更天的眼睛说道。

  “我用不着那封了。”三更天打量着她冷冷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要抢信?”

  “如果我说这是个误会,你相信吗?”

  女人自称是梨园门下,近日得到消息说有契丹密使将前往南唐,欲商两国结盟之事,梨园唯恐两国联合对后周不利,便派她来此拦截。现在查清了三更天的身份无异,此次是赔罪来了。

  “谁叫你长成这副模样,又一嘴的北方口音。”女人娇嗔着埋怨道,“怎么能怪人家认错呢?”

  三更天也是无语,他本就生在北地,又曾在天泉学艺十年,这口音无论再怎么努力改,有心人也还是能听出,再加上他的异族样貌,说是误会倒也真是情有可原。

  见三更天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女人又摸出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说是赔偿他这两天的损失。三更天还是有些憋闷,便没有接,后者将钱硬塞进他手里,又拔下头上金钗一并交付,只说这次就当欠他一个人情,往后如有需要,可持此钗去天上来渡口找“双莲”。

  ——————

  2.

  “呃……是你?”三更天微微皱眉,总算是在记忆中找到了和这个名字相关的蛛丝马迹。他盯着女人的脸沉吟,但由于对化妆易容几乎一窍不通,他实在不太看得出面前这女人的脸和记忆中的那张究竟有什么相似。不过说起来上次相遇这女人也化了妆,这样想来自己大约根本没见过她真正的模样究竟如何。

  “你来这做什么?”——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女子笑了笑先开了口,说这老妇是她故人之母,现下孤苦伶仃无人照料,自己便常来探望。老人年事已高不太分得清来人,便把她当作了女儿。

  “你呢?莫非又是有什么信要送?”女子笑吟吟地抬眼看着三更天,但在注视了他手中的双刀一阵子之后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的眉毛轻轻蹙起,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你是三更天的人?你是来杀她的?”

  三更天“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圣人南征,于正阳大破南唐军队,而后又攻略滁州、扬州、潞州诸地。此役于后周是捷报,于南唐百姓却仍是战乱,纵有减免赋税等恢复民生的举措,动荡之下却难免有苦命之人。三更门下杀生承业,凡是战火纷飞之地,便是泥犁三垢渡人之处。

  “我听闻三更门下弟子大多在北方活动,想不到如今这里竟然也需要你们了……”女子听完三更天的叙述,哀伤地叹了一口气。

  “可我不能让你杀她。”女子袖中滑出一柄短剑,她执剑在手,盯着三更天坚定地说道。

  世人无明,不知三界如火宅,强行救助弱者也只是徒增痛苦。但三更天不欲与女子争辩,他还刀入鞘,只扔下一句:“随你。”

  …………

  三更天再遇女子是五日后。他在茶楼吃饭,忽听有女子进来卖唱,一曲琵琶弹得如泣如诉,只是众人并不愿听这凄惨音调,她连走几桌都没有讨到钱,站到三更天面前时已是最后一桌。

  三更天望着女子鬓发间簪着的一朵白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那天晚上就走了。”倒是女子先开了口,“丧事已经办完了。”

  三更天沉默了半天,也只能说了一个“哦”字。

  “我心情不好,能陪陪我吗?”

  三更天跟着女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地处偏僻的小屋,三更天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子,两人沉默着对坐良久,三更天实在不想再继续忍耐这压抑的气氛,便主动开口问了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双莲”取了琵琶,坐在椅子上用指尖拨出一阵哀伤的前奏。

  和着琵琶曲,“双莲”慢慢地讲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故事:她并不是什么梨园弟子,而是南唐醉花阴门下,因身份特殊便于在江湖行走,常往来于后周与南唐两国之间,专为门中收集情报。

  上次相遇的确是她认错了人,醉花阴门派虽在南唐,却不愿百姓再受战争之苦,因此派人暗中阻挠南唐与契丹结盟共议夹击后周之事。却不料未过两年,柴荣便定下平边策先征南唐。如今大军直指江淮一带,战事阻隔了联系,亲朋生死未卜,她见现在几乎无法过江,便盘桓此地静待良机,却意外地遇到了故人之母。

  战火来得迅猛,其中不知有多少亲人离散,据说有许多百姓逃往了长江以南,那老妇远嫁的女儿或许也是如此,甚至没来得及回家接上母亲。她代替旧友照顾了老妇一段日子,如今梅雨将近,战事稍歇,谁知老人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再也无法与女儿相见。

  幽咽的琵琶声勾起了三更天的思绪,他沉默着听完了醉花阴的讲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自觉地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也是思乡之人。”醉花阴待琵琶的余音散去,悠悠地开口说道。

  三更天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拭去了眼角的一点儿湿润。

  再次睁眼时醉花阴的脸已近在咫尺,三更天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却被她揽住脖颈吻在了唇上。两人再次分开时,醉花阴的手按在他身上,眼中的泪花仍在闪烁,面上的笑容也显得有些凄惨,嘴上却是说着:

  “陪陪我吧,正人君子。”

  …………

  两人面对面对着跪在这间昏暗小屋内的床上,待到赤诚相对时,三更天才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男人?他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下体,一时干脆忘了下一步该怎么动作。

  “莫非,你也和那些旁的俗人一样?”醉花阴见他呆呆的样子,浅笑着在他嘴上又啄了一口。

  “呃……色身皆是虚妄。”三更天想了想,很快便平静下来接受了现实,“男人和女人本来也没什么分别。”

  醉花阴轻轻地笑了起来:“说得真好,姐姐我更喜欢你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三更天的手向自己的双腿之间更隐秘之处探去,带着极其暧昧的声音在三更天耳边继续问道:“那这样呢?也没分别?”

  三更天在那里摸到了本该独属于女性的密道,他惊得连瞳孔都微微放大了,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见他这副模样醉花阴笑得更开心了,她晃动腰肢用那蜜穴轻轻蹭着三更天的手指,一边轻咬他的唇一边问着:“摸清楚是什么了吗?嗯?”

  片刻的震惊过后三更天再次恢复了理智,他注视着醉花阴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答道:“没有分别。佛经中说菩萨法身万千,非男非女,我等若是执着于外相,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三更天引用了一句经文,又说了四个字,随后郑重其事地吻了回去。

  “你就是你。”

  醉花阴与他纠缠良久,引得二人都是情动,三更天想更进一步时,却不料被醉花阴抢先按倒在床上。醉花阴凑到了三更天的脸颊旁,这次她不再故意使用女声,音色听起来倒确实有些雌雄莫辨了。

  “我现在想肏男人,你愿意吗?”

  三更天抬眼看了看“祂”,主动地张开了腿。

  “好。”

  …………

  洗去脂粉、褪下外装,醉花阴的面庞其实变得有些陌生。三更天躺在祂身下,用手指慢慢描绘着祂的五官、脸庞、耳垂、脖颈……他触到了祂那不太明显的喉结,又细细体会着那柔软却并不高耸的胸脯抚摸起来的感觉,祂那看似略显纤瘦的身躯此刻显露出了力量,一下下带着三更天如登山般坚定地向上攀升。

  醉花阴的身子摸起来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硬,而是带上了些女性特有的柔软。祂的的动作也很温柔,两人唇齿相接,于无言中相互抚慰,又变换了姿势改为侧躺,让这份快乐持续的时间变得更长。

  醉花阴与三更天十指交缠,将他搂入了自己怀中。醉花阴的身量比一般的南国女子要高大些,但较之三更天还是偏小,这样一抱后两人紧贴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中的心跳。醉花阴故意放慢了动作在三更天的体内反复研磨,惹得他皱着眉头喘息不止,又在他放松下来的间隙突然袭击,直接从他口中逼出了按捺不住的呻吟。

  三更天半闭着眼睛轻轻咬牙,那神色看在醉花阴的眼中,仿佛是一尊正在受难的菩萨;但这尊菩萨却又曲起了一条小腿,将脚背勾在了祂的膝窝处,让两人之间的连接变得更加紧密而难以分离。这动作明明白白地在说着欢喜,令醉花阴很兴奋,祂便更努力地取悦菩萨,并心满意足地看到了这佛陀的面上实在难以再继续维持平静的样子。

  两人直到最后都缴了械也不愿分开,醉花阴将自己的头搁在三更天的肩膀上,两人的面颊仍然紧贴着,都静静地躺在原处,一起体会着这乱世中难得的温存。

  三更天突然想到了一个传闻:据说醉花阴门下弟子依心换情,以情换心,她们对每一份感情都用了真心,却不求这份真心必须永存,因此常常更换伴侣。三更天回想着醉花阴刚刚那娴熟的表现,觉得这传说倒也不是言过其实,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怎么?难道你在乎自己不是我的‘唯一’吗?”醉花阴闻言笑了出来,三更天怕祂误会自己要纠缠不清,连忙解释说自己只是好奇。

  “有人如此,有人并非。”醉花阴并没有给出一个是非分明的答案,“我派不要求弟子必须用情专一,但若谁选择专一,也是她的自由。”

  “你是想让我‘专一’,还是只求片刻真心即可呢?”醉花阴笑着看向三更天,似是很期待他的答案。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心念刹那生灭,本就无法抓住。”三更天与醉花阴对视,平静地说道,“能有片刻真心,已是不易。”

  “你这话说得……让我这片刻真心,也变得更长久些了啊。”醉花阴露出了一个略带悲伤的笑,再次吻住了三更天的唇。

  ……………………

  “我身体异于常人,因此相好的并不多,仅有过的几个都是女子,她们对我诸般包容,实在是令我感激不尽。”醉花阴事后一边梳洗打扮一边说着。

  “男人嘛~呵呵。”祂干笑了两声,“几乎都只想把我当女人用。”祂的语气在“用”上强调了一下,嫌弃地从鼻孔哼出冷笑。

  “若是以后想找我,还是去‘天上来’。”醉花阴从镜前起身,转过来再次揽住了三更天的脖子,在他唇上又暧昧地啃了一口,玩味地笑着看他说道:

  “我们或许可以试试……许多更有意思的东西。”

  -【END】-

  注:我开封任务还没怎么做,而且燕云的剧情太碎了想连起来也很难。和游戏剧情相关的内容我都是找的别人的剧情整理看了之后借鉴的,历史问题就是问的Deepseek,我是个史地政废人,总之如有错误概不负责,各位看个热闹吧。

【BL】【燕云十六声】三更天内销—七苦·死

  OOC预警:三更天内销,BL。

  还是系列文的其中一篇。

  文中的一阐提并非特指游戏中现有NPC,算是接引人的代称吧。

  ———正文———

  “生苦者,入轮回纠扰,诸苦纷至沓来。”

  “老苦者,色身朽坏,盛年之日不复在。”

  “病苦者,身病煎熬五官,心病煎熬心识。”

  “死苦者,若残烛将灭,或寿尽而终……”

  “……尊者,我有一事不明。”青年在聆听了接引人讲经之后向他提出了疑问,“我辈以杀渡生,死为何仍算作一苦?死后即可往生极乐,岂不为光明坦途耶?”

  一阐提看了看青年,突然毫无征兆地出刀,在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刀尖已抵到了他的咽喉上,将皮肤刺出了一点红痕。

  “畏死,即受死苦。”一阐提平静地还刀入鞘,继续讲着。

  “诸苦之中,死苦为最。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众生平等,无人可逃。”

  “一切众生皆归于死,一切财产皆悉消散,一切聚会皆当别离,一切生命皆将灭坏。”

  “然众生无明,或恐惧轮回因果,或贪爱执着尘世,亦或不知去往何方。怖畏生死,故受诸苦。”

  青年干咽了两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只在刚刚那一瞬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弟子谨记。”

  …………………

  三更天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他将视线投向林中,那窥探者倒也坦诚,竟大大方方地拨开草木主动站了出来:是个年纪大约二十四五的年轻人,神色跳脱,眼神灵动,嘴角还噙着玩味的笑,他的背上和三更天同样背着一对一长一短的双刀,只是此刻尚未出鞘。

  见对方似乎并无敌意,三更天便收回了目光将自己的令签浸入地上的血泊,又站在这满地的尸首中诵起往生咒来。

  “有趣,一开始我见你杀了那些人牙子,还以为大侠是来救人的呢。想不到,原来竟是个同门。”

  年轻人闲庭信步般踱到三更天身旁,瞄了几个死在同一处的孩子几眼,口中“啧”了两声摇头晃脑地继续道:“这种小东西杀起来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放了算了。”

  “他们既已被卖,死活便与家中再无干系。放了又能如何?要么饿死在半路,要么跑回去再被卖一次。”三更天诵完了经才开口,他没有看年轻人,而是将自己的令签在死人的衣服上擦净之后重新收起,又捡了人贩子喝剩的半坛酒淋在那些孩子的尸首上,而后一把火将其点燃。

  年轻人撇了撇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再言语,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三更天的一举一动,目光始终未离开三更天的令签。

  三更天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吹了口哨唤来马匹刚要离开,却被那年轻人叫住了。

  “前辈还有要事?”年轻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盯着三更天的目光闪烁,似是十分兴奋。

  “去渡人。”三更天简短地答道。

  年轻人高高扬起眉毛“哦?”了一声,突然咧嘴露出灿烂的笑:“有这等好事,不如你我同往,如何?”

  “随你。”

  ………

  北地战乱连年,百姓流离失所、饥贫交加,卖儿卖女者甚。但仍有地方豪强豢养私兵,搜罗财产,富甲一方。近年来此人年事渐高,听信邪法,购买贫家稚儿弱女,取其心肝、血液等炼制“续命丹”,以图长生不死,永享富贵。

  三更天与年轻人一道潜入宅邸渡其死苦,得手后却未能及时截断侍女的尖叫,引来了护卫。两人并肩作战,杀出一条血路总算逃出生天,却未想到才刚刚摆脱追兵不久,年轻人在这片林中空地堪堪站稳脚跟便重新拔出了背后双刀,盯着三更天的眼中闪着比之前更兴奋的光:

  “见道修者·夜叉,讨教长老高招。”

  三更天并未应战,他轻轻地“呃……”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我不是七苦众。”

  “三更门下戒妄语,长老怎能编造如此谎言?”夜叉挑了挑眉毛讪笑起来,“长老若是惧战,不如直接引颈就戮,让我承你罪业算了。”夜叉一边说着一边持刀靠近,眼见三更天若再不拔刀,只怕就要血溅当场了。

  果然,这位同门只怕是从令签染血之时便盯上自己了。三更天叹了口气不得已抽出双刀准备自卫,却仍试图解释:“我令签色泽虽呈绛红,却是渡人所致,并非位列七苦。”

  “哦~业障深重,不是七苦,胜似七苦。好说法。”夜叉显然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见对方刀已出鞘,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自己的双刀舞成了一道夺命的旋风。

  白刃碰撞,嗔焰焚天,双方刚经历一场恶战本就疲惫不堪,此刻又要生死相搏,身上很快就都变得伤痕累累。数次短兵相接后,战局以三更天手中双刀劈断了夜叉的武器而告终。

  “哈哈,我居然也有今天,长老果然好手段。”夜叉干笑两声摊开双腿大喇喇坐在地上,仰头露出脖颈。他的左眼在最后一击中被刀尖划过无法睁开,血顺着脸颊流下,将那半面涂成了正在悲泣的鬼脸。但他瞪着另外一只眼睛,目光炯炯地咬紧牙关直盯三更天正指着自己的刀尖,像是非要看看清楚这把刀最后究竟是怎么捅进自己喉咙似的。

  一阵凉意如微风拂过了夜叉的颈子,他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自己的脖颈,又反应过来这在泥犁三垢面前只是徒劳。

  杀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原来也不过和那些刀下魂一样,是个畏死的胆小鬼。

  夜叉心中自嘲,阖上双眼静待灵魂消散之感,然而几息之后却发现不太对劲。手中虽然温热,但鲜血涌出的速度比预想中实在慢了太多。他又胡乱地在自己脖子上摸了几把,发现三更天居然只是割破了他较为浅表的静脉,并未伤及根本。

  “你不杀我?”夜叉大为迷惑。

  杀生道中,门派高位,强者居之;强者承罪业,弱者甘受戮。这人赢了自己却又不下杀手,究竟是何用意?羞辱?难道他的意思是自己这点儿本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吗?

  还没等夜叉再问,却见三更天一边摸出布巾擦拭自己的双刀一边说道:“我尚未勘破死苦,只怕没资格渡你。”

  这可真是个新鲜说法,死里逃生的夜叉皱着半边的眉毛又扬起了另外的半边,一时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他想了想,突然又嬉皮笑脸地冲三更天轻轻昂了昂头:“诶?长老莫不是动心了?下不了手?”

  三更天擦刀的动作一顿,他瞟了夜叉一眼,有些无奈地从鼻子里长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是长老。我在门中之名,为‘摩侯罗伽’,你若不信,自可去夜摩殿请维那查阅七苦尊者名册,看我究竟在不在其中。”

  三更天不欲再做纠缠,擦干净刀刃之后还刀入鞘便要离开,却突然被夜叉扯住了马缰绳。后者未经他同意直接翻身跳上马背坐到了他身后与他同骑共乘,若不是此刻夜叉手中并无武器,三更天这次倒是真的差一点儿就动手了。

  “……你要作甚?”三更天侧身回头与夜叉对视,“我这马年纪尚幼筋骨不实,承不住两人。”

  “你可……真有意思。”夜叉面露诡异的微笑,贴着三更天的身子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血蹭了他一后背,“你今日不杀我,将来可别后悔。”

  “待你将来深陷八苦,我自会助你解脱。”三更天皱着眉头一边说着一边向侧面躲了躲,避开了夜叉越凑越近的脸,“现在若无其他要事,恕在下不奉陪了。”

  三更天话音未落便踩住马镫勒紧缰绳,将马拉得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又在落地时后腿猛地一跳,直接将夜叉从马背上甩了下去。

  夜叉盯着三更天离去的背影,伸出舌头舔了舔从自己左眼流到嘴边的血,面上现出了一种非常诡异的笑容。

  ………………

  “我要的是单间。”三更天这次是真的有点儿想动手了。

  这个名为夜叉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自从输了之后这几天来都一路尾随着自己,白天蹭吃蹭喝,晚上又要来与他同住。三更天干脆问他是不是想再打一场,这无赖却又推说自己没有武器。

  “你究竟想干什么?”三更天干脆解下自己的双刀,打算实在不行一人一把用单刀分个生死算了,哪怕是长的那把给对方用也行,他可实在是受不了被这么一张狗皮膏药整天粘着。

  夜叉接了他的刀在手里掂了掂,摸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这刀怕不是比我的重了一倍,怪不得……”

  “我以前练惯陌刀。”三更天不想多说,“少废话了,打不打?你若再输,休要纠缠。”

  谁知夜叉又随手将刀抛了回去:“不打。我可抡不动你这玩意。”

  “……不打就滚。”纵是三更天好脾气,此刻也终于骂了出来。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隐疾,病苦煎熬,烧灼身心,此时此刻,非你莫解。”夜叉又一次凑近了三更天,盯着他那双淡褐色的眼睛语气暧昧地说道。

  “你要我渡你?”三更天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夜叉,怎么也看不出他除了脑子之外还有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这家伙前几日被割破的肌肤都已结了痂,眼睛也未真正伤到,此刻正滴溜溜地转着,直往自己的脸上瞧。

  “没错。”夜叉笑了,却是在三更天的目光瞟向双刀时随手将它们推到了一旁,“不是用那玩意儿。”

  三更天越发迷惑,却听夜叉继续道:“吾性好杀人。若是杀不得人,便心痒难耐,非床笫之事不可解。”

  “但寻常床事亦不可解。吾好挑战,一般伴侣,乖柔顺从,甚是无味。吾越杀不得谁,才越想与谁做那档子事,可做那事越至兴奋之时,我又越想杀人。吾不愿于温柔乡中造杀业,便始终未曾真正得过满足。”夜叉凑得更近了,两人的鼻尖都几乎要贴在一起,“你,能渡我否?”

  三更天垂下眼帘沉默片刻,抬眼重新对视回去:“或可一试。”

  ………

  夜叉在这方面的表现与他挥刀猛攻时的风格完全不同,初时极尽暧昧温柔,若春溪初化,暗流渐涌。渐入佳境后如碧波拍岸,浪卷银沙,水漫礁岩。登至巅峰处只见狂风暴雨,海啸龙吟,闪电映亮长夜,惊雷震散云涛。饶是三更天修定多年,仍是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只觉得空气的每一丝涟漪都能带来深入腠理的颤栗。

  然而就在此时,夜叉的手慢慢攀上了三更天的颈部,钢铁般的指骨骤然缩紧,将温存的爱抚变成了毒蛇的绞杀。血脉流动的通道被瞬间截断,三更天想咳嗽都无法发出声响,脸涨得通红双眼发黑,只觉得快感从两人身下连接处放大了不知多少倍源源不断地涌来,让他一时之间甚至有些不知自己究竟是该继续沉沦于这感觉,还是该优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三更天翻着白眼胡乱地掰着夜叉的手指,发觉徒劳后又回手想去点穴,仍然使不上力。跪在床榻上的双腿挣扎着前移,却被对方牢牢卡住,压在身下无法逃开。肉欲自下而上,将神识冲击得七零八落,眼前的黑暗中倒是渐渐生出白光,如久久浸入没顶之水,垂死而仰望天空之际。

  意识接近丧失时灵台却突然一片清明,似乎身与心忽然分离开来,欲是欲,我是我,照见五蕴,万法皆空。

  三更天再次睁眼,顺着夜叉的手指摸到了他腕上的脉门死死扣住,那双手终于松开了。与此同时三更天的身体痉挛着,肌肉收缩到了极致,将夜叉的那东西绞得射在了自己的体内。

  ………

  两人一齐栽倒在床上,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息着,过了半晌才从余韵中回过神来。

  “痛快!”夜叉朗声大笑,翻身侧躺将三更天重新揽在怀里,笑嘻嘻地又去舔了舔他的脸:“我好像真的有点儿喜欢你了。”

  三更天闭了闭眼睛,伏在床上任凭夜叉将手臂搭在自己身上,稍微喘匀了气之后淡淡地问道:“喜欢?”

  “对哦,舍不得杀的那种喜欢。”夜叉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又咬了咬三更天的耳垂,“怎么样?感不感动?”

  三更天睁开眼,清冷的目光扫过夜叉的脸,语气平静得仿佛在念经:“动心休业,难证杀生。”

  “草,你可真没趣,是哪个一阐提把你教成这样的?”夜叉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随口骂了一句,目光随便扫到了搁在桌上的双刀,撇了撇嘴开始胡诌:“我喜欢你的刀,行了吧?呵呵,仗着力气大,抡这么俩玩意儿………你属野驴的啊?吃什么长大的?”

  夜叉的话似是让三更天想到了什么,他垂目沉默半晌,才悠悠地再次开口:

  “以后若是你渡了我,这刀就归你了。”

  三更天想了想,又补了几句:“我花了三百两请人打的,精铁,结实得很,尽量别弄丢了,三百两要攒好久。”

  “不对,若是给了你,我必定已死,那丢不丢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三更天突然回过味儿来,说出的话却让夜叉哭笑不得。

  “嘶……”夜叉从牙缝里倒吸了一口气,他讪笑着摸着自己的下巴,挑着半边儿的眉毛盯着三更天看了半天,悠悠地吐出一句:

  “你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

  第二日两人终于要分道扬镳,临行前早饭时三更天要了一份炒羊肉,菜端上来之后却又不吃,反倒是先闭目诵了一句:“阿比加当噶”,搞得夜叉伸过去的筷子是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

  “你到底戒不戒荤腥?真戒就别吃,正好都归我。”夜叉见三更天睁开眼睛开始动筷,像看怪物似地皱着眉毛打量着他,只觉得这人的脑子真是病得不轻。

  三更天慢悠悠地将口中食物咽下,这才再次开口:“在门中修习时不吃,出来后发现不吃没力气,渡不动人,便吃了。”

  “那你还假惺惺地念个屁的经?”夜叉一边嫌弃一边扒饭,这些天他试探出三更天平日里脾气都算好,于是干脆专门捡肉吃,把自己不喜欢的配菜统统剩在盘子里留给三更天。

  “我辈不戒杀生,门中食素只是为了方便修行。”三更天对夜叉的挑食行径不置可否,他将配菜拨入自己碗中,在每一口饭咽下的间隙慢慢说着,“此世于一切众生皆如火宅,虫鱼鸟兽亦如是。它们如今能得解脱,乃是幸事。”

  夜叉听得五官都已皱成了一团儿,语气倒是带上了一点儿敬意:“呃……你不是想说……你吃了这只羊,其实是承了它的罪业吧?”

  “正是如此。”

  夜叉张着嘴巴盯着三更天,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蹦出两个字:“佩服。”

  “你居然真信他们说的什么杀生承罪?三更天里居然真的有你这种人?”夜叉像是看到了什么此生从未见过的全新物种,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三更天感慨不已,惊讶到连用了两个“居然”。

  “你不信?”三更天抬眼看了看夜叉,表情甚至略略疑惑,好似在问他为何同为三更门下,怎的好像什么也不信,表现得像个九流门假扮的似的。

  夜叉难得地正经了一次,略略皱眉道:“我只爱杀人不爱读经,也不信什么杀生渡苦,我从来只觉得死后万事皆空,哪来的什么承业断罪?”

  “以前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死到临头,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引颈就戮,虽憾无悔。”

  “然而那天真离死不远,却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般视死如归。”

  “昨天夜里我差点掐死你,你就……不怕吗?”夜叉说着,伸手去又摸了摸三更天的脖子,他的手劲儿颇大,昨夜的暴行在三更天的颈项上留下了明显的淤青。

  三更天倒是毫不在意身上留下的痕迹,他轻轻地笑了笑,垂下眼帘点了点头:“也怕。”

  他已基本吃完,此刻倒是得了空闲,便继续讲了起来:“三更门下,自堕阐提。既已身陷泥犁,自然难逃八苦。”

  “三更修行,以杀始,以亡终,前路已定。你我同为修者,当广修忍辱,以不断磨砺心性为要。既已知畏死,乃是去畏死之机也。畏死而不知,与畏死而知,相去奚啻千里。不知之畏死,真畏死也。知之畏死,非全畏死也,清明在是矣,证道亦不远矣……”

  “停!”夜叉及时叫住了他,“师父别念了,小弟实在没有慧根,求你饶了我。”

  三更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低头啜饮着茶水,又见夜叉将他的令签和自己的令签放在一起,一边对比着颜色的差别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你就纯靠‘渡’,比我杀了这么多的颜色还深?啧,我这块玩意是不是不容易染色啊?夜摩殿管不管退换啊?”

  “三更修行,功自罪障;颜色越深,罪业越重。”三更天垂眼轻轻叹气,语调却越发沉重,“然而血中有灵,死者执念常伴身侧,日夜纠缠不得解脱,我却是见道后方才知晓。你若未达此境,也是幸事。”

  “啊?”夜叉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被反复刷新,他将手中两枚令签互相敲了敲,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的意思是……这玩意……会引来恶鬼缠身?”

  “有人以此为功绩,有人用此做铭记。万法由心造,恶鬼缠身与否,只在一念之间。”三更天淡淡地笑着,伸手向夜叉讨还自己的令签。

  “哈哈,说得也是,老子可不怕什么恶鬼索命。”夜叉笑了两声,将令签抛还给三更天,“我杀的可都是有挑战性的目标,大家都是技不如人认了便罢,大不了下辈子从头来过。哪个若是化作鬼魂磨磨唧唧,那可真教人瞧不起。”

  “这乱世到处是的弱者,还是留给你来渡吧~”夜叉三口两口吞掉了自己的剩饭,从腰带中摸出了一颗圆润硕大的珍珠塞进了三更天手里。

  “昨夜前辈不是‘渡’了小弟吗?”夜叉顶着三更天疑惑的目光笑嘻嘻地说道,“就当是做法事的钱啦~”

  ………

  两人彻底分别之时,三更天又想到了什么,便再次开口:“菩提心、修罗心皆可渡世,你心性坚定,凭心而行即可,无需在意其他。”

  “至于功罪业障……待你证得杀生道,自然明了。”

  “……你当真不是长老?怎么比一阐提还能讲?”夜叉有些无语地望着他。

  “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三年后,此时此地,三更断罪,再决生死。”

  “好。”

  -【END】-

  注:令签染血的功效,是我瞎编的,游戏中并无明确表述。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并且愿意给我留下评论的话,请务必留!!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哪怕是在脱坑几年后,我都会很开心并且尽量回复的,拜托了!!!  OOC预警:三更天内销,BL。   还是系列文的其中一篇。   文中的一阐提并非特指游戏中现有NPC,算是接引人的代称吧。

  ———正文———

  “生苦者,入轮回纠扰,诸苦纷至沓来。”

  “老苦者,色身朽坏,盛年之日不复在。”

  “病苦者,身病煎熬五官,心病煎熬心识。”

  “死苦者,若残烛将灭,或寿尽而终……”

  “……尊者,我有一事不明。”青年在聆听了接引人讲经之后向他提出了疑问,“我辈以杀渡生,死为何仍算作一苦?死后即可往生极乐,岂不为光明坦途耶?”

  一阐提看了看青年,突然毫无征兆地出刀,在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刀尖已抵到了他的咽喉上,将皮肤刺出了一点红痕。

  “畏死,即受死苦。”一阐提平静地还刀入鞘,继续讲着。

  “诸苦之中,死苦为最。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众生平等,无人可逃。”

  “一切众生皆归于死,一切财产皆悉消散,一切聚会皆当别离,一切生命皆将灭坏。”

  “然众生无明,或恐惧轮回因果,或贪爱执着尘世,亦或不知去往何方。怖畏生死,故受诸苦。”

  青年干咽了两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只在刚刚那一瞬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弟子谨记。”

  …………………

  三更天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他将视线投向林中,那窥探者倒也坦诚,竟大大方方地拨开草木主动站了出来:是个年纪大约二十四五的年轻人,神色跳脱,眼神灵动,嘴角还噙着玩味的笑,他的背上和三更天同样背着一对一长一短的双刀,只是此刻尚未出鞘。

  见对方似乎并无敌意,三更天便收回了目光将自己的令签浸入地上的血泊,又站在这满地的尸首中诵起往生咒来。

  “有趣,一开始我见你杀了那些人牙子,还以为大侠是来救人的呢。想不到,原来竟是个同门。”

  年轻人闲庭信步般踱到三更天身旁,瞄了几个死在同一处的孩子几眼,口中“啧”了两声摇头晃脑地继续道:“这种小东西杀起来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放了算了。”

  “他们既已被卖,死活便与家中再无干系。放了又能如何?要么饿死在半路,要么跑回去再被卖一次。”三更天诵完了经才开口,他没有看年轻人,而是将自己的令签在死人的衣服上擦净之后重新收起,又捡了人贩子喝剩的半坛酒淋在那些孩子的尸首上,而后一把火将其点燃。

  年轻人撇了撇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再言语,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三更天的一举一动,目光始终未离开三更天的令签。

  三更天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吹了口哨唤来马匹刚要离开,却被那年轻人叫住了。

  “前辈还有要事?”年轻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盯着三更天的目光闪烁,似是十分兴奋。

  “去渡人。”三更天简短地答道。

  年轻人高高扬起眉毛“哦?”了一声,突然咧嘴露出灿烂的笑:“有这等好事,不如你我同往,如何?”

  “随你。”

  ………

  北地战乱连年,百姓流离失所、饥贫交加,卖儿卖女者甚。但仍有地方豪强豢养私兵,搜罗财产,富甲一方。近年来此人年事渐高,听信邪法,购买贫家稚儿弱女,取其心肝、血液等炼制“续命丹”,以图长生不死,永享富贵。

  三更天与年轻人一道潜入宅邸渡其死苦,得手后却未能及时截断侍女的尖叫,引来了护卫。两人并肩作战,杀出一条血路总算逃出生天,却未想到才刚刚摆脱追兵不久,年轻人在这片林中空地堪堪站稳脚跟便重新拔出了背后双刀,盯着三更天的眼中闪着比之前更兴奋的光:

  “见道修者·夜叉,讨教长老高招。”

  三更天并未应战,他轻轻地“呃……”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我不是七苦众。”

  “三更门下戒妄语,长老怎能编造如此谎言?”夜叉挑了挑眉毛讪笑起来,“长老若是惧战,不如直接引颈就戮,让我承你罪业算了。”夜叉一边说着一边持刀靠近,眼见三更天若再不拔刀,只怕就要血溅当场了。

  果然,这位同门只怕是从令签染血之时便盯上自己了。三更天叹了口气不得已抽出双刀准备自卫,却仍试图解释:“我令签色泽虽呈绛红,却是渡人所致,并非位列七苦。”

  “哦~业障深重,不是七苦,胜似七苦。好说法。”夜叉显然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见对方刀已出鞘,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自己的双刀舞成了一道夺命的旋风。

  白刃碰撞,嗔焰焚天,双方刚经历一场恶战本就疲惫不堪,此刻又要生死相搏,身上很快就都变得伤痕累累。数次短兵相接后,战局以三更天手中双刀劈断了夜叉的武器而告终。

  “哈哈,我居然也有今天,长老果然好手段。”夜叉干笑两声摊开双腿大喇喇坐在地上,仰头露出脖颈。他的左眼在最后一击中被刀尖划过无法睁开,血顺着脸颊流下,将那半面涂成了正在悲泣的鬼脸。但他瞪着另外一只眼睛,目光炯炯地咬紧牙关直盯三更天正指着自己的刀尖,像是非要看看清楚这把刀最后究竟是怎么捅进自己喉咙似的。

  一阵凉意如微风拂过了夜叉的颈子,他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自己的脖颈,又反应过来这在泥犁三垢面前只是徒劳。

  杀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原来也不过和那些刀下魂一样,是个畏死的胆小鬼。

  夜叉心中自嘲,阖上双眼静待灵魂消散之感,然而几息之后却发现不太对劲。手中虽然温热,但鲜血涌出的速度比预想中实在慢了太多。他又胡乱地在自己脖子上摸了几把,发现三更天居然只是割破了他较为浅表的静脉,并未伤及根本。

  “你不杀我?”夜叉大为迷惑。

  杀生道中,门派高位,强者居之;强者承罪业,弱者甘受戮。这人赢了自己却又不下杀手,究竟是何用意?羞辱?难道他的意思是自己这点儿本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吗?

  还没等夜叉再问,却见三更天一边摸出布巾擦拭自己的双刀一边说道:“我尚未勘破死苦,只怕没资格渡你。”

  这可真是个新鲜说法,死里逃生的夜叉皱着半边的眉毛又扬起了另外的半边,一时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他想了想,突然又嬉皮笑脸地冲三更天轻轻昂了昂头:“诶?长老莫不是动心了?下不了手?”

  三更天擦刀的动作一顿,他瞟了夜叉一眼,有些无奈地从鼻子里长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是长老。我在门中之名,为‘摩侯罗伽’,你若不信,自可去夜摩殿请维那查阅七苦尊者名册,看我究竟在不在其中。”

  三更天不欲再做纠缠,擦干净刀刃之后还刀入鞘便要离开,却突然被夜叉扯住了马缰绳。后者未经他同意直接翻身跳上马背坐到了他身后与他同骑共乘,若不是此刻夜叉手中并无武器,三更天这次倒是真的差一点儿就动手了。

  “……你要作甚?”三更天侧身回头与夜叉对视,“我这马年纪尚幼筋骨不实,承不住两人。”

  “你可……真有意思。”夜叉面露诡异的微笑,贴着三更天的身子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血蹭了他一后背,“你今日不杀我,将来可别后悔。”

  “待你将来深陷八苦,我自会助你解脱。”三更天皱着眉头一边说着一边向侧面躲了躲,避开了夜叉越凑越近的脸,“现在若无其他要事,恕在下不奉陪了。”

  三更天话音未落便踩住马镫勒紧缰绳,将马拉得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又在落地时后腿猛地一跳,直接将夜叉从马背上甩了下去。

  夜叉盯着三更天离去的背影,伸出舌头舔了舔从自己左眼流到嘴边的血,面上现出了一种非常诡异的笑容。

  ………………

  “我要的是单间。”三更天这次是真的有点儿想动手了。

  这个名为夜叉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自从输了之后这几天来都一路尾随着自己,白天蹭吃蹭喝,晚上又要来与他同住。三更天干脆问他是不是想再打一场,这无赖却又推说自己没有武器。

  “你究竟想干什么?”三更天干脆解下自己的双刀,打算实在不行一人一把用单刀分个生死算了,哪怕是长的那把给对方用也行,他可实在是受不了被这么一张狗皮膏药整天粘着。

  夜叉接了他的刀在手里掂了掂,摸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这刀怕不是比我的重了一倍,怪不得……”

  “我以前练惯陌刀。”三更天不想多说,“少废话了,打不打?你若再输,休要纠缠。”

  谁知夜叉又随手将刀抛了回去:“不打。我可抡不动你这玩意。”

  “……不打就滚。”纵是三更天好脾气,此刻也终于骂了出来。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隐疾,病苦煎熬,烧灼身心,此时此刻,非你莫解。”夜叉又一次凑近了三更天,盯着他那双淡褐色的眼睛语气暧昧地说道。

  “你要我渡你?”三更天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夜叉,怎么也看不出他除了脑子之外还有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这家伙前几日被割破的肌肤都已结了痂,眼睛也未真正伤到,此刻正滴溜溜地转着,直往自己的脸上瞧。

  “没错。”夜叉笑了,却是在三更天的目光瞟向双刀时随手将它们推到了一旁,“不是用那玩意儿。”

  三更天越发迷惑,却听夜叉继续道:“吾性好杀人。若是杀不得人,便心痒难耐,非床笫之事不可解。”

  “但寻常床事亦不可解。吾好挑战,一般伴侣,乖柔顺从,甚是无味。吾越杀不得谁,才越想与谁做那档子事,可做那事越至兴奋之时,我又越想杀人。吾不愿于温柔乡中造杀业,便始终未曾真正得过满足。”夜叉凑得更近了,两人的鼻尖都几乎要贴在一起,“你,能渡我否?”

  三更天垂下眼帘沉默片刻,抬眼重新对视回去:“或可一试。”

  ………

  夜叉在这方面的表现与他挥刀猛攻时的风格完全不同,初时极尽暧昧温柔,若春溪初化,暗流渐涌。渐入佳境后如碧波拍岸,浪卷银沙,水漫礁岩。登至巅峰处只见狂风暴雨,海啸龙吟,闪电映亮长夜,惊雷震散云涛。饶是三更天修定多年,仍是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只觉得空气的每一丝涟漪都能带来深入腠理的颤栗。

  然而就在此时,夜叉的手慢慢攀上了三更天的颈部,钢铁般的指骨骤然缩紧,将温存的爱抚变成了毒蛇的绞杀。血脉流动的通道被瞬间截断,三更天想咳嗽都无法发出声响,脸涨得通红双眼发黑,只觉得快感从两人身下连接处放大了不知多少倍源源不断地涌来,让他一时之间甚至有些不知自己究竟是该继续沉沦于这感觉,还是该优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三更天翻着白眼胡乱地掰着夜叉的手指,发觉徒劳后又回手想去点穴,仍然使不上力。跪在床榻上的双腿挣扎着前移,却被对方牢牢卡住,压在身下无法逃开。肉欲自下而上,将神识冲击得七零八落,眼前的黑暗中倒是渐渐生出白光,如久久浸入没顶之水,垂死而仰望天空之际。

  意识接近丧失时灵台却突然一片清明,似乎身与心忽然分离开来,欲是欲,我是我,照见五蕴,万法皆空。

  三更天再次睁眼,顺着夜叉的手指摸到了他腕上的脉门死死扣住,那双手终于松开了。与此同时三更天的身体痉挛着,肌肉收缩到了极致,将夜叉的那东西绞得射在了自己的体内。

  ………

  两人一齐栽倒在床上,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息着,过了半晌才从余韵中回过神来。

  “痛快!”夜叉朗声大笑,翻身侧躺将三更天重新揽在怀里,笑嘻嘻地又去舔了舔他的脸:“我好像真的有点儿喜欢你了。”

  三更天闭了闭眼睛,伏在床上任凭夜叉将手臂搭在自己身上,稍微喘匀了气之后淡淡地问道:“喜欢?”

  “对哦,舍不得杀的那种喜欢。”夜叉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又咬了咬三更天的耳垂,“怎么样?感不感动?”

  三更天睁开眼,清冷的目光扫过夜叉的脸,语气平静得仿佛在念经:“动心休业,难证杀生。”

  “草,你可真没趣,是哪个一阐提把你教成这样的?”夜叉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随口骂了一句,目光随便扫到了搁在桌上的双刀,撇了撇嘴开始胡诌:“我喜欢你的刀,行了吧?呵呵,仗着力气大,抡这么俩玩意儿………你属野驴的啊?吃什么长大的?”

  夜叉的话似是让三更天想到了什么,他垂目沉默半晌,才悠悠地再次开口:

  “以后若是你渡了我,这刀就归你了。”

  三更天想了想,又补了几句:“我花了三百两请人打的,精铁,结实得很,尽量别弄丢了,三百两要攒好久。”

  “不对,若是给了你,我必定已死,那丢不丢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三更天突然回过味儿来,说出的话却让夜叉哭笑不得。

  “嘶……”夜叉从牙缝里倒吸了一口气,他讪笑着摸着自己的下巴,挑着半边儿的眉毛盯着三更天看了半天,悠悠地吐出一句:

  “你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

  第二日两人终于要分道扬镳,临行前早饭时三更天要了一份炒羊肉,菜端上来之后却又不吃,反倒是先闭目诵了一句:“阿比加当噶”,搞得夜叉伸过去的筷子是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

  “你到底戒不戒荤腥?真戒就别吃,正好都归我。”夜叉见三更天睁开眼睛开始动筷,像看怪物似地皱着眉毛打量着他,只觉得这人的脑子真是病得不轻。

  三更天慢悠悠地将口中食物咽下,这才再次开口:“在门中修习时不吃,出来后发现不吃没力气,渡不动人,便吃了。”

  “那你还假惺惺地念个屁的经?”夜叉一边嫌弃一边扒饭,这些天他试探出三更天平日里脾气都算好,于是干脆专门捡肉吃,把自己不喜欢的配菜统统剩在盘子里留给三更天。

  “我辈不戒杀生,门中食素只是为了方便修行。”三更天对夜叉的挑食行径不置可否,他将配菜拨入自己碗中,在每一口饭咽下的间隙慢慢说着,“此世于一切众生皆如火宅,虫鱼鸟兽亦如是。它们如今能得解脱,乃是幸事。”

  夜叉听得五官都已皱成了一团儿,语气倒是带上了一点儿敬意:“呃……你不是想说……你吃了这只羊,其实是承了它的罪业吧?”

  “正是如此。”

  夜叉张着嘴巴盯着三更天,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蹦出两个字:“佩服。”

  “你居然真信他们说的什么杀生承罪?三更天里居然真的有你这种人?”夜叉像是看到了什么此生从未见过的全新物种,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三更天感慨不已,惊讶到连用了两个“居然”。

  “你不信?”三更天抬眼看了看夜叉,表情甚至略略疑惑,好似在问他为何同为三更门下,怎的好像什么也不信,表现得像个九流门假扮的似的。

  夜叉难得地正经了一次,略略皱眉道:“我只爱杀人不爱读经,也不信什么杀生渡苦,我从来只觉得死后万事皆空,哪来的什么承业断罪?”

  “以前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死到临头,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引颈就戮,虽憾无悔。”

  “然而那天真离死不远,却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般视死如归。”

  “昨天夜里我差点掐死你,你就……不怕吗?”夜叉说着,伸手去又摸了摸三更天的脖子,他的手劲儿颇大,昨夜的暴行在三更天的颈项上留下了明显的淤青。

  三更天倒是毫不在意身上留下的痕迹,他轻轻地笑了笑,垂下眼帘点了点头:“也怕。”

  他已基本吃完,此刻倒是得了空闲,便继续讲了起来:“三更门下,自堕阐提。既已身陷泥犁,自然难逃八苦。”

  “三更修行,以杀始,以亡终,前路已定。你我同为修者,当广修忍辱,以不断磨砺心性为要。既已知畏死,乃是去畏死之机也。畏死而不知,与畏死而知,相去奚啻千里。不知之畏死,真畏死也。知之畏死,非全畏死也,清明在是矣,证道亦不远矣……”

  “停!”夜叉及时叫住了他,“师父别念了,小弟实在没有慧根,求你饶了我。”

  三更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低头啜饮着茶水,又见夜叉将他的令签和自己的令签放在一起,一边对比着颜色的差别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你就纯靠‘渡’,比我杀了这么多的颜色还深?啧,我这块玩意是不是不容易染色啊?夜摩殿管不管退换啊?”

  “三更修行,功自罪障;颜色越深,罪业越重。”三更天垂眼轻轻叹气,语调却越发沉重,“然而血中有灵,死者执念常伴身侧,日夜纠缠不得解脱,我却是见道后方才知晓。你若未达此境,也是幸事。”

  “啊?”夜叉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被反复刷新,他将手中两枚令签互相敲了敲,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的意思是……这玩意……会引来恶鬼缠身?”

  “有人以此为功绩,有人用此做铭记。万法由心造,恶鬼缠身与否,只在一念之间。”三更天淡淡地笑着,伸手向夜叉讨还自己的令签。

  “哈哈,说得也是,老子可不怕什么恶鬼索命。”夜叉笑了两声,将令签抛还给三更天,“我杀的可都是有挑战性的目标,大家都是技不如人认了便罢,大不了下辈子从头来过。哪个若是化作鬼魂磨磨唧唧,那可真教人瞧不起。”

  “这乱世到处是的弱者,还是留给你来渡吧~”夜叉三口两口吞掉了自己的剩饭,从腰带中摸出了一颗圆润硕大的珍珠塞进了三更天手里。

  “昨夜前辈不是‘渡’了小弟吗?”夜叉顶着三更天疑惑的目光笑嘻嘻地说道,“就当是做法事的钱啦~”

  ………

  两人彻底分别之时,三更天又想到了什么,便再次开口:“菩提心、修罗心皆可渡世,你心性坚定,凭心而行即可,无需在意其他。”

  “至于功罪业障……待你证得杀生道,自然明了。”

  “……你当真不是长老?怎么比一阐提还能讲?”夜叉有些无语地望着他。

  “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三年后,此时此地,三更断罪,再决生死。”

  “好。”

  -【END】-

  注:令签染血的功效,是我瞎编的,游戏中并无明确表述。

【GB】【燕云十六声】青溪X三更天—七苦·病

  OOC预警:   女青溪X男三更天,GB。      还是系列里面那个三更天。    三十多岁青溪富婆包养二十岁三更天男大,论清纯男大当年究竟能有多清纯。

  —————正文—————

  “这是什么?”女人挑起眉毛打量着青年手中的东西,是个人都能从这冰冷的语气中听出她的不悦。

  “银、银子啊?”青年察觉到了女人语气中的怒意,甚至不自觉地结巴了起来,但他完全不知对方怒从何来,更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样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哦,我实在没找到黄金,就拿了这些珠宝抵账。”青年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到了症结所在,一本正经地向女人解释道。

  女人是青溪门下医者,前些日子给一个富户治病,对方事前许诺千两黄金作为诊费,但病治好了又心疼钱反悔了,最后只付了二百两白银。青溪遣了徒弟前去追讨,却被那家乱棍打了出来,一气之下她找了这个看起来身上有些武功的年轻人,说只要他能将那富户欠下的诊费索来,便以此工作为报酬,这次可给他免费治伤。

  “他许诺千金诊费应该只是吹牛,他全部家当只怕也没有千两金,我只找到这么些现银,你要是不喜欢珠宝,那……这些银壶酒杯的,也能抵几个数吧?”青年边说着边翻弄那一大包袱财物,又捏起一个银酒杯略带讨好地往女人面前送着示意她看。

  “谁说这个了?!”女人柳眉倒竖,银牙紧咬,伸出一指遥空点着搁在桌上那堆东西连声发问,“我说的是那个,这些东西上面沾着的是什么?!包袱皮上的痕迹又是什么?!还有,你身上脸上都有!”

  青溪手指着的布料上有着大片的暗红色湿痕,这不知名的红色液体透过了布料将包裹里的财物洇湿,那些珠宝玉器多多少少都沾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青年恍然大悟般地轻轻“啊”了一声,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让青溪恨不得把他连同那堆财宝一齐丢进河里:“那我去洗干净再拿来!”

  “回来!你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吗?!”青溪低喝一声叫住了要去洗钱的青年,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究竟干了什么?!你把他杀了?!”

  “我见他病入膏肓,痛苦煎熬,就助他脱离苦海,往生极乐了。”青年一脸坦然,话说得仿佛他真是个高僧大德一般。

  “放屁!”青溪再也忍不住骂出了声,“他有什么病?!老娘明明已经把他治好了,他现在壮得像头野猪!!”

  青年沉默了片刻,仍是一脸正直地望着青溪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答道:

  “心病。”

  …………

  这富户是个放印子钱的,常常朝借夕还,预先扣息,又仗着和本地官老爷有亲戚关系,不知多少人被他逼得典妻鬻子、家破人亡。青溪本不愿医治此人,但近年来周遭战乱连连,贫苦流民与日俱增,若仅靠医治他们的折杏为酬,这间医馆只怕要撑不下去了,青溪这才接了此人的诊。

  若说这人有心病,倒也无错。只是此病青溪医不得,天下诸多杏林同道亦医不得,如今倒是被这年轻人给“医”了。

  青溪被气得笑了出来,她瞄了一眼青年背上双刀,有些懊恼地自语:“你这杀星,我早先看见这玩意就该猜到你是三更天的人,我怎么就把这活计交给你了?”

  “要是实在不够,我便再去一趟,说不定能找到些暗藏的金库之类的?”三更天见她如此模样,思忱之下觉得自己确有考虑不周之处,便真的打算再去搜刮一番,却又被青溪叫了回来。

  “来,过来。”青溪向三更天招手将他唤到自己身边坐下,抬手作势要去抚他额头:“你是不是有头部内伤?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昏话来?”

  “啊?”三更天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但他并未躲开那只手,仍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双眼不自觉地向上看,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一条额上被主人搁了根骨头却又不准许它吃的小狗,“我,我头不疼啊?我是前些日子抓马摔下来了,这几日左手腕倒是一直痛得厉害,不然也不至于只拿了这些东西就着急走。”

  青溪变抚为拍,在三更天额头扇了一巴掌,指上又不小心沾了他头发上溅到的几滴血。她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待看清那液体是什么时已气得快要无语:“我是说你脑子有病!”

  “你行走江湖,是用银子还是用珠宝?”青溪指了指桌上的包袱,“银子大家都有,谁也分不清你兜里的钱曾经是谁的。”

  “可是这些玩意。”她用二指夹着一条珠链拎起轻轻抖了抖,“想换成现银就要找商铺卖掉,能卖多少钱、店里压不压价先不说,光是官府想要追查来路,就是一追一个准儿。”

  “我只是让你去要账,你把他杀了不说,又把这堆东西背回来给我,是嫌我死得太慢吗?!”

  “滚!”青溪低低骂了一声,把包袱胡乱系了系塞进三更天怀里,连推带搡地就把他往门外赶,“快点儿滚!千万别说老娘见过你!”

  …………

  两日后,青溪在医馆门口晨练时又看见了三更天。

  这人一见到青溪便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跑过来,将一个干干净净的包袱重新递到她面前。

  “银子。”

  青溪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三更天:他似是两天两夜没合眼,头发被吹得齐齐向后,已将风的模样固定了下来,身上的衣物皱皱巴巴的,似是洗了还没等晾干便穿上了,此刻又吸饱了夜露,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穿在身上只怕是又湿又冷;但他的表情却是兴奋的,像是个孩子一脸骄傲地在期待母亲的表扬。

  “你这次又是从哪儿弄来的?”青溪没敢接,眯着眼睛面色不善地审问。

  于是青溪得知了三更天这两天跑了一趟开封,在鬼市将那堆东西换成了钱。官家不太管得了鬼市,在那里买卖双方都不问彼此的身份来路,倒是个销赃的好去处。只是开封离这里往返差不多五百里,他倒真是……就是个手腕摔伤,哪里不能治呢?带着钱一走了之不好吗?

  “可这是你治病的报酬啊,我怎么能拿?”青年还是那样认真,“更何况三更门下戒偷盗,正常情况下我渡完人是不碰财物的。”

  好啊,还赖上我了是吧?青溪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修身养性的功夫已快要白练了,她一把夺过包袱上下掂了掂,冷冷地开口:“不够,这离千金还差得远。”

  “实在没……”

  “你这工作没完成,等于付不起诊金,我治不了你,请便吧。”青溪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顺便下了逐客令。

  三更天闻言呆立原地,青溪回屋后透过窗缝偷偷看他,只见他捂着手腕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地牵着马离开。

  要不是那夜亲眼见到他身上和包袱上那大片的血迹,青溪怎么也想不到这貌似温良的青年居然能做下如此血案:官府的悬赏令上记载,那富户连同他的妻儿,还有那些平日里帮他作威作福欺压乡民的家丁,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居然一夜之间死了十几口人,而且全部都是利刃割颈而亡,在这附近轰动一时。

  三更天走出不远突然听到耳边有破空之声,他条件反射偏头闪躲又伸手一抓,将那射来的暗器稳稳收入手中——竟是一支颜色翠绿的竹形发簪。

  发簪的尖端串着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笔体秀丽的字:

  “子时”

  ………………

  深夜的医馆门窗紧闭,三更天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他沉默着随青溪来到医馆二楼,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再次无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腕。

  “坐下,伸手。”青溪坐到桌旁,用眼神示意三更天坐到自己对面,只是语气听起来仍然没多少温度。

  青溪握住三更天的手轻轻地往各个方向活动了几下,观察着他的反应,又为他号了号脉,最后下了诊断:“骨裂,三个月内动不得武。还有,你受风了,你没感觉到自己在发烧吗?”

  “我,我只有这点儿钱了。”三更天摸出了自己的荷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推过去。他在这医馆附近观察了一整天,发现这大夫不看病时还算温柔,一旦开诊,立刻便换了一副堪比阎王的冷面孔,任你患者哭嚎哀叫,她下针的手指也没有半分颤抖。而且语气斩钉截铁说一不二,谁敢多说些类似于不想忌口不想戒酒之类的话都会得到她的一句:“治不了。下一个。”

  青溪的目光在荷包和三更天之间打了几个来回,脸上突然现出了一丝戏谑的微笑,看得三更天只觉得内心警铃大作。

  “要不……肉偿吧?”

  …………

  三更天被青溪扒光了上衣按在床上拔了一后背的火罐,他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偏过头去看着青溪,满脸疑惑地问她,这就叫肉偿?

  “这是治病。”青溪搬了把椅子坐在床旁,一边盯着燃香计时一边与三更天闲聊,得知他弱冠年纪,艺成后才从门派出来没多久,眼见盘缠将尽,手又受了伤不方便接那些危险的悬赏,见这医馆不是只收银钱做报酬,便接了这个活计。

  “你们三更天真是……”提到这件事青溪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不杀他,他也活不过两个月,说不定哪天就饮酒暴毙或者干脆死于马上风了,到时候谁也赖不着,皆大欢喜不好吗?”

  “现在可倒好,钱没要回来多少,还搞得到处人心惶惶,连带我这医馆都受了影响。”青溪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把竹罐从三更天的背上使劲儿薅下来,疼得他趴在那里像一尾在岸上搁了浅一直打挺的鲤鱼。

  “你凭什么肯定他两个月内一定会死?”三更天倒吸着凉气,一边坐起来扭动身体活动筋骨一边疑惑地问着。

  青溪手上收拾着治疗用具,随意瞟了三更天一眼,撇了撇嘴嫌弃道:“杀人不是一定要用刀的。”

  “哦,你,你……”三更天突然想到了青溪门派以医入武,虽然执扇为兵,实际上却是最擅用气劲点人穴道,中招轻者筋骨酸麻,重者经毁脉残,离一命呜呼怕也不远。

  见三更天一脸恍然大悟,青溪狡黠地笑着将食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嘘……我可什么都没说。”

  …………

  “好了,给钱吧~”青溪为三更天的手腕敷了药包扎好,又用竹片和木板捆牢固定,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向三更天伸出了手,笑着看他,“上一份工作就没完成,你可相当于根本没付报酬。这次又是这么晚了给你治,夜诊可是要额外付费的。”

  青溪已经懒得再理会三更天那“没钱”的辩白,直接开口命令道:“脱裤子,然后躺到床上去。”

  “……脱光。”见三更天只脱了外裤,青溪便又用上了她坐诊时的语气,吓得三更天连忙依言照做。只是他心下仍觉羞涩,躺在那时还是用双手将自己的下体遮得严严实实的,又将头偏向墙壁不敢看青溪。

  “你们三更天不是修佛法的吗?怎么还这样在意皮囊?”青溪站到了床边,居高临下盯着三更天,后者听了这话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几次之后终于慢慢移开了自己的手。

  “你说得对,色身皆是无常。”三更天努力控制着自己坦然面对眼前的女性,但仍是在她的注视下脸颊变得越来越热,下身也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修行还不到家啊,圣僧。”青溪脸上的笑意在听到三更天结结巴巴的“我,我们不是和尚”的解释之后变得更浓了,她坐在三更天身边,弯下腰将自己的脸凑近了他的,挑了挑眉毛,语气暧昧地问他:“不是和尚?那就是不戒色咯?”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三更天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眼看着对方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干脆笑出了声来。

  “可是…我们持守四戒,其中一戒是戒邪淫。”三更天已隐约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他紧张得双手握拳,用意志力拼命控制着自己双腿间那不太听话的玩意儿,嘴上尽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呵,不戒会怎样?”青溪伸出一根指头点在三更天鼻尖,又以蜻蜓点水的力道若有似无地顺着他的嘴唇、喉结、前胸、腹部一路向下轻轻划了一道,三更天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点燃了引线的炮仗,一股火一般的热意顺着她的手划过的路线直直地朝自己的小腹涌了过去。

  “会,会…”三更天已经不自觉地微微喘息了起来,“会…沉沦苦海…不得…解脱。”

  “你想解脱?不都是你们三更天帮别人解脱吗?”青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抚他的小腹,又将内力缓缓注入他的关元穴,更进一步地挑起他的欲望,“再说,你现在觉得苦吗?苦和乐,在佛法中难道不皆是无常?为何你总是只关注苦,而不是享受当下呢?”

  三更天实在已经没有心思再与她辩法,他松开紧攥着的拳头用右手按着床铺就要起身去扯青溪,却被她以迅捷的手法点了腰间穴道,只觉得身子一软失去了平衡又重新倒回了床上。

  “呵,你说……要是我强迫你,是不是就不算你破戒了?”青溪一边暧昧地说着一边微笑着分开了三更天的双腿,将指尖沾了药膏之后向他身后那更隐秘之处探去。

  等等,这和之前猜的不太一样啊?

  三更天起先绷紧了身体,又在青溪的指下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仍觉羞涩,但腰部穴道被封双腿无力,只能将上半身扭转过去冲着墙壁,下身却在青溪的手中诚实地反应着,整个人倒是带上了一股子欲迎还拒的味道。

  就在三更天快要到达高潮时,青溪凑到他耳边舔了舔他的耳廓,又下了一个实在很难做到的命令给他:“不准射出来。这是我的床,弄脏了得加钱。”

  三更天猛地回头与青溪对视,他已双颊潮红激动难耐,只能小声地哀求,求对方让自己痛快。但青溪的回答是用气劲直接封住了他两侧精关的穴道,任凭三更天怎样努力,总是距离顶峰差了那么一点点儿。

  好在后面的快感累积得越来越多,最终总算是冲垮了大坝,三更天伏在床上大口喘息着,倒是感受到了另一种解脱。

  …………

  三更天趴在床上,见青溪去净了手之后也没有来睡觉,反倒是坐到了书桌旁摊开纸笔开始奋笔疾书,便好奇地问她在做什么。

  原来青溪只在话本子中见过有关如何在行房之时刺激男人后面的描述,却未曾见过医书记载,这次便想亲自验证一下。如今身体力行,只觉所获颇多,便趁着记忆新鲜赶紧记录下来。

  “原来那物只约在二指节深处,按之颇有弹性……”青溪嘴里一边念叨一边写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你是为了这个……才……”三更天的语气显得有些黯然,但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多数医书仅有文字,我派掌门虽以画入医,但青溪现存典籍中对于人体内是何模样仍是知之甚少。身为医者,我总觉得若是书中记载的五脏经络皆能亲眼所见,于行医一道必然大有裨益。”

  青溪注意到了三更天的失望,在笔走龙蛇之间又抽出空来用言语安慰他。

  “行了,老娘行医这么多年,治过那么多男人,直到今天才在你身上试验,还不就是没有遇到合眼缘的吗?”她终于写完了记录,将纸拎起来在空中晃着,一边风干墨迹一边继续道,“我喜欢你,行了吧?还非得让我说出来?”

  三更天只是“哦”了一声,把再次涨红的脸埋进了自己的胳膊。

  ……………………

  已经,几年没见了?

  三更天骑着马慢慢地走在通往医馆的小路上,静静地回想着自己这些年与青溪的缘分。

  初遇是那次治手腕,后来他遵循三更门下教诲一意渡世,期间难免落下各种伤痛,隔三差五便要来此处拜访,万幸诊金都还付得起。再后来他武艺精进,受伤便少了许多,又久病成良医,自己知道一些小伤该如何处理,一些小病忍一忍也能自愈,这几年便一直再没来过。

  几天前他再次被人打伤,上腹部一直隐痛不止,稍用内劲则痛感更加明显,眼见实在拖不下去,他便又想起了这里。此次前来一是为求医,二是还有另一个略微难以启齿的请求:

  “借钱?”青溪听了这话挑起了眉毛笑道,“来我这看病不给钱还反过来要钱的,你倒真是头一个。这些年在外面学得不错啊,都会要青春损失费了?”

  “我的刀丢了,短时间内实在攒不够钱再打一双,铁匠铺那些普通货色又都不趁手,等我打了刀再挣钱还你。”三更天坐在青溪面前细细端详着她,数年未见,彼此似乎都变了不少,她瘦了许多,脸色似乎也不太好,不知是不是病患太多劳累过度?还是医馆在银钱方面又捉襟见肘了?

  “我也可以再去帮你讨债,这种活计用普通的刀应该也可以。”三更天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换好了现银再拿来的。”

  “免了,老娘可不想再沾麻烦。”青溪连连摆手,示意三更天躺到床上解开衣服好为他检查。

  衣服解开后青溪一眼就看出三更天身上那到处都是的伤和脸上的几道青紫一样,全是鞭痕,便忍不住挑了挑眉调笑道:“呦呵,玩儿挺大啊?”

  三更天早已不复当年的羞涩,他也无意解释太多,只简略向青溪描述了自己的受伤过程和症状。

  “脾脏破裂,幸而不重,静养三月,绝对不能动武,也别干重活儿。”青溪下了诊断,又继续道,“这三个月你就留在我这里吧,你帮我一个忙,就可抵了这次的诊费,包药和吃住,我再送你五百两银子买刀。”

  “什么忙?”

  “我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你要我渡你?”三更天闻言微微坐起,再次仔细打量着青溪,见她确是一脸病容,沉默了半晌之后微微皱眉问道。

  “非也。”青溪摇了摇头,“我要你等我死后,将我尸体剖开、细细肢解,由我的徒弟在旁观察,绘画记录,制出一副完整的内脏和经络图来。”

  “什么?!”这个要求即便是渡人无数的三更天也闻所未闻,纵使他修定多年情绪已鲜少波动,此刻仍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我阅世间医书,此类图画寥寥,皆是肌肤表面不说,仅有的几幅也皆以男子为例,女子患病往往仅能作为参考。然两性分属阴阳各有异同,若一味按男子之方医治女子,常常事倍功半。我年轻时行医曾因此误诊,抱憾终生。如今已近天命之年,便想以己身为例,为世间留下更多医女之方。”

  “我已据科博士之位,本就该时时精进,思常人所不能,试常人所不敢。”

  青溪又取来一个布卷交到三更天手中,里面是几把形状不一精致小巧的刀具,甚至还有两把锯子,皆是青溪平日行医所用。

  “我那些徒弟与我感情深厚,能将图画完恐怕已是勉强,剖尸之事她们决计无法做到。衙门的仵作皆是临时充任,混乱不堪,我也不想找他们。如今恰好你来我身边,恐怕正是冥冥注定天赐缘法,还请你万万不要拒绝。”

  三更天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布卷,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

  “好。”

  ………………

  青溪最后的日子过得很艰难,病痛将她折磨得瘦脱了形,三更天几次想帮她解脱都被她拒绝,只说病亡过程中的身体变化若是记录下来也是珍贵资料,三更天只能由她去了。

  直到那一天真正到来。

  晴日高悬,青溪全身赤裸躺于木板之上,三更天执刀自锁骨中央切入,一路向下剖开胸口、肚腹、小腹……就像她当年在他身上划过的那一指一样。

  她的徒弟们在一旁边看边画,眼泪止不住时又要偏过头去蹭在同门衣衫上以免泪水打湿纸张。

  一切结束后三更天将自己的令签浸入了青溪的血中,这情形被她的一个徒弟看见了,问他在做什么。

  “血中有灵。”三更天答道,“这样我就能一直感受到她了。”

  -【END】-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并且愿意给我留下评论的话,请务必留!!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哪怕是在脱坑几年后,我都会很开心并且尽量回复的,拜托了!!!

【BL】【燕云十六声】天泉X三更天—七苦·老(2)

  OOC 预警:如果三更天没逃掉,而是被天泉带了回去的 IF 线番外,请当作与正文的平行世界来看。   纯粹的满足个人性癖之作,我这人混邪杂食没下限,因此不太建议对各类“洁”的程度要求太高的人群阅读本篇。   无论出现什么狗血内容雷到你,在下一律不负责。   ——————————————————————————————   泉小天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生死堂,这个传说中是自己师叔的人,双手反剪着被牛筋绳牢牢地绑缚于背后,被几位师兄推搡着押了进来。   虽然他的脸上身上都是伤痕,面色倒是十分平静,泉小天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这是个硬骨头,却未想到根本没等人踹他膝窝,他自己就扑通一下跪在太师父的灵位前了。动作熟练得让泉小天心中仅剩的几分敬意瞬间化作了鄙夷,什么怂包软蛋啊这是?   大师伯威严的声音将此人的罪行于祖师灵前昭告于世:杀师弑父,背叛师门,罪无可恕。他的名字被大师伯用朱笔郑重地从门派弟子的名册中勾去,如今既已将他逐出师门,接下来就是处决叛徒告慰亡灵的仪式了。   泉小天发现师父握刀的手在颤抖,是因为终于能手刃仇人而激动吗?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就见师父用那把本应刺穿叛徒心脏的匕首扎进了他自己的左臂,引得满堂一片惊呼。   “师弟误入歧途,为邪魔歪道所蒙蔽,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全因我纵容宠溺管教不严所致,合该自废一臂以示惩戒。”泉小天从未听过师父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大师伯,“只求堂主念在他年少无知,法外开恩,饶他一条性命。”   师父多年来帮扶同门口碑极好,此刻见他受伤众人拿药的拿药止血的止血,一片混乱中,只有泉小天注意到了那跪在地上本已闭目就死的男人重新睁开了眼,他看到了师父的伤,目光又与师父短暂相交,之后突然开口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杀了我,我是契……”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师父趁乱偷偷用藏在腋下的右手射出气劲点了他的哑穴,那男人便也不再试图说什么,又一次阖上了眼睛。   泉小天怀疑师父点这男人哑穴的事不是只有自己看见了,大师伯也往这边瞟了一眼,但她最终还是松了口。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男人被挑断了手脚筋脉,又服下毒药化去了内力,从此彻底成了废人一个。   …………   泉小天的师父把这废人捡回自己的住处养了起来,只可惜这人贼心不死,手脚伤处愈合之后便想要逃走。师父从外面将已爬出了两条街的废人抓了回来,从那之后废人的脖子上就多了一道项圈。   项圈链子的长度只够废人坐到钉了竖栅栏的窗前,他便常常爬过去坐到那里望着外面发呆。后来有一次他又试图用项圈的链子挂在床顶上把自己吊死,也被师父发现并阻止了。   师父将废人捆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废人终于服了软。泉小天路过窗外,依稀听见他对师父说:“好师兄,放了我吧,我不自杀了。”   “我本是该死之人,强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泉小天又等了一会儿,听到废人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着。   “你不是说心里想的才是真实的吗?我觉得有意思,行吗?”——师父的声音。   “呵,师兄,你是不是有点儿什么毛病?”废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笑了,“你照顾了师公那么久,现在又换成了我……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调调啊?”   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是师父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闭嘴。”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   师父将信将疑地观察了很久才将这点儿有限的自由重新给了废人,这次有事出门又千叮万嘱要泉小天务必看好了这家伙。   泉小天可不想整天呆在屋子里和这个囚犯大眼瞪小眼,他有样学样也想把废人捆在床上,但后者真是被捆怕了,反复保证自己会老老实实的,求泉小天让他在屋子里继续自由活动。   于是泉小天要求废人平时坐在窗子旁,确保自己随时都能看到他的行动,废人也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到了泉小天在院子里练武时,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废人虽然很安静,但一直在窗内直勾勾地看着他,把泉小天看得只觉得后脊梁发毛。   “喂!你总看我干嘛?!”泉小天实在是不想继续沐浴在对方那诡异的目光下,便故意拿话激他:“你又练不了武。”   出乎意料,废人并没有生气,甚至也没有显得沮丧,他只是笑着开口说泉小天的招式使得有些不对,要他将右脚向外再多撇几分,靠腰力旋转身体再去挥刀而不是靠臂力。泉小天试了试,只觉得自己的身法果然流畅了许多。   学武心切的泉小天将对方的“罪人”身份完全抛到了脑后,他将自己所学一招一式地演给废人看,要他一一指点自己有哪里还该改进。其实泉小天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其实该向师父求教,但师父总是要他好好练基础,不允许他上来就假想着对面有个什么其他门派的敌手然后变招应对,他就有些不愿再去问了。   “你师父说得也没错,基本的刀法还没练好就想着要临敌应对,结果便是招式和身法一齐走了形。”废人浅浅地笑了笑,眼神似乎望向了更远的地方,“他现在当了香主……倒是忙得更有些顾不上你了,不然就他那个脾气,绝不会允许你练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和我师父很熟吧?听说你们从小就认识?他小时候是怎样的?”泉小天有些好奇,他才拜师没几年,完全不能想象师父和自己一般年纪时的样子。   “他……”听了问话,废人眼中的神色一时之间变化万千,可是他最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细说,只给了一句在泉小天听来无比敷衍的话:“是个好人。”   …………………   师父当然是个好人,只是泉小天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废人能看起来真的对师父一点儿怨恨也没有:明明抓他回来和动手行刑的都是师父,换成是旁人亦或是自己,只怕早就对这夺去了自己一切的人恨得咬牙切齿了吧?   更何况师父对他和他对师父的态度完全不同,泉小天总是觉得师父对废人的态度十分怪异:平日待人和蔼处事周到的师父在面对废人时几乎没有过什么好脸色,有时哪句话说得不顺耳便一个耳光抡过去,偶尔甚至打得他嘴唇在牙齿上撞破流出了血,废人却也只是干笑两声什么也不骂。   按理说废人杀了师父的师公,师父这样恨他倒也正常,可是要是真恨的话,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他呢?一刀不解恨就三刀,三刀还不解恨就十刀,再不成活剐了也行啊?一直关在屋子里养着他这算什么?   还有,这个废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就真的只是师父的师弟吗?其他人好像多少知道一点儿,每次有同门来找师父时总会不经意地往屋里瞄两眼,但就是没人过问。泉小天特意去打听,别人也只说不清楚,仿佛有关这个人的事只要多提一个字都嫌脏了嘴似的。   泉小天干脆直接去问了废人,谁料他的嘴比别人的更严实,只说自己是个罪人,师兄留下自己的性命只是因为这样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泉小天想了想废人的待遇,觉得这样说好像也没错,毕竟废人现在连站立都困难,手也完全做不了什么,吃喝拉撒都要别人帮忙才行,要是师父不在家,他甚至连饮食都很少,就是为了能尽量减少几次排泄。泉小天根本不敢想自己要是在三十多岁时混成了这样一副毫无尊严的模样该有多难受,相比之下好像还真是死了更痛快些。   后来泉小天又长大了点儿,在看过了师兄弟之间偷偷传阅的那些话本子之后,才终于明白了夜里从师父房中传出来的那些喘息和低吟是怎么回事。   “原来师父喜欢你。”——师父又一次出门了,泉小天抱着胳膊倚在柜子上,嘴里叼着根细草棍儿和废人搭话,“我听到你们晚上做那种事了。”   废人挑了挑眉毛,却是浅笑着摇头:“胡说什么呢?你师父分明是在罚我。”   “哦?”泉小天呸地一声吐掉了草棍儿,站到废人面前微微弯下腰来盯着他看,这几年他个子窜高了不少,废人又只能坐着,这样弯腰看过去倒是显出了几分压迫感:“既然你是天泉的叛徒,那我作为天泉的弟子,是不是也可以惩罚你?”   废人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微微皱了皱眉,问了泉小天的年纪。   “十六。”泉小天答道,“怎么?你不是人人可诛吗?罚你还要看岁数?”   ………   后来泉小天如愿以偿地“罚”到了废人。   除了手和脚上的伤之外,废人身上还有许多陈年旧疤,泉小天仔细抚过这些疤痕,倒是发现了其中有半个牙印和几条鞭伤是近来新形成的。   初见这人时他那精健有力的身形在这几年中已逐渐变成了消瘦与衰弱,四肢的肌肉也有着明显的萎缩,虽然骨架子仍不算矮,但将废人实际抱起来时,泉小天甚至有了一种比搬陌刀架子还轻松的感觉。   除了骨头之外,废人身上的一切地方都是软趴趴的,这让和天泉师兄弟们一起泡惯了澡互相捏惯了肌肉的泉小天感到很不适应,他总是怕自己的哪一下手劲儿稍微使得大了一些,就会不小心将废人的骨头也弄断。   然而废人的骨头又是出乎意料的硬,泉小天折腾了他一整夜,想逼他叫一声“好师侄”来听听,却始终未能如愿。逐出师门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是刻进了骨髓里的记忆,除了泉小天的师父外,废人不肯用与天泉师门有关的词来称呼任何人,也不准泉小天管他叫师叔;即便是他根本管不了泉小天非要这么叫,也要用死一般的沉默来无声地对抗。   废人的这份坚持激出了泉小天奇怪的好胜心,泉小天突然觉得很想看这个男人在自己手下屈服的样子,他越是不愿做,最终屈从后带给泉小天的满足感就越强。   只是废人真正不愿做的事并不多,泉小天搞了不少话本子春宫图里才有的花样玩意儿一一在废人身上试过,他似乎都没什么意见。这种予取予求的感觉真的很令人自信心膨胀,泉小天甚至开始有些理解师父为什么要一直关着养着这个废人了。   师父在的时候,他们俩绝口不提此事,仍然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囚徒;师父不在时,那间屋子就成了泉小天隐秘欲望的发泄口。   泉小天发现自己对废人的态度也在变:从前觉得这人是个罪无可恕的叛徒,后来自己一半的武学都是他指导出来的,也一直没见这人露出过什么穷凶极恶的样子,便在心里勉强认可了“师叔”这个角色;而如今这种关系下,泉小天发现自己甚至在不自觉地讨好对方:   废人喜欢坐在窗边看天空,泉小天有次随口问他在看什么,他说在看燕子。   ——燕子有什么好看的?   ——我娘的名字里有个“燕”字。   泉小天第二天就在屋檐下面钉了块板子,过了半个月居然真的引来了一对燕子在那里筑起了巢,又孵了一窝鸟崽子出来。只可惜废人坐的地方看不见燕子窝,他只能靠在窗边听着头上那一家子的叽叽喳喳。但光是这样他似乎就已经很开心了,他闭着眼睛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嘴角难得地微微向上翘着。泉小天看着他,过了半晌才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也是翘着的。   …………   泉小天怒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就开始练武,他将陌刀舞得呼呼作响,最后也不知是哪里气不顺,又将刀呛啷一声丢在地上,声音大得惊飞了梁上的燕。   “怎么了?”废人隔着窗子问他。   这几年的相处下来,泉小天发现废人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好像压根不会说谎似的,有些事要么根本不答应,只要答应了就不用担心他毁约。泉小天曾试着自己也出门留下废人独自一个,泉小天要他老老实实地不准自杀自残等,他每一次都遵守了诺言。泉小天便逐渐放松了警惕,他本就不愿整日窝在这院中,这种事也就成了常态。   “打架输了?”废人似乎是从泉小天被割得破烂的衣衫上看出了端倪,再次问道。   没说话就是默认。废人微微皱眉端详了泉小天许久,问出了第三句话:“对方……用的双刀?”   泉小天点了点头,委屈得眼泪都差一点儿要掉下来。他从没打得这么憋闷过,一刀砍过去根本连对方的人影都摸不到,而对方的双刀速度极快,像猫玩耗子似地将他的衣服削成一片片。而且对方明显是留了手,不然他现在只怕是要光着屁股回来。   “双刀攻势甚疾,但伤敌之距较短,稍远些便只能留些皮外伤,一般打法都是先在周边游走,伺机寻了破绽以求一瞬制敌。陌刀重而势沉,虽挥之稍慢,然其威甚巨,又可横扫八方,双刀对之如蚍蜉撼树,难断其势。你临敌经验欠缺,只顾拆挡以慢追快,自然不敌。“废人笑了,一如既往地为泉小天指点起了武艺,”下次再遇,你其实大可不必理会他是何招式,只需守好门户将你师父教的刀规规矩矩使出来,他保证自己就躲得远远的。若是你再能静心凝神提升感知料敌先机的话,一刀斩了他也非不可能。“   “真的能?”泉小天听得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想再打一场试试的模样。   废人似乎是下意识地抬了抬胳膊,但那纹丝未动的僵硬手指将他从对武学的畅想中拉回了现实,泉小天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瞬间的黯然。废人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去,笑了笑淡淡地说着:“能的。”   “不过……”废人想了想,摇了摇头继续叮嘱泉小天,“你还是不要去招惹这人比较好,他要是动真格的,你恐怕就回不来了。”   ………   两日后,戌时。   “呦,我还寻思这憨货背后是有哪位高人指点,才能让他这么快就开了一点儿窍呢。原来是你啊?”   泉小天溜出去和师兄弟们逛夜市去了,只留下废人一个在屋子里,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闭目修定,突然意识到有陌生人闯进了院子。   不速之客的左眼和颈子上各有一道疤,穿一身黑色衣袍,身上挂着一串血色佛珠,烛火在他红色的绸缎袈裟上反射出水一般流动的光,居然是个三更天的同门。   两道疤大摇大摆地单脚踩在床沿上弯腰笑嘻嘻地看着三更天,伸手用刀尖挑了挑他项圈上的链子,饶有兴趣地将眉毛抬高了半寸:“这才几年不见,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啊,前辈?”   “往日诸因,今结业果罢了。”三更天毫不在意对方阴阳怪气的调笑,他抬眼看了看两道疤,指代极为模糊地问了一句:”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我没杀他。”两人没有指名道姓,却都知道彼此嘴里的“他”说的是谁。两道疤随手轻轻扯了扯项圈的链子像是在玩耍,一边玩着一边说:“前两天有人诬陷我偷钱,那憨货喊着什么见义不为无勇也就冲上来了,我便给了他一点儿教训。”   三更天闻言笑了笑,是,这是泉小天干得出来的事。   “后来我让那人‘自愿’去衙门贴了告示承认自己诬陷。”两道疤勾起了嘴角,将“自愿”两个字的特意强调了一下,继续道,“结果那憨货今天再遇到我就先赔罪再求切磋,打完了又要拉我去喝酒,我就跑了。”说到这里两道疤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什么小屁孩儿?”   三更天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两道疤突然凑近了三更天,把他的身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个遍,又将他的双手拎起来盯着手腕上被挑断筋脉处留下的疤,眉头拧得简直能夹死蚂蚁:“你现在这样子,我们还怎么打?”   “抱歉,我只能失约了。”三更天的语气是真的充满歉意,“我的令签和双刀也都被扔掉了,给不了你了。“   “喂,要不要帮忙渡了你?”两道疤撇了撇嘴,表情极为不爽地问道。   “嗯……再等两天吧,他师父应该快回来了。”三更天下意识地向窗外又望了望,“十五那日你再来。”   “啧,他师父?不好对付吧?你这是给我提高难度呢?”两道疤的表情更嫌弃了,“放着个一点就倒的小崽子不动,专挑大的在家时候来?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你现在就杀了我,他不好向师父交代。“三更天语气淡然得像在说吃早饭,仿佛根本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   两道疤愉悦地笑了起来:“嗨,这不简单了?还交代什么,我连他一起送走就好了嘛~”   三更天没接茬,只是意味深长地与两道疤对视了一会儿,后者便骂骂咧咧地移开了视线:”我可是念在同门一场才帮你这个忙的,我不爱干你这种没有挑战性的活儿,我肯答应你都已经是友情价了。”   “在他师父眼皮子底下杀了我然后全身而退,这不算挑战吗?”   “好好好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洗干净等着吧。”两道疤实在不欲再做这嘴皮子纠缠,他拎着刀消失在夜色里,再次留下三更天独自一人。   ………………   两日后,风尘仆仆的天泉带了一坛子好酒重新踏进了院门。   当夜是满月,天泉难得地解开了三更天的项圈,拉着他和泉小天一起坐到了院子里。天泉和泉小天都喝了很多酒,三更天还是坚持着滴酒未沾。   酒酣耳热时,天泉说自己已经辞去了香主的位置,要带着三更天搬家,搬得远远的,搬到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又说徒弟也大了,该出门好好历练一番了,不该总留在师父身边干这种看门的活计。泉小天嚷嚷着不愿离开师父,又被天泉的一句“那我就天天看着你练刀”给吓得连声说着“那我明天就走”。   三更天只是淡淡地笑着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天泉凑到三更天旁边,嘴唇几乎是贴着三更天的侧脸将声音低低地送进了他的耳朵:“阿昊,就当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你醉了。”三更天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空酒盏上,还是带着那副淡淡的笑容说道。   “你连醉话都不肯答应我?”天泉瞪了瞪眼,口中的酒气喷到了三更天的脸上。   等你明天醒来,就不会这样说了——三更天在心中叹息着,再次回避了天泉的话。   “夜深了,该睡了。”三更天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望向了深蓝色的夜空——月上中天,正是三更时分。   泉小天和师父一起将碗筷收拾起来送去了厨房,回来时发现三更天伏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他的头发里不知什么时候插上了一朵红色的彼岸花,看上去甚至有点儿像是从他身体里开出来的似的。   “奇怪,喝水也会醉?”天泉今夜心情不错,喝得实在是有点儿多,他没有注意到异常,醉醺醺地走过去想将三更天抱回屋内,揽过他的身子时才发现摸了一手的血。   有利器从背后刺穿了三更天的心脏,一击致命。伤口很小,掩盖在衣服和夜色之下,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两个天泉红着眼提刀出门追了一夜,除了风之外什么也没见到。   -【END】-

【BL】【燕云十六声】天泉X三更天—七苦·老

  OOC 预警:天泉 X 三更天,BL。

  算是一个系列的吧,我想搞全门派 X 这个三更天。

  虽然初衷是想开车,但实际上我发现好像我是在用一种分期付款的方式写一个三更天 OC,真正踩油门的部分极少。

  还想看就继续吧,希望你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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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天泉小心翼翼地端着参汤从厨房出来:这支人参是他这次出门花了高价收来的珍品,他可不放心交给徒弟那个毛手毛脚的臭小子来煎。

  这次回来,师公的精神头是肉眼可见的萎靡,也不知道这支参能不能让老爷子的身体有点儿起色。

  师公的房门半掩着,准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弟又忘了关严实。天泉暗骂了一句,侧身挤进门时却突然嗅到房中多了一丝血腥味。

  天泉眉头一皱,将汤碗搁在了摆花盆的方桌上,而后忙不迭地进内室查看:屋内看似一切正常,老爷子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但天泉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师公并非习武之人,如今年事已高脾肺虚弱,白日里便呼吸粗重咳嗽不止,入睡后更是鼾喘不断。可如今这屋子里静得可怕,天泉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那因预感到了不祥而变得越来越快的心跳。

  天泉打起十二分警戒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师公身上的锦被——老人的颈部血脉被利器割开,身下的褥子已被鲜血浸透。见此情景天泉脑中‘轰’的一声,只觉得那血腥味儿好似从鼻腔直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之前明明一切正常,天泉将这些日子里替自己照顾师公的小徒弟打发了回去睡觉,自己去厨房只是煎了一碗汤的工夫,便发生了如此变故。

  天泉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他来此照料老人并未携带陌刀,只随身带了一把轻便的腰刀,此刻唯恐那凶徒尚未逃走而是要趁自己心神大乱之际借机偷袭。如果目标不是为了自己,还会有谁出于什么理由对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下手呢?

  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发生,行凶者居然从阴影中走出,光明正大地站到了门口。

  凶徒着一身皂色衣袍,面具遮了整张脸,只剩一双淡褐色的眸子露出来,向天泉投来了清冷的一瞥。他又竖起手指在面具的嘴部那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身法迅如鬼魅般闪出了房门。

  ………………

  天泉一边在凶徒后面追着一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因为屋内光线太暗而眼花看错了。那双颜色浅淡的瞳仁已十数年未见,他……他如今竟变成了这般忘恩负义之人?

  那凶徒一路向山上逃去,天泉越追越觉得心凉,此时夜色已深,虽有月色但仍不甚明亮,可对方表现得似乎是对这片山头上的道路十分熟稔,这让天泉心中的那个猜想愈发地靠近了那个预想中的答案。

  眼看已追到一处断崖边,凶徒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身面向天泉站定,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向天泉微微颔首示意,淡然地开口:

  “师兄。”

  “竟然真的是你?”天泉手中刀刃直指对方周身要害,从喉咙里挤出愤怒的低吼,“你怎能做出如此欺师灭祖之事?!师父,天泉,还有我刘某人,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了?!!”

  ………

  天泉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父收养。在他九岁时,师父从一伙人贩子的手中救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七岁的孩子,师父见他身世可怜又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便收了他为徒。那时,师父门下的其他弟子都年纪较长,只有天泉与这小师弟年龄相仿,他便自发地承担起了照看师弟的责任。

  天泉十七岁时,师父与诸多同门奔赴战场驰援中渡桥,却因杜重威投敌叛变兵败身亡,连尸身都没能寻回来。师父的老父孤苦无依,其他同门家中亦不乏孤儿寡母,天泉当时伤了腿未能参加这次行动,因祸得福保住了性命的他从此便扛起了照拂死难者家属的担子。

  十数年间,天泉如亲生儿子一般代替师父为师公尽孝,严寒酷暑,从无怠慢,却也因此误了自身。中渡桥一役后门派弟子损失惨重人才凋零,论资历武功声望,天泉如今是大家公认的“好大哥”,就是当个堂主也是众望所归,但当了堂主就难免要把一些精力花在酬酢往来上,因此他几次三番地谢绝了同门的好意,只安心守在老人身旁做了一个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普通弟子。

  眼前这位同门师弟,在天泉二十岁那年突然消失不知所踪,天泉遍寻未果,甚至猜测师弟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客死他乡,还因此伤心了许久。谁知如今再次相见,他居然就犯下如此忤逆大罪,简直猪狗不如!

  “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师公或许死了更好些?”凶徒垂眸轻抚着自己手腕上的血色珠串,神情悲悯如佛像,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让天泉恨不得立刻就能一刀劈死这混账。

  “……畜生!!”天泉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他将腰刀抡圆当了陌刀使唤,狂风骤雨般向凶徒砍去。后者却似乎毫无斗志,只是一味闪躲,连背着的双刀都没有抽出来,没几招便被天泉一脚踢在腹部狠狠踹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连连干呕,半天都爬不起来。

  “……拔刀。”天泉站到凶徒面前,用刀尖抵在他胸口,强忍着想就这样一刀将他捅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凶徒用手握住了天泉的刀,闭上了眼睛只是轻轻摇头:“我不对天泉子弟出刀。”

  天泉怒极反笑,他往凶徒的脸上呸了一口,手上用力将刀尖向前送了一寸,刺破了对方胸前的肌肤,也割破了他的手掌。天泉一边慢慢地向前推刀子一边冷笑道:“这种时候还装什么孝子贤孙?你杀师公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天泉对你的恩情?!”

  凶徒睁开眼,他毫不在意那口唾沫正顺着他脸庞向下淌,只是静静地抬头望着天泉,轻声问道:“我说的心思,师兄当真一丝也未曾有过?”

  天泉的眼皮微微抽动了一下,仍是冷冷地盯着凶徒,语气森然地喝道:“拔刀!”

  凶徒这次干脆松了手坐在地上放弃了抵抗,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只是口中的话对天泉来说实在是锥心之问:

  “若是师兄真的心中坦荡,便杀了我罢。”

  …………

  丧子之痛过早地击垮了师公的身体,老人年事已高又逐渐变得糊涂,他在年初倒春寒时的一场大雪中不慎滑倒摔断了骨头,便再也没能站得起来。幸而天泉一直尽心侍奉,每日端汤送药不避秽浊,师公虽然骨伤未能痊愈,但好在也没变得更重,老爷子有时候还能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去晒晒太阳。

  不过情况在再次入冬后变得不妙,师公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喉中的痰也常常咳不出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让人光是在一旁听着都感觉浑身难受。天泉推却了门派中一切事务,将全部的精力用来照料师公,也还是没有太多起色。近来他听说从北面来了几个商人手里有些难得的好药材,便让徒弟照顾几天师公,自己则快马加鞭地前去寻药。

  那几个商人倒也不是唯利是图之辈,听了天泉的描述甚至还劝他别花这钱。老爷子的身体说难听点儿只怕是过一天少一天了,用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也不过只是吊着命,还不如让老人家吃点儿想吃的想喝的,高高兴兴地过完最后这一段儿得了。

  继续这样拖下去真的好吗?天泉不是没产生过这种疑问,但他又想到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最后仍是执意高价买下了那支参。

  …………

  天泉舒张了一下手指重新攥紧了刀柄,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想要将这一刀刺下,却最终怎么也没下得了手。

  整个过程中凶徒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天泉,天泉觉得自己在这眼神下似乎从里到外都是赤裸的。他最终将刀丢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别过了头,声音低沉得也不知这话究竟是说给凶徒还是他自己听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

  “心才是最真实的……”

  “我去你妈的真实!!!”天泉的咆哮打断了凶徒的话,他从后腰上扯下马鞭劈头盖脸地向凶徒抡去,一边抽一边愤怒不已地骂着,“我让你他妈的真实!!真实!!真得欺师灭祖的实!!是吗?小畜生!!”

  鞭子将凶徒的衣服抽得稀烂,身上也打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他仍然没有反抗,只在最初略微躲了几次后就干脆用胳膊护住头脸蜷缩在地,任凭天泉将满腔怒气尽数发泄在他身上。

  天泉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打了多久,他最终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师弟身旁,伸手捡起了被马鞭抽断掉落一旁的半串佛珠在手里翻看,语气疲惫地骂道:“你他妈的……跑了这么多年,就是跟着三更天学这些邪门歪道去了?!”

  三更天刚刚一直闭眼咬牙忍耐着鞭打,此刻听到这话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从胳膊的缝隙中向外看向天泉,神情畏缩得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条刚被主人责罚过,想要去亲近主人却又不敢的小狗。

  三更天的脸上挨了好几鞭,嘴唇也被抽破了,他吐出一口血色的唾沫,忍着疼痛慢慢爬了起来凑到了天泉身边坐下,又问了他一个问题:“师兄,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天泉闻言随手将那半串佛珠丢到三更天脸上,又看着珠串滑落在地,他斜睨着三更天冷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道:“行了,那堆假和尚的歪理我略有耳闻,你少来这套。我开不开心关你屁事?怎么?看我也苦?想渡了我?”

  “三界无安,譬如火宅;诸苦充满,甚可怖畏。师兄今日未觉苦,明日却未必仍作此感想。”三更天这次没有再看天泉,他只是波澜不惊地盯着地面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话,脸上既看不出对自己犯下的恶行的愧疚,也找不到挨了顿毒打之后对天泉的怨恨。

  天泉兜头盖脸给了三更天一个耳光,怒骂道:“你小子好的不学,偏要跟那些入了魔的家伙学什么苦啊罪啊的。我且问你,师父救你,苦着你了吗?师公连武功都不会,这辈子最多也就是杀过几只鸡,他又有什么罪过吗?”

  “要我说,最大的罪就在你这弑师叛门、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身上!”天泉越说越气,劈手夺下三更天背上的双刀抛下悬崖,又伸手要去点他穴道:“跟我回去!到师父灵前谢罪!”

  三更天单手撑地翻身跃起躲开了这一指,注视着天泉缓慢地摇头道:“师兄说的是,罪皆在我,只是谢罪又如何赎得?”他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眼看已快到崖边。

  “别动!”天泉有些急了,他向前迈了半步,见三更天退得就差要跌下去了,连忙收住脚焦急地冲他喊着:“跟我回去!你年幼无知误入歧途,跟我回师门领罚,我无论如何也会保你性命!”

  三更天笑了:“师兄,我十八岁叛出天泉,也能算年幼无知吗?”

  还没等天泉回答,三更天又问道:“我犯下此等罪过,师兄就算威望再高,最多也就只能保我性命了吧?”

  天泉沉默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语速缓慢地低声道:“你就算是成了没有武功的废人,我也定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呵,好师兄。”三更天叹息般地笑了,他又向后退了一步,在身影坠落前留下了一句:“只是……我不愿意。”

  天泉扑向崖边瞪着眼睛向下张望,夜色下的深渊里只有黑暗,哪里还有师弟的踪影?

  ……………………

  2.

  “你果然在这。”

  一片黑暗中,三更天从听到洞口的动静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自己的命运,只是没想到……师兄居然还记得这里。

  三更天当年刚拜师不久,因生逢巨变终日郁郁寡欢,天泉想逗他开心,便常带他来这座离门派驻地不算太远的山上玩耍。有一日两人玩过了头钻进了较深的林子,与狼六目相对时双双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一匹正在哺乳期的母狼,六个干瘪的奶子坠在腹部,背毛粗糙而凌乱,瘦得连脊椎和肋骨的形状都能辨认出来,一眼看去就知是饿得狠了,不然也不会大白天的就跑出来袭击人。

  母狼见偷袭不成干脆直接扑向了看起来更年幼的三更天,幸好两人都带了防身的小刀,母狼被刺伤后逃走,他们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后来又过了几天,师父寿辰将至,天泉想着自己那日将刀刺得挺深,想再来山上找找看能不能寻到那狼的尸身好扒张皮回去做贺礼,便又拉着师弟上了山。

  几天过去母狼已踪迹全无,哥俩遍寻无果,在山顶稍作歇息准备返回时,突然听到断崖下面似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叫声。

  就这样两人发现了这个断崖下石缝中的山洞,洞口狭窄,即便是孩子也只能跪着爬进去,内里空间倒是还算大一些,母狼已死在窝中,四个崽子也死了三个,剩下一个虽然还能哀叫,但也已是奄奄一息。

  三更天想把狼崽子抱回去养,但被师兄否决了。天泉说狼养不熟,吃过血食了就会想吃家畜,抱回去也只会养一个祸害出来,三更天虽有不舍,但也没有坚持。为了不破坏皮毛,天泉想将最后这个狼崽子摔死,但他拎着狼崽儿被这畜生的那双连蓝膜都还没褪去的眼睛盯着看,便又心软了,完全下不了手去摔,最后反倒是三更天拔出小刀给了幼狼一个痛快。

  可惜两人带着狼皮和一身的狼粪腥臭味回去后并没有得到夸奖,而是因为不顾危险随便乱跑挨了师父的一顿胖揍。

  再后来……三更天和同门闹了些不愉快,他无处可去,又不想被人找到,便躲进了这处曾经的狼窝里。天泉寻到崖边顺着攀爬的痕迹找到了他,次数多了之后这里干脆变成了他俩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每当三更天不见踪影时,天泉十有八九都能在这里找到他。

  十多年过去,曾经跪着能够爬进爬出的洞口如今变得需要匍匐在地才能钻得进来,内里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在挤了两个成年男人的情况下也变得逼仄不堪,什么武功招式和兵器都施展不开。

  黑暗中的两人谁也看不清谁,天泉只能听到三更天带着笑意唤他:“师兄。”

  天泉没有说话,他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沾满了灰尘和泥土还带着血味儿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接下来嘴唇也被同样的柔软覆上……

  “如果你一定要带我回去的话……”三更天在这个吻之后轻声地说着,“就满足我最后这个愿望吧。”

  天泉想反驳说自己一定会保住三更天的命,但三更天的下一句话将他直接噎了回去:“嘘~师兄,大师姐当了这么多年生死堂堂主,你知道她有多铁面无私,就别自欺欺人了。”

  天泉门派男弟子众多,同门之间帮护扶持感情深厚,在江湖上甚至有着“师兄弟大多伉俪情深”的诡异传闻。只是三更天自幼性格孤僻,除了师兄之外根本没什么朋友,情窦初开之时自然而然地将心思动到了这位师兄身上。而天泉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人虽然岁数渐长,却仍是整日同食共寝,焦孟不离,在三更天表白了心意之后,双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搞在了一起。

  同样的事已经十数年未做过,天泉甚至已经感觉有些陌生,他没有回应三更天的吻,还是显得有些犹豫。在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做这种事真的合适吗?

  三更天的下一句话让天泉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里没有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面对真实的自己吧。”

  急促而迫切的吻将双方的血在口中混作了一团,天泉在黑暗中舔舐着三更天的伤口,用恨不得要将血肉撕下来的力度狠狠地咬住三更天的乳头撕扯着,后者痛苦的哀鸣让他兴奋,天泉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心中其实有一头野兽,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是不是当年那窝死去的狼的鬼魂附在了自己身上。

  他们以兽类的姿势激烈地交合,除了性事带来的叫喊外谁也没说一个字,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彼此都不知道自己在对方身上究竟留下了多少齿印与抓痕。

  …………

  “你这次,是特意来……来……”天泉突然觉得很难再把“杀师公”几个字说出口,但他也实在没法把这种行为叫成是“渡”,便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不过好在三更天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

  “不,本来只是路过,想偷偷来看看你,但你刚好不在。”三更天蜷缩在天泉身旁,两人挤在这不大的石洞里低声聊着,像是两只彼此依偎的小兽在睡梦中呢喃着相互呼应。

  “师兄,除了你,没人能做到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师公。你走了这几日,师公身上便已生了压疮。”天泉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刚要对徒弟生起怒气,三更天的下一句话便接踵而至让他再次陷入了思考:“你也别怪你那徒弟,你已经被恩义二字绑了半生,难道要让他也和你一样?”

  “我本来想动手,又怕你回来之后怪罪他,就在附近藏着,又拖了两天等到你回来……是我对不起师公。”三更天静静地说着,听在天泉耳朵里总觉得这话仿佛带着一种交代遗言般的坦诚。

  “我死之后,把我……”说到这里三更天停住了,他叹了一口气,笑着继续道,“算了,我也不知道我娘埋在哪儿了。那还是随你处置吧……挫骨扬灰,怎样都行。”

  天泉只是默默地听着,又在沉默中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他最终粗重地长长出了一口气,给了三更天一字之诺:

  “好。”

  ………………

  天泉返回时天已经亮了,徒弟发现了师公遭遇不测唤来了同门,院子里现下挤了一大群人。众人见天泉灰头土脸地提着刀回来,纷纷围上前去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是个契丹细作,来寻仇的,已经被我杀了。”

  清晨的阳光怎能如此刺眼?天泉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神色疲惫地低声自语着:“都怪我一时不察……”

  同门的手安慰地拍着天泉的肩膀,他沉默着回到了屋内关严了房门独自查看师公的尸身。三更天说得没错,师公的尾椎和脚跟等处都已出现了红斑或水疱。

  天泉站在师公身旁静静地看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和解脱感;三更天提出的那个问题,他已知晓了自己心中真正的答案。

  天泉跪在地上向老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之后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重新走出门去招呼同门:

  “安排后事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