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CC1701USSenterprise

人穷志短,才疏学浅。微博:美人我是你的啪嗒派

流言蜚语 CP:赤琴 梗概:琴酒恋爱了,他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

正文: 琴酒恋爱了。 他听说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无聊。他的意思是,这群人一天到晚已经闲到了开始胡编乱造,以讹传讹的地步了吗?这真的挺无聊的。 他是在一间酒吧里听见这消息的。彼时他一个人窝在酒吧最角落的卡座沙发里,十分放松地半躺在里面,嘴里叼着自己还剩下的最后一根烟,舒适而享受地在脑海里计算着在今天更早的时候完成的那笔交易,后续将会帮他搞定多少麻烦,带来多大的收益。 酒吧里一开始还有些让他不高兴的吵闹,当那个还不错的驻唱歌手开始唱一首比较动听的蓝调时,那群不知道安静优雅为何物的下层成员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这就让他更舒服了。 本来酒吧里就灯光昏暗,他在的位置更是仅仅对着酒吧的安全出口,方便他在任何需要的时候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背着光更是不容易让人看见他。他无所谓组织的人知不知道他在这里,反正也没人敢上前来打扰他。 不过他们似乎真的不知道他在这里,他听见他们开始无所顾忌地聊起了八卦。从贝尔摩德又开始带着某个生面孔登堂入室——他们私下里说贝尔摩德总会不停地更换男宠,他也曾经是其中之一,那个这么说的人现在应该在大西洋里只剩下骨架了;到朗姆手下的某个人又查到了谁谁谁干了什么有损组织利益的事已经被琴酒沉尸东京湾。说真的,这事儿他都不知道。 说了大半圈组织里很多人的八卦之后,其中一个说:“你们听说了吗?琴酒恋爱了。” “神经病。”他不知道是谁接的这句话,但这也是他想说的。 “琴酒?”有人不相信地问,“那个琴酒?” 什么时候组织里还有别的琴酒了吗? “没错,我亲耳听见的。”那个最开始造谣的人说,语气笃定。 这个谣言居然不是什么“我听某某说的”,还是“亲耳听见”的。那他倒有了几分兴趣。 “前几天,我跟那个人一起出任务,一起去的还有贝尔摩德,”传谣的人调用起一副活像电视节目里故弄玄虚的主持人的腔调,“那个人跟贝尔摩德说‘我亲爱的恋人又给你发了什么消息’,然后贝尔摩德说琴酒让她晚上去某个地方解决个人还是什么的。” 离谱,真的够离谱的。 “大哥!车开来了。”大块头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抬头睨了伏特加一眼,皱了眉头。 他从他很喜欢的,几乎成了他专属的卡座里站起来,他本来就长得很高,一站起来整个酒吧的人都能看见他,刚才那几个离他很近,正聊八卦聊得热切的成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他朝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冷汗涔涔。 “琴……琴酒。”他们心虚而忐忑地打招呼,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伯莱塔,在经过这群人时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做出射杀谁的举动。 他不该这么干的。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另一点是他离开酒吧发动自己的保时捷时意识到的:他没问那个跟贝尔摩德一起出任务,还说了那种话的人是谁——如果真的有说了那句话的人的话。 这并不算很重要,他要忙碌的事太多了,在当天晚上他把第三具尸体装进后备箱的时候,那个谣言就被他彻底抛到了脑后。

他不该那么轻易忘记那个谣言的,但所幸有人很快就帮他想起了这件事情。 事发一周之后他和贝尔摩德一起在美国完成某个任务。前段时间刚忙完自己明面上工作,结束了一部电影拍摄的女明星看起来心情大好,冲着他们的目标开的几枪极大地缓解了她前段时间的压抑和疲劳。 他把到手的货物扔进车子后座,随意地问贝尔摩德要不要跟他去喝一杯。不是马提尼的那种。 贝尔摩德笑吟吟地答应了,以一个极富女人味的姿势坐进了他的副驾驶座。他当时在想如果有任何媒体拍到了好莱坞女星克里斯·温亚德在这样一个深夜上了一个男人的保时捷,那他保证明天报纸上的流言蜚语将会非常精彩。 他想到流言蜚语,但没想到这之后的事会事关他。 贝尔摩德在他发动车子之后只安静了几分钟,这个女人一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只能接受偶尔和这个女人一起合作,或者仅仅只是负责去接应她。要他跟她这种喜欢故弄玄虚,说话还总是阴阳怪气的女人待在同一个空间,他的伯莱塔就总是忍不住蠢蠢欲动。 “那么,你们接下来会去哪里约会?”贝尔摩德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他说话,他转头过去看她,发现她既没有在跟谁通话,这车里也没有除了他们俩之外的第三个人,这才确定对方是在跟他说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烟盒,用嘴在里面叼出一根烟之后,把烟盒扔在了前面的置物架上,然后伸手去拿车里的点烟器。 贝尔摩德转过去朝他吐了口烟,引来他的瞪视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怎么?连我也不透露?谈恋爱约会度假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他有些不耐烦了。 “啊拉,莱伊还没跟你表白吗?”贝尔摩德一副惊讶万分的样子,看起来演技极差,极端做作。 “莱伊?”他好像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是又不太能想起来是谁。 “看来那个家伙还在单恋啊。”贝尔摩德感叹了一下,一点也没有自己刚才的话彻底让琴酒莫名其妙了起来的自觉。 “到底怎么回事?” 贝尔摩德又笑起来,那个女人独有的,让人,特别是琴酒一看到就知道她又在谋划什么让人厌烦/捉摸不透的笑容,“就是有个新人,特别仰慕你,还说你是他的恋人。” 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不久之前有人在他耳边提过类似的话。 “前两周我给你发消息通知你博格达那个任务的时候,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他连这都跟你汇报?”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开始气急败坏,“那些底层成员没脑子,你也跟着胡来吗贝尔摩德?” “底层成员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听见他跟你的对话,然后在谣传我谈恋爱了!” “也不算谣传,他的确喜欢你。”贝尔摩德一脸兴致盎然,这让琴酒觉得非常不对劲,能让这个女人兴致盎然的事情,通常来说就会让他非常地麻烦。 “前因,后果,还有这个人的身份跟信息。”他冷下脸来,决定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你记得去年加入组织,然后年初拿到酒名的那个成员吧?” “记得有这么个人,叫什么我不记得。”他说的是实话,“我从来不去记这些人的名字,你知道的。” “ok,就是那个人,莱伊。我之前问过他加入组织的目的,他说他是为了你才来的。” “为了我?” “爱情啊,琴酒。他能在组织里表现优异,晋升这么快,就是为了尽快赶上你啊。” “贝尔摩德,”他严肃地说,“你不会就听了他的说辞吧?” “信不信是一回事,可是谁不想看他如果真的追你会发生什么呢?”她从来不介意看热闹,哪怕牵扯其中的人是琴酒。或者说,就因为是琴酒,她的兴趣就更大了。 “所以,他就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到处称呼我是他的恋人了?”有些人该管好自己的嘴的。 贝尔摩德摆了摆手,“倒不是这样,莱伊只是在我面前这么开了句玩笑。”她抽了口烟,态度凉凉的,“谁知道有些人那么八卦,连这种事情都拿去乱说。” “莱伊。”他咬牙切齿,记住了始作俑者的名字。

他和莱伊一直没见上面。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先后跟贝尔摩德飞了博格达处理之前说的任务。又自己去了趟德国接手雷司令没成功处理的一笔交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伏特加那边又叫他去解决基安蒂和科恩的训练问题。 别说找莱伊算账,他大部分的睡眠都是在交通工具上进行的。 当他终于回到东京,而且从贝尔摩德那边得到消息莱伊正好也没有任务而在东京停留。他想大概可以好好解决这个麻烦,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时,那位先生突然来了消息,说有事情要见他。他只能先搁置这件私事,动身前往鸟取县。 他在鸟取县的别馆面见那位先生。这样的时候其实不多,但对他来说倒也没有不寻常。对组织的绝对忠诚,以及他在组织中无可撼动的地位让那位先生对他极为信任。 他们在书房见面。先生一如既往地坐在老板椅上,看起来心情不错地眺望着窗户外的风景。 他走上前去低头示意问好,先生听起来心情也不错地问他:“我假设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没什么不好的,先生。” 这时候先生转过身来看他,表情跟贝尔摩德时不时会对他露出的表情差不太多,“所以恋爱生活还好吗?” 这下他真的想开枪射杀某个人了,不是指这位先生。 “先生,如果你也是听说了某个谣言……” “谣言?”那位先生对他的话倒表示怀疑了,“你要知道,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贝尔摩德跟我说莱伊很有能力,各方面来说,他不输给你。” 这下好了,他不能直接杀了莱伊了事了。“先生的意思是……?” 那位先生的手指叩击着桌面,看起来在计算着什么,他希望先生不是在计算他跟莱伊谈恋爱的利与弊之类的什么东西。 “我希望接下来你们可以搭档。”当先生说“希望”,他知道对方的意思是“你必须”。 “先生,我不……”他想说“我不理解”,但先生没给他机会表达疑问。 “琴酒,我的意思是,莱伊的能力很强,但他的忠诚度,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而你,你的任务是发现和清除老鼠。那么,在还不确定莱伊是否是老鼠之前,你得负责看着他,并且找到他是或者不是的证据。” “我明白了。”那个家伙最好是只老鼠,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痛痛快快地杀了他了。 这是他这次来鸟取县接到的唯一任务。

他跟莱伊到底也没见上面。 离开鸟取县之后他先紧急飞了趟阿拉斯加,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叫上莱伊一起,正式开始两个人的搭档生涯。也让他看看,这个见鬼的新人到底背着他在玩些什么把戏。 结果他到达阿拉斯加的时候,莱伊已经为了一桩赌场的事情去了蒙巴萨。后来听说他受了点伤,毕竟蒙巴萨当地的雇佣军每一个都对外乡人没什么好感。琴酒猜大概他们好好招呼了莱伊一顿,够那个混蛋受的了。 期间贝尔摩德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来“慰问”他。如果不是因为贝尔摩德偶尔还负责给他传递信息交代工作,他老早就把那个女人的每一个手机号拉黑了。 倒不是说他拉黑贝尔摩德,那个巫婆一样的女人就不能用别的方法联系到他。 这一拖延就拖延了两个月。 等他不知道第几次听见某个找死的家伙在背后八卦莱伊在养伤的时候冲着贝尔摩德问了好几次琴酒在哪儿这事儿的时候,他终于告诉贝尔摩德,安排他跟莱伊见面。 如果有人能够读心,那就能够知道,琴酒还是有点期待和那个混蛋见面的。 别误会,不是什么因为对方暗恋他的鬼话,他只是单纯地要看看敢背着他到处造谣,口无遮拦的蠢货到底厉害在哪里,短短两年时间,个个跟他合作过的人都评价他不输给琴酒。 琴酒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跟他一样优秀,或者比他更优秀。他只在乎对方的优秀是不是为他所用,为组织所用。 答案是不是。 琴酒发现这事儿的时候心情是作为组织成员来说不应该有的愉悦。不是那种“有一个威胁到琴酒地位的人”其实是老鼠的愉悦。他没那么幼稚,在这个组织里,没人能代替他,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他愉悦的是,高兴的是,那个“就像琴酒一样厉害”、“不输给琴酒”的人,是他的对手。 莱伊是老鼠,是FBI,是正义一方的人。而他,是邪恶。 可惜他们至始至终都没见上面。

当然,他们终归见上面了。 严格来说这不是琴酒第一次见到赤井秀一了。准确地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赤井秀一本人。 他在知道了莱伊的真实身份之后,通过组织所有的渠道搜集到了能够搜集到的,关于那个FBI的所有资料。 FBI同期学员中最优异的毕业成绩;唯一一个700码外精准命中目标的狙击手;在FBI里没有遇到敌手的截拳道。 在FBI有组织犯罪调查科,他逮捕的每一个罪犯;他出过的每一场任务;他经历的每一场战斗,他摧毁的每一个组织。 顺便一说,赤井秀一摧毁的那些组织,有不少给琴酒他们带来了好处。 现在,与莱伊加入组织时隔五年。与他听见的那个谣言时隔三年,他才第一次见到了谣言中的另一个当事人。 又或者说,谣言的始作俑者。 他从狙击镜里将对方看得清晰。跟他在那些案件记录里看过的照片、影像资料里如出一辙的眉眼;剪短了的长发;如猎豹般凌厉袭人的气势。 狙击镜照得真切,他能看见对方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念念有词。 那一刻他希望自己会读唇语,他想知道自己唯一的对手,在700码外拿着狙击枪瞄准他的时候会说些什么。 而他当然无从得知,除非赤井秀一本人亲口告诉他。 那个混蛋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他接受了这挑衅。当天晚上,他摸着胸前泛着隐痛的肋骨,发誓要让赤井秀一付出代价。 第二天,他又听见了曾经的那些窃窃私语。 他听见有人气愤,听见有人感叹,甚至听见有人同情。 见鬼的有人敢同情他,还是因为什么莫须有的“他的恋人抛弃了他现在还将枪口对准他”这种鬼话。他到底开枪杀了某个造谣的人。 这下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了。而其他时候,他不得而知。 他怀疑这事儿最开始是贝尔摩德挑起来的,至少接下来他们见面的时候,贝尔摩德告诉他的事让他觉得这事儿贝尔摩德肯定得负一定责任。 百分之九十的责任归属赤井秀一,百分之十的责任归属贝尔摩德。 “你知道那天莱伊对你开枪之前说了什么吗?”贝尔摩德把一杯加了过量琴酒(字面意义的酒)的马提尼端到琴酒面前,一脸生怕他不听她说话的模样。 他看了贝尔摩德一眼,连开口也不屑。 “他说……”她拖延着语气缓缓转过脸,故意地停顿要让他从脸上泄露出什么东西,可惜他的扑克脸修炼多年,哪怕贝尔摩德这样道行高深的女巫也无法勘破。 “真没意思。”她嘟哝着抱怨了一声,才接着说:“莱伊说‘终于见到你了,亲爱的,亲爱的宿敌……’” 这话到这里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问题,甚至对赤井秀一给他俩的定位显得挺满意。 “亲爱的宿敌,恋人啊~”让贝尔摩德来转达这个话的坏处之一就是,她拥有天赋的模仿别人声音的能力。他不知道她是从哪习来的,但无论如何,当她用赤井秀一的声音说话时,他就真的听见了赤井秀一说那句话。 “你的生活已经无趣到要编这种谎话聊以解闷了吗?”他把自己的伯莱塔拍在桌上,但对贝尔摩德来说,那太过于虚张声势了。 “这是莱伊的原话,不信我给你看!”她一副受了冤枉的样子,飞快地在自己的皮包里寻找自己的手机。 “你跟莱伊有联系?!”他的手开始伸向自己的伯莱塔。 “放松点甜心,”贝尔摩德翻了个极富戏剧性的白眼,“我跟他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偶尔沟通除了聊聊你,不会扯上组织或者FBI。” “你在跟一个FBI私通讯息。”他又干巴巴地说了一遍。 “别像个闹脾气的小孩。”贝尔摩德教训他,“我跟莱伊都是成年人,我们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仅限于你而已。” 他真的不奇怪贝尔摩德可以这么做。他也相信贝尔摩德不会把事关组织的任何重要信息透露给那个该死的FBI。但他们一直都在聊他是有什么问题?! “停止这么做。”他警告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仍然不死心,“可是刚才那话真的是莱伊那天说的。” 他瞪着贝尔摩德,女人的声音心不甘情不愿地小下去,“他还叫你恋人,我打赌他还在单恋你。” 他要疯了。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适可而止。那个混蛋FBI搜查官也是。 他把烟按进那杯马提尼里,满怀愤怒地走了。

他想这就是结局了。 他这样的人,从来没去考虑过自己的结局。他本来就不是会伤春悲秋的人,更遑论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对于结局就已经有了太过清醒的觉悟且坦然接受了。 他被困在大楼的楼顶,楼下的烈火正燃烧得越来越旺,上来的通道已经全被爆炸引起的塌方堵住,想来FBI只需要耐心等待大楼倒塌或大火旺盛。抓住朗姆之后,他对于那群正义之士的价值也就只剩绳之於法。仍由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也不失是个好选择。 他在轰鸣、浓烟、高热和艳阳中产生幻觉。首先是幻听,他听见有坚实的脚步声正沉稳地朝他靠近;然后是触觉,他感到有人将双手从他的腋下绕到胸前,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抱起;最后是视觉,他看见一顶黑色的针织帽突兀地出现在他颈侧。 “嘿,亲爱的恋人,抓到你了。”幻觉里的声音熟悉、带着该死的愉快和让他恨入骨髓的挑衅。 他想反抗,他想这时候是应该反抗的,他才不要在这个罪魁祸首,始作俑者面前束手就擒。 但对方强硬地束缚着他,将他带离他所选择的葬身之地。他看见对方将一具跟他身材相仿,面目全非的尸体扔在那里。替他写完他认定的那个结局。 “听说,琴酒死在这里了哦。”那个一向善于造谣的人又开始凭空编造。 他被从这里带走,他想这就是结局了。 结局就是,琴酒在和FBI的最终决战中葬身火海。

你怎么知道流言蜚语一定是流言蜚语。 你怎么知道,哪条是谣言,哪条是真相?

不速之客 CP:赤琴 说明:就是一个很短很普通的小日常。

正文: 他一向是很警惕的人。 首先,问题出在这场雨上。入冬以来很少下这么大的雨,他毫无防备地出门,在超市到车位的短短一段距离既要保护刚买的东西,又要不被淋得湿透实在是让人为难。 其次,问题出在拉得过于严实的窗帘。这是由于前狙击手的职业病,自然无可厚非。 再次,还得怪他自己因为最近很忙,所以想要一口气买足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补给,导致两个手倒不过来打开客厅的灯。 最后,他把两袋东西放进厨房之后,回到客厅才终于注意到了沙发上裹着毯子拱起的一团。 所以,前一天晚上通宵看球赛之后就不该把毯子留在沙发上的嘛。

在他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拿枪指向了他。 “呃,你怎么来了?”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这对对方来说自然不是什么有用的举动。 对方晃了晃手里的伯莱塔,“急救箱在哪?” 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毯子,果不其然染了血迹,看来是毁了。 他在心疼毯子和反抗威胁之间衡量了一秒,最后识相地选择了闭嘴,去橱柜里拿出了自己常备的急救箱。 他用镊子钳了一大团棉花,沾上双氧水之后开始清洗伤口。中枪部位在腹部左侧,血迹已经开始干涸发黑。 “近距离射击?”他看一眼伤口就知道了。 对方咬着一支刚点起来的烟,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好像并没多大所谓,“刚开始动手的时候打中的,站得很近。” “军火交易?” “原来对方那批货之前在海关扣了一天是你们干的。”男人抬起眼睛瞪着给他处理伤口的人。 “早就盯上了,只是查一下,打算下次一网打尽。”粉色头发的男人语气里带着点得意,让人好像能看见另外的那副面孔。 “帮你省事了。”下一次要被一网打尽的人已经成了他的枪下亡魂。 他抬起头看着说话的人,问:“Gin,我开始了。” 其实并不是疑问句,只是一个告知。 他将一把泛着冷光的手术刀消了毒,轻轻地切开子弹周围被灼伤的皮肉,切了口之后换了一把医用镊子,小心地把子弹取了出来。 冰冷的金属和温热的血液,两种触感在他的指尖交汇。这种小阵势地取子弹自然用不到麻醉剂,但割肉切皮的疼痛并不因为伤口轻微而有丝毫减弱。刀口的每一下都切实在皮肉上划出痛彻心肺的口子。 吃了枪子又因此挨了刀的男人在香烟的滤嘴上咬出深深的牙印,冷汗布满额头也没吭一声。 “你知道叫出来我也不会嘲笑你的吧?”赤井秀一用医用棉花清理了手术刀,将消炎药等等一应药物敷在止了血的伤口上,拉开干燥白净的绷带开始缠绕。 “你知道你在说废话吧?”咬着牙吸着冷气也要回这一句嘴,Gin扔掉已经燃到头的烟蒂,任由对方给他进行最后的包扎,整个人颓然地躺回沙发上。 他听见房子的主人叹了口气,跟他有关,但是他才不会管对方是不是因为他出现在这里而叹气。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粉色头发的男人往厨房走去,也不在意刚才那声叹气他想表达的和对方以为他所表达的是否有什么出入。 病号因为他的提问而不耐烦,不懂为什么对方要这么锲而不舍地打听和确定他在食物上的偏好。特别是在明知他从来都在这方面没什么偏好的情况下。 他把那条被他染上的血迹毁了的毯子拉过头顶,整个人在里面裹成一个茧子,声音闷闷地从织物里传出来,“给我酒。” “你想死可以直接在你的火拼现场实现,我没有处理尸体的爱好。”赤井秀一放弃询问,自顾自地按自己的喜好准备晚餐,把原本打算用来和煎牛排放在一起的青豆、玉米单独捡出来用来煮汤。 身上有伤的人是享受不了牛排这么好的食物了。

一定是身上的伤让他睡得太沉,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各色霓虹灯都已经熄灭,整个城市看起来都陷入了沉睡,夜已经很深了。 “赤井秀一,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房子里是有个卧室的。”他推了一把缩在沙发一角还捏着遥控器睡着的房子主人。 屋子里暖气充足,倒也不用担心睡在这里是不是会冷。 粉色头发的男人被他推醒,开始的一两秒钟似乎还疑惑了一下为什么面前的人会在这里。穿着暖和柔软的高领毛衣,脸颊因为温暖而泛红,嘴唇却又因为受伤而毫无血色的人。 所幸他反应向来很快,理智回笼的时候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抓着睡乱了的头发又往厨房走。 “汤好像还热着。”他把一直保温的汤和米饭从厨房拿出来,放到沙发前的小桌上。 睡醒了的病人掀开毯子的时候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吭哧了一声之后才开始享用迟来的晚餐。 赤井秀一去卫生间洗漱,Gin这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3点,他这一觉的确睡得有点久。 一般来说他即使是受伤也不会这样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更警醒,伤痛让他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通常,他会一个人窝在组织的某个安全屋内,即使明知除了贝尔摩德和那位先生之外,基本没有人能够找到他在哪里,他也一样握着伯莱塔入睡,在任何动静里惊醒,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他听见声响抬起头,然后愣住。 “你要去卧室睡吗?”黑头发绿眼睛的男人问他。 他转开视线,把注意力回到自己手里的汤上,“不用了,睡得差不多了,我有事情要处理。” 他猜测男人要开口说什么,于是缓缓补了一句,“用手机安排些事情。” 如果只是包扎个伤口,他才没必要跑来这里。

赤井秀一睡了五个钟头,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但无论如何天赋不凡,在喝到早晨的第一杯咖啡之前,他的意识都还算不上清醒。 他是在咖啡的香气里醒来的。那气味闻起来并不算特别好,像是哪个根本不懂得如何对待咖啡豆,或者不会使用他那台咖啡机的人会煮出来的劣质产品。但那香味仍然足够唤醒他了。 他半眯着眼走到厨房,看到受了枪伤的男人正给自己倒上一杯咖啡。 “拿枪之外的事,你总是不太擅长,对吧?” 被他调侃的人没理他,端着自己的那杯咖啡回了客厅。 他从浴室出来,又顶着那头粉色的头发。咖啡的温度正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在早晨享受一杯别人煮出来的咖啡。 如果这个味道可以用“享受”来形容的话。 “明天还是我来煮吧。”他听起来挺失望的,咂摸了一下嘴之后转头去看Gin的反应。 Gin果不其然地转过头来瞪他,然后又把表情收敛了回去。 他看着Gin的手抬起,离他越来越近,他没动。 Gin的拇指抹过他的嘴角,带着潮湿的温度,接着被他一把抓住。 “牙膏沫。”Gin说,抽了一下手,但没有成功。 其实根本不用解释,他又不需要理由。 赤井秀一把他抓着的手按到沙发上,前倾了身体朝Gin靠过去,Gin闪开了。 “你不是要去学校吗,冲矢昴先生?” 他一看时间,果然快赶不上跟同学的小组会议。于是他果断一口气喝光了咖啡,提起包就冲到了玄关。 “你……”对方如果要走最好提前让他知道,免得他晚饭买多了食材。 “晚餐我要吃煎饺。”对方给了确切的答案,“记得买烟。” 他点头,心情不错地出了门。

赤井秀一一开始就应该知道,每当Gin出现在他的房子里,有些事情总会出问题。即使在很多事情上很明显跟突然出现的Gin没什么关系,但这种毫无关系的因果关系还是让赤井秀一怀疑,这是某种奇怪的力量。 每一次,Gin出现在他家里的时候,突发事件的发生频率就会变高。 “Judy小姐,你怎么来了?”他看见女人站在他的门口,比昨天那位不速之客还要不速之客。 Judy转身过来看他,一脸公事公办的神情,当然了她面对的人是冲矢昴,“冲矢先生,Cool Kid说之前跟你借过一份资料想还给你,我刚好顺路就帮他拿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是否直接让Judy把资料给他,然后送客,但对一位半陌生的女士来说似乎太过不礼貌,也太刻意了。 他提高了声音听起来热情非凡,“啊,请进来坐一会儿吧。”他笑得亲切。 Judy跟着他走了进去,不得不说她对这个男人是有一些好奇的,之前的几次案子也无意中见到过他,是个非常开朗热情的大学生,而在推理方面似乎也很厉害。 最重要的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男人似乎深受Cool Kid信任,她想不通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轻易取得那个小男孩的信任。 房子里整洁有序,没有随意乱放的杯碟,也没有一般男大学生的房子会有的混乱。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很久以前在美国的时候,自己第一次去赤井秀一的公寓。 已经死去的赤井秀一。 “乌龙茶怎么样?”冲矢昴端把茶放到她面前,打断了她的回忆。 “谢谢。资料在这里。”Judy把资料袋放在桌上,视线又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布置得不错。” 在外人眼里只是普通的客套话,没有人会知道她想起了曾经的男友。大学生道了谢之后没说什么,只是仍然一脸和善礼貌地看着她。 卧室里传出什么声响,她立刻警觉地抬头看过去。 冲矢昴笑了一下,站起来朝卧室走过去,解释说:“好像是我男朋友醒了,Judy小姐不介意吧?” 她自然善解人意地摇了头,试图收回自己好奇的目光。 “你醒了?”粉色头发的男人站在卧室门口朝房间里的人说。 她看过去只能看到昏暗的卧室里床上隆起的一团,对方回答的声音听起来模糊而低沉。她想她应该尽快离开。 “去和同学讨论毕设的……”他似乎在回答屋里男人的问话,“你还在发烧吗?” 她得马上离开。 她抓起自己的皮包,走到玄关,“冲矢君,我就不打扰了。” 冲矢昴听见她的话,立刻关上了卧室门,走到玄关来送她,他对认识的人一向非常礼貌周到。 “真是不好意思都没陪你喝杯茶。” 她摇头,“是我突然来访打扰你了才对,冲矢君跟男朋友感情很好嘛。” “还希望Judy小姐帮我保密啊!”他看起来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还没让周围的朋友知道呢。” Judy想他说的大概是经常跟他在一起的那群少年侦探团的小朋友。 “放心吧冲矢君,不过以Cool Kid的推理能力,很快就能看出来哦。”她顺势打趣。 冲矢昴哈哈大笑,“那我只能祈祷别被他察觉了。” 是真的不能被那个大头小侦探知道那个男人曾经来过他这里。 听见关门声之后,Gin一脸不爽地从卧室里出来,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因为Judy的FBI身份。 “漂亮的女朋友。”一贯的冷嘲热讽。 “前女友。”他纠正。 冲矢昴收起桌上只喝了两口的茶杯,顺手拿起刚拿到手的资料打开。 “朗姆……?”他看向Gin。 Gin转开了视线,“你在我面前看我们组织的资料?” “你会偷看我查到了什么吗?” “我只是来包扎伤口的,你查到什么跟我没有关系。”他最好是。 冲矢昴像是相信了他的话,点着头把资料放进资料袋里,“那么,我去做饭了。” Gin没动桌上那份资料,这点赤井秀一可以很轻松地看出来。倒不是说他知道Gin并不是那种会为了接近他窃取信息而让自己受伤并且跑来找他的人,更大的可能性是:Gin从始至终对这份关于朗姆的资料都没兴趣。 更晚一些的时候他帮Gin换药,他的包扎手法跟他其他能力一样优秀,伤口在昨天包扎好之后仍然有渗出血迹,他重新上了药裹上新的干净绷带,算了一下再用两三天这个伤口对Gin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 “你只是来包扎伤口的?”他蹲在沙发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Gin。 Gin低下头看回去,目光里毫无躲闪,“除了包扎伤口嘛,当然也可以做点别的。” 他倾身下去,帮冲矢昴完成早上那个抹掉牙膏沫后没有做完的举动,嘴唇相碰的瞬间,蹲在地上的人豹子一样敏捷的跃起,将他压倒在沙发上。 没有压到他的伤口。 “我就知道你别有用心。”他扯掉那层伪装,笑容带着些不出意料的邪气。 那床染了血迹的毯子彻底毁了。

排查进行了两天之后,第三天冲矢昴和柯南一起进行了最后的搜查。 他们抓到了朗姆。 审讯朗姆的事由FBI主持,冲矢昴自然没有资格参与。于是他早早收了工,去超市买好晚餐的食材,又买了烟跟啤酒,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家里空荡荡的,原本在养伤的人看起来已经不再受伤口影响,离开了。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他的妹妹,世良真纯。 “哥!谢谢你!”女孩开心爽朗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接受你的谢意,不过是为了什么?” “论文啊,哥,论文拿了全班第一呢!” 他不记得他跟真纯之间有什么关于论文的事情或者对话,“什么论文?” “啊哥,就是前几天我打来你朋友说你在洗澡,然后他帮我转告你的论文啊。” 呃,大概是Gin接到了世良的电话,然后受到了世良的委托转告,但是他并没有转告。“这几天处理的事情太多,是什么论文来着?” “什么嘛!就是那篇关于二战的论文啊,我本来是想拜托你跟我讲讲思路和想法的,谁知道你直接发了完成品让我交上去嘛。” 他可没写过什么关于二战的论文。 “哦,那个啊。”他笑着回答他妹妹,好像恍然大悟,“我还想问你呢,如果是你打算从什么角度写呢?” “我苦恼了好久,我本来想从日本的角度来写,但是我了解得不多啊,然后我以为你会从英国的角度来写,秀吉哥跟我说过你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好。” 他其实在哪里成绩都很好。 “那你觉得我给你那篇怎么样?”那篇论文到底写了些什么? “超级好啊秀哥!”世良激动地夸赞道,“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从德国人的角度去思考这场战争,也从来没想过在另一种程度上来说,德国民众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还有好多我从来没想过的细节,秀哥你真的好厉害!” 德国人的角度,看来是出自那个人的手笔了。 “没有下次了。”他警告自己的妹妹,帮代写论文这件事在他知道的情况下是不应该发生的。 “知道啦秀哥~”真纯乖巧地回复她哥哥。

“你果然不只是来包扎伤口的。”他找出了不常使用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Gin的电话打过去,他知道,对方的来电显示上还是那个名字。 Rye。 “你在说什么?”对方语气冷淡,但透出一丝愉快。 “论文代写,不错嘛Gin。” “啊,在家待着养伤太无聊了,那种东西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顺便说一句,你妹妹比你可爱多了。” “你已经开始讨好我妹妹为未来做准备了?我该感动吗?”他语气夸张地说。 “你想死吗?”对方像是炸了毛的猫。 逗猫的精髓在于适可而止。 “为什么让贝尔摩德把资料透露给FBI?”他换上了正经的语气。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朗姆被抓了,”他说了一个他们都已经知道的事实,“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那个蠢货只要被枪指着头就什么都能往外说。”Gin听起来,对朗姆厌恶至极。 “所以你才把他交给我?”赤井秀一调侃。 “这是组织内部的争权夺利,请你不要胡乱猜测,FBI搜查官赤井秀一先生。” “随你怎么说,亲爱的。” 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早就该知道。 Gin这次对组织的资料竟然没有丝毫兴趣。自然是因为,那份资料里有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FBI能那么顺利地拿到那份资料,多半也是他授意贝尔摩德透露的。 铲除组织内的竞争者,洗脱自己在那位先生面前的嫌疑,躲避朗姆的追杀。 有什么地方比冲矢昴的房子更安全吗? 赤井秀一把那床毯子拿到浴室,点燃之后扔进浴缸里,心情愉快地看着它在里面缓缓地燃烧起来。 可惜了,那是Gin第一次来这里养伤的时候带来的毯子。 一切都要结束了。

【赤琴】善水者溺 CP:猫琴/赤琴 说明:冲矢昴东大工科研究生在读,组织已经覆灭 梗概:他们喜欢赌。

正文: 冲矢昴中午从东大回家的时候,在街口看到了新搬来的住户。 男人一头清爽的齐耳短发,白色的T恤藕色的短裤,还趿拉一双人字拖。一股子颓废随性的味道。 他推了推眼镜,在眼角一撇之后径自回了自己的家。刚去市场买回来的新鲜三文鱼,不快点回家的话,就可惜了。

那个人搬来了大概一个月。这个月里,冲矢昴偶然见过他几次,但都是远远地看到对方。还是跟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差不多,一身休闲的打扮,看起来什么事也不着急,怎么也不会生气。对方的眼神也从他身上扫过,他们的目光有瞬间的交汇,自然跟看每一个陌生人一样,无动于衷。 他最近忙着毕业设计,时不时就得在学校忙到深夜才能回家。经过那个人房子的时候,往往只看到卧室里点着一缕灯光。大扇的窗户被窗帘严实地遮住,除了微弱的光亮,什么也没有。 他步调正常地经过,一丝原本意欲停留的迟疑自然不被任何人发现,快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那个人卧室的灯光熄了。 他开门的时候兀自笑了一下,自己如果对一个陌生人这样过分关注似乎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再延伸一些甚至可以往不应该的窥伺靠拢。作为生活平淡,日常普通的大学生,实在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他进了家门,毫无防备的家里自然没有任何异常。打开厨房的灯,连冰箱都在这个深夜安静地过分。他拿出冰箱里的酒,走到书房继续进行在学校图书馆没有完成的工作。 厨房的灯熄灭,书房的灯亮起,所幸这些灯光的明灭在这栋房子外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机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自己送上门来。在第无数次必然地经过街口时,有人从旁边冲出来撞到他的身上。 是新搬来的男人,浑身湿透地冲出了他自己的房子。 他反应迅速地伸手抓住了冲撞到他身上的男人,避免了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的惨剧。对方在被抓住的一瞬抬起头,绿色的眸子满是惊讶和尴尬。 他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当然他没有,“你还好吗?”他笑起来,一副友善体贴的模样。他自知自己从前对旁人自然也看似友善体贴,但终归现在这副面孔看起来更加热情亲切。 “呃,没事,只是……”男人表情为难,扭动着挣脱了冲矢昴仍然抓着他肩膀的手,他搓搓手指,居然感到久违得怅然若失,而男人接着说,“家里水管爆了,我修不好。” 冲矢昴笑得更加亲切,只差在脸上贴上一张“我一定会帮你”的好人纸条,他助人为乐地开口:“我去帮你看看。” 他把手里装满食材的牛皮纸袋递给对方,说着就跨步进了对方的房子。客厅整洁有序,除了装潢和陈设外,感觉上和他的房子没什么不同。平静又普通。只是卫生间里的水龙头还在肆无忌惮地往外喷水,整个浴室一片狼藉。 他去贮藏室后面关掉了房子的水闸,冲一直抱着袋子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说:“晚点我拿扳手之类的工具来修吧,水龙头坏得太厉害了,像被什么砸过一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盯紧对方的脸,仔细地连一丝肌肉的颤动也不放过,像是要从眼神中生出一把手术刀来把对方毫秒之间的表情变化剖解开来。 但对方对他的话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好,刚搬来没多久,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坏了。”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提议,“你不如先去我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我做的晚饭,我今天刚好买多了牛肉。” 他说得这么真诚殷切,对方自然防备起来,“你是……?” 他这才想起来他忘了应该做自我介绍。 “我叫冲矢昴,是东大的学生,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他接过对方手里的袋子,“你呢?” 他的自我介绍直接又热情,随意又不做作,对方似乎愣了一下,才回答:“黑泽阵,我刚搬来这里,今天很谢谢你,冲矢先生。” 礼貌,诚恳。是他很少见过的模样。 “走吧。”冲矢昴又说。 黑泽阵看起来还想拒绝,但转头看了眼狼藉的卫生间,还有从来没有开过火的厨房,回房间拿了套衣服跟着冲矢昴出了门。

他在水声响起一两分钟后敲了门,解释说自己之前把沐浴露拿去了楼上的浴室,现在方不方便给他送进去。 他听见关水的声音,然后得到了进去的许可。进去之后他把沐浴露递给对方,疑惑地看着在莲蓬头下的男人。 “不好意思,在别人家里的洗澡的时候我不太习惯脱掉衣服,何况只是稍微冲一下。”男人是这么解释的。 他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之后退出了浴室,脸上倒是没有找不到自己想找之物的失望。

冲矢昴的厨艺很不错。这是黑泽阵吃完晚饭之后给他的评价,虽然对于别人的夸奖他一贯习以为常,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感到很开心。 “刚开始的时候做得很不好吃,总是端着锅去找邻居帮忙,邻居家的毒舌小女孩吐槽了很多次。”他解释说,“一开始的确做得很糟糕,所以现在厨艺能被夸奖是件开心的事。” 黑泽阵点头表示理解,虽然他并不是会下厨的那类人,但冲矢昴这种心态他倒完全清楚。 毕竟他本身也是这种人,权看他想不想做而已。 “我平时不做饭,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冲矢昴笑得热情,“只要带食材上门,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给你。”他自然不是对谁都这样好说话。 他们似乎成了朋友,当然只是似乎。更多的情况是黑泽阵偶尔会抱着食材来找冲矢昴。有时候是牛肉,有时候是鱼。冲矢昴都毫不客气地收下,然后为两个人做一顿美味的晚餐。 两个人都对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对方适应良好,似乎一切本来就该是这样的走向。 他们的交谈并不多。在谈话间涉及到自身的情况就更少。这是一种奇特的处境,在不涉及到自身的情况下彼此靠近,始终徘徊在对方的安全领域。当然,冲矢昴知道他跟黑泽阵之间能够始终徘徊在安全领域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们都非常清楚他们之间的危险领域在哪,而且那范围实在是非常大。

冲矢昴的毕设做到紧要关头,每天耗费大量时间在学校的图书馆,面前堆放数不清的案例、资料和书籍。他能力出众,虽然不至于焦头烂额,但因为力求完美,所以面前的每一张纸几乎都被翻来覆去研究透彻。 傍晚的时候图书馆变得空旷,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开,他待的一隅灯光明亮,图书馆的管理人员开始清理各个书架上被弄乱的书籍,他抬头扫了一眼之后埋头继续苦读。偶尔响起的声音让他不甚在意。 注意力十分集中的关头,管理人员从他旁边经过,整理了他旁边座位其他同学遗漏的东西。他听见纸张拍打的声音,抬起头来。 他目之所及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管理人员下了楼,但纸张拍打的声音却来自于他面前的一沓文件。 不属于他自己早些时候找来的资料,而是全新的,刚刚被一位不知名人士扔到他资料堆中的东西。 他想起并不眼熟的图书管理人员,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惊讶,但一想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应该是那位好久不见的女人。 他皱起眉头。除了那个人,他并不十分想见到他已经切断的过去生活里的人物。但女人既然送来了东西,他自然得拆开看看,说不定是感谢信之类的。 而那当然不是感谢信。无论那个女人在以前的那件大事上有多感谢他,也不可能玩这种把戏。虽然她的确很喜欢玩弄各种各样的招数。 他打开资料,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是恐吓信。 不是给他的。信里言辞激烈又气急败坏。明显是穷途末路的狂徒想要报复将他逼至绝境的收信人。 他看完信,用极快的速度将自己面前的参考资料收拾好,在图书管理人员不满地目光里第一次任由它们堆在那里跑出了图书馆,用很久没有用上的速度开车往家的方向赶。 他决定碰碰运气。他的意思是,他面前这套房子要怎么不引人注目地靠近,怎么悄无声息地入侵,他作为建筑系的研究生,自然能在几分钟之内就列出好几个方案。但他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是不是根据多年经验,在防入侵上早就有所准备。 房子主人没有任何准备。 他轻而易举地从贮藏室后面的小窗户钻了进去,跟和正门进去一样轻松。他难免感到讶异,仔细扫了房子里面一眼,和上一次一样的设计陈设,没有发现任何他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看到的东西。 那些可以用于反侦察、反入侵的东西。 就跟他的房子一样,没有任何那些东西。 房子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作为入侵者他不能在这里开灯,只能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客厅搜寻线索。 他在客厅的小桌子上找到了一张名片,上面是某个仓库的出租信息,还有地址。 冲矢昴回到车里,从后备箱里特意设计过的隐藏角落中找出他久已不用的东西,当他的双手握上枪柄时,感到久违的血流涌动。 他把它别进后腰,回到驾驶座,驱车前往名片上的地址。就像六七年前莱伊开车去跟自己的新任搭档汇合的那个时刻。 他扑了个空。 仓库里面黢黑一片,宁静得像是他找错了地方。似乎这里并没有发生他预料中的血战,也已经很久没人踏足。 乍一看是这样的。 他用曾经的丰富经验在这里发现了很多痕迹。子弹划过的痕迹,淡淡的血腥味,空气里的硝烟味,死亡的气息。 还有一根短短的银色头发。 威胁和对垒都在他赶来之前干净利落得结束了,并被轻松地掩盖了痕迹。 他弯弯眼角笑起来,对那个人的死亡威胁,自己本来就不该这么担心的。 他把枪放回原来藏着的地方,用正常的速度开车从仓库回家。经过街口房子的时候发现里面仍然一片漆黑。 已经很晚了,对方不应该还没处理完的。 他思忖着接下来的对策,漫不经心地把车开到了自己家门口,直到他看到车前灯照亮的身影。 那个人逆着他的灯光坐在他房子门前的台阶上。银色的齐耳短发,穿着一件洗得柔软的白T恤,还是藕色的休闲裤,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 一切都改变了,这个醒悟闪电般劈进他的脑子。实际上他从对方搬来这条街上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当他选择与过去的一切切断联系时,他以为曾经的那些事就和那个已经“死去”的人一样结束在过去。他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度过接下来平常、普通,也不再有血腥跟波澜的人生。 接着,那个“据说”已经死了的人以一种跟曾经完全不同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再次加入他新一段人生。但他并不是令他想要摆脱的,过去的鬼魅。 反而是全新的,但仍然让他想要无限靠近,想要了解,想要战胜,想要拥有。 他们仍然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角逐,但这对抗变得私人,不再如同曾经那样动辄关系到别人的生死存亡。它变成一场游戏,仅仅是给他们如今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 从对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对方以那种全然陌生人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选择了接受,选择了让时间继续,让他们之间继续。 他不需要选择,他别无选择。 他们心照不宣,配合默契。 他停车,仍然开着车前灯,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对方。 “等了你好久,我买了食材,等你做饭呢。”他觉得这一幕很不真实,像是明亮灯光中突然照出一片幻影。幻影对他说着曾经绝对不会对他说的话,用着绝对不会出现的表情,带着绝对不会使用的语气。 他想起刚才在仓库里闻到的血腥味、硝烟味和死亡的气息。他想那才是真实的。 “关掉你那该死的灯吧,晃我眼睛了。” 时过境迁,这也是真实的。 他关了车子的灯光,从车子里出来,朝“幻影”走过去。 “好啊,你买了什么?” 他朝“真实”走过去,帮他抱起放在地上的食材,走到对方身边的时候闻到干爽的,新鲜的柠檬味沐浴露的味道,他猜自己家里的浴室现在应该是湿漉漉的,但此刻对方安稳地坐在他房前的阶梯上等待他回来开门,所以他无心进去求证。 “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黑泽阵问他,语气里明显带了点不满。 他拿钥匙开门,口气随意地应付,“有个朋友拿了份资料给我,研究那份资料耽搁了点时间。” “朋友?” “嗯,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他走进厨房,打开灯,把食材挨个从袋子里拿出来,码放在流理台上。 他抬起头能够直接看到客厅。黑泽阵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以一种他记忆里的什么人会有的坐姿,嚣张又强大地存在在那里。 “你应该搬来我这里住。”他在吃一颗豆子的间隙提出这个建议,像是在说明天我们做奶油炖菜。 黑泽阵头也没抬,“我要楼上左边第二间房。” 颐指气使。果然刚才在门口的那段光景是他生出的幻觉。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商场。 “我不懂为什么要去买个床垫,那间房里现在的那个沙发床就够用了。”黑泽阵对这件事表现得相当不热衷,但冲矢昴在这件事上有自己的坚持。 他仍然拎着去学校的时候会带着的包,那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大学生。 “不要将就,为什么你就不想睡一个更舒服的床呢?”他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在“彻底”这件事上坚持地近乎偏执。 黑泽阵翻了个白眼,那是个让人熟悉到怀念的表情。冲矢昴承认自己现在是开始故意做这些事,就为了逼出对方这些神色和情绪。 他不喜欢前段时间对方刚搬来时那些无动于衷的表情。 选购床垫的时候,冲矢昴继续自己的“大业”。他在黑泽阵尴尬的表情里试遍目之所及的每一个床垫,跟着他们的导购人员抿着嘴角,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们。 直到黑泽阵用杀人的眼光盯着他,并且手微动着看起来几乎要出现曾经的习惯时,他才心满意足地指着自己刚刚试过的床垫,下了订单。 “冲矢君,如果你只是想给我难堪的话,我发誓……” “你就杀了我?”他声音凉凉地接到,同样的话他曾经听过太多遍,大多数时候都像此刻这样高兴,但也没有一次有现在这么高兴。 “别那么紧张嘛,不是都结束了嘛。”他没说结束指得是什么。然后他抓住对方的手腕,说要去楼下的超市购物。 黑泽阵被他拉着往电梯走,绿色的眼睛瞪着对方抓着他手腕的手,像是要用目光把那里烧出一个洞来。 他曾经习惯了上令下达,习惯了控制一切,现如今只能被眼前这个顶着粉色头发的大学生拽着往超市走。 这足够天翻地覆的了。他想。

两个人一起逛超市,这也够天翻地覆的。 冲矢昴推着车,笑得一脸谄媚。至少在黑泽阵看来。他们买了两条鱼,又挑了半天玉米,黑泽阵不懂玉米长得都差不多,到底有什么可挑的,而旁边的男人认真地好像在实验室里查看什么实验品。 “不要这个。”他把推车里的三根胡萝卜捡出来扔回去。 冲矢昴叹了口气,“它富含丰富的维生素,还有胡萝卜素,可以……”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它有什么用,重点是加在奶油炖菜里真的太难吃了。” “我以为上次我做的时候你说好吃来着。” “如果你有注意到,我挑出了所有的胡萝卜。” “你挑食的时候像个小朋友。”他的指责听起来像当年说“你包扎伤口的时候像是在碎尸”一样的语气。 “随便你怎么说。”而回嘴的人至少不像当年一样只是沉默地加重手上的力道。 “随便我怎么说,我才是做饭的那个。” 前面就是酒品柜台,黑泽阵抿了嘴不再跟他争执,径自抢过推车往那边走过去。 他选了苦艾酒,黑麦威士忌,还有伏特加。冲矢昴又往里放了一瓶琴酒,还去买了两个青柠檬。 他们把两个购物袋放在后座,冲矢昴问黑泽阵要不要开车,黑泽阵一本正经地回复他:“我 不会开车。” 冲矢昴语塞,眼前的男人一向行为极端,这样的矫枉过正他做起来倒是无比正常。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抽烟上,他一边开车一边用车里的点烟器把烟点燃之后递给旁边的男人,男人看着他递过来的烟皱了眉头,然后缓慢又僵硬地拒绝,“我不抽烟。” 冲矢昴像真的相信了他的话一样收回了手,同时“信服”地点头。

晚餐变成了酒会,两个人的酒会。让人想起曾经很多养伤时的旧时光。 因为各种伤病被困在家里时他们都喜欢喝酒,哪怕都知道酒精对康复没好处,但没人会对这个斤斤计较。 酒精从来都是好东西,可以麻痹神经,可以制造幻觉。可以让凶狠的大哥变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好欺负;也可以让天天虚与委蛇的圆滑属下流露些许真实。 他们先喝空了半瓶黑麦威士忌,喝到这里的时候桌上的奶油炖菜已经只剩下那些可怜的,无人问津的胡萝卜粒。然后转战到了客厅,冲矢昴找出他不怎么使用的调酒工具,醉意半满地跟黑泽阵说要跟他表演一下他在美国念大学打工时在酒吧学会的招数。 对方淡然地撇过头对此不屑一顾,就像他曾经对那个“死去”的人说“你就是我加入组织的目的”时一样的不屑一顾。 他调的第一杯酒是马提尼,他捻了一小撮盐绕在杯口,把切好的一片冰柠檬放在被子上,即使杯子不太标准,但看起来也是一杯像模像样的马提尼了。 “她来给我送了那封信。”冲矢昴说,他端着自己的威士忌坐到黑泽阵旁边,对方还在打量那杯出自他手的马提尼。 他们知道他在说谁。那个被称为“千面魔女”的女人,他们两个人之间和过去唯一的联系。 “我知道,是我让她去的。” “你们还在联系吗?” “那是最后一次,她答应我,我也答应她的。” “为什么这么做?”他其实知道答案。因为他们都想要契机,就像那个被砸坏的水龙头一样。 “什么时候轮到你问我的事了?”他知道冲矢昴知道,他不回答。这副尖锐的模样又像以前的那个人了。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威士忌,黑麦威士忌,这个名字在过去曾经对他们俩都有一些不一样的含义,但现在没有了,威士忌就只是威士忌。 “我以为你死了。”他先说。 “我也以为你死了,我亲眼看着,亲自吩咐的,如果你还记得。”他接着说,咬牙切齿,近乎生气。 冲矢昴笑起来,然后露出了绿色的眼睛,“所以要亲手嘛,你看,我们都不是亲自动手,到底还是出了差错。” 本来安静坐在他旁边的人突然翻身过来,将他压在沙发上,双手提着他的衣领,“我现在还是可以。” “杀了我?”冲矢昴的语气现在一点也不“冲矢昴”,提起来就像莱伊,就像很久以前,他拿着伯莱塔抵着莱伊的下颚警告他不要没大没小的时候的语气。 “亲爱的,我已经死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记得当时被爆头时满脑子黏糊糖浆的滋味,“你知道的,没必要再来一次。” 没必要再次经历彼此的死亡,那过于消耗精力,对两个普通人来说委实有些过度。 “我叫黑泽阵,我不会开车,我不抽烟,我更不可能会杀人。”但他露出了曾经那个人才有的笑容,“我现在还是可以……” 他还是可以吻他。 他们都没死,又或者说他们都死了。赤井秀一死了,琴酒死了。现在是冲矢昴,是黑泽阵。 他们不是两个人都抽七星,不是一个开着黑色的保时捷,一个开着经典款雪佛兰;不是都左撇子,也不是都不擅下厨。他们甚至都没有了原本的一头长发。 他们曾经善于伪装,善于玩弄枪械,善于操纵战局。然后他们死于伪装,死于枪械,死于战局。 善水者溺。 所以现如今,他们笨拙,笨拙到特意砸坏水龙头来制造一场“偶然”;他们无辜,无辜到在房子里没有任何“防备”;他们纯良,纯良到接到一封恐吓信,却没有血腥的现场,可怖的尸体。 所以现如今,他们还是可以亲吻。 他去吻他。对方嘴里一股威士忌的味道,他的舌头如蛇一般入侵,霸道地刮过对方的上颚,牙齿磕碰着嘴唇,引起疼痛。 变了那么多,伪装得那么多。在接吻的时候,他还是那么霸道。 冲矢昴吻回去,他的手伸进对方柔软的白色T恤里,难免地想起曾经他需要脱掉对方的黑色风衣,厚实的毛衣,最后才能摸到那具看起来冰冷,实则温暖非常的躯体。 他摸到那些他熟悉的伤痕,他记得它们的位置,记得它们是怎么来得,记得他曾经怎么抚摸过它们。也记得自己之前去浴室是想在男人身上看到它们。 “Gin……”他叫出久违的名字,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用舌尖舔过对方的嘴角。 黑泽阵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他,目光灼灼。 他伸手抚摸上冲矢昴的脸,喃喃自语般地说:“现在,别拿这张脸对着我了。” 他听起来像在生气,但冲矢昴现在更愿意把它定义为傲娇,这听起来更可爱一点。 可爱,他想到自己在对方身上用了这个词,他知道他没救了。 没办法,善水者溺嘛。 他一手撕掉自己脸上的伪装,用那张久违的,让趴在他身上的人憎恨不已的脸摆出一个十足的笑容,志得意满地说:“好久不见,亲爱的……Gin。” “赤井,秀一。”他看着眼前这张脸。莱伊的脸,赤井秀一的脸。 恋人的脸,宿敌的脸。 “终于见面了,亲爱的宿敌,恋人啊。”赤井秀一笑着,凑过去吻他。 —————————————————————————————————— “你脸上的疤痕怎么没有了?” “贝尔摩德推荐的遮瑕很不错。” “所以果然我下手比较轻嘛,很轻松就可以遮住的伤痕。我可是得换一个全新的身份。” “如果你真的去死而不是骗我就不用这样了。” “真绝情啊,黑色组织的大哥。”

【赤琴】我有两个朋友,其中一个心怀秘密

CP:赤琴 梗概:我告诉你两个老熟人的故事,其中一个心怀秘密。

正文: 我第一次见到Rye的时候,就知道他藏着秘密。 他冷静沉着,该恭顺时恭顺,该打趣时打趣。能够一眼看出计划中的破绽,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地图上合适的狙击点。 他敢跟我对视,眼睛里一片坦然。他的目光不躲闪,不怯懦,闪着坚定而势在必得的光芒。 我不知道他对什么势在必得,但他看起来没有秘密。 在其他人看起来。 我知道是因为我看得比别人仔细,我知道是因为我敢看别人不敢看过去的角落,我知道是因为我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面对Gin的。 当然,Gin才是我发现Rye秘密的关键。如果不是他,Rye对我来说,仅仅是个能力很强,靠着一个女人加入了组织,值得怀疑但并不用放在心上的普通成员。 我开始留意Rye,是我和Gin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也是Gin第一次见他。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Rye藏着秘密。 这实在难以忽视。我是说,Gin说得上是这个组织最好的测谎仪。没几个人在他面前能镇定自若不露马脚。 Rye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他才是最反常的那个人。 与Gin面对面,要么唯诺,要么强撑气势,要么沉默是金。Gin的脾气捉摸不透,他的枪也不那么听话,没见过他的人,很难不因为担心自己不知道做错什么就得罪Gin而惴惴。 可Rye没有。于是我知道,Rye一定有什么秘密。 那秘密让他在Gin面前镇定自若,让他回视Gin的打量,让他语言轻佻但自信地回答Gin的问题。 因为他一定要让Gin对他刮目相看。 看到Rye,就像看到另一个Gin。但没那么阴沉森冷,也没那么生人勿进。他看起来是个亲和版的Gin,但很快我就知道,他和Gin本质没什么不同,只是比他多了那么一点和别人虚与委蛇的耐心罢了。 “你想得到什么?Rye。”我忍不住直接问他。 他笑着转过头来看我,像没听懂我的话。Gin倒没有看过来,他一向不喜欢我这类故弄玄虚的人,倒不奇怪。 “你想得到什么?Rye。”于是我又问了一遍,语气甚是调侃,但答案却很重要。如果有所偏颇,琴酒的伯莱塔会比什么都快地结束一切。 Rye笑了一下,那倒真让他像个最开始加入组织时所说的自己是个小混混的模样,“我是要升职加薪,爬上组织高层……”他看了一眼Gin,“……的位置,迎娶明美,走上人生巅峰的。” 我得承认和Rye这样有幽默细胞的人一起聊天要比跟Gin那个冷冰冰的家伙交谈有趣得多。只是哪怕是我,在当时当刻也没想到,那句被Rye刻意拉长的话,在最后进行了一些技术上的调整,变成了字面意义的“爬”,只是把“位置”变成了“床”。 组织高层Gin的床。 连我也不得不鼓掌夸Rye一句好手段,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之后的那段日子里,我跟他们的交集并不多。我留在美国过自己表面的生活,私下里则要处理组织在美国的一应事务。 说实话,经过了比普通人更加长久的时光,我对这些东西已经过于厌倦。厌倦到产生了很多危险想法的地步。 比如,我想要一颗可以贯穿组织心脏的银色子弹。 没人知道我在想这个。Gin大概听我用玩笑的语气说过假设过是不是会有一颗银色子弹摧毁组织,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哦,他说:“别傻了,摧毁组织的银色子弹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我希望他是错的,但的确没有什么银色子弹。 再次见到Rye,是在法国的医院里。 当然,我们不讲什么同事感情,我也不是特意去医院看这两个蠢货伤员。我刚好在法国出席电影节的活动,收到消息组织里的两个王牌双双负伤进了医院。这就不由得不让我去看看热闹了。 因为两个人都伤得不重,所以医生很给面子的没有给两个人单独安排病房,我进去的时候正正听见Gin咬牙切齿地在骂人:“没用的废物。” 我在门口等了几秒钟,按理说这几秒钟里应该响起枪声,伯莱塔的枪声我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在医院里可能会吵着谁。 枪声没响,倒挺让人失望的。我推了门进去,Gin一脸不耐烦地撇了我一眼,好像刚才那句话是冲着我骂的一样,我招谁惹谁了? “哎呀哎呀,这不是组织的两位王牌吗?” Gin冲着我翻了个白眼,Rye还是那个样子,不知道得了什么好处一样冲我笑得挺开心,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报道。 我扫了一眼,Rye伤得比较重,Gin那点伤连在医院住下都没有必要。 “说说吧,怎么回事?”屋子里两张病床离得不正常的远,我有理由怀疑在住进来没多久他们俩就把彼此的病床又拉远了一些,或者是Gin个人做了这件事。 Gin从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拿了支烟出来点上,没人敢提醒他这里是医院,更何况谁在乎呢?他就是用烟把自己熏死都没人会阻止。 他不说话,我当然不能强迫,于是目光转向Rye,他在组织倒还没嚣张到敢无视我的地步。 “呃,我们出任务来着,遇到埋伏。”他解释,但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我们把对方解决了,但是也受了点伤。” 他在床上手脚都缠着厚厚的绷带,额头上还包了一圈,医生就差在上面打个蝴蝶结,把他打包成什么节日娃娃礼包了。 这是受了点伤?以我们组织的标准来说,这也算是中度了。 Gin在这个时候冷哼了一声。我看这背后大有八卦可探,于是死死地盯着Rye。这个家伙敢不说就死定了。 “我救大哥受的伤。”如果我从Rye的语气里听出了委屈,一定是这个男人在演,不然就是我的记忆自己进行了篡改。 我看向Gin,他没有反驳。这是个新鲜事,在整个组织里这种救人戏码我也没有听过几次。 “Rye,你知道Gin过去跟同事出任务,发生过什么吗?” “什么?” “他把对方抓到自己面前,那个人帮他挡住了一梭子弹。” 当时场面血腥至极,是我拍的电影里出现那种画面都会分级成R限制上映的那种。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对于那位先生来说,能够执行任务的普通成员比比皆是,但Gin却独一无二。 “我比较喜欢,主动出击。”Rye冲我做了个wink,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他对我没意思,我会以为他在跟我调情。 不过,主动出击吗? Rye,你有秘密对不对。 前来医院八卦整个事情经过已经是我同事爱的全部体现。虽然我不知道后来他们在医院里待了多久,但是根据后来的事情走向来看,我猜Rye就是那个时候爬上了“组织高层”的床。

在Rye出现在组织的第三年里头,Gin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我印象里那似乎是那一年Gin唯一一次主动联系我。 想来也很正常。他有了Rye,两个能力出众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轻而易举,组织连续拿下多个国家的大笔订单,想建的研究所也都顺利开工。 组织里自然偶有些流言蜚语。那些人不敢在Gin面前说,却不怕传到我的耳朵里。当然了,他们自然觉得,Gin与我何干。 我喜欢听那些流言蜚语。 他们有人说在沙滩遇到Gin跟Rye,Rye正端着两杯冰沙朝躺在沙滩椅上的Gin走过去。如果不是后续他们都在极力描绘躺在沙滩椅上的Gin的话,我会乐意让他们多说一点的。 他们还说见识到两个人并肩作战,在枪林弹雨里背靠背地举着枪,干掉每个方向朝他们涌过来的敌人。在一片漆黑里,Rye靠着Gin点亮的打火机的小小火焰就找准了需要狙击的目标。 他们也说在组织的酒吧里见到Gin跟Rye。Rye笑嘻嘻地在Gin的耳边说了什么,Gin虽然不为所动但看起来心情大好。接着Rye就跑上了酒吧舞台,拿着手风琴演奏了起来。整个时间里他们都望着彼此,眼神纠缠。 我差点吐了,大概是喝了太多马提尼。 说回那个电话。Gin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演完一部话剧的最后一场,后台被不知道哪些人送的花熏得发臭,保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往后台涌的一波波人赶走。 我本来累得慌,然后接到了Gin的电话。 “Rye是老鼠,他跑了。” 我不累了,我来精神了。 “我立刻回日本。” 我当时借了一个演员朋友自己的直升机连夜飞往东京。 我早该知道的,Rye,我就知道你有秘密。 我见到Gin的时候他正在组织的一处安全屋。面前摆满了文件夹和拿出来的资料,一台笔记本被他敲得劈啪作响,看来已经忙了一夜。 Rye接触过的所有组织相关信息,都要用最短的时间做出调整,这样才能及时止损。 在应对“老鼠”这件事上,整个组织也没有人比Gin更专业。 我坐下来帮他。后续两个月内的安排里,有两三个他要跟Rye一起执行的任务。 “你接下来的任务安排谁跟你一起?” “伏特加吧。” “你确定够了吗?那家伙可没什么用。” “有用的也没用。”他说话竟然不再咬牙切齿,满怀愤恨。 我按下他的笔记本,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去休息一下,Gin。” “我还没……” “我来做。”我把电脑拿到自己这边,“你得养精蓄锐,毕竟接下来你可就要跟FBI的王牌,赤井秀一,面对面地对抗了。” 赤井秀一,FBI王牌搜查官,卧底组织三年,酒名Rye。跟Gin搭档,毫无破绽。 Rye,这就是你的秘密,对吗?

意想不到的是,我比Gin先见到FBI的这位搜查官。 我借了银发公路杀人魔的由头在纽约解决一些组织需要解决的人。没曾想负责这件案子的FBI是赤井秀一。但既然身在敌对组织,彼此对上自然是早晚的事情。 他自然没有认出我。毫不客气地一枪打在我的腹部,我本来想给Gin发个消息,但想来他人在日本,就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于事无补。 当时我以为我会死在赤井秀一手上。甚至觉得欣喜,我并非丧气轻生的人,但想到能够摧毁组织的银色子弹终于出现,难免高兴。 自然是没有死成。意外出现的Angel和Cool Guy救了我,但这跟我的两位朋友无关,就不多说了。 而后我回了日本,没有告诉Gin发生的这件事。想来他们两个人之后势必相对,我跟赤井秀一的这次插曲,根本不值一提。

再次见到赤井秀一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当然,这次有Gin在场。 Gin生的气其实很没有道理。组织其他人或许猜测是因为Gin对我有意,所以以为我跟毛利小五郎那个糊涂大侦探有什么牵扯而发怒。但我却知道,他不过就是无法容忍在Rye的事情之后,组织成员有事关组织的人和事瞒着他。 这不过Rye留下的又一个后遗症罢了,就跟他爱抽的七星和擅用的左手一样。 意想不到的是那颗从他指间飞过的子弹。技艺之高超除了赤井秀一根本不做第二人想。所以Gin才那么着急,那么着急的从一个狙击手那里抢过对方的狙击枪。 子弹划过Gin的脸颊时,我是有些惊讶的。赤井秀一,你真的很清楚激怒Gin又让他高兴的方式。 你提早埋伏开枪来激怒他,那子弹里带着的挑衅却又让他高兴。他高兴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终究是他的宿敌,你们终究是宿敌。 能够隔着七百码的距离狙击对方,用子弹和伤口告诉对方你想要的对峙和期待的对垒。我看到Gin在笑的时候就知道赤井秀一的目的达到了。 疯子。两个都是。 但赤井秀一自然知道谨慎如Gin,执行任务时必然穿着防弹衣,所以接下来的两枪都相当得不痛不痒。别人眼里他或许离开得狼狈,但赤井秀一知道,我知道。 他的每一枪,都是Gin的胜利。 赤井秀一,你问过自己吗?为什么不打头或者腿? 这是你的秘密,对不对?

优先胜出的人是Gin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营救基尔的事情我并没有参与,Gin一个人也能够应付得来。 但基安蒂兴奋到有些疯狂地告诉我,赤井秀一被基尔杀了时,我的确是很意外的。伏特加还好心将当时他跟Gin看着的从基尔那边的摄像头录下的视频发给了我,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不奇怪基安蒂为什么那么开心。之前我跟朱蒂的恩怨赤井秀一多少插了手,我倒是没关系,但卡尔瓦多斯的死让基安蒂记恨上了赤井秀一也是很自然的事。 我看了视频。赤井秀一死的时候,自然是知道Gin在什么地方的。否则他又怎么会不理会拿枪指着自己的基尔,反而转头全看来叶山崖对面的山崖呢? 在这之后Gin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如果一定要我形容,那就像是过去五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做Rye的老鼠,让组织出现什么意外。 接着基尔来跟我说了另外一件事。关于那个假冒伪劣的伤疤秀一。 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当那个伤疤秀一出现的时候,Gin第一时间自然是怀疑基尔的。但随着确定那个伤疤秀一并不是本人时,Gin的兴奋倒激起了基尔的八卦之魂。 “真的很奇怪,贝尔摩德。”基尔一本正经地说,这女人应该学会更放松点的。 我挑了眉,让她继续说下去,“我问Gin,如果赤井秀一真的没死他会怎么样,毕竟任务是我执行的,我想如果他没死,Gin是不是就要针对我了。” 她还叹了口气,真够应景的,“结果,Gin说‘我高兴得全身发抖啊,如果那家伙没死的话,我就可以亲手再杀他一次了’。” 我听着挺正常的回答。 我看了看基尔,想起来她也是电视台的女主播。 “我告诉你两个老熟人的故事,其中一个心怀秘密。”

【赤琴】乌鸦走失在摩洛哥

CP:赤琴 他们收到消息:琴酒死了。

正文:

1. 琴酒死了。 这是莱伊三周以来,收到的第一条,关于琴酒的消息。 消息是贝尔摩德发给他的,短短几个字。作为通知,以及后续事宜的开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原本最合适的提问方式是平静但疑惑,用掩盖不住好奇心的那种情绪回复贝尔摩德一个问号。如果女人心情好,说不定就会来电告知他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拨通了贝尔摩德的电话,直接联系了她。 冲动而错误。 “琴酒是怎么回事?”他问。 对他的来电,贝尔摩德倒并不惊讶的样子。 “伤心了吗莱伊?” “贝尔摩德。”他严厉了语气,这是又一个冒险,在这个组织里除了那位先生没有人能给贝尔摩德脸色。 但他现在也实在没有心情和这个女人周旋,他要知道的是琴酒的死活。 琴酒死了。 死亡是朗姆那边确认的。当然不是真的纸质死亡证明。琴酒去摩洛哥处理一单生意,交易地点在南部的沙漠区,深入腹地。在跟交易的人碰头之后不久,琴酒跟组织这边没有了联络。一开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琴酒本身就不需要跟除了那位先生之外的任何人汇报。 直到那位先生下令朗姆去调查。 他们才知道琴酒失联,才知道交易的人在跟琴酒碰头之后,对方内部发生哗变,而琴酒作为交易人成为双方冲突的靶子。 朗姆的人找到了他们处决琴酒前的录像,交给了那位先生。 “尸体呢?”莱伊沉默了很久,久到贝尔摩德懒得调侃想要挂断电话。 贝尔摩德笑了一声,“莱伊,是什么让你天真的以为,我们这种人死了还能有全尸?” 莱伊约她去组织的酒吧见面,他现在有太多问题要问。 “开始庆祝了吗?莱伊。”贝尔摩德看起来对琴酒的死并没有什么感觉。 莱伊已经在喝自己的第三杯威士忌,皱着眉头,不言不语。 “给我录像。” “什么?” “那些人处决琴酒前的录像,我要那个。” “录像现在不是在先生那里就是在朗姆那里,我可没有。”她吐出嘴里的烟雾,“你要那个干什么?” “你相信琴酒真的死了吗?”莱伊看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意味不明地问。 酒吧里的驻唱歌手开始唱一首曲调悠扬的情歌,听起来愉快而充满爱恋。 贝尔摩德双手抱在胸前,两个手肘撑着桌面,靠近莱伊,看着他的眼睛。 “我相信。既然朗姆和先生都那么说,我恐怕可爱的琴酒真的不幸牺牲了。”她顿了顿,接着说:“你的运气来了。莱伊,琴酒以前经手的生意都由你接手。过段时间,你就可以直接见到先生了。” 他取代了琴酒在组织里的位置。成为了跟朗姆、贝尔摩德一样可以直接接触那位先生的人。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期盼的结果和希望的任务走向。 琴酒死了。 他又一口喝光自己的酒,顺手朝酒保比划着又要了一杯,“琴酒就这么死了吗?” “不然?我们一般不给组织成员开追悼会。”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莱伊?” “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莱伊把手里的酒杯一摔,“给我他这次任务的资料,我亲自去看看,贝尔摩德。” “我们不搞战友那一套,莱伊,别演同事情深,没有意义。”贝尔摩德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组织里的成员之间并没有什么同事感情,互相在意就更谈不上了。或许像基安蒂那种才进组织没多久的小姑娘会为了卡尔瓦多斯受了点小伤就在意得不得了,贝尔摩德和琴酒他们可没那么感性。 莱伊没说话,于是贝尔摩德继续语重心长地向他传授经验,“你看,没了琴酒,接下来是你在组织里平步青云的时间了。你之前天天对琴酒献殷勤,不就是为了上位吗?” 她给了莱伊一个白眼,忍住了没说他一天天地跟在琴酒旁边,那副唯琴酒之命是从的样子就像条摇着尾巴等着被主人摸摸头的小狗。不知道的还以为琴酒是组织Boss,而不是那位先生呢。 “那么,为了我之后能够顺利平步青云,我要亲自确认,我升职加薪路上唯一的绊脚石,真的死了。”他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探过身子去与贝尔摩德对视。 贝尔摩德终于严肃地看着他,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捂住鼻子,“莱伊,你会心碎吗?” 她的问题也意味不明。 “明天你上飞机之前我会保证你拿到所有相关资料。”美丽的女人把自己手里的烟蒂按进莱伊的最后一杯酒里,转身优雅地离开了。

飞机降落在坦努加尔堡的时候,摩洛哥正值黄昏。橙黄发红的夕阳和龟裂的土地、远方的黄沙连成色彩奇异和谐的图画。 他在飞机上看完了贝尔摩德发来的所有资料。交易方的资料实际普通无奇,但内部分裂看来是早有苗头,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交易刚好撞上对方的行动。琴酒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朗姆找到的视频他也看过了。应该是在沙漠腹地,原本用来交易的小屋里。画面里能够看到的日用品或者说补给绝对不足,当时有4个人围着被绑在椅子上的琴酒,琴酒头上还被戴上了黑布。 但那的确是琴酒。至少那头长至大腿的银色头发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还有被捆缚在那里时仍然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场,绝没有第二个人有。 当时琴酒被4个人中的1个用枪指着脑袋。4个人在那叽叽咕咕地商量着什么,赤井秀一的法语仅仅停留在能够跟人日常交流上,对4个人的交谈内容分辨不清。 接着枪声响起,大概场面陷入混乱,画面也黑了下去。 枪声响起的时候,枪口确乎是指着琴酒的后脑勺的。 琴酒死了。 但他死要见尸。

他去的第一个地方是琴酒到达之后入住的酒店。一般来说这边的酒店会为外国旅客尽可能长得保留他们的房间,基本上一到两个月内都会将房间保持在入住之人名下。如果琴酒的房间还保留着,他就能去里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酒店前台是个很有风情的摩洛哥女人,一口没什么口音的流利法语讲得极好。莱伊一边办入住,一边跟她闲聊起来。 “你可以帮我查一下我朋友住在哪个房间吗?” 或许是因为他随意的态度,前台并没有什么警觉,只是随口回答但官方地回答他,她们不被允许随便透露顾客的私人信息。 莱伊当然知道这个,但琴酒这次一个人出任务,他会入住哪个房间,在这边留下什么线索,都得靠他自己找。 “其实是这样的,”他满目为难,一脸尴尬和不欲吐露又不得不说的样子,“我是来找我的爱人,三周前我们吵了一架,他就赌气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爱人是假,吵架也是假,但他们俩因为不大不小的争执而让琴酒决定这次交易不带上他却是真的。

当时他们在码头执行任务。莱伊埋伏在较远的5米高平台上,而琴酒作为交易人跟对方进行交易。黑吃黑这种事是他们见得多了,更何况这次是他们主动要吃掉对方。 于是开始混战,基安蒂和科恩的狙击点被发现,对方很快找到了死角躲了过去,而对方的人也比莱伊原本预料得要多。 场面一度混乱,莱伊轻松地解决了敌方好几个意图靠近琴酒的人。于是终于有人意识到第三个狙击手的存在,绕到了死角。 琴酒伯莱塔中的子弹渐渐打空,而还剩1个对手在3个狙击手都射击不到的地方。琴酒早在子弹逐渐见底的当口就已经且战且退到了莱伊所在的集装箱下面,只要能逼着对方也打空子弹,如果想活着走出这里,他势必得从死角出来。 陌路狂徒从死角跑出,手上仍然举着枪,琴酒躲也没躲,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人跑过来。 他被从天而降的一个人扑倒在地。 “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从狙击点跳下来砸我。”琴酒声音里的怒气几乎化为有形。 莱伊在落地平稳的瞬间就用自己的手枪杀了绝望奔来的人,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琴酒:“他手里有枪,我怕你受伤。” 琴酒翻了个白眼,“你可以狙击他的。” “怕来不及。” “我穿防弹衣了。现在,从我身上滚开。” “好的大哥。”莱伊移动,而后尴尬,“呃,我的腿好像摔坏了。” 琴酒差点当场给他来上一脚。几天后琴酒接到了摩洛哥的任务,莱伊的腿其实摔得并不严重,至少跟他一起去摩洛哥没问题。但琴酒没让他一起去,莱伊想大概是他当时的愚蠢行为让琴酒生气了。 没办法,光完成莱伊的任务对他可没好处。

前台听了他的话表情有了一些松动。人大抵都有八卦的天性,哪里的人都不例外。 于是他趁热打铁,“我想你对他一定有印象。银色长发,穿黑色风衣戴黑色礼帽的男人。” 前台仍然没有松口,但莱伊的确会一些微表情解读,他没有错过对方微不可察的点头。 “我们吵架的原因是在遇到意外的时候我想保护他,他却怪我为了保护他伤到了自己。”他说得痛心,好像他真的跟自己的恋人之间发生了这样的感情纠结。半真半假的谎言总比凭空编造要更得人心。 前台似乎想要开口,张开了嘴又克制着闭上。 “他叫琴酒,虽然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用的这个名字登记入住,但是我想你一定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是吗?”他一边说一边将几张钞票推到对方面前。 “黑泽阵先生。”前台说,“您的爱人用了黑泽阵这个名字入住,而且。”她笑得风情,看起来是在打趣莱伊,“是银色长发,但衣服却是很日常的T恤跟休闲裤哦,还有人字拖。” 琴酒长相身材本身就惹人注目,前台注意并且很深刻地记得他倒很正常。不过关于人字拖这件事,倒是非常不琴酒。 琴酒的行李还在房间里,而房间本身几乎没有什么入住痕迹。初来坦努加尔堡的那两天,他三餐在酒店餐厅解决,其他时间都窝在房间查看资料,准备交易。 房间里面仍然整洁,哪怕按照琴酒的习惯,入住之后酒店的服务人员就没进来打扫过。但床铺整齐,就像他没在上面睡过。只有卫生间使用过的洗漱用品证明这里确实有人住过。 他打开琴酒的行李袋。毫无新意,里面只有两套衣服,剩下的空间则被枪械填满。朗姆的人竟然没有来这里查看过吗? 他揣了疑问继续搜寻,无奈这里的确没有线索。想来以琴酒的个性,这里留下了什么线索反而不正常了。 他在飞机上就已经研究好了进入沙漠腹地的行程。从酒店离开就径自去租了车,是他喜欢的雪佛兰。接着是足够的补给。水/食物甚至一些急救药品,想来他还在考虑琴酒仍然活着的可能性。 他飞来得匆忙,没在这边找到门路弄到枪械,所以直接把琴酒的行李袋装上了车,里面有足够的军火。

2. 他在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出发,时差自然还没倒过来,但现在对这件小事也无暇顾及。上路的时候地平线上刚露出一缕霞光,摩洛哥的清晨也干燥地扎人。 渐渐地公路就隐没在了黄沙里面。他特意租的能在沙地中行进的车子,此刻也走得吃力。 接近中午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得阴沉,这在沙漠中绝对不是一个好征兆。车在深厚的沙地中前行,举步维艰。 本来应该4个小时就抵达的目的地,现在看来就算开车也仍然需要两小时,更何况车子已经很难在黄沙这么深的腹地中行进。 他放弃了车子。将之前准备的食物和水,还有急救药品尽可能多地塞进琴酒的行李袋,不得已地放弃了两把枪和一盒子弹。提着这袋唯一可以让他在沙漠里生存的东西,继续向前走。 很难说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期望得到什么结果,他到底想找到什么? 琴酒的尸体?确认琴酒的死讯? 还是他仍然抱着琴酒不可能就这么死掉的希望。 他,FBI的搜查官赤井秀一,希望这个组织里最臭名昭著的杀手,没有死。 漫天的黄沙和过于空旷的环境或许就是会引人思考,莱伊自嘲地笑了笑,提了提手里的行李,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 他终于走到一个院子前面,这里是交易方为了生意而特意修建的一套房子,作为日常的交易点。 低矮的围墙敷衍地围着中间的一套两层小楼,外面的院子里一片空荡,仍然没有人迹。 院门大敞着,想来来去的人都很匆忙。又或者,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人无暇估计院门。 琴酒没死。 这是莱伊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之后得到的结论。 房子的客厅里躺着四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而他在之前的视频中所看到的那些补给品已经不见了。 他的心脏勃勃跳动,原本因为看不到边际的黄沙而沮丧的心情意外变得雀跃。那种他以为不会再有的,面对未知危险的激动和狂热的好奇,在他的大脑得出结论后一拥而上,几乎将他压倒在地。 琴酒没有死。那么他现在人在哪? 莱伊搜索了房子,房子本身空旷,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原本应有的补给已经被消耗,但那些补给撑了多久,琴酒在什么情况下离开的这套房子,不得而知。 他在院子的角落里发现了烟灰,用手指捻了捻,是他跟琴酒都抽惯了的七星。他想男人一定在这里等待了些时日,等待组织会派人来寻找失联的他。 这样说来,琴酒一定受伤了。 坐以待毙绝不是这个男人的作风,如果他毫发无损必然已经带着补给踏上徒步回坦努加尔堡的路,哪怕路途艰难,也应该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到达。 受伤的琴酒离开这里会发生什么?或许撒哈拉的漫天黄沙知道。 像是印证他的话,他在院子后面的围墙上发现血迹,看起来是用手掌刻意涂抹,而不属于危急时的仓皇逃亡。 血迹早已干涸,凝固在白色的墙体上显出深重的黑红色。莱伊想起男人白皙的皮肤上带着鲜血的模样,皱起眉头。 他踏上在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沙漠中寻找一个伤员的路途,想来前途渺茫,真的是去给琴酒收尸。 他朝沙漠更深处行进,每一步都踩进齐膝深的黄沙里。琴酒或许是在试图回程的路上迷了路。在这片沙漠里,想要辨别方向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他在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里看到沙漠中的闪光,那是一种熟悉的,让别人望而却步,却令他狂热喜极的色彩。 银发,一头瀑布般的,独一无二的银发。 他在一片黄沙中飞奔,沿着沙丘的顶部尽力向前冲过去,干燥的风扑满他的脸颊。他开始呼唤琴酒的名字,声音嘶哑。 他一脚踏空从沙丘的顶端翻滚着摔下去,无数的黄沙裹着他的身体,涌进他的眼耳口鼻。他咒骂着,痛苦地在结束翻滚后从沙地上爬起来,接着走向那抹银色。 这片遥遥无边的黄色沙漠中,他终归找到了那抹独一无二的银色。 他终于走到琴酒面前,手指探向琴酒脖颈时明显地颤抖。幸而脉搏仍然跳动,只是十分微弱。 接着查看琴酒的伤势。手臂、腹部和小腿都各中了一枪,已经有化脓的趋势。他想把琴酒的外套脱下来,腹部就感受到了冷硬的枪口。 “是我。”他的声音仍然沙哑,但到底分辨不清是因为激动还是环境。 琴酒睁开眼睛,冷漠的绿眼睛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但枪口垂了下去,不再对着莱伊。 莱伊喂他喝水,对方的嘴唇已经因为过度的干渴而皲裂。他想尽办法处理琴酒的伤口,尽可能弄干净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细沙。他一刀刀剜掉伤口上已经有些化脓烂肉,琴酒疼得满头都是冷汗,却无力呼痛。 这场面太过痛苦残忍,放在温度渐升的无垠沙漠中更是绝望非常。 他胡乱地用袖子去擦琴酒额头上的汗水和细沙,心里突然乱得一塌糊涂。所幸无人见过他这副模样,此时此刻也无人看见他这副模样。 他还不能自乱阵脚。他们两个人如今陷在一片荒漠之中,他能找到回去的路,他得带着琴酒,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走到琴酒没有受伤的那边,抓起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将他从沙地上扶起来。 “能走吧?” 琴酒点头,撤了一些压在莱伊身上的力道,努力但无奈蹒跚地迈步。 他们的速度太慢了。莱伊看着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体力流失,温度上升,缺少补给,还有琴酒的伤都是他们能不能顺利回去的关键。 “别走了。”他停下脚步,被他扶着的琴酒自然也得停下,“我背你走。” 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他的体力实际也所剩无几,但对比已经将近奄奄一息的琴酒,他此刻的状态算得上良好。 要背上一个身高一米八九的人不是件轻松的事,幸运的是他们两个人的体格相差不大,没有带来太大的麻烦。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但速度至少比刚才加快了些。更何况以琴酒的状态,他已经不能再靠自己走多远。 琴酒似乎陷入昏迷之中,沉重灼热的呼吸就喷撒在莱伊的耳尖颈侧。他已经走得手脚发颤,却不敢放下琴酒尝试休息,能找到活着的琴酒已经是意外之喜,但再拖沓下去,他背回去的或许就是一具尸体了。 “放我下来。”琴酒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分不清是气息虚弱还是压着怒意。 他拒绝,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还不行。” “莱伊,我还不想跟你一起死在这里。”他说他不想死,“休息半小时再走,我也不会这么点时间就死掉的。” 他只能放下琴酒。行李袋里的枪械已经扔掉了,里面还剩下不多的水跟食物。琴酒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多喝了一点水作为必要的补充,他则就着小半瓶水吃掉了两块压缩饼干。 那味道不会比地上这些沙子更好了。 他们继续上路,风仍然干燥热烈,吹得莱伊眼角发痛。他的四肢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麻木机械地做着每一个大脑指令做出的动作。 郎月星辉洒在沙地,像极了琴酒的一头银发。前途迷茫艰难,但他总得背负着琴酒继续向前。 你总得为心中所爱绝处求生。 心中所爱。 莱伊笑起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泼醒的。在他的大脑能够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之前,身体已经先从地上跳起来,顺便想从枪套里掏出自己的枪。 自然是掏了个空。 他看清了泼他冷水的人。贝尔摩德。 接着之前的回忆反应了过来,纷纷挤入他的脑子:他背着琴酒在沙漠中一直走到凌晨,因为温度太低他只能在背风的山丘下方抱着琴酒一起休息。但休息了没多久之后他发现琴酒浑身发烫却在打着冷战,立刻清醒过来又背上他往沙漠边缘走。 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太逊了吧,莱伊。差点就真的应了琴酒的那句话,两个人一起死在沙漠里了。 “你该庆幸你带着琴酒的行李袋。”贝尔摩德没好气地教训他,看来对自己救了两个人一命这件事大有要他们好好报答的意思。 “行李袋?” 琴酒的行李袋里装着定位装置,琴酒自己不知道。之前朗姆没找到他,也是因为琴酒出去交易并不会带着自己的行李。 “朗姆?”他仍然有些疑问,找到琴酒明明不算很难。 贝尔摩德危险地看了莱伊一眼,那眼神里是莱伊了然的意味深长,“没有朋友,莱伊,我们都没有朋友。而你也不知道谁会是敌人。” “琴酒呢?” “他怎么可能有朋友?!”贝尔摩德极为不屑,仿佛莱伊刚才问了个3岁小孩都该明白的问题,“你在沙漠里受了什么伤,把脑子摔傻了吗?” “我是说,琴酒人呢?”他最后的记忆里,琴酒的状态并不好。 “啊,已经在接受治疗了。伤得也不是很重,只是拖太久了。”能够对琴酒的死都毫不在意的人,说起他的伤势自然也没什么所谓,“看来你升职加薪的美梦泡汤了,大君。” “你说那个啊,上帝关上了一扇门,总归会给我开一扇窗的,对不对?”他给了贝尔摩德一个wink,转身进了旁边的浴室。 琴酒在之前入住的酒店房间。贝尔摩德来的时候直接带来了组织的一个医生,她要么就是猜到了琴酒没死,要么就是赶着来救莱伊的。 如果是后者,莱伊会觉得受宠若惊的。 他之前的猜测倒没错,琴酒本身伤得并不重,虽然有三个伤口,但感觉严重只是因为伤口长时间没有得到治疗而发炎,并且还处在撒哈拉沙漠那样的极端环境中,整个人的状态自然非常糟糕。 相信以琴酒的恢复能力和组织医生用的昂贵药物,用不了几天琴酒就又能拿着伯莱塔想冲谁开枪就冲谁开枪了。 他们在坦努加尔堡停留了两周,那位先生收到琴酒没事的消息之后沉默良久。在琴酒表示要在这边多停留一段时间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他很平静地答应了。 那位先生自然知道:琴酒其人,睚眦必报。 他们找到了发生内乱的交易者,在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里大肆杀戮,一个活口没留。 至于另外一个人。 “现在你可不能动他,琴酒。”贝尔摩德警告他,但莱伊猜她绝对想看那个场面。 琴酒慵懒地瘫在沙发上,嘴里咬着烟,上升的烟雾随着他嘴唇的开合似乎在轻轻跳动。 “朗姆那个家伙,迟早会死在我手上。”他把伯莱塔拿在手里,晃了晃。 “我可没有站在你这边。”贝尔摩德立刻声明。 琴酒笑了,目光瞟向坐在一边心情不错的莱伊,“你也没有站在朗姆那边。二比一,朗姆死定了。” 贝尔摩德本来想问哪来的“二”,但顺着琴酒的目光,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自明。 “我站在你那边吗?”莱伊挑了眉。 你说呢? 莱伊,你说呢。 上帝打开了那扇窗。

【赤琴】乌鸦就像写字台(下)

CP:赤琴 说明:年龄操作,两个人有11岁年龄差,算是个年上养成故事。原作基础上的半AU,有BUG有OOC。 警告:年上养成 毫无逻辑 一些乱七八糟的梗的合集 梗概:黑色组织的莱伊奉命前往孤儿院挑选组织未来的干部,他选中了十四岁的黑泽阵。

11. 此后种种,无须赘述。 他们在各自的立场上奋力,做各自身份理应要做的事。过往渐渐泯然,留下的不过左脸颊的一道伤疤和来叶山道的熊熊大火。 现在,琴酒被他挪到自己的床上,身上伤口遍布,体温过高,间断呓语。幸运的是这些伤口大多只是伤及血肉而没有触及内脏,看着血肉模糊但比以前那些真的重伤都要来得容易恢复得多。 贝尔摩德走前留下的伤药也都足够他用,更何况以他的身份找到渠道弄一些药品也不是特别难办的事。 他用冰箱里偶尔用来冰酒的冰块化了水,打湿了毛巾之后放在琴酒的额头上。这不禁让他想起琴酒第一次给他处理伤口之后,他发高烧的时候。 那时候琴酒就是拧了无数次毛巾为他降温,在他的床边守了一个晚上,在他烧退的时候,语藏欣喜又装作嫌弃地说了一声“没用的废物”。 天光开始大亮,他的休假时间其实已经到了尽头。从昨天下午回家睡到贝尔摩德来访,已经是他所有的空余时间。 他考虑了三秒钟是装睡过头等到了中午再装作刚睡醒联系詹姆斯,还是找个理由提前延长假期。他选了提前请假,担心FBI以为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冲到他家里来就完蛋了。 但最多也只能请假到中午。时间太长引人怀疑,詹姆斯很难相信在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赤井秀一会有别的什么事比抓捕组织Boss更重要。 网已经撒开,最后的猎物已经走入其中。 能到中午也不错,至少他能看见琴酒在止痛药的作用下渐渐睡得安静。 他坐在床边打量他。这样的机会从来很少,以前少,之后更是完全没有。他是莱伊的时候,他不会做这样的举动,琴酒也自然不吃那一套。两个人都会觉得恶心。此时几乎是记忆中第一次他能够这么专注而安静地看着他。 他仍然很年轻。眼角眉梢都是少年的凌厉。鼻梁高挺,此时鼻尖因为发烧而些微泛红,因此让整个面孔显得有了那么一点暖意。嘴唇因为发烧而有些干裂,泛着一些青白色。他的银色的头发仍然很长,铺在他的床边,像是他曾经熟悉的景象。 他忍不住伸手,又蜷曲手指停在那里。他们现在仍然处境尴尬,而他过一会儿就要出门继续进行摧毁他过往一切的工作。 他是多恶毒的人啊。过去,他用领养和训练毁了他的未来;现在,他要毁了他的过往。 原本无辜的孩子因为他深陷罪恶,而自诩正义的人现在要去扫除邪恶。 如果他是真的完全正义就好了。 他取了已经回温的毛巾,沾了冰水之后又放回去。他把药品分门别类整理好放在床头柜上,又去厨房熬一锅味道已经今非昔比的玉米浓汤。只是玉米仍然是玉米罐头。 后辈们已经打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催促,他全都无视。多数事宜已经尘埃落定,只差最后一击,更何况参与行动的还有大头小侦探跟日本警方,他不那么积极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检查家里存放的文件,重新设置了大门的密码锁,藏好了存放在家里的枪。最后一次给琴酒换了额头上的毛巾才紧赶慢赶出了门。

无非是无休止的会议。他们列出无数方案,设想各种可能,准备逮捕之后的一切后续事宜。每一个问题他都能从容应对,跟小侦探也是默契不减。计划几近万无一失。 “琴酒有线索了吗?”名为柯南实为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侦探问了赤井秀一此刻并不想应付的问题。 搞情报的日本公安摇了头,但是多少知道点线索,“知道得不多,似乎是在逃亡过程中被其他黑帮埋伏了,生死不明。” 原来是这样受伤的。 看他沉默小侦探转过身盯着他,“赤井君你呢?你知道吗?” 知道,在他家。 “我知道得跟你们一样多。不过根据我以前在组织卧底时候的了解,这种黑吃黑很常见。毕竟琴酒那么嚣张,得罪的人从来不少。” 以前他在的时候,多少清理了一些想要报复回去的人。 “说不定,”赤井秀一语调漫不经心,“说不定已经在火拼里死掉了也有可能。” “你在开玩笑吗?”日本公安笑得嘲讽,自然是觉得他这话过分荒唐,“那个琴酒,火拼里死掉?我们在讨论的可是琴酒。” 他们个个觉得他像死神。觉得他如同杀人机器,自己却不会伤不会死。他们眼里他从来只会结果他人性命,却不可能因为别人而受到伤害。 就连被小侦探麻醉,他也能眼睛都不眨地朝自己开枪来保持清醒。他们眼里,能伤到他的,只有他自己。 但他们都错了。 能伤到他的,除了他自己,还有莱伊。 “合理猜测而已,子弹又不长眼。”他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罐装黑咖啡,把视线转到了窗外。 小侦探看着他,没接话。

他在另一个前度总结会议的间隙接到了隐藏着来电显示的电话,线路另一端是凌晨时出现在他房子里的女人。 “你居然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女人的口气里倒也没有责怪教训的意味。 他反驳,“我有正经工作的,那位先生可还没有落网。” “他醒了如果跑掉怎么办?你去给他收尸?” 他沉默,“就快结束了。” “莱伊,你不会是,在害怕吧?”女人难得迟疑,但她实际笃定。 害怕。怕什么呢?怕在现在的情形下两个人面对面。能说什么呢?这些年来他们成为死敌,枪口相向,互相攻讦。 涉及到的只有罪恶、血腥和死亡。 琴酒做的那些事。他杀掉一切组织需要他杀的人;他为了救出基尔在半个东京发动恐怖袭击;他开鱼鹰直升机轰炸东京塔。 罪大恶极吗?可讽刺的是,这些事由他来做的源头,不正是一直在阻止的赤井秀一吗? 他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 现在唯一能够救琴酒的是他。现在最没有立场救琴酒的,也是他。 他能够想象到那种场景。当年黑泽阵留在孤儿院里那些没有带走的东西;后来琴酒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离开时没有带走的东西;已经被划归到跟那些东西一类的人,赤井秀一。 他们都一样毫无意义。 “喂,贝尔摩德,你说他还想再杀我一次吗?”他大概知道答案。 他杀过他一次了。干脆、兴奋又直接。 他跟水无怜奈在来叶山道做那场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死掉,他感叹小侦探对整个事件走向的把控,也欣喜于计划得完美达成。 但是他忍不住回头。忍不住回头看山崖对面的山崖,忍不住猜测在那边车里的人在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指挥水无怜奈,忍不住揣摩车里的人怀着什么心情下达开枪爆头的命令。 他不由得苦笑,对方是真的想要他死。 这才是他最开始所预测的,来自琴酒的全然疯狂的报复。 贝尔摩德沉默的时间不正常得久,久到他以为贝尔摩德不想回答他。 “莱伊,为什么不等他醒了问问他,你送他的那台车去哪了呢?” 这是女人最后一次跟他通话。

他在回去会议室前给家里去了电话,响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有了声音。 没有说话,是仍然虚弱但因为伤口痛苦而沉重的呼吸声。 赤井秀一突然想,琴酒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吗?还是他以为贝尔摩德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安置他。 “赤井,秀一。”他没来得及说话,琴酒先叫了他的名字。 即使虚弱,也仍然咬牙切齿,仿佛齿尖都浸透了淬了毒的仇恨。 “不想死就别想着离开。”赤井秀一说得简单干脆,仿佛当年还是黑泽阵的教练时一般的教训语气。 如果琴酒为了赌这口气而离开他的房子找死,他倒也不是琴酒了。 他又在日本警视厅特别成立的行动部里忙了两天,期间回家一趟只来得及洗个澡换个衣服。他回去的时候琴酒仍然在睡,或者说因为身上的伤而陷入保护性的昏迷之中。 他用最快的速度又一次准备了食物,补给了药物,才匆忙离开家。 现在这种情况反而好。不见面就好像他并没有藏凶,而琴酒也没有被自己的宿敌所救。 事情太难解决,连FBI的王牌也会适当自欺欺人。 但结局终归会来的。他们布下的罗网,到底抓到了那位先生。 几天之后,后续事宜才总算放慢了节奏,一切基本尘埃落定。日本公安那边负责起诉,FBI获得了组织在多个国家的相关资料和利益所得,小侦探拿到了药物资料,或许不久就能变回真身。 但赤井秀一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场仗,还没打完。 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琴酒已经能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电视里正在播放某大型黑暗组织覆灭的新闻,组织Boss被日本公安和FBI以及某位侦探联手抓获,还有多名重要成员在逃。最后的最后,屏幕上是在逃人员的通缉令。 沙发上的人在吃泡面。不怪他,房子主人失踪好几天,他不能出门,家里也只剩下这种单身男人必囤的口粮。 “这个通缉令照片……”吃面的人随口念叨了一句,随即大概是猜到了照片的来源,瞬间沉默了下去。 仍然站在玄关那里的赤井秀一看着电视和沙发上的人一阵阵心虚。神奇的是他居然没有感到危险存在的紧张。仿佛中间几年并不存在,他不过就是出了又一个任务,回到家里看到黑泽阵正在吃饭看电视。 心虚是因为照片。官方在讨论发出通缉令的时候,在无数的组织资料里也找不到一张琴酒的照片。这是自然的,他去什么地方都会戴着黑色礼帽,高领的衣服和长发再加上宽檐的礼帽能把他在监控器下的脸遮得严实。至于组织内部资料更不会有他的照片,他可不是什么会跟同事一起快乐合照的人。 别人都没有,但莱伊有。 倒也不是合照,不过是一张单人照片。那天他去训练场看黑泽阵训练,男孩难得穿了白色T恤在靶场练习射击。那时候他刚开始留长自己的头发,因为射击要佩戴耳塞,为了方便他用发圈将头发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还被耳塞扯得落下来几缕。 他站在那里和射击教练说话。清瘦,高挑,被发型和白色衣服合称地意外柔和。莱伊远远看着他,突然就不满足于那一刻仅仅只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当时掏出手机拍了照。那照片拍得其实并不特别,没有特意对焦,场馆光线也过于明亮。但那就是唯一他能拿出来的照片了。 他找出照片拿给警视厅的时候,小侦探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猜少年可能多少知道了些什么,但他们都没说。 琴酒为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暗自嘲笑。那照片自然是莱伊曾经拍的,他也自然有权交出自己的照片拿去做通缉令使用。赤井秀一曾经做的那些事,无论最初目的为何,到最终用在摧毁组织,抓捕组织成员上,都是他的权利。 赤井秀一走过去把他手里吃到一半的面收走,扔进厨房的垃圾桶里。大声宣布自己会准备晚餐,让琴酒再耐心等会儿。 他没解释他是在做“冲矢昴”的时候学会了做饭。他们目前也没必要去提他的一次死亡。 他做了奶油炖菜和煎饺。倒也无所谓好不好吃,至少琴酒在吃东西上从来都不是很讲究的人。精心烹饪的食物跟仅仅用来充饥的能量饼干并没有实际差别。 “你知道贝尔摩德去哪了吗?”赤井秀一问他。 “我要用同伴的行踪来换好处吗?”琴酒冷淡地回他。 赤井秀一失语。他不做多想地随口一问,倒被对面的人当成了是别有用心。不过也是,一个FBI问一个罪犯另一个罪犯的行踪,就差再加一句告诉他真相之后他能够给予的好处了。 “我只是随口问问。“ “担心那个女人?”琴酒的声调变得尖锐,当然不是因为介意他担心贝尔摩德,“FBI搜查官什么时候对组织成员说话会是‘随便问问’啊?” “小阵。”他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刹那伯莱塔的枪口就到了他的眼前,“别那么叫我,否则我开枪了。” 他动作太大一定牵扯到伤口,赤井秀一看到他眼里掩饰不住的痛苦,于是沉默。 手臂上的伤口仍然很痛,他枪举了不久手就开始发抖,看赤井秀一不再说话,他才放下枪继续吃饭。 赤井秀一把奶油炖菜又往他那边推了推。之后琴酒就只夹着那盘煎饺吃。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共处一室了。琴酒半靠在沙发上抽烟,而他坐在餐桌边工作。房间里是键盘和电视的声音。 时间好像回到过去,只是琴酒天天只能被困在家里。身上的伤口日渐好转,不再带来痛楚却始终泛着隐约的痒意,不能触碰,无法消除。让人暴躁。 赤井秀一仍然按时给他换药,这本来也是曾经做惯了的事,放到现在怎么做就怎么显得尴尬。 他们仍然没有谈过。 他们需要谈一次,但具体谈什么赤井秀一不知道。 或许是他欠黑泽阵的解释,或许是琴酒永远也不会做但是他需要做的剖白。但或许他们也都不用开口,彼此那些心绪,也没那么难以理解。 通缉自然长期有效,但组织相关的案件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有人仿佛已经走过了故事高潮迎接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有人已经要去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篇章。 赤井秀一已经开始指导后辈查办新的案子,但他知道什么都还没有结束。 FBI在日本设的临时办事处隐藏在一家会社的楼上,表面上是做日化品销售的公司,背后则是FBI尚还留在日本办案的工作人员。 位置普通但隐蔽,符合FBI一贯的隐藏习惯。 他在位置上消磨下班前最后一点时间。往日里天天没日没夜地加班成了习惯,如今骤然安稳下来,他反而不知道做什么,连最讨厌的文书报告都已经在前两天彻底写完上交,在新案子查出个眉目来之前,他可以天天坐在座位上玩贪吃蛇。 并且想想晚餐要做什么。 他想起晚上可以做煎鱼,于是拿了外套就往外走。后辈们没人问他去干嘛,毕竟詹姆斯回国之后,这里就是他的天下了。 FBI王牌的话,早退也是可以的吧? 他去超市买了食材到家的时候也只比平时回家早了半小时,摸到门锁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把食材放在楼道之后他掏出枪打开了门,发现没有危险。 也没有人。 琴酒不在。 他搜遍了厨房浴室和卧室。没有人。但是另一个人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痕迹还在。 琴酒的牙刷,琴酒的水杯,琴酒的拖鞋,琴酒换下来的外套。它们都在。

他在家里搜寻线索,但指望琴酒这种反侦察能力极强的人留下什么能够被追踪到的线索,不太现实。 琴酒现在已经康复,如果铁了心要走要藏起来,或许可以让人一辈子都找不到。连怎么亡命天涯莱伊当年都是倾囊相授的。 他在放弃寻找和出门碰碰运气之间犹豫的时候,应该在办事处处理事情的后辈给他来了电话。后辈说看到了疑似琴酒的男人出现在附近,请赤井前辈务必去看看。 啊,这可有点麻烦。一直没有人见到的话时间久了还可以因为生死未卜而渐渐平息,让人淡忘。现在后辈看到了“疑似”琴酒的人,官方认为他没死的可能性就大了一分。 赤井秀一把买的食材放进冰箱,又出了门。 办事处算不上混乱。两辆早有准备的消防车已经灭了那点小火,楼角有一小块坍塌,但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其他财产损失。 未雨绸缪的情况下,其他人所以为的伤害性爆炸,也是有利可图的嘛。 “人抓到了吗?”他问朝他走来的后辈。 后辈点头,满怀倾佩溢于言表,“是的前辈,已经抓到2天前放置炸弹的人。” 他点头表示肯定,随即把话题换到重点上。 “你说,看到疑似琴酒的人?” 后辈有些不好意思地抓头,看起来确认度并不高,“是的,外形看起来很像那个组织成员琴酒。” “黑色风衣,黑色礼帽,银色长发?” 今天琴酒穿的是他的白色T恤,黑色休闲裤。 后辈摇头,看起来有些疑惑,“我觉得像的那个路人,穿的白色衣服黑色裤子。” “头发呢?” “戴着鸭舌帽,没看见。”后辈的声音低落下去,听起来觉得自己大概率认错了人,万分懊恼。 赤井秀一煞有介事地点头,“装扮是一回事,除了相信自己的眼睛还要学会推理。”他向来对后辈循循善诱,“琴酒是组织的重要成员。而进行这次活动并且被抓捕的只是一个底层小喽啰。琴酒没有理由来这里,除非他真的要亲眼看看有没有FBI死亡。虽然他不怕我们,但他可不蠢。” 后辈回忆着FBI接触到的一切关于琴酒的资料,以及与他有过接触的同事们的评价,无一例外地称对方是个理性冷静的高智商罪犯。一个正在被通缉的罪犯跑到FBI的包围圈,的确不太可能。 赤井秀一拍了拍后辈的肩膀,表示接下来的事情还是麻烦他们,自己回了家。

琴酒打开家门的时候屋里有煎鱼的香味,离厨房不远的玄关还能听见油的“滋滋”声。赤井秀一听见关门声,转过头冲门口喊了一声:“准备吃饭了。” 琴酒没应他的话。 电视开着没人看,但声音听得清晰。电视台的新闻主播正在播报刚才的突发新闻。一家开设日化品销售的公司发生爆炸,目前现场已经得到控制,消防正在灭火。 所幸没有人员伤亡。他们在新闻的背景音中吃饭。 “你没死。” “啊,爆炸啊,早就发现了,安装炸弹的时候。” “你想引出更多的人?” “总觉得会有组织成员沉不住气去现场看看状况的嘛。”赤井秀一故意说。 琴酒没有接他这句话。于是他继续说:“你呢,你是想去确认我的尸体吗?” 琴酒倏忽抬起头来,绿色的眼睛冷厉地盯着他。 赤井秀一弯了弯嘴角,“快吃,凉了就腥了,我特意提早下班去市场买的。” 琴酒把碗往桌上一扔,走到阳台抽烟。 “你怎么还没死。”他说得恨恨。 “你真的那么想我死?” “千刀万剐。” 赤井秀一点了点头,一副对他的话深以为然的样子。 “你今天出门怎么来回的?”FBI的办公地点和他的房子并不近。 “公车。”对方挤出这两个字,好像受了极大侮辱,但是又来不及理解话题怎么就换到了这里。 “放心,炸弹不是你放的,我怎么舍得死。”赤井秀一笑得灿烂,如果琴酒认识冲矢昴,大概就会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会有现在这种笑容。“你不用急着赶过去看我是不是被别人杀了。” 不用担心我会死。 不用担心我会死在别人手里。

对了,他突然想起贝尔摩德让他问的事情。 “对了,你的车子去哪了?” 那辆他“送给”他的车子。那辆他们俩都各自开过不少次,让黑泽阵第一次对他讲述了身世的车子。 FBI的王牌注意到正往沙发上落座的琴酒身体一瞬间不自然的僵硬。 正中靶心。 “砸了。”他说得干脆。 砸了。是在发现莱伊是FBI之后吗?不对,之后他们在日本争锋相对时,琴酒仍然开着那辆车。连小侦探对他的印象都是开着黑色保时捷的黑衣男人。 砸了。“什么时候?”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他并不一定知道的事情好像已经跑到了他的嘴边,但他知道琴酒会自己告诉他。 这就是贝尔摩德让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他知道,车子被砸一定跟他有关。而他们两个在日本仅有的几次交集…… “杀了你那天。” “以为你死了,就砸了你送的车子,庆祝来着。” 口是心非。 赤井秀一都能想象到那个场景。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把那台贵重的老爷车停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甩棍就开始敲击。 或许车身上留下敲打痕迹,或许敲碎每一块车玻璃,或许还会掏出伯莱塔对着轮胎来上几枪。最后将车子付之一炬。 可惜了,那是台很好的车子。 他知道琴酒为什么砸车子,他真的知道。 是他跟莱伊离开孤儿院的理由;最终任务的时候刺杀皮斯科的理由;莱伊生病的时候照顾他的理由;发现赤井秀一身份的时候离开的理由。 早些时候不顾自己行踪被发现的危险非常不琴酒地跑去爆炸现场的理由。 就是那个到了赤井秀一嘴边,呼之欲出的答案。 不可言说。

“嘿,”赤井秀一靠在卧室的门边看着沙发上的琴酒,“想做吗?” 琴酒一开始抬起头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接着就像是刚才赤井秀一问的问题是今晚吃鱼怎么样一样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从沙发上站起,朝在卧室的赤井秀一走过去。让赤井秀一想起一两个月前贝尔摩德带着浑身是伤的琴酒来到这里,他也想朝他走过去。 他们做爱。琴酒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于是赤井秀一又让他自己动手,掌握力道。琴酒仍然和当年一样熟练地骑他,只是比当年更加从容优雅。少年褪去稚气,成为真正杀伐果决,理性坚定的男人。 他仍然喜欢厌烦,但也专注于从躺着的赤井身上索取自己想要的快感。 赤井秀一吻过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疤——他离开的这些年里多了好多他不知道的伤痕。最后将吻落到琴酒的左边脸颊,那里仍然有一道浅浅的,颜色比周围更白的小小疤痕。那是他留下的,重逢时给予的见面礼。 他伸出舌尖一次次舔过那条细缝一样的疤痕,阴茎在琴酒的后穴有力得进出,把所有那些不可言说舔进那条疤痕,铭刻进这场性爱。 琴酒或许仍然想要他死,他不确定。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猜中过琴酒的决定。 但他此时此刻只感到久违的,失而复得的鲜活的欲望在他体内满溢。

赤井秀一睡得很沉。琴酒屏住了呼吸听他的呼吸声,听出他睡得很沉。 他坐起身,身上的伤口泛着痒意,又因为刚才的肌肉紧绷而陷入火烧火燎的疼痛。他偏过头,赤井秀一已经剪短了长发好久,他想起他们曾经总是压到彼此的头发。让人烦躁。 他居然回忆起往事,这很反常。于是他又下移视线,赤井秀一躺在那里熟睡,脖颈露出,毫无防备。 于是他想起孤儿院的招揽,想起几年的欺骗,他每一句话都拿捏分寸,每个行动都权衡正义一方的利弊。 句句谎言里哪一句是真话? 他伸手。他做惯了这类事,是莱伊教会他做这类事。他做这类事就跟学会拿筷子一样自然。 他的手伸过去,靠近赤井秀一的脖子。 “当手里没有武器的时候,双手就是我们最好的武器,只要能够碰到敌人的脖子和眼睛,那就是优先攻击的地方。脖子上的大动脉,只需要用不大的力气掐住就能够让人窒息,造成死亡。”莱伊的讲述言犹在耳,“轻而易举。” 轻而易举。 他的十根手指环住赤井秀一的脖子。他可以用力,收紧双手,捏紧动脉,阻断呼吸和血流。 轻而易举。 他试着发力,又试了一次。 他做不到。 像台骤然损坏的机器。 他没法发力,没法收紧双手,捏紧动脉,阻断呼吸和血流。 没法杀人。 琴酒,没法杀人? 推论迅速的大脑头一次卡了壳,得出结论的时候他想哭又想笑。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还放在对方脖子上的手,他想哭又想笑。 赤井秀一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他想哭又想笑。 “小阵。”赤井秀一叫他,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有人的眼泪掉出来。琴酒突然觉得惶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东西。赤井秀一也觉得惊讶,继而是痛苦。 赤井秀一稍稍用了力拉开仍然虚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小阵。“他叫他的语气像琴酒第一次杀了人之后他安慰他的口气,又像他们第一次做爱之后他叫他的口气。 像莱伊每次叫他的时候那种口气。 那种,带着些无奈又掺了些愉快的口气。 他抱住他。抱住他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小男孩。抱住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小男孩。抱住他亲手培养的宿敌。抱住他真心恋慕的恋人。 怀里有人生平第一次开始大哭,如同刚刚学会啼哭的婴孩。黑泽阵的声音闷在赤井秀一的胸口,又全数钻进他的心脏。 那些不可言说全数一起钻进去。 乌鸦就像写字台。

乌鸦就像写字台(中)

CP:赤琴 说明:年龄操作,两个人有11岁年龄差,算是个年上养成故事。原作基础上的半AU,有BUG有OOC。 警告:年上养成 毫无逻辑 一些乱七八糟的梗的合集 梗概:黑色组织的莱伊奉命前往孤儿院挑选组织未来的干部,他选中了十四岁的黑泽阵。

8. 之后的日子回到了常态。他们更多的时候一起执行任务,有时候也分头处理不同的事宜。琴酒开始出现在组织聚会的地方,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如同当年莱伊刚加入组织时一样令人瞩目。 皮斯科说那是因为他们很像。贝尔摩德不同意,说琴酒跟莱伊不一样。 贝尔摩德没说,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完全看透过莱伊,除了偶尔几次事关琴酒的时候。但琴酒不一样。或许是多少有点看着他长大的原因,贝尔摩德对琴酒拿捏得相当准确。 组织里有中层靠近琴酒,请他喝酒,妄图从这个新人这里捞到什么甜头。新人没有反抗,乖乖接过前辈的酒,一口喝得干净。 那会儿莱伊还没到,贝尔摩德不会出面,她喜欢演戏,更喜欢看戏。 少年如果连这个都应付不来,那莱伊这么多年也真是误人子弟了。 又两杯酒下去之后琴酒看起来有了一些醉意。他笑了一下,偏过身体靠近那位中层的耳朵,不知道高兴地说了什么悄悄话。然后他喝掉了自己面前最后一杯威士忌,往酒吧后门走过去。 他本来就身量极高,一举一动又在被人注意,自然不少人都看着他往酒吧的后巷去了。 两分钟之后中层也往后巷去了。贝尔摩德皱了眉,还是什么也没说。 十分钟之后,出去的人没有回来。莱伊这才姗姗来迟。 在场所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都隐晦地对他行着注目礼。看着他对整个酒吧扫视了一圈,在没有发现琴酒之后把视线落在了贝尔摩德那边。 “小阵呢?” 贝尔摩德笑得让他寒毛直竖,“后巷。跟金巴利一起。” 莱伊听完倒是没着急,坐下来跟服务生要了一杯银色子弹,就手指摸着下巴坐在位置上发呆。 “孩子长大了真的不管了?让他自由恋爱?”贝尔摩德似乎对他没有立刻出去找琴酒有点不满意。 莱伊笑起来,是贝尔摩德不喜欢的那种稳操胜券的笑容。 又两分钟之后,莱伊的酒出现在他面前。 “德国人都会比较偏爱意大利人吗?”贝尔摩德故意问。 金巴利是意大利人,在组织里也主要负责欧洲那边的一些事物。能力不算亮眼,但多年来中规中矩,没出过错。 琴酒笑了,莱伊把自己的酒端到面前,看着酒杯里的液体不说话。 琴酒整个身体都窝进柔软的沙发里,一派轻松的模样,“嗯,偏爱,肋骨和腿骨断的时候声音好像比别国人听起来好听。” 莱伊小小地喝了一口自己的酒,味道调得不错。 贝尔摩德小小嘀咕了一句:“有意思。”

他们在那呆了不短的时间。琴酒看起来心情不错,莱伊也是。贝尔摩德跟他一起怂恿莱伊上台去演奏一曲。以前琴酒没来,他只用扫视周围一圈,再朝贝尔摩德卖个乖就能躲过去。但今天不管用,他也拒绝地不算用力。几个回合落了下风,就上了舞台。 酒吧里大多是组织的人,当然也有一些随意进来消费的普通客人。莱伊上去拿了手风琴,也没说开场白就直接演奏了起来。 酒吧里灯光昏暗,因为组织里多数都是老烟枪而从来没在里面禁过烟。一束束的灯光中间,青蓝色的烟雾缓慢升腾,在手风琴优雅挑逗的曲调里跳起舞来。 琴酒点了烟,整个人仍然陷在沙发里,绿色的眼睛里闪着一点星光。他看着台上的莱伊,注意不到任何人。 莱伊也看着他。只看着他。 出了酒吧之后莱伊就把他的车钥匙抢走了。他喝得有点多,的确不适合再开车,不过还是忍不住说是因为莱伊喜欢他那台车才会故意抢走钥匙。不然他们也不是不能开他的雪佛兰回去。 他坐在副驾驶拆穿莱伊的时候,莱伊转身过来帮他把车窗摇上去,一句话也没说就发动了车子带着他回家。 到家之后莱伊开了灯又去吻他。尝到他嘴里一股浓浓的威士忌味道。起初琴酒还算乖巧,因为酒劲而略带迷糊地迎合。莱伊的舌头伸进去他就去纠缠,退出的时候他就挽留。 渐渐莱伊吻得狠了,又开始一味用牙齿厮磨他的嘴唇,惹得刺痛。他咕哝一声,猫似的用力扯莱伊的衣服作为反抗,莱伊没当回事继续疾风暴雨般地吻他。 他是被琴酒用膝盖顶了一下小腹才痛得退开的。忍过最开始那波痛楚之后他抬起头,伯莱塔正好抵上他的额头。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 “小阵?” “提醒过你了。”黑泽阵说得咬牙切齿,对于带给莱伊的痛苦没有一丝辩解的意味。只是把习惯在威胁人的时候举起的枪收了回去,扔到了一旁的枕头边。 莱伊这次是真的想翻白眼了。这孩子现在越来越颐指气使,控制欲也日益加重。谁都得听他发号施令,谁做事都得让他称心如意。一言不合就拿枪指人的头。 但这些对莱伊来说什么也不是。无论是用枪指着他的头还是用手术刀比着他的脖子,六年前和六年后也没有什么区别。 琴酒用枪指着别人的时候,开枪的时候多于不开枪的时候。黑泽阵用枪指着他的时候,枪却不是用来杀人的。 他双手抓住黑泽阵的手腕,伸出脚一勾少年的膝盖,就把他摔在了床上。 于是又不管不顾地吻他,这次还多带上了点教训的意味。纠缠之间用力拉扯,场面就略显不够缱绻。这是他们一向的气氛。如同两只关在一起的困兽,不斗不休。 琴酒的头发很长了,过于长了。他躺在床上的时候,那头瀑布般的银发绸缎一样铺在上面。在莱伊倾身压在他身上时,接住莱伊垂落下来的黑色的长发。 两个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头发也纠缠在一起。 莱伊不小心手肘压着床的时候扯痛了琴酒的头发,对方立刻伸手过去抓着他的黑发扯了一把。趁他不注意翻身把他压在了下面。 “都说提醒过你了。”他又开始不耐烦,一脸厌烦地剥莱伊衣服,莱伊其实喜欢他这个样子,看起来什么都满不在乎,实际手上的动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看,他从来觉得黑泽阵样样都好,连做爱时候没有耐心喜欢自己动手这点,都好到极致。 于是他躺着享受,看不耐烦的人脱掉两个人的衣服,遇到不好打开的黑衬衫扣子就索性一把扯掉。主动接受送过来的吻,灵活的舌头挑逗的眼神,还有下半身难耐的磨蹭。 喘息声又重又湿。他伸出手捧着琴酒的脖子,大拇指按在他的动脉上感受到勃勃的跳动。用力按下去就能轻松地杀了他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可怕地一闪而过。他把手移下去,抚摸琴酒的胸膛。 他更结实了,肌肉的形状极其好看,只是肤色还是一如既往,冷玉一般的白。看着冰冷,摸上去灼热。 他因为这份灼热只有他可以分享而欲念勃发。无理的,愚蠢的男性原始兽欲因为这个念头爆发,他随手挤了放在旁边的润滑剂就朝琴酒的后穴伸出手去。 冰冷的膏体让正吻得自己浑身发热的人一个闷哼。 “你给金巴利好看了吗?”莱伊一边用手指在后穴开拓搅动,一边压着声音在黑泽阵的耳边问他。 琴酒一开始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正舔吻着莱伊的乳头,一只手在下面不紧不慢地撸动着莱伊的阴茎。等他意识到莱伊问了什么,不由得挑了挑嘴角:“一条腿骨和四根肋骨。他灌了我两杯酒。” 他的语气相当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一个刚正式进入组织不久的新人不应该得罪中层特别是负责欧洲业务中层的自觉。那种浑然天成的“惹我者死”的态度,如果要贝尔摩德来评价,有五分是他天生自带,有两分是他后天习得,还有五分百分之百是因为莱伊影响的。 正常来说作为一个教练应该教训自己的学员,不应该在进入组织之后就得罪老人,还弄得断手断脚。过早地给自己树敌并不是一件好事。 莱伊不这么觉得,他十分认同琴酒的处理方式。看,贝尔摩德说得没错,琴酒那个德性,绝对有莱伊的“功劳”。 他伸长了脖子去吻莱伊,打定主意对方如果有什么多余的评判都给他堵回嘴里,于是莱伊专心地继续手上的事业,三根手指在琴酒的后穴进进出出,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琴酒握着他阴茎的手腕上。 “你想自己来吗?”他的手指在里面凸出的一点上轻轻一按,琴酒因为突如其来的快感绷紧了身体,还没被触碰过的灼热可怜地渗出前液。 他没回答莱伊,不过动作做了回应。他挥开莱伊握着他手腕的手,修长的双腿轻松地踩在莱伊的身体两边,动作流畅又优雅地跪下去,好像那个后穴淋漓着润滑剂,被开发地十足的人不是他一样得冠冕堂皇。 莱伊安稳地欣赏着身上人这一连串的动作,这种时候期待就像把鼻子埋进温泉里,在水面吹出的一个个“啵啵”破裂的气泡。 琴酒扶着他的阴茎,又以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姿势慢慢地坐上去,好像不是莱伊在操他,而是他自己坐上了什么金王座。 他调整着呼吸费了些力气才把莱伊完全吞下去,莱伊完全被这幅他看过不少次的景象迷住:琴酒脊背绷直,肌肉因为过于紧张而绷紧成完美的弧度,他的后穴紧咬着他的阴茎,莱伊只要视线向下就能看见两个人相连的部位。 莱伊支起上半身,一只手抓住琴酒的臀瓣揉捏。琴酒不喜欢这个,但是莱伊喜欢。 “要操就操。”他厌烦地在莱伊耳边说,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刚刚自己骑上对方阴茎的人会用的语气,但这是琴酒。 莱伊开始用力地操他。他突然想到他们之间好像很少有温柔的性爱,总是动作粗鲁,场面下流。 高潮的时候莱伊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没有。琴酒没注意到,他因为灭顶的高潮而闭紧了眼睛,眼角有生理性的眼泪流出来。 莱伊射进他里面,那些液体又慢慢沿着他的大腿流下去。 “头发。”银发的少年没好气地提醒莱伊。两个人习以为常地各自朝两边挪了一点距离。 一片沉默,只剩下性爱后的气味和渐渐平静下来的喘息。 “你把头发剪了。” “小阵。”他知道琴酒又开始不讲理,“你不能因为这点不方便就要求我去剪头发。” 他本来想说你可以剪掉你的,但他没说。或许是他太喜欢那些发丝滑过自己指缝时的触感了。而琴酒也不见得就是当真在提要求。 他们躺在床的两侧抽烟。 “我下周要去趟马赛。”莱伊想起自己新接的任务。 琴酒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我飞美国。” 他们又做了两次。

9. 莱伊接到贝尔摩德电话的时候,贝尔摩德说机票已经帮他订好了。 彼时他正从一个人胸膛里掏回自己的匕首,转身一个飞踢踹到了背后偷袭者的面门。贝尔摩德听出来他这边的忙碌,但没像以前一样识趣地挂断电话。 “阵君出事了。”她又说。 马赛的一个赌场被一把大火烧得精光。 到美国的时候莱伊的生物钟已经完全混乱。他在马赛的时候还没倒好日本跟法国的时差,忙了三天三夜处理赌场的事情,转眼就飞来了美国。 脑子里有团蜜蜂在作乱。他突然感叹自己老了,放在十年前这样的折腾再来两三次他也能精神百倍,思维清晰。 赶到组织医院的时候贝尔摩德不在。医生自然认识他,毫不在意地带着他去了琴酒的病房。 但也只能在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看看。琴酒刚刚结束手术不久,本身还处在危险期,就算要靠近探视也要等到明天下午才行。 这会儿是纽约时间下午五点,距离琴酒受伤刚刚过去十三个小时。

贝尔摩德来医院的时候莱伊正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假寐。 高跟鞋靠近的声音让他在睁开眼睛之前就掏出了枪对准声源。贝尔摩德停了下来,等他彻底清醒不至于盲目开枪的时候才接着朝他走过去。 莱伊抓了一团糟乱的头发,打着哈欠冲看起来精神也不怎么好的女人点头打了招呼。 “FBI。”女人说,语气非常不好。 莱伊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截住,“什么?” 贝尔摩德抬头去看病房里的人,又转头回来看莱伊。 “被FBI埋伏了。”女人叹口气,“这没道理,除非组织里有老鼠,否则不可能中FBI的埋伏。” 赤井秀一心里警铃大作,但要申辩的是的确不是他干的。 他的意思是,他知道这次琴酒来美国是干什么。但他的消息渠道并不是琴酒。参与这次任务的有些人,保守秘密的本事真的不怎么样。 他一向避免通过琴酒来获得那些没有分配给他的信息。那太明显,太容易被怀疑,而琴酒的反侦察能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组织里其他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偶尔跟琴酒合作的其他人里,总有一两个比较好套话的。 这次不是他。他是那天跟琴酒在床上的时候才知道他要去美国的事,等他弄清楚是去干什么的时候,他认为这件事FBI没必要出面所以让那边不要出手。 除非FBI改变了安排,而没有告诉他。 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赤井秀一突然感到了久违的怒火。如果这是真的,他就要跟自己的上司找个机会好好沟通一下了。 贝尔摩德自然一直看着他,在涉及到黑泽阵的事情上,贝尔摩德难免过多关注他的反应。想来他皱眉的动作和愤怒的神情是让贝尔摩德放心的。 “要尽快把老鼠揪出来,”他说。 组织里,除了他真的还会有其他FBI的卧底吗?赤井秀一不太相信有这个可能。 贝尔摩德看着病床上的琴酒,点头表示知道了,“啊,已经在查了。不过我看老鼠啊,就是伊森本堂那个家伙。” 莱伊听说过这个人,但很奇怪的是,他似乎从来没见过他,也没听说过他的代号。 “那个家伙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干活,而且直接联系Boss的。”贝尔摩德自然知道他的问题,“美国这边的事一向都是他一个人负责。” 这下赤井秀一确认就算伊森本堂是卧底,也肯定跟FBI无关了。一个已经可以直接跟Boss联络,且不受其他成员监视的人,如果是FBI的卧底,那当年FBI大可不必还要把他安插进来。 就算是觉得伊森本堂一个人不够,也不会不把有其他同单位卧底的事情告诉他们。 “我说,如果找到老鼠,你打算怎么办?” 要赤井秀一说的话,他应该会尽可能在隐瞒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帮对方逃脱。但如果是莱伊的话,黑泽阵现在伤成这样…… “我会让大家都知道,狙击只是我的强项之一。在用刑上,我也一样天赋异禀。”

琴酒是被吵架声给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莱伊正拿着水果刀言辞激烈地申辩着什么,在他对面的贝尔摩德无动于衷。 “这怎么也怪在我头……” “吵死了。”琴酒用一个刚受了严重枪伤昏迷醒来的人所能用的最严厉地语气抱怨了一声。 水果刀停止了挥舞,原本背对他的莱伊看起来因为听见他的声音而身体发僵,像个上了发条的人偶娃娃缓慢转过身来。 “你醒了。” “我知道有人盼着我再也醒不过来,我希望那个人不是你。”琴酒没好气地回他。 贝尔摩德可不给他们俩说话的时间,高跟鞋蹬地“噔噔”两声走到琴酒面前,“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是不是你让他去的?”她涂着艳红甲油的手指在莱伊跟他之间挥来挥去,看得琴酒发晕。 “他干什么了?”“我干什么了?” 他俩一起发问,莱伊听起来比他还要理直气壮。 “莱伊杀了金巴利。”贝尔摩德的语气大有一副看你怎么狡辩的意味。 他朝莱伊看过去,莱伊看起来对这个指控十分不屑一顾。 “我在马赛,他在伦敦,我那几天忙得觉都没睡,我怎么可能杀他?” “我会这么跟那位先生说,莱伊。”贝尔摩德可不在乎某个中层蠢货是不是被另一个组织成员给杀了。 “但是别以为我不知道金巴利那天去了趟巴黎,我想,以你的水准抽出半天时间去趟巴黎,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说完捏了捏床上病人的脸,在离开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与你无关,你怎么知道他当时人在哪儿?” “你杀了金巴利。”琴酒干巴巴地说。 莱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不过借题发挥,只是这个题是FBI的目的还是黑泽阵,那就自由心证了。 一举两得的好事,他乐得执行。 “你现在倒是有力气教训我了?”他极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黑泽阵说话,压抑了几天的怒气如今还是滚滚而来。 自然不是针对黑泽阵的。 他刚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讲了琴酒的伤。子弹打在左胸口,差不远就正中心脏,跟死神擦肩而过。 之后贝尔摩德跟他讲了详细经过,琴酒本来跟伊森本堂走的路线并不重合,对方走到某个地点的时候伸手拉了琴酒一把,同时喊了一声提醒琴酒小心。 当时她以为是伊森发现了FBI的人,子弹打偏是他拉那一把救了琴酒的结果。事后想想他故意把琴酒拉到狙击位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不是我学艺不精。”黑泽阵辩解,虚弱的声音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故意,“你说过,总是会有意外发生。” 总是会有意外发生,所以他才把他教得那么无懈可击。但他离开他才没多久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明明每次莱伊都会检查他有没有做好防护,弄没弄清楚狙击点,又每次都避开狙击点没有的。 他们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罪魁祸首既然认定是伊森本堂,那后续则由贝尔摩德去查证解决。如果换成别人他或许会亲自动手,但碍于对方有可能的卧底身份,他不插手反而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所以,你杀了金巴利?”病人又问了一遍。 莱伊低下头专心对付手里那个削到一半的苹果,仿佛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琴酒不再问了。

你不会是吃醋吧?

10. 琴酒因伤得到了一个月的意外假期,莱伊却不能闲下来。不过他这一个月不管为了任务跑去哪,最后终归是回到这家医院才相当于和以往回家一样。 贝尔摩德说他过去五年都没这么频繁地来过美国。莱伊只是笑,不说话。 赤井秀一在美国念了几年书,接着又去FBI受训,在回到日本进入组织之前,他可是在美国待够了。 住院快满一个月的时候琴酒开始对所有东西不满。他不喜欢早上窗外的鸟鸣,恨不得拔枪把外面那些聒噪的鸟儿都射下来;也不喜欢病房里那些低声作响的医疗器械,好几次莱伊差点没拉住要把机器都砸了的病人。从这里看来唯一可喜可贺的是病人恢复状况良好,不到一个月又能为祸人间了。 无辜的组织医生想说病人根本就是闹腾给莱伊看的。毕竟莱伊不在医院的时候,他既没有闹着打鸟,也没有上蹿下跳要砸东西。 于是医生给了莱伊两条路。要么在琴酒继续住院期间再也不要来医院探望;要么就赶紧把琴酒领走,让他别再祸害他的医院。 莱伊听到第二条路的时候不禁有些对医生肃然起敬,毕竟不是谁都敢说琴酒是个祸害还说赶就要赶的。 他选了第二条路。 琴酒出了院,两个人住进组织在纽约的一所安全屋。除了琴酒暂时没有事情要忙,天天在家里当沙发土豆,把他从小到大缺失的那些“电视儿童”时光一点点补回来之外,一切跟他们原来在东京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 “你想去看克里斯·温亚德的话剧吗?”莱伊正一边把买回来的啤酒零食和明天早上的早餐放进冰箱,一边问琴酒。 琴酒的注意力在电视上,正放着一部莱伊不知道是什么的电影。 “什么?” “贝尔摩德说你该出门走走,你要去看她的话剧吗?” “啧,那个女人的话剧。”他这才想起来贝尔摩德的公开身份是知名女星。 有趣的是他跟莱伊好像都没有脱离于组织之外的正常公开身份。他不需要是因为他的生活中仅有的事情就是组织相关,而不过正常生活自然就不需要正常公开的身份。 而莱伊也没有。他们两个在不为组织工作的时候就像两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抽烟、喝酒、飙车、上床。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你的正常身份是什么?”他问莱伊。 “什么?” “和克里斯·温亚德一样的正常身份,你的是什么?” 是FBI搜查官赤井秀一。但琴酒不能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诸星大,游手好闲的小混混。”莱伊没好气地说。 琴酒笑起来,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是他从小到大所熟悉的人。他知晓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就像这个人也知晓关于他的一切。 他没注意自己的盲点。他盲目地把莱伊和他相识的时间界定为两个人的所有时间。他忘了去想在遇见他之前的莱伊。他的人生,他的一切。 莱伊是他人生的断代碑。在这之前的时间全都因为莱伊的出现而变得模糊不清且一文不值;在这之后的每一刻,他们共同享有,无谓其他。

他们去看贝尔摩德的话剧,位置在视线最好的那排,话剧是《金苹果》,古希腊神话改编。温亚德饰演的自然是女主角,现场至少三分之二的观众是为了她而来。 光明的,正常的,虽然不是必须在聚光灯下,但至少在阳光下的,可以被被人所注视的生活与身份。黑泽阵没考虑过这个,他的人生也从来没给过他机会考虑这个。 都是无趣的东西,不值得放在心上。 话剧说不上完美,但贝尔摩德当然是纯然完美的,当她在扮演着自己角色的时候。莱伊免不了和琴酒一起去后台看看,言语之间还跟贝尔摩德你来我往地挖苦嘲讽几句。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的演技很差。”琴酒跟贝尔摩德说。 贝尔摩德来了兴致,批评她演技的人,真的很少。 “你们说是夫妻俩来领养孩子,”他指了指莱伊,“除了谈论领养的事,其他时候你们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在对方身上。” “说不定我们只是当时没什么看对方的必要呢?大情圣。”贝尔摩德回嘴,但他知道琴酒说得一点没错。 一对会一起来领养孩子的恩爱夫妻,不可能那么长的时间里都不给予对方眼神关注。不过…… “不过嘛,你也知道,从在院子里看到了你之后,莱伊的眼睛可是就没从你身上移开过,怎么还有工夫给我眼神呢。” 莱伊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女明星自然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她嘲讽够了莱伊跟琴酒就把他们赶出了后台。 黑泽阵去上洗手间,于是莱伊去剧场的吸烟区等他。剧场的另一场演出正好在此时散场,熙熙攘攘的人群比刚才贝尔摩德的那场要少了许多。 他靠在墙角抽烟,路过的人多少会看他两眼,他不理会,低头看着地板抽烟出神。 “赤……赤井前辈?!”听见久违的称呼,莱伊顿了顿。 “赤井前辈!真的是你啊,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一个大块头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一脸欣喜。 莱伊皱着眉一副疑惑的样子,“请问你是?” “我是卡迈尔啊!以前受训的时候,前辈给我们授过课!“对方说得兴奋,似乎没注意莱伊有些焦急的眼神。 “我想你认错人了,我叫诸星大。我不认识你,也并不是你说的那个……那个什么前辈。不好意思。”他一只手拍了拍卡迈尔的肩膀,贴近对方身侧悄声提醒:“卧底任务。” 大块头瞬间呆住,表情凝滞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我是说,你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我认错了。” 过于拙劣的演技让莱伊不忍直视,他转了身离开,转过墙角刚好看到黑泽阵朝他走来。 他们看的话剧是夜间的早场,出来的时候时间不过接近十点。剧院离住得地方并不远,于是索性散步,正好达到让黑泽阵“出来走走”的目的。 他们两个都身量极高,身材又好,并排走在街上吸引不少人的眼球。两个人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纽约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与他们毫无关系。 似乎无论哪个城市的什么东西,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毫无意义。 但琴酒大病初愈,两个人有点闲暇出来逛逛。即使他们真的不是会一起约会的人,这也已经是他们两个人最近似约会的行为。 不过刚才的插曲仍然让赤井秀一心有余悸,如果刚才琴酒也在他身边,那他就会直接暴露个彻底。待在美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里太容易遇到知道他真实身份,而不知道他在执行任务的人。 他得尽快带着琴酒回日本。

在他计划好回日本之前,先接到了任务。 他在半夜接到龙舌兰的消息,让他立刻出发前往拉斯维加斯,马赛赌场那边突发的后续事宜需要他去处理。 他咒骂着从床上爬起来,离开前坐在床边叫醒黑泽阵,抚摸着他的头发冲他做解释。对方一如既往挥手让他赶快滚蛋。 拉斯维加斯的后续处理搞得莱伊焦头烂额,他之前在马赛把赌场烧得精光,以为证据就此湮灭,没料到那边的赌场跟拉斯维加斯的黑帮有牵扯。如果不是当时离开得太着急,他应该会待在马赛继续查找,不至于留下后患。 他在拉斯维加斯忙碌了将近一周。每天的一点空闲时间除了睡觉吃饭也就只够和琴酒通个电话,而电话两边通常都只是简短地询问是否吃饭或者叮嘱他少抽烟少喝酒。 黑泽阵听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不是喜欢谈天说地的人,自然没有什么话题。但每天一个电话到底变成了固定节目,谁也没有说明天就别打来了。

莱伊是在一周之后回纽约的。 他回去安全屋的时候发现家里没人,掏出手机打算询问黑泽阵去了哪里,却看见客厅的显眼处摆着一大摞资料。 他第一反应是琴酒休假结束,组织又开始让他执行任务了。 他翻开最上面那沓资料,熟悉的信息扑面而来。 姓名:赤井秀一。性别:男。职务:搜查官。国籍:美国。部门:美国联邦调查局 有组织犯罪调查科。任务:【绝密】…… 在这一沓资料里,有一张他穿着FBI制服的照片,上面被红色的马克笔画上了一个腥红又刺目的叉。 琴酒知道了。 他暴露的方式突然又愚蠢。只要琴酒在那天晚上听见了几句他和卡迈尔的谈话,以他多疑的性格,会立刻去查卡迈尔的身份,而卡迈尔的FBI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顺藤摸瓜要查到赤井秀一是谁,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这跟莱伊预想的所有场景都不一样。他为可能的暴露做了无数个预计;为可能到来的背叛想了无数种说辞;为可能发生的对峙构思了无数个场景。 唯独没有这一个:琴酒知道了一切,趁他不在的时候悄然离开。 他想,这根本不符合琴酒的性格。他很惊讶对方没有假装平静地等他回来,选择一个他在房子里睡觉的时间,直接把整套房子付之一炬。 琴酒的报复也合该是热烈而癫狂的。他想。哪怕对象是莱伊,特别因为对象是莱伊。 他应该吃到一颗伯莱塔的子弹,或者来自对方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棍棒,匕首随便什么都好。 他的轰烈的报复没有出现,转而变成静默得消失。 这几乎让赤井秀一不知所措。 他拨琴酒的电话,发现电话已经被注销。安全屋里琴酒的东西都还在。 除了那把伯莱塔。 他想起黑泽阵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也没有拿走任何东西。 因为已经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他暴露了。 他已经在这个组织卧底八年,有一半的自己甚至几乎变成了真的莱伊。他在组织的地位大略算来已经靠近前十,很大的可能是,一旦这次伊森本堂被贝尔摩德搞定,他就能成为下一个直接联系boss的成员。 他没想到整个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功亏一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很清楚,他所接触过的所有有用信息作废,贝尔摩德他们一定会忙翻天。而百忙之中他们肯定还要找机会来处理他。 或许他们会让琴酒亲自来。 他知道琴酒痛恨什么,知道黑泽阵痛恨什么。 痛恨背叛,痛恨FBI,痛恨造成他孤儿生活,造成他现在生活的FBI,痛恨势必会背叛他的FBI。 痛恨赤井秀一。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乌鸦就像写字台(上)

CP:赤琴 说明:年龄操作,两个人有11岁年龄差,算是个年上养成故事。原作基础上的半AU,有BUG有OOC。 警告:年上养成 毫无逻辑 一些乱七八糟的梗的合集 梗概:黑色组织的莱伊奉命前往孤儿院挑选组织未来的干部,他选中了十四岁的黑泽阵。

1. 赤井秀一醒过来。天光还没在遥远的地方发亮,薄雾还在空气中不肯散去。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入睡,却猛然想起自己醒过来的原因。 有人进来了。 透过卧室门缝可以看到客厅仍然一片漆黑,他听见窸窣的声响,入侵者小心翼翼却不可避免地发出了足以吵醒他的声音。 他的枪就在床头柜上。他从床上起来,感觉到自己浑身酸痛,握枪的手却稳得足够。 他猛地拉开门,漆黑的客厅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光,他用枪对准了那里。 “啊,你醒啦,赤—井—探—员……”点烟的女人以一个诱惑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拖长了声音跟他打招呼。 他按亮客厅的灯,女人的全貌得以显现在他面前。同时,他看见了自己灰色的沙发上沾染了血迹。 还有留下血迹的人。 他皱起眉头朝前踏了一步,又停住,“所以,你们来自首了?” 他看着沙发上的人。女人随着他的视线也看着自己身后的人。 “担心了?不,我是来摆脱这个累赘的。”她吐出口烟,“莱伊,你知道我的,我可不会让他拖着我一起死。” 她叫了赤井秀一已经久违的名字,透过烟雾他仿佛在一场梦境。 赤井秀一双手环在胸前,表情严肃,“所以你把他送来让我逮捕他?” “莱伊,假装并没有意思。”她少见地,疲惫地叹了口气,“你真的要逮捕他吗?” “我是FBI的搜查官赤井秀一。” “我带走他,他会死;你逮捕他,他会死;你把他丢出去,他会死。”女人冷静地陈述。 “你到底想说什么,贝尔摩德?” 女人转过身去,用手爱怜地拂过盖着男人额头的一缕头发,又回过头来看着赤井秀一,眼神里带着深刻的恶毒。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刚才的爱怜自然都是假装。 子弹正中靶心。 “你看,我并不是真的在意他的死活。”她又回到了一派轻松的状态,即使连日的逃亡已经让她掩饰不住疲惫,“我有足够多的方法全身而退,哪怕现在整个组织几乎被你们FBI联合日本警方清缴一空,但你也得承认我不在乎这些。” 她曾经是那个最期盼“银色子弹”能够摧毁组织的人,而且眼前的人真的做到了。 “但琴酒不同。” 你得收留他,这是你欠他的。女人难得严肃地宣布了对他的审判。 因为连续加班三天而疲惫不堪,刚刚完成了补眠的FBI王牌,在一场疑似梦境的对谈之后,将一个凶手藏在了自己家里。

他的沙发基本毁了。贝尔摩德的包扎技术过于糟糕,男人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出血迹。 他用剪刀剪下男人身上的衣料,接着去拆那团裹得凌乱的纱布。 他在发烧,体温相当高,因为鼻腔受阻而发出灼热又沉重的呼吸声,唇齿间似乎还在间断地发出呓语。 伤得太重了啊。谁把他伤得这么重的。 他重新处理了伤口,专业又迅速地用干净的纱布利落地进行了包扎。这才急忙跑去厨房烧起一锅热水。 回到客厅的时候他才注意到,男人还把枪握在手里。 他像是被人突然施咒定在了原处,贝尔摩德刚才说过的那句话闪电般地劈过他的脑子,让他无法动作,不敢前进。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太阳选择在这个时候露脸,金色的光落在被毁的报废的沙发上,给男人的银发镀上一层淡薄的金。他看上去比他原本还要年轻,即使赤井秀一觉得,他本来就还足够年轻。 他走过去,一只手握住男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他的枪,一根一根地把对方的手指掰开。 他把那把伯莱塔放到一旁的桌上,和贝尔摩德刚才一样帮他把一缕头发拂到耳边,动作轻柔。 “我要怎么做?琴酒。” 他少有如此深沉痛苦的时刻,却并非在纠结逮捕对方与否的问题。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在当下,在过往。

2. 他接到皮斯科打来的电话,分配给他一个任务。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对方提醒他仔细小心,因为Boss点名让他去执行这个任务。 这是个耗时相当长的任务。不,更准确地说,这算是组织的一个项目。和他们建起的一座座研究所一样,是一个长期而严肃的项目。 他欣然接了命令,语气里一股被上司认可的单纯快乐。会让人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种单纯。 他去了皮斯科联系好的孤儿院,临进去之前遇到了贝尔摩德那个女人。 “嘿,亲爱的,我们一定会选到几个好孩子的。”女明星戴着自以为低调的墨镜装腔作势地朝他大喊。 他压低了帽檐,朝这位不能得罪的女人奉上一个虚情假意的笑,“你怎么也来了?” “傻瓜,夫妻俩一起来孤儿院收养孩子,这才正常。” 他收敛起笑容:一旦被选中,大概就跟正常无缘了。 他绅士地为贝尔摩德推开孤儿院的大门,思忖有多少为组织卖命的人出自这里。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一群孩子们正精力旺盛地在院子里玩得起劲。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对每一个向他投来友好或好奇眼神的孩子报以微笑,又随之转头看向别处。 收养孤儿,却并非行善,而是为恶。 他抬头看天,晴朗的天空下正在发生一桩会改变几个孩子一生的恶事,无人知晓。 他看见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在院子的角落里坐着。安静,冷漠,绿色的眼睛冷玉一般打量着周遭。那里像是有个无形的气场,其他人都绕着那里活动。 那孩子发现他的目光,与他对视,目光森冷,毫无触动。

院长叫了几个孩子到活动室,他们隔着窗户看着那些年龄尚小的孩子们瞪着眼睛不知所措或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个任务令人作呕。 把原本无辜的孩童卷入血腥与罪恶的深渊,将他们训练成杀人机器,犯罪工具。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时候。 赤井秀一自认不算是正义斗士,道德标兵。他所做的一切无非出于强烈的好奇心和无处安放的冒险精神。但当犯罪牵扯到小孩,事情就不那么好玩了。 活动室里的孩子看起来都过于天真,没有一个适合。他冲女人摇了头,院长便又转进院子搜罗起来。 他也跟着转身,目之所及的孩子们,无论年龄还是性格都不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也不可能符合。 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细细打量他,好奇又恶趣味地问:“你不会是心疼这些孩子吧?莱伊。” 他没第一时间反驳,想了想还是否认,“我是尽职。” 他的眼神又转一圈,再次看到了之前单独待在角落里的孩子,“现在看到的这些,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转,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角落里那个孩子。贝尔摩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说得对,莱伊。”她承认道,“我敢说,那个孩子一定能活到最后。” 她美目流转换上一副友善的笑,麻烦院长去将那个孩子带到他们面前。 “就是他了?”贝尔摩德还是问了他一遍,听起来好像如果莱伊反对,她就不会坚持。 那个念头还在转,他把道德、任务、自己的秘密和一个孩子的未来全都摆出来。 “就他吧。”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男孩14岁,身高已经开始上蹿,被院长带到“夫妻俩”面前时,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这个孩子叫黑泽阵。”院长介绍说,“在我们这已经三年多了。” 莱伊看出来院长欲言又止,于是冲着男孩说:“阵君,带我出去逛逛怎么样?” 没有什么好逛的,孤儿院并不大,看起来更像个住宿学校。 “不用帮院长支开我,他不过是要说,我被领养了几次又被送回来,我没有朋友,也不招人喜欢。”他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 莱伊笑了一下,声音比他还要冰冷:“谁跟你说我要你有朋友,还要你招人喜欢了?” 现在,黑泽阵正眼看他了。

他把阵带了回去。 相比起他们选择了收养黑泽阵,黑泽阵没有任何反对地同意跟他们离开,看起来是更让院长惊讶的事。 男孩收拾出的包裹小得可怜,贝尔摩德在房间门口随口说了一句生活用品可以之后再买,他就真的丢下了包裹,空着手跟他们离开了。 莱伊选对了。一个无依无靠,连随身物品都毫无意义的孩子,比任何人都适合成为组织的杀人机器。 贝尔摩德把黑泽阵送到莱伊的车上之后独自离开了。她只是来逢场作戏,可没有跟这个小孩子打交道的必要。 莱伊办完手续出来看见黑泽阵一个人坐在他的车子里还是有些惊讶。在那个瞬间他甚至希望男孩在早些时候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溜走了。 果然还是孩子,哪怕性情看起来再冷淡,也不敢轻易离开成年人的庇护。 他是这么以为的。 他坐进车子里,看起来大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无论如何,面对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比跟贝尔摩德那样的女人周旋要来得轻松。 但这轻松并不能维持多久,他心知肚明。接下来的一切,他不得不按照组织的安排实施下去,就像为了能够在组织里谋求立足之地,他也不得不执行一些不那么干净的任务一样。 “接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他语气严肃,表情沉重。那态度并不是面对一个孩子的态度,而他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是个跟妻子来领养小孩的单纯男人。 他说完这句话不过三秒,发生了让他最意想不到的事。原本安静坐在副驾驶座的黑泽阵,猛然一个转身就朝他扑了过去,等他看清楚,一柄手术刀就停在他脖子前。 “你们不是来领养小孩的。”黑泽阵用了一个陈述句。 莱伊甚至在心里为男孩此刻的举动叫好,他的表现大大超出他的预期,如果不是因为立场不对,他真的要夸赞自己选了一个上好的苗子。 思路清晰,动作迅猛,理性冷静。一个上好杀手需要的品质,他全部都有。 莱伊看了一眼冰冷的手术刀,“我说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很优秀,但是,你要记住,耐心也是很重要的。” 男孩怀疑地看着他,一手揪着他外套前襟,一手比着手术刀的动作仍然没有退让。一副莱伊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就会直接割开他喉咙的模样。 “我们是来挑选罪犯的。” 他不再拐弯抹角,对别的孩子他或许会选择更加温和的方式。但这个男孩不行,只能用最直接的言辞把真相告诉他。 接受与否则是他的事了。 黑泽阵迟疑了一下,但看得出来他已经相信了莱伊的话,即使不懂这句话具体指代的是什么内容,他也慢慢地收回了手里的刀,坐回了位置上。 他认真地看着莱伊,等着他继续解释。 莱伊叹了口气,他再也不说跟小孩相处很轻松了。一言不合就举刀的小孩并不比那个笑里藏刀的女人容易对付。 “犯罪组织听说过吧?”他问,看见男孩点头,“我在一个组织里做事,组织要我培养新的成员。” 小孩应该惊慌,应该瞪大了眼睛害怕,应该拒绝。 黑泽阵“哦”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在面朝前方坐好,似乎是不打算再纠缠这个问题,接受了莱伊的解释。 “这件事可一点也不酷。”莱伊双手握住方向盘,他想要叹气,以此排解胸口郁结的那点闷气。 黑泽阵点头,“不酷。不过,在哪里或者做什么也没所谓吧。” 莱伊更郁结了。

3. 两个男人的生活很快稳定下来。 黑泽阵的时间被莱伊列的训练表塞得满满的。最开始的一两周,莱伊还会天天看着他训练,确保他每一项都能完成。之后因为他仍然时不时有任务需要出门,也就不像最开始时盯得那么紧了。 生活看起来是走在正轨上,但对莱伊来说这却不正常得过分了。他挑选回来的小男孩对他所面临的一切都接受得太快,对这么刻苦的训练也适应得太好了。 倒不是说他在抱怨什么。在正式训练之前,他跟黑泽阵有过一次相当严肃的谈话。他不确定男孩听懂了多少,又是怎么考虑的。但无论如何,对方在接受“成为犯罪组织杀手”这个要求时,平静顺从得令人惊讶。 如果换成是组织另外的成员来跟男孩讲这件事他都不会这么惊讶男孩的态度。因为其他人多半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哄骗,运用不那么正当的手段逼迫一个孩子接受他们的要求。 而跟黑泽阵交涉的是他自己。是莱伊是诸星大,更是赤井秀一。赤井秀一作为正义一方,要他去逼迫一个无辜的男孩走上一条必然的死路,他做不到。 所以即使他没有真的挑明身份,而是以一个第三方的视角来为黑泽阵分析接受这个要求的利弊时,他恳切的言辞和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也应该让一个男孩清醒他的选择并不明智。 他几乎就是在如同搂着他弟弟一样搂着男孩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他们面前的那条路,铺满荆棘最终却通向地狱的那条路,告诉他,不要去。 可惜,黑泽阵不是他弟弟,只是个天性冷淡的孤儿。他平静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要求,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甚至都没问这样做他能得到什么。 于是莱伊再次感叹,他选对人了。

大概因为常年在孤儿院生活,黑泽的身材有些瘦弱,但身高却是超过同龄孩子的数据。在开始训练前,莱伊让他把所有要训练的项目从头到尾做了一遍,作为一个评估,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几乎三分之二的项目,黑泽都能够达到90%的完成度。 他没有理由不选他。 于是日子步上正轨。莱伊的生活在原来执行组织任务的基础上又加了训练黑泽阵。黑泽每天除了去学校上课,就是在组织的一个场馆内进行训练。 莱伊去了趟缅甸,走之前跟黑泽说是跟组织有关系的某个人,在缅甸那边有一条走私玉石的线路,接下来组织可能会用得上,所以要去帮对方搞定一些人物。 黑泽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好奇没多问。 他回来的时候黑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还捧着一碗泡面,吃得不怎么热烈。看见他回来,打了声招呼,就对着他上下打量了起来。 莱伊知道自己现在看着不怎么样。他是赶着别人的追杀逃上直升机的,在缅甸一座山中的密林跋涉了一天一夜,身上不是泥土就是烂叶。看起来闻起来都不怎么好。 但黑泽看了也就看了,反正他也要知道。等过几年,这样的事情,他要经历的只多不少。 他把行李丢在客厅,回卧室拿了居家的衣服就钻进了浴室。黑泽还是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房子里很安静,他泡在浴缸里,能听见电视里传出来的,优雅好听的英音。 电视里大概在播BBC的动物纪录片,旁白正在说母豹带着孩子捕猎之类的。而被捕食的动物都在四散奔逃,跑得快的逃出生天,而跑得最慢的,自然沦为豹子的食物。 “我说,你不会这几天都只吃这东西吧?”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顺口问了黑泽一句。 “没有。”男孩干脆地说,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听话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吹风机。 莱伊的头发很长,他现在累得浑身要散架了,所以运用一下上级的特权,麻烦自己训练的小鬼给他吹一下头发看起来也无伤大雅。 “为什么留长发?”男孩难得提了个问题。 “很酷啊。”他随意地回答,但也不算假话。只是无所谓长发短发,他大学时候跟同学一起玩音乐,那时候玩乐队的多少都会跟风留留长发,他就一直没有剪掉。 男孩尚还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头顶游走,手指不时穿过发丝,让热风在上面一一拂过。莱伊被吹得发困,像只被主人撸得过分舒坦的猫。 夜幕在两个人身后落下,气氛过于安逸,于是黑泽阵想说的话就没有说。 动物纪录片还在播,旁白节奏和缓地解说着画面。 “被捕食者如果不能跑得比其他同伴快,便会变成捕食者的食物。而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母亲发现自己的某个孩子过于疲软虚弱,则有可能毫不犹豫地杀掉他们,并让他们成为自己其他孩子的食物。”

第二天黑泽在训练场馆做俯卧撑的时候,莱伊走了进来。 他猜想对方今天休息够了一定是先去汇报了缅甸的事情,然后才来了这里检查他的训练。场馆的负责人应该会一丝不苟地把这几天他的训练报告给莱伊。他才不信莱伊完全不管他训练有没有偷懒。 俯卧撑训练的数量是50个。在他第50次身体贴地时,莱伊说:“继续。”于是他连一丝停顿犹疑也没有就接着做了下去。 在第65个时他的手臂颤抖得几乎要让他摔到在地上,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摔在地上,而在他摔下去之前,莱伊喊了停。 他皱眉思考,自己这几天完全是跟以前一样训练,没有偷懒,没有数据不达标。莱伊为什么在生他的气? 他看着莱伊,带着点迟疑。莱伊指了指训练软垫,示意他过去接着做仰卧起坐。他躺下,然后莱伊上前压着他的双脚。 “前几天你们学校开父母会了?” “是的。” “为什么不跟我说?” “学校的事情不需要跟你报备。” 莱伊眉头皱得更紧了,“谁跟你说学校的事情不需要跟我报备?” 黑泽躺在软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莱伊。 “你不是我的家长,我的父母会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只是我的上级。” 莱伊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当年赤井玛丽一言不合就会对他动手。但黑泽的话他好像无法反驳。因为他一开始就过于简单粗暴地向对方说明了组织里的关系,所以对于日后会为组织效力的黑泽阵来说,莱伊当然是他的前辈、上级。 作为收养人也跟家长没有一点关系。 他仍然没有家长。他仍然是个孤儿。 莱伊让他起来,他疑惑地看着对方,猜测对方是不是要因为刚才这场不算争执的争执处罚他。 莱伊的手朝他伸过来,他准备好迎接惩罚,却在闭上眼睛的同时感受到那只手掌穿过他的发丝,抚摸他的头顶。 “今天跟你们老师说了哦,”莱伊笑得像只狐狸,“我是你哥哥,以后你学校里的事有需要的话都会通知我。” 他打掉了莱伊的手,转身离开去进行下一项训练。头也没回。

在最初的一年多里,莱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地回过家。 他推开大门,客厅里为他留着一盏灯。这个时间黑泽不是睡了,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他尽量放轻手脚往沙发上挪,意图掩盖不正常的步伐和难以忍受的痛呼。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松了一口气,次卧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他看着出现在房间门口的男孩,认命地叹了口气。 “别怕,伤得不重。”他揭开自己的外套,一边查看自己的伤口一边跟黑泽阵保证,好像这样就会更有说服力。 黑泽阵的脸上倒没有太明显的反应。他在领悟到莱伊受伤了这件事之后,立刻跑去储物间拿出了家里的急救药箱。 他把箱子放到莱伊面前,看着男人脱下已经染血的黑色外套,里面是黑色背心包裹着的健壮身体。肩膀上有一个伤口,伤口仍然在渗血。但因为受伤已经有一段时间,所以身上留下了不少半干的血迹。 他用镊子钳着一团沾了双氧水的棉花在伤口处打转,血迹渐渐被擦掉,露出被子弹洞穿的小小伤口。 莱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猛地抓住他的手,“别怕,我说过了,别怕。” 男孩的手在被他抓住之前抖得厉害。 “是贯穿伤,子弹没留在里面,伤口看着可怕,实际伤害不大。”他解释道,“如果你害怕,我可以自己处理。” 他这句话多少有点挑衅的意味。这一年多时间以来,他几乎没有见过黑泽阵如此不冷静的状态。在这个时候,他终于觉得对方像个会害怕、知道恐惧的普通男孩。 但这不能继续下去。因为这样充斥着创伤和血腥的未来,同样也属于黑泽阵。他不会把对方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也不会长久留恋男孩片刻的情绪外露。 他的确想珍藏此刻,但那终究不合时宜。 “为什么会受伤?”男孩的手逐渐稳了,清理好伤口周围的血迹之后,开始涂抹药膏。 莱伊因为药膏在伤口上的作用“嘶”了一声,吓得黑泽阵缩了一下手。 “没事,药抹上去痛的。”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受伤的经过,“枪战的时候,有个家伙死得不彻底,我们撤退的时候他捡了把地上的枪冲我来了一下。” 他不会跟黑泽阵说的是:并不是他做事不干净不彻底。而是作为赤井秀一,在这样的任务里并不能真的像个黑色组织成员一样,对每一个人下死手。有时候就难免被误伤。 “你不够强。”黑泽阵下了定论。 莱伊被他的结论从脑门堵到心口。他作为组织里蹿升最快的成员,作为FBI里的王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不够强。 莱伊觉得他得给这个孩子好好上一课了。 “小阵,”他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这么叫他,最开始的两次男孩因为他这个称呼而发愣,之后也就接受并且习惯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一直在做很危险的事。”他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黑泽,“你现在只是在训练,你可以随意想象以后你可能会参与的战斗是什么样子,你也在组织的作战训练室里体验过。但真正在现场的时候,一切都跟你的想象还有训练室里模拟的那些东西不同。” 他指着自己肩膀上还没被纱布包扎起来的伤口,“无论多强,一个人总是可能会受伤,每一场实战都可能遭遇不同的意外。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好好训练,我要你成为组织里最强的成员。” 你越强,受伤的可能性越小;你越强,遭遇了意外化解的可能性越大;如果是我拉着你进了地狱,那我至少得保证,你有足够的在地狱里活下去的能力。 黑泽阵沉默地把他的伤口包扎好,莱伊好几次看到他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他故意不问,想看男孩究竟多久会憋不住。 “不要给自己受伤找借口,莱伊。”男孩终于开口,语气竟然像在教训他,“如果你够强,你就不应该受伤。” 你不应该受伤。 他听懂了。男孩的意思是,他不应该受伤。这让他担心。 到了后半夜莱伊开始发烧。他的颧骨因为高温而发红,在床上难过得翻来覆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梦境里沉浮。梦里的画面转来转去,他依稀看到赤井夫妇,看到弟弟秀吉,还有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妹妹。 高温烧得他像是头骨要裂开的时候,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放上了他的额头。于是梦里赤井一家人全都不见了,他看见和小阵一起在烈日里训练的自己。两个人在塑胶跑道上跑着两千米,而小阵就跑在他的左手边,低着头沉默。 太阳的温度在逐渐变低,他开始脱离梦境。柔软舒适的湿毛巾一次次在用冰水浸泡之后重新放在他的额头,一双属于男孩的,尚还纤细的手帮他把被汗水浸湿的额发拂到一边。 当天光大亮时,他终于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深沉黑梦中醒来。男孩趴在他的床边,像条小狗似的把头埋在他的手臂边,没有睡着,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嘿,早啊。”他开口,嗓子因为高烧一夜而沙哑。 “早,没用的废物。”他终于,终于看到了男孩的笑容。

4. 黑泽阵的第一个任务是贝尔摩德带来的。 他放学回家的时候惊讶于在家里不仅看到了莱伊,连贝尔摩德也在。他还记得这个女人。两年前去孤儿院领养他的人,除了莱伊,另一个就是她。 他们当时在院长面前,好像自称是夫妻。 “啊呀,长得好快啊。”女人大惊小怪地说。 莱伊当她不存在一样躺在沙发上,嘴里还叼着根燃到一半的烟。他看了眼黑泽阵,又把视线转回毫无意义的电视机。 女人也当莱伊不存在,她拦住不打算搭理她,而是径自往自己房间走的黑泽阵,惹人反感地冲着他吐了口烟。 “怎么了,连‘妈妈’都不记得了吗?”女人故作伤感地感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戏谑。 “别恶心了。”黑泽咬牙切齿地回答她,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对女人动手,他早就用口袋里的那支手术刀冲她比划上了。 于是他转而把怒气发泄到可以惹的人身上:“别躺在沙发上抽烟,烟灰要掉了。” 贝尔摩德自讨没趣,怏怏地坐回沙发上,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放下,“真无情啊,阵君。我可是第一次亲自给别人送任务文件呢。” “任务?” “莱伊没跟你说吗?” 他看向正努力表示不存在的莱伊,摇头。 “唉,我早就应该猜到的。莱伊太在乎你了,他怎么舍得亲口告诉你,你得去执行组织任务了。” 莱伊在乎他。 “任务资料都在这里了,接下来你们自己安排。莱伊把你藏了好几年,也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了。对吧,阵君。”女人朝他抛了个媚眼,还在临出门前捏了捏黑泽阵的脸。 “所以,任务?”男孩黑着一张脸,本来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异常冷漠,这会儿看着更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莱伊叹了口气,他极度不想谈这件事。早在贝尔摩德下午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对方争执过。 他知道阵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他知道在这两年多的训练之后阵的能力有多强,他也知道今天贝尔摩德带来的这个任务,对阵来说称得上简单。 去制定计划简单,去执行计划简单,要完成任务也称得上容易。阵都做得到。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阵必须做的,但是他也不得不心生抵触。 因为是暗杀。知道怎么夺走一条性命,觉得自己可以夺走一条性命,确定自己有能力夺走一条性命,这都是相对简单的事情。 但这是真正地要去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手里停止呼吸,丧失活力。 莱伊杀过人,太多了。无论作为正义的赤井秀一,还是卧底莱伊,他手上都沾有足够多的鲜血。多到可以不那么看重生死。但无论过去多久,一个杀人者,也不可能会忘记被自己夺走性命的第一个人。 如果说黑泽阵在成为犯罪组织杀手这条路上已经走得足够远,那么对于莱伊来说,只要他还没有杀掉第一个人,他或许就还有回头的余地。 他不想让黑泽阵去。但那不可能,因为黑泽阵并不真的仅仅只是他收养的一个孤儿。他们一开始会相遇,就注定了男孩会走上这条路。 他的感性的想法不重要。他得完成组织命令,继续在组织里潜伏。他要爬得更高,得到更多的资料,他就要完成这项棘手的训练新人的任务。 只要一想到是自己亲手把他带到这条路上,他就觉得无地自容。 “是个暗杀任务,你先看看资料。”莱伊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我补个眠,你看完跟我说说有怎么计划。” 无法拒绝的任务,那就让阵自己把它做好。

任务很简单,只要把任务目标引到酒店的储藏室,枪杀之后利用储藏室里的易燃物让里面起火,就可以轻松地毁尸灭迹。 “就这么简单?”莱伊挑了挑眉。 “嗯,他前段时间收到过其他犯罪组织的恐吓信,我们杀了他之后用火毁尸灭迹,警方自然就会认为是寄恐吓信的组织把人灭口的。” “那么请问,杀手黑泽阵先生,你要怎么把目标带去储藏室呢?” 他以为这会问倒阵,但这么几年过去了,他最不该做的就是觉得自己能够猜到这个男孩的心思。 “你没看资料吗?目标是个喜欢年轻男孩的变态,我应该很容易把他带过去。”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句话,似乎并不觉得“色诱”一个变态是件尴尬的事情。 莱伊被噎住了,他甚至感觉有点生气。因为阵能把“色诱一个变态”这件事看得那么理所当然。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没问题。 如果要他来制定计划,他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这本身就是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暗杀,也无所谓警方到底会怀疑到谁的头上。需要考虑的步骤就是怎么把目标带到他们想让他去的地点,然后结束他的性命。 而作为赤井秀一他也不打算管组织要暗杀这个老头的事,因为这个老头可不是什么良好市民,而是个做皮肉生意的伪君子。 “你知道你自己刚才在说要去‘色诱’一个老头吧?” “你可以刻意说得那么恶心,”黑泽白了他一眼,“利用目标的弱点,发挥我们的长处,来达到目的是很正常的。这个你给我讲过。” 他说得没错。为了完成任务,他们可以牺牲很多东西,而“色诱”在其中不值一提。 但阵的确会是那种变态会喜欢的类型。 他现在16岁,外貌身材介于一个成年男人和未成年男孩之间。他已经长得很高,但身高仍然没有停止增长;因为经年累月的训练而养出了一副好体格,有着男人的强健,还带着些男孩的纤细。穿起衣服来,俨然模特般贴合美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也留起了长发,头发天生是银色,柔软地垂坠在他的背后,像匹上好的锦缎。 莱伊叹了口气,“你不会真的想‘色诱’那个男人吧?” “我会在他能碰到我之前就拆掉他的胳膊。”男孩又笑了,让人起鸡皮疙瘩。而莱伊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任务前一天晚上,莱伊在餐桌上摆满了枪。 “选一把。” 桌上放着的都是日常带在身上的手枪。粗粗扫一眼黑泽就看见了柯尔特,沙鹰,还有伯莱塔等等。 他看来看去,最后选了那把伯莱塔M92。 “我要这个。”他拉了一下保险,又关上,“射击精度好,分解方便迅速。” “选得好,”他一边夸奖一边把稍稍对着他的枪口用一根手指推开。“而且它的保险功能很完善,我可不希望死于枪支走火。” 第二天的任务,莱伊没跟着他一起去目标所在的酒店。

5. 男人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看起来不在乎,脸上是一派友善天真的表情,看起来实实在在地被男人蒙骗,正如同兔子一般步入男人为他准备的陷阱。 莱伊隔着狙击镜看得真切,他在心里默数,多久之后阵会动手把那只搁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折断。他脑海里回响起骨骼折断的声音,令他莫名的愉悦。 进入储藏室之后,黑泽阵并没有立刻动手拧开男人的手,他缓缓走到窗边,对着窗户外面远处的一栋大楼看过去。他看了很久,久到莱伊以为他能够看到他。 但他知道那不可能,他选的狙击点在六百码开外。而贝尔摩德之前告诉过黑泽阵,莱伊今天会去一趟大阪。 莱伊骂了句脏话。黑泽转身不再看向他的方向之后,转身关上了窗户,还拉上了窗帘。 现在,黑泽自己把plan B给破坏了。按理来说,每一个任务都应该有一个后备计划,如果黑泽阵没有杀掉应该杀掉的人,或者遇到了什么危险变故,那么在远处埋伏的狙击手也会一枪射穿那个人的脑袋。 这活儿他是从科恩那个闷葫芦那里抢来的。但阵拉上了窗帘,他没法狙击了。 他用在FBI破过记录的速度收了狙击枪,提上就往酒店赶,在酒店门口遇上了不知道从哪出来的贝尔摩德,没等他们进去,酒店里就响起了火警。 黑泽阵跟那些从酒店里逃出来的人一起跑出了大门。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莱伊抓着他从头到尾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磕碰。直到阵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惹得贝尔摩德发笑,莱伊才松开了他。 贝尔摩德毫不吝啬地夸了他:“干得不错,阵君。干净利落。” 男孩连谢谢都欠奉。

莱伊甚至惊讶于黑泽阵能撑到自己关上家门才腿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得承认阵今天的任务完成得相当完美。除了故意拉上帘子这个错误,他执行任务前后的表现都称得上不错。 但只有莱伊知道,他在酒店门口检查男孩是否安然无恙时,手掌之下的身体微不可查得发着抖。 男孩不是天生的杀人狂,第一次结束一个人的性命,有多恐慌崩溃他都能理解。 接下来是履行教练指责的时候。 他放了一缸热水,把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神思不在的男孩捞起来半推半揽地弄了进去,在热气的熏蒸之下,男孩的脸上好像才有了一丝活气。 他的厨艺不行,此时此刻又不想离开这个房子,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会出什么变故。他心知肚明不会有什么变故,他只是现在不想离开。 于是他在橱柜里搜罗到玉米罐头,打算尝试煮一锅玉米浓汤。 这是他喜欢的食物。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怀念。小的时候,但凡他生病或者闹着不肯吃东西,赤井玛丽就会煮一锅玉米浓汤,香甜的味道会充斥他们在英国的房子,带着一种安稳的温馨感。 这就是现在黑泽阵需要的。 莱伊难得见到这么乖顺的黑泽。男孩向来安静,但他的安静是块泛冷的寒玉,即使只是无声地立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地自觉胆寒。 这个时候不是。他安静、沉默,那些充满了攻击性的情绪全部被今天的遭遇所压制。莱伊知道这难得一见的状态不会持续很久。

莱伊睡不着。他第不知道多少次翻身的时候怀疑床就要这么塌了。 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把一个小孩子牵扯进犯罪集团这种事。 他的意思是,通过欺骗一个本来就在犯罪组织的女罪犯的感情来进入组织是一回事,通过把一个小孩招揽进组织,手把手教他杀人来上位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烦躁地用枕头按住自己的脑袋,似乎捂死自己这些烦恼就能烟消云散。这个问题他已经反复想过太多次了,没有结果。 再让他去一次孤儿院,再让他看见一次在角落里冷漠待着的那个孩子,他还是会那么选。 他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去拿床头柜上的枪。 开门的是黑泽阵,客厅里经常为他留的那盏夜灯开着,他背着光看见男孩抱着枕头的,小小的轮廓。 黑泽阵什么也没说。 “过来吧。”莱伊拍了拍自己的床。他今天无限的纵容他。 黑泽阵爬上去,还是什么也没说,躺到了莱伊的旁边。 微小的距离里,他好像能听见男人强健的心跳。跟鲜血缓缓流淌,心跳渐渐衰微的死亡完全不同。 半夜醒来,男人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明明是正常的人类体温,他却隔着衣料觉得灼人。 莱伊有力地、温暖地、安全地躺在他身边。

6. 莱伊发现阵跟他一样手枪不离身的时候,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年了。 他发现的时候心境突然沧桑。觉得那个第一次杀了人之后恐慌崩溃的男孩要找他同眠还是昨天的事,怎么一眨眼就过了十八岁,成了枪不离身,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了。 黑泽阵还没正式进入组织。皮斯科前几天传了消息过来,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最终考核,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其实无所谓什么好好准备,四年多来黑泽阵的训练一直没有落下过,以莱伊见过那么多杀手,而他本人也那么优秀的眼光来说,黑泽阵是个绝对顶尖的罪犯。 他用了罪犯,而不仅是杀手。 在常年的训练中和任务的执行中,黑泽阵所表现出来的:缜密的思维,高超的推理,和一丝不苟的严谨细致。都让他的杀人技巧变成了锦上添花。 还有,700码外一击即中的完美狙击技能。

莱伊开始觉得焦虑,他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但皮斯科已经被他的电话轰炸搞烦了,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再打过去刺探最终任务,他就给柯恩一大笔钱买凶杀了莱伊。 莱伊转而去问贝尔摩德,答案当然是无可奉告。 这个女人一定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骗他,她巴不得看到他像条追尾巴的小狗一样原地打转。 莱伊很焦虑。黑泽阵倒是一点也不。 当莱伊还在焦虑的时候,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被贝尔摩德叫去酒吧,本来以为女人有新的任务要交代,对方端给他一杯银色子弹以后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抽烟。 贝尔摩德古怪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几次欲言又止,又发现对方时不时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你在找什么?” 女人认真地打量他,好像在评估他的神情有没有说谎的嫌疑,莱伊莫名其妙,他现在是真的一头雾水了。 焦虑又不耐烦。 “阵君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女人不相信地问,“你也没有察觉?阵君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她的自说自话弄的莱伊耐性全无,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就想离开。 贝尔摩德拉住了他,他想她现在应该要给他解释,但他的电话先响了。 “我搞定了。”是黑泽阵打来的。 莱伊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啊,是最终任务吗?我以为会提前通知我。” “不用问了,总之,我完成了。好像是最快的。”即将十九岁的男孩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愉悦。 “干得不错,小阵。”他不可能不问的。黑泽阵挂了电话,而他面对贝尔摩德也没法把上扬的嘴角扯下去。 他正要跟贝尔摩德炫耀一下,对方翻着刚收到的短信同时还打了手势让他闭嘴。 这可让他不太高兴。 “莱伊,我得说,”贝尔摩德第一次露出这么惊喜的表情,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令她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黑泽阵,真是厉害。” “你也收到通知了?他说任务圆满完成,还是速度最快的。” 贝尔摩德像看着某个因为年久失修而苟延残喘的破旧机器一样看着他。 “他没告诉你,对吧?他根本没去执行任务。” 这下又轮莱伊莫名其妙了。 “莱伊,我敢说,只有你能教出来这么狠的人。”贝尔摩德说得几乎咬牙切齿,“那位先生安排的最终任务是暗杀自己的教练。” 莱伊指了指自己,女人点头,“没错,就是你。” “当然不是真的要解决你,不过表面看起来一点不假。话说回来,如果一个新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你,那你也没什么价值,死就死了。” “嘿,我还在这呢。” “我以为阵君接到任务之后都在观察你找机会对你下手你才这么反常这么焦虑呢。谁能料到,他根本没跟你说,这几天都在跟踪皮斯科,抓他的把柄,找机会对他下手。” “他得手了,皮斯科可没他厉害。” “就在刚刚,他被阵君用伯莱塔指着头,亲口承诺他完成了任务。”贝尔摩德说着兴奋了起来,“不想完成任务,就去解决发布任务的人。莱伊,我该说他天真呢?还是说他狠毒呢?” 莱伊完全被震撼了。 “嘿,贝尔摩德,”他的心情听起来好极了,“如果那位先生问起来,麻烦你跟他说,小阵不是天真也不是狠毒。” 莱伊勾起一个笑,那种只在他成功地完成了什么任务或者端着狙击枪打出完美的一枪之后会有的笑。 “他只是忠诚。”莱伊顿了一下,“他的忠诚不允许他随便杀掉他在组织的教练。” “那就能杀掉另一个组织成员了?莱伊,你最好想清楚他的忠诚对象是谁,又应该是谁。” “不是那样。他是忠诚,不是蠢。为了一个新人的最终考核而牺牲莱伊?组织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已经在组织里待了将近八年的赤井秀一,有这个自信。 “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贝尔摩德打趣,“现在,琴酒可一点也不输给你。” “琴酒?”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代号。 女人媚眼如丝地看着他,眼神里却全是兴味。 “阵君的代号哦~你刚才喝的那杯银色子弹,可就是用琴酒调的哦~” 黑泽阵,组织代号琴酒。

7. 莱伊请雷司令喝了两次酒,抽了四包烟,外加送了他新得来的一把沙鹰才成功把新接的任务转手给对方,特意腾出了一天时间。 “你好了吗?”莱伊站在家门口喊,房间里的人没理他,又过了两三分钟才从房间里出来。 莱伊看他一身打扮叹了口气,从小到大他也没教过黑泽阵这么穿,但他就是习惯了穿得一身黑。叹这口气的时候没看自己也是黑色T恤套着黑外套。 他们终于准备好出门,在门口穿鞋的时候,莱伊顺手帮黑泽阵把滑下肩膀的头发重新撩了上去。他的头发也很长了。 两个人去码头取车。准确地说是去给黑泽阵取车,上个任务里两个人一起解决了一个毒枭,毒枭的家底全归了组织所有,其中就有他们要去取的这辆车。 莱伊拜托了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往上面说了一声,那位先生就也大方地把这辆车送给莱伊了。 这成了莱伊为黑泽阵准备的生日礼物。贝尔摩德嘲讽说他倒是会做顺水人情,莱伊也不怕她的打趣,说就当是酬劳吧。他拿得理直气壮。 车子是辆顶级的好车,全球限量78000台的古董车,性能极好。不少人把它当收藏品。 莱伊把钥匙丢给黑泽阵,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座。 “试试看。” 好车总能让男人兴奋,连黑泽阵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脸都因为这辆车而有些激动得泛红。 少年发动车子,车窗开着,迎面而来的风吹得车里两个人的长发都跟着飞扬。 莱伊叼了支烟,顺手拿出车子的点烟器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放到黑泽阵面前。男人温软的嘴唇滑过他的指缝,咬住香烟滤嘴时,舌尖还意外碰到他的指腹。 莱伊收回手,紧接着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关于黑泽阵开始抽烟这事,两个人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某一天黑泽阵就从莱伊手里拿过了一支刚点燃的烟放到自己嘴里,而莱伊什么也没说也只是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这感觉好像是,莱伊有的习惯,他多少也都要有一些。 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俩都是习惯了紧张刺激,肾上腺素作乱感觉的人,自然一路加快速度没有人会喊停。 线条流畅的车子在这样的高速中行驶得仿佛要飞起来。莱伊止不住的大笑在他耳边响起,又被风带到身后很远很远。 他们把车开到来叶山道才在路边停下来,兴奋之后他终于停下想要休息。 “生日快乐,小阵。”莱伊在引擎声熄下来的时候说。 黑泽阵把头转到山崖的那边,看着对面悬崖上有些枯黄的树,“不是真的生日。” “你说不记得,也不想过原来的生日我们才把领养日定成生日的嘛。” “不是真假的问题,是没有过生日的必要。” 莱伊撇了撇嘴,“如果你现在这么觉得,我可以把车退回去。” “哎?不用。”黑泽阵猛地转过头来瞪他,莱伊觉得他绿色的眼睛亮得发烫,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想伸手抚摸。 而他当然不能真的伸手抚摸。 “不是一定要生日才能送礼。” “嗯,说的也是,我想什么时候送你礼物都可以。”莱伊得意地自我肯定道。 兴奋地开了这一段路两个人似乎都有点累,车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久到他们以为彼此睡着了。 “小阵,你从来没说过,你父母的事。” 黑泽阵良久没有回答,莱伊都快以为他真的睡着了。 “他们死了。” “……” “你搞什么,这么多年你居然没有调查过我的背景吗?”黑泽阵质疑起他的专业,“如果我是官方的卧底,你们很快就要被一锅端了。” 即使表面上绝对专业地做到了不动声色,但是听见那个关键词的时候莱伊心里还是猛跳了一下。 “14岁的卧底,真会编故事。”莱伊笑着说,“而且,当时可是我选的你。” 你不是卧底,我才是。 “我小时候就跟FBI有接触。”黑泽阵抛下第一枚重磅炸弹。 莱伊盯着他,近乎惊恐。 “我爸妈,卷进了一个FBI在调查的案子。”他一边说,又点燃了一根烟,“我爸爸是德国人,当时我们都在柏林。那个案子,我父母作为证人,因为还不到时候,所以FBI让他们一切照常,他们也会派人暗中保护我们一家。” 这的确像FBI的行事作风。 “他们都很烂,不专业。我在放学路上被绑架,对方要求我爸妈拿自己去换。FBI最后什么也没干成。” “除了把我扔到孤儿院。” “他们就是一帮倒腾情报的蠢货。什么也干不成,除了让我变成一个孤儿,从而制造了一个罪犯。”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竟然笑了出来。 赤井秀一一句话也没说。 他想哭又想笑。他以为贝尔摩德擅长讽刺,以为黑泽阵擅长讽刺,他没想到最讽刺的是他自己。 小男孩的人生轨迹最初是因为FBI才变得截然不同。谁能想到都沦落到了孤儿院,还会遇到又一个FBI的诡计,硬生生成了他卧底活动的牺牲品。 男孩长成男人,他是看着对方长高变强的。 原来男孩恨FBI。说到底,男孩儿最终也会痛恨他。痛恨势必会背叛组织的他。 痛恨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如果说赤井秀一从来没想过找个机会告诉黑泽阵他的真实身份,并且让黑泽阵到时候跟他一起离开组织去FBI的话他一定是在骗人。 但那是以黑泽阵是一个因为他不得不成为罪犯的普通人为前提的。如果黑泽阵父母的死是因为FBI,他会被犯罪组织招揽也是因为FBI,男孩不在此时此刻杀了他,他反而会比较吃惊了。

天完全黑下来,来叶山道边的路灯盏盏亮起。 莱伊跟黑泽阵要了车钥匙,两个人换了位置。车子又开始加速行驶,在另一个人握着方向盘的时候,帮着男人们发泄过分的精力和多余的情绪。 到家门口的时候情况有些糟糕。早些时候被阵的嘴唇触碰过的手指好像被烫过一般触感明显,火烧火燎。 他感到一些隐而不发的东西因为今晚的飙车和那段关于过去的坦白而逐渐沸腾。他几乎要被不应该的欲望冲昏大脑。 如果他真的放纵自己的话,那就是一错再错了。 他开了门,黑泽阵跟着走了进去。这样的情形在他们的生活中差不多重复过上千次,今天也应该跟以往每次没有任何不同。 但那东西还在沸腾。 他突然就注意到少年被黑色衣物包裹勾勒出的完美身材;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泽的银发;那些曾经在他受伤发烧时为他捋过头发的纤细手指,还有刚才在车里从他手里咬过香烟时,触碰到的柔软嘴唇。 不合时宜的欲望在此时高涨。 他用脚后跟蹬下自己的马丁靴,没头苍蝇一样就要回自己的房间。一把抓下自己的针织帽丢在沙发上,转头撞上沙发旁边的落地灯。 黑泽阵一把扶住差点摔在地上的落地灯,然后看着他。 那目光还是像刚才在车里时一样,还是发亮发烫,还是让他想伸手抚摸,让他想近一些,再近一些。 黑泽阵先吻了他。

莱伊措手不及,两个人原本抓着落地灯手都松开来,灯“啪嗒”掉在地上把灯帽和灯泡摔得粉碎。 他应该推开黑泽阵的。应该双手抓着少年还算单薄的肩膀,用上一些力气把人推开,让现在胶着的两片嘴唇彻底分开;应该钻进自己的卧室里睡一觉,把早些时候被飙车引出的那点热情精力一觉带过;应该在明天早上起来之后打扫一地狼藉。 最后若无其事。 他这样想,原本做着投降状,像是要任黑泽阵施为的手放上了他的肩膀。他用力了,但嘴唇似乎太过胶着,难解难分。 少年伸出舌尖来,湿漉漉的触感在他的嘴唇上留下灼人的热度。他知道那并不烫,可心里感觉跟一颗热炭落在嘴唇上没有差别。他又推了一把,还是胶着。 少年感受到他的推拒,并不退让。他早就不再在莱伊面前退让,又或者说他从小到大也没在莱伊面前退让过。 莱伊被逼得退了一步,他极少在什么时候占劣势。但现在就是那个时刻,在黑泽阵面前,他突然束手无策。 他又退了一步,发现自己的肩膀抵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他终于被逼得用了点力气,掰着黑泽阵的肩膀将他推离了些许。 “小阵!”他警告道。 黑泽阵当然不会被他吓到,他的绿眼睛近在眼前地看着他,他看见那双绿眼睛里有自己的轮廓倒影,有顶灯照出的波光漾漾,还有少年的挑衅和倔强。 “你怕了?”他还把挑衅放到了字句里,一边说着双手还环上了莱伊的肩膀,对方猛然发现两个人现在几乎已经是一样高了,黑泽阵能毫不费力地平视他,也能毫不费力地前倾身体啄吻他的嘴唇。 “没…用…的…废…物……”他说一个字就在莱伊的嘴唇上吻一下。于是火星四溅,化成一片燎原大火,熔断了莱伊绷着的那根神经,在他的大脑里烧得无边无际。 莱伊索性整个人靠在墙上,状态逐渐变得慵懒,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他绿色的眼睛威胁地盯着黑泽阵,仅存的理智还在让他向自己的猎物最后发问:“你确定吗?你会后悔的。” 黑泽阵笑了,那种冷漠的,扎人心肺的,带着死亡脚步声的笑。 “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最清楚不过了。”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未为可知。

刚刚还胶着的唇再次碰到一起,这次不再是黑泽阵单方面执着地想要撬开莱伊的嘴,两个人的舌头你来我往地推拒着,像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对于能够跟对方较劲的行为,他们从来都乐此不疲。 终究是莱伊成熟,他松了力道让阵灵活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那条小舌如同他的主人一样毫不客气,在属于自己的他国领土上横行霸道。舌尖舔过齿列,又用轻柔地力道滑过上颚,勾起一阵痒意。 少年并不特别会接吻,只知道横征暴敛,被莱伊的虎牙齿尖划痛了好几次。于是莱伊接过了这个重担,他是少年的教练,连接吻也教的那种。 他把左手上移,抓住了少年露出的一截脖颈,那脖颈在黑色衣服和明亮灯光之下白得仿若泛着光。紫色的细小血管和那根大动脉都在其上清晰可见。他微微用力,把少年的头推向自己,张嘴含住他的嘴唇,用牙齿轻咬,带着些许刺痛,却不烦人。 现在换做他的舌头攻城略地,纠缠着少年的舌头跟他一起上下翻动,少年技巧生疏,被他搅得不得安宁,唇齿间的水渍吮吸声听得人耳尖发热。 但谁也顾不上耳尖发热。两个人又何止是耳尖发热。 莱伊亲吻着少年的同时移动身体,他房间的门就在旁边,靠着墙移动了两步就到了门口,他打开门,倒退着进去,黑泽阵在他眼前背着光,他只能大致看清一个黑色轮廓。 就像黑泽阵第一次杀人的那个晚上,少年抱着枕头来敲开他的房门,他背着光看见那个身影,什么也没问就拍了拍床,默许了对方跟自己一起睡。 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是要培养一个真正的杀手,那个时候他就不会让他进来。 跟他是莱伊还是赤井秀一都没有关系。只跟那个来敲门的人有关系。 他倒在床上,黑泽阵站在床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和姿态看着他。于是他坐起来,仍然仰头看少年,他的目光灼灼,一点不比少年眼里的温度低。 “要我教你怎么做吗?”自诩的猎人用年长者的低沉嗓音志得意满地询问,今晚他们之间的挑衅有些过多了。 黑泽阵咬着嘴唇,莱伊看出他在矛盾,脑海中此刻正在为了承认自己不擅长做爱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不落下风激烈交战。他忍不住笑出声,他终归是要做他的教练的。 莱伊脱掉自己的外套扔到床脚,又伸手从黑泽阵的双肩把他的外套脱了下去扔在一边。他拉着少年坐到他的腿上,隐约感觉到对方坚挺的灼热。 他自己也一样,从在外面接吻那时就已经勃起。 莱伊把黑泽阵的银色长发拢到一起,用一只手的手指虚虚圈住,全部放到身后,接着又与他接吻,比刚才更用力,疾风骤雨一般推着黑泽阵的背让少年的身体紧贴上他的身体,胸膛贴着胸膛,腹肌贴着腹肌,阴茎贴着阴茎。 他去解少年裤腰上的纽扣,平日里端着狙击枪也稳得万中无一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连指尖都充血发红。 黑泽阵被他吻得头晕目眩,这会儿才终于有点回过神来,他自己动手帮莱伊解掉了扣子,从自己的教练身上站起来三两下脱得精光。 莱伊常常感觉黑泽阵像块冷玉。现在他想,不止是气质,连身体都像,白得发冷,像是抚摸上去就会被冻伤手指。但他向来不惧挑战,于是又把少年拉回怀里,一双长了枪茧的手在少年光滑的后背来回摩挲,细细品鉴。 疼痛中带着点儿痒的感觉让黑泽阵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那掩饰不住的一声让他瞬间觉得自己颓然落了下风,不自觉就带上了些要争强好胜的态度,手一动就朝莱伊的下半身摸过去。 莱伊由着他,自己躺下,移动腰肢支起腿,方便黑泽阵把他的裤子脱下去,在少年坐回他大腿的一瞬间翻身把人压在了床上。 他抓着黑泽阵的手往下,说:“你很喜欢你的那把伯莱塔,对吗?” 他提问,但并不需要黑泽阵回答,这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小阵啊,不如试试,我这把枪。” 他倒不觉得自己言辞俗烂下流,只是手上的动作比起话来也是有过之无不及。黑泽阵的手被他带到自己的阴茎上,五根手指圈在柱身上,由着他自己的力道上下撸动。 年长男人凑过去亲吻身下的少年,将两个人的阴茎握在一起撸动。快感从下腹处传递到四肢百骸,他的神思却在这时候仿佛割裂开来。 被他选择的不幸的小男孩,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小男孩,他怀着骄傲和爱意宠爱的小男孩,天赋优秀又冷漠淡然的小男孩。 原本以为会任由他捶打塑造,最终却跟他万分相似又南辕北辙。原本下定决心可能以后见面就是宿敌,此刻却覆雨翻云,欲望臣服。 是亲爱的宿敌,是该死的恋人。 少年到底年轻,不过多久就被快感逼到极限,他眼眶发红的模样让别人错觉他很好欺负,但莱伊不是别人,他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不好欺负却很美味。 于是莱伊更加用力,拇指富于技巧地轻轻掠过顶端铃口,渗出的浊液和他的手指间牵出线,他挑着眼角把手拿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手指。继而又回到原位,继续刚才的动作。 少年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射了出来,粘稠的液体射上他的小腹,微凉的触感让他的欲念更胜。 他去床头柜翻找,只有一支凡士林勉强可以用作润滑,于是他挤了满满半管,占满手指便去开拓。 黑泽阵刚刚经历了高潮,身体敏感得不得了,莱伊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后穴,惹得他一个激灵,然后就乖乖地躺着,任由对方伸进去的那根手指在里面搅动。 同时莱伊仍然在吻他,早就不局限于嘴唇。他在他的耳垂边留下潮湿的水迹,舌头模仿性交的动作在耳洞处来回舔舐,灼热的呼吸又热又湿。 接着向下,是他刚揉捏抚摸过的脖颈,他用牙齿浅浅地咬住一层皮,轻轻地厮磨,直到原本的白色泛上一片红紫。他咬住黑泽阵的喉结,舌头用力地抵住喉结的尖端,在让人感到窒息时又松开。他叼住黑泽阵的乳头,在他雪白的胸膛上那里尤其显眼,他用舌头舔它们,发出响亮的吸吮声音。犬齿抵住尖端,勾起一波又一波的刺痛。 黑泽阵的注意力被引开,等他回过神来,莱伊已经扶着自己的阴茎,准备进入他。 “我进去了?”他的发问似猎物的垂死挣扎。 黑泽阵懒得回答他,撑起上半身伸手过去,握住他的阴茎,自己朝自己的后穴塞去。 莱伊十分不合时宜地想翻白眼。 他抓住少年白皙的大腿,朝两边推开,让他不得不将腰抬得更高。他刚才已经开拓得很好,阴茎抵住穴口,他抓住黑泽阵的肩膀,缓缓把自己推了进去。 那里温暖地包裹着他,有些过分紧致,但不至于难受。他看着少年在努力平复喘息,调整自己的呼吸。 这种时候可不是狙击手的呼吸训练。他什么也没说就往前一顶,撞得黑泽阵措手不及,高亢地叫了一声,接着因为莱伊不停地进出而变成破碎的呻吟。 少年一只手撑在身侧让自己半坐着,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一边大腿,方便莱伊更好地进出,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声波有实体一般直直往莱伊的耳朵里撞。 于是他也撞得更用力,不知道是他合着阵的呻吟,还是阵的呻吟合着他的进出。 他去抓阵的手,两只在差不多位置长着枪茧的手和握在一起,他觉得下腹发紧,高潮近在眼前。 黑泽阵用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这不是一夜情。”少年认真地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而他要莱伊承认。 这不是一夜情,这是什么,莱伊不知道。他知道少年不是要一个什么感性的承诺;他知道少年不是要把这场性爱当做什么的说明或代表;但它只是不能是陌生人才会有的一夜情。 他想沉默,因为不知如何作答。但黑泽阵收缩后穴,快感袭来,却终究差那么一点。 “小阵,你知道它当然不是一夜情。” 可是谁又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呢? 抵着的胸膛被放开,他继续用力地操着黑泽阵,仍由少年环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肩膀,再次挺立的阴茎夹在两个人的小腹中间,在他刚才已经沾染了他精液的肚子上再次磨蹭出一片痕迹。 高潮的时候黑泽阵咬穿了他肩膀上的皮肉,紧靠在他为他处理的第一个弹孔伤口旁边。 他痛得皱了眉,然后迎来极致的快感。在此时此刻,没有莱伊没有赤井秀一,没有琴酒没有黑泽阵。 仅仅是他们。 他发出沉沉的叹息,把累坏的少年从他的肩膀上拉开。他放松而充满怜爱地把他额头汗湿的头发抹开,没忍住用自己的额头去贴着少年的额头。 “你刚才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他说。 已经成为犯罪组织成员,跟莱伊搭档了大半年的琴酒,从来一股生人勿进气势的黑泽阵,终于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那种,在看到受伤高烧的莱伊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对什么悬而未决的东西有了答案的时候,才会有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Marry into the Purple(下)

CP:Jared Padalecki/Jensen Ackles

正文:

13. Padalecki警官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里迎来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巅峰。虽然没有成为正式警员,还吊着腿没办法去抓获全东区的犯罪分子,但他迎娶——他只敢在心里想这个——警督,这还不算人生巅峰吗?没有比这更高的巅峰了。 Jared Padalecki警官拖着一条今晚就能拆掉石膏,让他重新开始蹦跶的腿,哼着乱糟糟的小调等着他的爱人回家。他看了一眼在客厅里为了一个毛绒玩具抢地上蹿下跳的Sadie和Harley,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给他十个正式警员的头衔也不换,给他警督的头衔也不换,警司的头衔都不换! 公寓的门响起输密码的声音,Jared的笑容更大,牛排的香味飘进他的鼻腔,某人回来的时间刚刚好。 “晚饭马上就好,宝贝。”Jared头也没回,冲客厅里的人喊道。 “牛排5分熟就好了,不喜欢太老。”听着Jensen的声音,Jared都能想到他上司此刻嘟着嘴唇可爱又诱惑的模样。 Jensen放下公事包,径自走进卧室换居家服,却在脱下衬衫之后皱了皱眉头。 黑胡椒呛得Jared转过头打了个喷嚏,再回头关注牛排时就被一双胳膊给围住勒紧。 他绽开大大的笑容偏过头,刚好撞上仿佛能读懂他心思的人迎上来的嘴唇。彼此分享一个绵长而炽烈的深吻。Jared在他上司嘴里尝到了浓郁的黑咖啡苦味,而Jensen也在他的小警员嘴里尝到小熊软糖的甜味。 看,他们多么互补而契合,连嘴里的味道都是被综合成两个人共同的最爱。 “我饿了。”Jensen被Jared吻得全身发软,“委屈”地看着锅里的牛排,从Jared腰上抽回了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肚子。 Jared关了火回过身,脸上一如既往地盛满笑意,眼睛专注地看着Jensen:“我不是正在打算‘喂饱’你吗?长官……”说着又要凑上去吻Jensen,结果伸出的舌尖刚碰到上司的下唇就被轻轻打了一下肩膀。 “我是真的饿了,Padalecki警官。”Jensen板起脸,说完还渴望地看了一眼已经可以出锅的牛排。 Jared咬了咬牙,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就像个灰姑娘。日常就是做饭打扫叠衣服,整理房间擦玻璃,喂不饱上司的肚子就填不满自己的胃,真是既卖艺又卖身,还得服从命令听指挥。 Jensen看小警员呆呆地站着不动,挑了挑眉毛,啄了一下对方的嘴唇,一副不耐烦的口气说:“到底能不能吃饭了?” 被上司这样主动的啄吻亲得心花怒放,“灰姑娘”立刻转身盛起牛排,拖着石膏带着Jensen往餐桌走。 Jensen这次没有把拐杖递给他,而是拉起了Jared的一只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扶着Jared往前走。暗金色的短发在Jared的脖颈处磨蹭着,Jared想:这哪是什么“灰姑娘”过的日子,这根本就是国王一样的生活。 一顿饭吃得Jared开心坏了,心里的小人在夏威夷的沙滩上跳起了草裙舞,摘掉了石膏之后抱着Jensen窝在沙发上看血浆电影的时刻更是惬意,无数比基尼美女围着他开篝火派对都比不上。原来快乐可以这样简单,像得到了糖果的四岁小孩,像拿到了奖状小学学生,像第一次心动的青涩少年,原来相爱是一件这样美好的事情。 电影看到最后,两个人躺进了宽大沙发——让Jared再次赞美上司的品味的那座,Jensen的后背就贴着Jared的胸膛,两条胳膊绕过他的手臂抓着他的手掌放在胃部,一前一后的两颗心脏紧贴着跳动。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也没有真的在看电影了。Jared从十几分钟前手就已经没法老实下来,不是用食指摩挲上司下巴上细小的胡茬,就是用拇指捻弄上司发红的耳垂,一开始沉浸在电影里的Jensen无视了他的毛手毛脚,等片尾字幕浮现时,他已经被小警员撩拨得脸颊泛红,无力拒绝。 拆掉石膏之后才发现右腿到底多有用,Jared伸出他的长腿勾住Jensen的一只脚踝,小心地揽着Jensen的胳膊,另一边手脚一起用力,像翻一袋土豆一样轻而易举且令人生气地将Jensen整个翻了个个儿。 脸对着脸,鼻尖抵着鼻尖,心脏在各自的两边打雷似得隆隆作响。Jared榛绿色的眼眸毫无遮掩地布着爱意与欲望,深情到令人窒息地看着Jensen。 他就那样看着Jensen,看了好一会儿,看的Jensen脸颊越来越红,看得两只在地毯上的狗狗探起头来看看主人又趴下睡着,看得电影结束屏幕蓝屏。 “Jared。”Jensen忍不住叫他,声音里含着同样深不可测的爱意还有一些Jensen才会有的,让Jared觉得无比可爱的羞怯。 Jared听见他的声音,像是在告诉他眼前的一切,这些幸福得不真实的场景全都是真的,而不是他的黄粱一梦,于是他嘴角上扬,眼角泛起笑纹,连鼻子也皱了起来。 “告诉我你是真的。”他问。他知道答案,但是他仍然忍不住问。 Jensen掀了掀眼皮,给了他愚蠢的、幸福得无可救药的恋人一个同样大的笑容:“我是真的,Jared,一切都是。” 他说完就凑过去吻Jared,吻他翘起的嘴角,吻他皱起的鼻子,还吻他眼角的笑纹。他伸出舌头舔过Jared单薄的嘴唇,在上面品尝到更多彩虹糖的味道。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再这样下去,他也会糖果上瘾。 Jared回吻他,为这个时刻的温存,以及接下来他想要的更多去吻他。他的脚用力勾住Jensen的脚踝,想要把他拉得更近,即使他们已经紧紧相依,毫无空隙。他能感觉到Jensen在牛仔裤下的隆起磨蹭着他的,他能感到Jensen皮肤上升起的温度,还能听到Jensen在接吻间隙小动物一般的呜咽声。 Jared双手用力,想把Jensen更紧地搂进怀里,想把Jensen揉进他的身体里,让他们骨血交融,永不分离。 “啊……”Jensen发出一声痛呼,Jared吓得立刻住了手。 “怎么了?” Jensen眼神躲闪:“没事……” 但Jensen是个糟糕的说谎者,他的动作骗不了人,飘忽的眼神也骗不了人,更何况是骗Jared。 “Jen……?”Jared抓住刚才阻隔在两人胸膛之间的手臂,握住之后才发现他一直觉得的不对劲到底在哪里:平常在家都只穿短袖T恤的Jensen,今天穿了一件长袖的睡衣。 拉开已经被Jensen拽住的袖子,果不其然裹着纱布。 怒意在Jared的胸腔蔓延,成功地压下了欲望。 “你受伤了。”Jared的声音里有冷意,就像他们刚认识时Jensen的语气一样,但此刻他比Jensen更多了怒气。 Jensen低着头,他此刻仍然坐在Jared的大腿上,他们仍然相距不过10公分,彼此呼吸交织,眼神交汇。但他觉得心慌,手足无措。他几乎忘了上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但他记得对方似乎是不喜欢他的冷硬做派,不喜欢他一副“我是警察你得听我的”的做派。对方说Jensen不管什么时候都像个独裁者,冷漠,专横,毫无温情。 他并不是如此,他只是不喜欢示弱。家中几代警察世家,每一个都曾经或已经或即将在警局身居高位,Jensen不想自己比家里任何一个人慢,比家里任何一个人做得差,他一直都很努力。因为他一直是那个强者,所以受伤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如何瞒着其他人,就像他几个月前会拒绝住院,这次他也选择隐瞒手臂上的伤口。 “只是一个小口子……”他底气不足地说,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满含心虚。 “你没告诉我。”Jared现在是真的委屈,他以为两个人谈恋爱就是要把心挖出来给对方看,小秘密可以有,但这种关乎到自身安危的事情绝对不能隐瞒对方。 你别忘了你也有事情隐瞒Jensen。Megan的声音在Jared的脑海里诡异地响起,放气球一样抽干了Jared方才所有的怒气,愤怒化作无奈与无可避免的心疼。 “我……”Jensen欲言又止,而Jared只是松开他的手。他心里发慌,体味到之前在警局天台争吵时,在街边受伤时,Jared的心情是不是如出一辙。 但Jared没给他机会心慌,更没给他机会失落。下一秒,对方健壮有力的胳膊直接从他的腰侧绕过去,宽大的手掌稳稳当当地托住他的两边臀瓣,以让人害羞的姿势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被摔下去,Jensen出于一个警察训练有素的条件反射,几乎是立刻就用双腿缠绕上了Jared精壮的腰肢,然后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此刻的姿势比刚才在沙发上的时刻更加暧昧。 “得给你点教训,Ackles。”Jared在Jensen耳边的声音异常低沉,听起来危险得令人颤抖。他从没当着Jensen的面叫过他Ackles,还是用如此挑逗的态度。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Jared发誓,他们两个人都更硬了。 “我知道错了,Padalecki警官。”明明是上司的那个人讨好地凑上前去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舔小警员的耳垂,在他耳边倾吐着热气,一边充满诱惑的、声音低沉地说道。 Jared的腿不仅好了,还比以前更敏捷了。 Jensen出于一点点的“赎罪”心里——别问他的习惯怎么成了“罪孽”——被Jared压在床上一直折腾到了半夜,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两个警察的好体力用在这事上会是一件多么让他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Jared的牙齿绕着他手臂上缠绕的纱布在绒毛浅金的皮肤上轻轻啃噬,留下一片片红色印记,舌尖在Jensen的旧伤上缓缓填过,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上面躁动不安。而他在小警员进入时用手指抓挠着对方的背,在厚实背肌上留下数不清的、凶狠暧昧的抓痕。 生物钟让Jared在太阳升起没多久之后醒了过来。 昨晚睡前没有拉窗帘,好在Jensen卧室外没有对窗,否则他就要好好回忆一下昨晚窗边有没有什么人影。 Jared颇为得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像匹餍足的野兽一样低下头亲了亲还压着他的一只胳膊熟睡的Jensen,见对方不安地动了动,似乎睡眠被打搅,他变本加厉地舔起刚才亲过的肌肤,甚至含住吮吸出了一个红痕。 搂着爱人在温度适宜的床铺里躺着实在太好,以至于Jared不想出去晨跑,不想破坏此刻无比温存的气氛。再说他反正都因为腿伤荒废跑步半个月了,也不差这一天。Jared伸过另一只手将Jensen更深地抱进自己的怀里,下巴满足地蹭了蹭对方柔软的暗金色短发,闭上眼再次陷入睡眠。

Jared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他不知道又睡着了多久,但现在被吵醒反而让他感觉困得不行,眼睛都不太想睁开,但身边那具柔软温暖的躯体也被门铃声吵醒,不耐烦地拱了拱,形状好看的嘴唇嘟哝了一声。 Jared一开始没听清,凑近之后才听见Jensen说了什么,一个傻笑瞬间就挂在了他尚带睡意的脸上。 Jensen嘟哝着:“Jay……” 他知道上司这是在叫他去解决那烦人的门铃声,而一想到Jensen在睡梦里也完全清楚身边是Jared,就这样一点,他也乐得被他支使。 Jared随手抓了条运动裤穿上,感觉有些短,但因为款式宽松所以也不太重要。 可能是Chad来给他送资料,可能是Stephen来关心他跟Jensen的“夫夫生活”,甚至可能是警司大人亲自纡尊降贵来看望负伤下属。 他像每个被吵醒的人一样挠着自己四下支棱的头发,半闭着眼睛打开了门。 不,都不是。 Jared吓傻了。 他揉了揉眼睛,门口的人还在。 他又揉了揉。 门口的人的确是个警察,但是,是个职位比警司都要高好几个级别的警察。 是Alan Ackles。 NYPD的传奇人物,来自Ackles警察之家的昨日之星,纽约的每个警察都得叫他一声长官。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他是…… “呃……Sir。”他真的傻了,他傻了算了! Alan打量了Jared一眼,皱起眉头之后神色看起来十分不悦,这怪不得他,别说此刻Jared光着上身不雅观穿的明显是Jensen的裤子不说,他的脖子和胸口简直是限制级别的布满淤青啊! Alan带着一种警界高层特有的冷静自持,除了皱起的眉头,几乎没有别的情绪流露。 Jared心里打起了鼓。 “Jay,你在哪?”Jensen的声音从卧室里面传出来,Jared几乎绝望地闭了闭眼睛。Ackles家的狙击枪已经在最佳狙击点待命,只等Alan一声令下,他就可以壮烈牺牲。 “我……我去叫Jen……Ackles长官出来,长官。”他结结巴巴地说,转过身的刹那更加绝望了,上帝知道他背上有比吻痕还要多的抓痕。 到底是得罪了哪个神仙?快收了神通吧。 十分钟以后,Jensen Ackles的公寓。Alan Ackles,纽约警界的大佬;Jensen Ackles,纽约警界的“小大佬”;Jared Padalecki,纽约警界的实习警员,即将被警界大佬谋杀的英勇烈士,英年早逝抛夫弃家的可怜男人。 喂,醒醒啊。 “现在太早了,爸爸。”Jensen坐下的瞬间开口说,“我要咖啡,颜色发黑的那种。” 他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看着Jared,明显是把Jared支去厨房,好进行一次“大佬”与“大佬”之间的谈话。 Jared一步三回头,最后终于把脑袋撞在了厨房边的墙上。 好样的Jared,Alan可能会喜欢你这样的傻瓜吧。 Jensen默默捂住了额头。 等Jared端着能令Jensen满意的咖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Alan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整理起了衣服准备离开。 “长官!”Jared不知道自己嘴里为什么会突然大喊一声,于是两个上司都看向了他。 “我会好好对Jensen的,长官。”Jared几乎要扑过去抱住Alan的大腿,别问他为什么什么也没听到还要有这种反应。 “抓贼我一定跑在他前面,查案我一定想在他前面,有子弹我一定挡在他前面。长官请你答应我跟Jensen在一起!”他甚至有种拉起裤脚露出枪伤,告诉Alan他已经那么做了的冲动。 “长官我不会跟Jensen分开的!你让人狙击我也不行!” “……” “……” 小警员,你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啊? Alan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Jensen,扣上西装扣子万分冷漠地走了。 Jensen也看了Jared一眼,意味深长的。表情跟刚才的Alan如出一辙,像是两个人有什么共同的秘密瞒着Jared。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Alan的出现只是Jared的一场噩梦吗? “你是不是刚才头撞傻了?”Jensen捧着马克杯,拧着眉毛走到Jared身边,好笑地看着他。 “什么?” “爸爸只是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顺道来看看我,你以为他想干什么?” 啊? “那你……这,我……我们。” “你以为他不知道?他可是NYPD的头,每一个NYPD都是他的耳目,可能我们跟警司申请结婚的下一秒他就已经知道所有事了。”Jensen不怎么开心地撇了撇嘴。 “哦,那……你爸爸这是同意了?”Jared简直是喜出望外,痛哭流涕。完全忘记了他根本就没有经历什么Alan对他们两个人的拆散和打压,一切都是他的过度脑补而已。 “他不怎么高兴就是了,”Jensen的脸突然泛红,偏过头不去看Jared,声音也小下来,“话说哪个老爸一大早来到儿子家看到你这样还能高兴啊……” Jared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满身的吻痕都在述说着昨晚两个人有多么激烈。这种局面,于情于理都该尴尬一下。试图象征性尴尬的Jared还是没忍住,搂过Jensen的脑袋按进怀里,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

14. 观察力是警员们的第一课,天赋异禀的超能力者Jared把这门课学得通透。上至对证人嫌疑人察言观色,下至寻常万事。比如他家从没为水管问题出过乱子,因为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隐藏的裂缝。 但太在乎一个人时,任何超能力都会消失。 现在Jared保持仰躺盯着天花板,一遍遍抚摸旁边冰冷的床单,思考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没把事态控制在最坏阶段。他感到Jensen留在背上的抓痕微微发痛,而回忆只会划破他的胸口。 他拆了石膏的腿早已康复,就在当天Jared立刻重回了岗位。正式警员的考核近在眼前,再马虎下去,他就没法成为正式警员走上人生巅峰了。 警局里一切如常,Jared跟Jensen仍旧是最佳拍档,他们一起抓嫌疑人,Jared用力跑在Jensen前面,这种比赛他们各有输赢;他们也一起埋头写报告,Jared发现Jensen尤其喜欢在做这些浪费生命的事情时咬笔盖,然后他就会想一些其他东西,最后只能咳嗽着在自己座位上扭动,并换来他的Ackles警督一个不高兴的白眼。 他们也一起审犯人,一起走进审讯室,一起面对嫌犯,默契地扮演“好警察、坏警察”。 一切如常。事情往往是在人们想当然时发生的。如果那天Jared迟两分钟进审讯室,如果他没被警监临时布置的任务拖住脚步,如果他在完成任务后没刚好被Jensen叫住,如果他还来得及查看审讯对象,也许现在他还能窝在深夜温暖如晨的床上,把Jensen揽在怀里做完一个好梦。 如果,也许。上帝从不为这两个词买账。 不知道两分钟后暴风将至的Jared手里拿着档案,低着头打开档案袋的同时跟在Jensen斜后方走进了审讯室。室内灯光亮如白昼,Jared眨了下眼,慢慢看清档案上的一行字:Milo Ventimiglia。 等等。 Jared顿住脚步。 Milo。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合上,沉重声响惊醒了Jared,他转身想逃。 但来不及了。 “Jared?” 原本低头玩着手铐的嫌犯抬起头,惊喜地又叫了一声:“Jared!” 半个身子已经转向门口的Jared闭上眼。 嫌犯毫无察觉,兴高采烈的模样一如既往:“你也被抓进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干了什么被抓进来的?不应该呀!手下的兄弟们还以为你出国玩到不肯回来,都特别想你,你不在我们收地盘都没以前顺手了!” “……”Jared绝望了。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喜欢搞突然袭击是吗。 “Padalecki警员,你跟这位嫌犯认识吗?”冰一样冷的声音从Jared的侧前方传来。Jared没有看Jensen。但他知道,他一直以来鸵鸟般逃避的定时炸弹,终于还是以意外的方式爆炸了。

Jared翻了个身,枕头上是Jensen的味道。 时钟滴答走动,Jared一下坐起来,看见虚掩的门慢慢打开,心脏一点点鼓起风。 钻进来的是Sadie。期待从胸口落空,Jared放任自己摔回床上,四肢大张。Sadie跑到床边,趴在床沿上委屈地低声呜呜,Harley跟在后面,扑到床单上一下下舔着Jared的手指。 “我知道,我也很想他。”Jared侧头望着狗狗们,拍了拍床单。获得准许,两只大狗立刻前后扑上床垫,下巴搁在Jared腿上。以前Jensen就纵容他们跑上来,尽管最后被压醒的总是Jared。 他对着空气笑了笑,摸着大狗们的脑袋:“我知道。” 在他们睡同一张床之前,Jensen从不轻易泄露想法,即使在之后,警局里他对Jared的态度依然是魔鬼上司。偶尔绷不住,一旦发现别人,面具又自动黏上,立刻恢复平时的严肃冷酷。 但那都是对别人。 是在审讯室面对Milo时,而不是面对被Milo认出的Jared时。 立志成为警察的Jared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被赶出审讯室的理由竟是“避嫌”。他耷拉着不存在的大耳朵缩在门外,等待了一辈子那么长,满脑子除去“完了”没有别的。铁门一开,他就冲到Jensen身边,尽管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尽管方圆十里都能感到对方的怒气。Jared就是有种预感,假如什么都不做,这人会从眼前消失,而这回他不能仅凭爱意挽回爱人。 也许这是个错误决定。 天台风大,Jensen的背影尤显寂静。 早就知道这天会来。Jared凝望着背对他的人,清楚意识到所有“没想到”都是借口,他什么都想过了。他就是在拖延,拖延揭开真相的时间,拖延Jensen离开的时间。因为Jensen必将离开,Jared对此无比肯定。每一次Jensen说起家族对罪恶的难以容忍,对黑白界线的判断分明,对所谓“坏人洗白”的嗤之以鼻,Jared都暗暗握紧了手心。Jensen就是不可能接受真相,Jared无法像劝导他对错误释怀一样让他释怀,他们不会“坐下来慢慢谈”。Jared设想过上百个情景,结果都是Jensen拂袖而去,留下Jared和他破碎的心。 现在命运把他们推到最难堪局面,除了硬着头皮执行下一步,Jared没有别的选项。 他踏出一步:“Jen——” “你还有什么惊喜想展示吗,Padalecki?” Jensen的声音被风撕碎,Jared的内脏忽然搅在一起。 “那是我的家族,我的家人,我不能选择……” “你选择了,你选择欺骗所有人,欺骗你的同事、你的朋友,你欺骗了我。”Jensen转身,投向Jared的眼神像在重新认识,而这回他的身份十恶不赦,他们水火不容。 Jared当头淋了一桶冰,却只能挺起胸膛承受。这冰是他亲手码好,一块块积压在桶里的。Jensen不过是发现了它,再随手浇下。成为警察的过程比想象艰难,Jared经历了许多关口,有的把关人能接受他的另一重身份,有的不能。他不能奢望每个人都像总警监一样一视同仁,他唯一的奢望是Jensen能成为接受他的那个。 “我很抱歉,以前没有向你坦白——”Jared长长地吸了口气,直到鼻根处蔓延的酸胀缓解,“瞧,Jen,我可以解释。”他在空气中张开双手往下按,好像Jensen是个一不小心就会高空坠落的人。 是的,幻想破灭。Jensen不接受,不肯尝试接受,哪怕只有一丁点。 那他们经历的那些又算什么呢,恶战中交托后背的时刻,安稳里相视而笑的分秒,难道都不能让他对“死刑”迟疑犹豫吗。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万种情绪化为利箭射向Jared的大脑,他张口结舌,挑不出最佳答案。 Jensen定定看他:“你有过很多时间解释,老天,太多了,”他试图挑起嘴角,却比哭还难看,“为什么非要现在?你在等什么吗,等到圣诞节好派送礼物?” “你需要冷静,我不是来吵架的。” “我很冷静。” “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 “你只是忘了说。” “Jen——” “别这么叫我!”Jensen侧过脸,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你当然有理由,但你不需要告诉我。我七点回家,那个时候,希望你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他的声音那么低,宣告Jared从天堂坠到地狱。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这样说,也会那样说。小警员背着行李走了几个屋子,石子路上落满了他碎开的心,每一片都写满了后悔,最终他还是回到这间小房子,即使每个角落都让他想起Jensen,心里像蚂蚁啃噬一样难受。小时候Jared以为快乐很简单,让每个人快乐很容易,后来才知道生活的难处,也开始暗暗把非要推开快乐钻牛角尖的人称为傻子。直到现在才理解,有时人会忘却趋利避害的本能,只为求得短暂安慰。 天台上的风结成天花板上的细网,Jared和回忆互相拥挤,却依然觉得小屋太宽,Sadie和Harley都填不满。多一个人刚刚好,Jared闭着眼估量。 不知何时沉沉睡去,梦见争吵重现又惊慌醒来,再翻个身坠入昏沉。有一回惊醒,Jared发现右手在床的另一边虚虚抓握,正盼望一只再也不会伸过来的手。

15. 世上所有人的心都伤了一遍,第二天也要坚持上班。 成年人的世界充满了束缚和无可奈何。 喧嚣不休的警局里,Jared沉默地进进出出,不再参与笑闹和争执。 仍然与Jensen搭档,对方如常交代任务也指点他报告中的错误,整个警局都没看出半点异常,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在甜蜜和难过间摔成了脑震荡。 还是不一样。Jared想。他们之间默契的小动作和眼神交流像从没存在过,Jared欲言又止,Jensen不屑一顾。Jared怀疑那些科幻电影是真的,科学怪人抓走Jensen,换回一台机器,完美得令人心碎,却探测不到也不在乎他的心碎。 他解释过,尝试过,他把尊严从皮肤上整个撕下袒露在Jensen面前,Jensen却只是转头不看。Jensen不在乎。 Jared终于放弃了。每个白天他在只有自己知道的死寂中存活,每个夜晚他在噩梦和苏醒里挣扎。 持续了一周后,小警员有点吃不消了。 也许该休个假。黑眼圈深沉的Padalecki警员对着镜子想。虽然前不久刚因为腿伤用掉了。而养伤的回忆一出现,他痛得就要倒地不起。情伤是什么滋味。深有感触的Padalecki警员觉得以后可以把问这种话的人腿都打断,让他们好亲身体验。 又叹了口气,他扶正警帽,心不在焉地出门。 危险。家族传承的本能提醒着。 阳光撒落,光秃秃的树枝生出绒毛。Jared用余光打量四周,不动声色地移向配枪。 “我是你就不会碰它。”子弹上膛声从背后传来。 还有什么,一次性来个够吧。Jared双手举到耳边:“我们认识吗?” “早就该认识的。”男人慢慢靠近,“鉴于你有可能成为——” 趁他疏忽,Jared反手夺走枪支,直接卸了弹匣,左腿正要往侧边踢—— 头上忽然一痛。 无论Jensen当时在说什么。陷入黑暗前,Jared想着。 他本来该说爱他的。

“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刚睁开眼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脑袋像被凿开过,Jared想揉一揉,却发现双手被反绑住了。他坐在椅子上,周围是陌生的……等等,有点眼熟?这不是他自己家嘛! “我说过你的心肝宝贝不会少一根毛。”男人朝身侧大声说,“别再生气了,我已经道过歉了。” “你到底是……”Jared没说完就被捏起下巴,被迫直视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 男人厉声问:“你到底对Jensen做什么了?” 啊?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要从头开始说起吗,他对他做的事可多了。但是跟这个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以为装哑就能蒙混过去!”男人提高音量,“非要尝到厉害才肯说话是吧?”他高高举起拳头。 流年不利,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Jared认命地歪过头。 “别闹了。” 有点耳熟。 等等。 Jared睁开眼。 Jared睁大了眼。 “放他走。”Jensen挡住男人手臂,朝Jared短暂一瞥。 Jensen。 即使到现在,他的心脏依然本能地为Jensen雀跃。 但是,完了。Jared马上知道发生什么了。看样子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正为了什么事威胁Jensen,威逼利诱估计都轮番来过了却根本无效,于是他消息滞后地绑来Jared,试图用他当王牌。阴险,狡猾,不择手段。 Jared心生一计,连人带凳子猛地撞向男人,对方毫不设防摔倒在地。正要带着Jensen逃跑,对方却似乎更生气了,冲他吼“停下!” 竟然不趁机会逃走!惊愕之余Jared一想,一定是男人掌握了Jensen的弱点。 眼看男人要站起来了,他连忙边挡在Jensen前面边大声吼:“我们已经分手了,已经没关系了,我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位置了,你用我威胁不了他!但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今天就算还有最后一口气我也要跟你拼到底,你敢动Jensen一下,我就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四下寂静。只剩Jared喊话后的喘气声。 Jensen捂住了额头。 “……你倒是没看起来那么糟,Padalecki。”男人干脆坐在地上,出乎意料地露出了笑容,那让他看起来温和了许多,“我是Joshua Ackles,他们都叫我Josh。” 我没有兴趣认识你。Jared保持着剑拔弩张的姿势,过于绷紧的神经让这句话来不及说。 Joshua Ackles。大脑迟缓地重复着。 Joshua……Jared听见头壳嗡了一声。可能是瞬间清空了吧,有的动物被猎鹰摔在沙滩上时就会发出这种头盖骨破碎声。 等等现在根本不是讨论头壳的时候! Ackles?Ackles!又是一个Ackles! 也就是说这男人根本不是他脑补过度的罪犯,而是Jensen的家人?!!Josh……Jensen是不是说过他有个哥哥来着。 上帝啊,能不能让时间倒流,假装刚才一切从未发生?!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好好见一次Jensen家人! Jared乖巧异常地坐回原地,已经悄悄解开绳子的双手搁在背后,安静又温顺。 “很高兴认识你。”他很冷静。 “我不是很高兴。”Josh恢复了严肃脸——Ackles家真是世袭的警察脸——指着Jared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Jensen的事?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这话如同重锤,Jared根本没法收住愕然。 而Josh还没停,越说越气:“我知道你是帮派分子,我就知道!” 就知道什么。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Jared的家世吗。 “我就知道你处心积虑当警察,想方设法黑变白,就是为了勾引我弟弟,就是为了嫁入豪门!” Jared下巴掉了。不是,等等,他不是,他没有。 “这太荒谬了。”Jensen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 “等一下!求你等一下……我隐瞒了我的身份,对不起,Jen、Jensen,或者Ackles警官,无论你想我叫你什么都可以,求你听我说完。” Jensen仍然用后背无声抵抗,但停下了。 “父亲说我是家族里的肿瘤,是果园里唯一坏掉的果子,我花了四年时间才被允许跟家人重新联系,只因为我想成为一名警员而不是继承他的事业。我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没法选择父母,选择家族,但我选择了想要的未来。入警局前总警监就把我查了个底朝天,他默许我的隐瞒,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我的决定。这件事从没成为我实现理想道路上的阻碍,直到遇见你。”Jared吸吸鼻子,感到眼角危险地发热,但无人异议,连时针都认真听着,“我从不知道会遇见你。你那么正直,在你眼里黑与白的界线那么清晰,我想过告诉你一切,我发誓无数次想过,但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你知道真相就会离得远远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憎恨自己的出身。” “Jared,你不需要跟我解释。”Jensen轻声说,“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让我知道,你在宠物店一眼就认出堂口文身,Joe的人会对你发愣,那个时候你就有选择,你可以告诉我。但你没有,你背着我洗刷墙壁,就为了不暴露身份。这段时间我是不高兴,不仅仅因为爱过的人跟黑道有关系……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这是Jared听过最撕心裂肺的过去时。他动了动腿,喉咙发涩。 “我从没想过隐瞒你,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的回忆再多一点,快乐的时间再多一点,等到公开审判的那天,你就会考虑离开我以外的选项。这件事上我不能赌,不敢冒险,涉及你的事我不能有一点失误,我就是不能,我就是……”他的头越来越低,温热液体从眼眶溢出,不停溢出。没办法再掩饰,他可以继续沉默寡言,继续插诨打科,继续相安无事却行尸走肉地度过每一天,但Jensen总是能把他整个撕开。Jensen像一辆失事的卡车闯进他的围栏,从此便留下无法替代也无法愈合的印记。 Jared听见自己说了很多话,说到向家族提出申请警校的过程,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经历,说到爱上Jensen的酸涩和失去他的可怖梦魇。 他一直说一直说,即使后来话语已失去逻辑还是闭上眼说个不停,好像顿下来就会一切消失,Jensen就会跟他诀别。 “嘿,我说,”跟Jensen相差不大的戏谑声音打断了Jared的絮絮叨叨,他讲述着自己那些光是摆上台面都懦弱又羞耻的情绪,直到Josh连声打断他。 “醒醒吧小警员,Jensen已经走了!” “我爸爸说……”啊???Jared睁开眼,他那个狭小的屋子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连门都不带回甩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Jared想起家族里的腥风血雨,想起江湖的快意恩仇,想起父母的怒吼也想起Sandy的讽刺。 “你是个黑帮少爷。” “现在黑帮少爷都明目张胆来警校卧底了?” “你不想着接手家族事业,去看警校的资料做什么?” “踏出这个家门你就再也别回来!” …… “你当然有理由,但你不需要告诉我。我七点回家,那个时候,希望你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从出生起命运就已经写好,黑帮就该老老实实打家劫舍,坐地分赃;警察就会打击犯罪,正义凌然。想想如果没有这段美好得如同梦一样的恋情,Jared最后作为一个黑帮在枪战中死在Jensen的枪下也挺美好的。 总比心撕碎了还得活着要美好。 Jared背着早就让他挣开了绳索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一夜,Sadie过来舔他他也不动,Harley过来拱他他也不起,急得两只狗狗在小小的房间里上蹿下跳。 Sadie撞到矮柜上,上面的相框被摔到地上“啪嚓”一声碎了玻璃,Jared这才终于有了点知觉似的抬头看着相框里的照片。 照片是上次行动的表彰会时拍的,Ackles警督穿着制服,胸前已经挂了沉甸甸的勋章,深蓝色的制服和盖帽衬得他双眼特别绿,一股势在必得的骄傲神采从那双漂亮过分的绿眼睛里溢出来,像全世界都在他手里。 而Jared当然也入镜了,他在旁边捏着自己的警帽,像个小粉丝一样热切地看着他的上司,嘴角一直勾到了酒窝,看起来比被表彰的上司还要开心上一百倍。 看啊,连唯一的一张合影都是Jared从警局内部大会的视频记录里截取下来的,他到底算什么呢? 一个黑帮家族里的毒瘤,一个警察群体里的异端,一个爱情里的失败者,一个人生中的Loser。 Jared想了一晚上,打开了三次笔记本电脑,开关了十五次邮箱,写下了十次“辞职信”这个词,最后有些气急败坏地合上了电脑。 他为什么要辞职?他凭什么要辞职?他不是为了Jensen才去当警察,他是因为自己想要,认识Jensen,爱上Jensen只是让这整个背弃家族成为警察的事情变得更有价值更有意义,但那不意味着Jared就要自甘堕落回去接手家族事业。 那不是Jensen希望看到的,也不是他想做的。 他想做个警察,他想做个好警察,做个可以站在Jensen身边的警察。

Jared端着咖啡跑上天台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是有一丝期待的。冷言冷语也好,视而不见也罢,只是光像现在这样偷偷站在这里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也觉得比放弃一切回到家族要值得一万倍。 “嘿,Ackles长官。”他在Jensen回过头来时撑起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打了个招呼。 他在黑帮家族里长大,他知道该怎样伪装。不过现在不是为了利益而欺骗。 Jensen歪头看着他,表情有些迟疑,看起来有话要说。 不,Jared不想听见他说“Padalecki警员”,不想听见他冷漠如同机器的上司的声音,不想他们成为普通同事,成为点头之交。 懦弱的Jared Padalecki转身想临阵逃脱,但距离Jensen开口,他只来得及转了个身。 “给我三天时间,Jared。”Jensen说,他的声音像是从远方的天空飘过来,顺着风吹进Jared的耳朵,紧接着下一秒就消散在空气中。 Jared猛然转过身,心脏剧烈跳动,一股不合时宜的期待在他的血管里横冲直撞,他希望Jensen说的是他希望的意思。 “什么?Jen。” “给我三天时间好好想想,Jared。”上司的面具终于卸下,Jared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家里因为没法拿到书柜顶层的藏书而懊恼的Jensen,又看到了那个说着帮忙却毁了Jared晚餐的Jensen,又看到了那个买错狗粮而还Sadie拉肚子的Jensen。 他在苦恼,Jared几乎想要立刻钻进他的脑子里,他想知道Jensen因为什么而苦恼,希望自己能够在一秒之内消灭一切会让Jensen苦恼的人事物。 你就是那个苦恼,Jared,别当个傻瓜。Megan的声音又在Jared的脑子里,他冲自己妹妹的虚像翻了个白眼。 “Jen……?” “我不知道,Jared,我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就是那样的,正邪不两立。”Jensen摇头,Jared想要痛打自己,是他让Jensen如此痛苦。 “但是你出现了,就像是跑来打醒我,告诉我这个世界和我以为的不一样,你不能这样。”Jensen说,“你不能就这样跑来毁了我的世界,然后捏一个新的告诉我一切都没问题。” “不是这样的!”Jared激动地打断他,“我跑来你的世界,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正邪仍旧不两立,你不需要改变自己的看法,只是你看看我,我不是邪恶的!” 他是真的想做警察,他是真的希望法律可以主持正义,他是真的厌恶罪恶。 “三天时间。”Jensen说。 Jared深吸了一口气:“好,Jen,三天时间,我等你告诉我结果。还有,不管结果怎么样,我现在都要说那句话。” 他看着Jensen,他们相隔不过五米,但就像是隔着山川隔着海洋,隔着整个城市又隔着整个天空。 “我爱你。”他说。 他早该说了。

接下来三天Jared请了假,他翻了自己的存折,查了自己的卡,虽然以前的各种投资让他从来不用担心没钱花,但鉴于他现在只花着实习警员的那点工资,他还是考量了一下自己工资卡里剩的钱够不够让他请假三天。 他想让Jensen安静地做决定。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Stephen来了电话,问他和Jensen是不是去蜜月旅行了,怎么两个人都两天不来上班了。Jared嘴角扯出一个苦笑。Stephen从来读不懂气氛,这么多天他都没注意到Jensen对待Jared还不如他们两个人“结婚前”了。 不过很显然,Jared知道了Jensen也没有去警局。能让发着高烧都会坚持去追捕罪犯的Ackles警督请假,Jared都有点小骄傲了。 他想去找Jensen,想去到那个拥有两个人共同甜蜜回忆的公寓,想要听见Jensen跟他说原谅,想要听见Jensen用温暖又轻柔的语调叫他的名字。 Jared后悔当初没有讨价还价把Jensen考虑的时间缩短一些。 他颓丧地收拾好一天的垃圾,把外卖盒子和这两天搬进新房子之后理出来的垃圾都扔进去,提着两大袋黑色的垃圾走到院子前面的垃圾箱前。 一个人影正从街对面走过,Jared漫不经心地抬眼一扫。 Jensen。 他揉了揉眼睛。 是Jensen。 “Jen!”Jared大喊,举起拿着垃圾袋的手就冲街对面挥。对面的声音听见他的声音,神情像是猛然从梦里醒来,离家出走的神思瞬间回复。 “Jared……?”Jensen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拧起眉毛,看着Jared急匆匆丢掉手里的垃圾冲他跑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来找我了!”Jared急切地拉住Jensen的手,怕他会像上次在他的小屋里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 “呃……”Jensen哽了一下,“是,我有话要跟你说。” Jared看着Jensen严肃的表情,也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刚才见到Jensen的欣喜也瞬间散去,想到Jensen是来对他宣告判决,而这判决还很可能是无期徒刑的时候,他难过得想要哭出来。 “你说,我承受得住,你讨厌我,我理解的,你不想继续跟我……” “我原谅你了。” “……哎???”Jared睁大了眼睛,神情特别像Josh小时候养的那只拉布拉多。 “我相信你是个好警察。”Jensen突然想起之前在医院里见到Jeff时自己的心理活动,现在想想当时自己也算歪打正着,不过Jeff不止是普通帮派分子,而是黑帮家族的长子,而Jared倒的的确确是脱离家族,正义善良的小警员。 “我本来就是。”Jared一把抱住Jensen,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见Jensen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还委屈地在Jensen的耳朵旁边蹭了蹭,“我抓坏人可厉害了。” Jensen不禁失笑。 Jared拉着Jensen往屋里走,一路上还时不时地亲亲Jensen的脸颊,又拉拉他的手,像是怕Jensen跑了一样。 “你怎么住在这里了?” “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两个人同时发问,作为下属,Jared自然习惯性地先回答了上司的问题。 “之前那间住得太难过了,我总是想起你在的时候。” “这房子你新买的?” “呃……这个……这……”Jared吞吞吐吐,那边Jensen脸一黑。 “这不会是什么罪证吧?” “什么?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Jared急忙解释,“这一整片街区的房子……都是我的……” Jensen挑了个眉。 “不是脏物,不是罪证,我自己投资挣的……后来因为家里的事,这房子就没人敢动了……”说到家里的事,Jared像只蔫了大狗,低下了头。 Jensen拍了拍小警员的头。 “我知道了,原来你还是个大富豪啊。” Jared一梗脖子:“那……那是的,如果Ackles家对这方面有要求,我想……我想我还是及格的。” Jared早就仔细想过,Jensen虽然现在只是警督,但是无论怎么算他家是警察世家,Alan在NYPD职位坐到那么高,Ackles家在政界都算是说得上话的家族,如果他家对Jensen另一半有什么要求,Jared除了要先努力为正式警员奋斗之外,经济条件也不能太差的! Jensen翻了翻眼睛:“蠢货。” 他被Jensen这样骂的时候太多了,现在听见只觉得像是掺了蜂蜜,恨不得Jensen多说几句。 “你还没说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Jensen咬了咬嘴唇,脸颊染上一层粉红,但是却也没有扭捏:“因为我想通了,因为我想见你。” “因为我爱你。” 警督说着,冲他吻了过去。小警员看见无数个光着屁股扇着翅膀的小屁孩在他的两边吹着喇叭喷着彩带。 他不知道Jensen在这三天经历了什么,考虑了什么,不知道他亲手捏好的新世界怎么被Jensen接纳。他们还有很多事要谈,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也许会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争争吵吵分分合合。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 只要Jensen在这里,Jared就不怕未来的路多漫长。他们会牵着手走很远,走很久。他会为Jensen拂去烦恼,为他挡开危险,为他铺出道路。 并嫁入豪门。

END

Marry into the Purple(中)

CP:Jared Padalecki/Jensen Ackles

正文:

7 Stephen喜欢盯着人看。这个事实已经不新鲜了,特别是他们俩“结婚”之后,Jared还知道他喜欢轮流盯着他们俩却不出声。习以为常的Jensen正若无其事地吃午餐,Jared却无端心里发紧,似乎落了把柄。 确实也是把柄,但谁能料到Stephen会在那个时候去Jensen的小屋查线索呢。 “我说,Jensen。”Stephen开口了,要说话了。Jared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嗯?” “你还住在Jared那间破……那间小屋子里吗?” “是。怎么了?”Jensen翻开一页报纸,眼都没抬。 “你们挤在一起不是很方便吧?” “没有。”/“很方便。”两人异口同声。 Stephen顿了顿。 “但Jared已经把你公寓外面的字都洗掉了。”他喝了一口牛奶,“原来是日行一善,我还以为你们是住不下去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他说了。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中Jared。 Jensen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Stephen,然后看向Jared。 “听我说,Jensen,我只是想……”他只是想赎罪,这一切是冲着他来的,叛徒是他,懦夫是他,杀手是他,林林总总都是他,理应由他解决。但Jared说不下去。他知道捣乱的是谁,也知道原因。他全都清楚,却不能向Jensen解释清楚,他不能指望只抽出线团的一头而不让Jensen发现整团线。 “谢谢你。”Jensen微笑,Jared心里却突然一坠,感觉坐在旁边的Jensen是隔着一千个人跟他说话,“既然事情已经结了,我今天就搬回去。” “什么?”Jared探身,一下打翻了叉子,“你不需要这么快就……” “我没有住在你家的必要了。” 警督继续吃饭,拒绝跟任何人交谈。 小警员闭了嘴,勺子沮丧地扒拉蔬菜。 “我还以为是你们俩商量出来的。但也是好事,毕竟红字放在那儿让附近的人都安不下心,总觉得马上就有事要发生,现在洗掉了至少……”Stephen在一旁接着念,尽管谁都没在听。 这场诡异收场的午餐只是个开端。Jared还指望着能在执行任务的空隙跟Jensen说清楚,就算什么都不说,Jensen像从前一样给他多派任务,他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但Jared吃完饭就被隔壁组借去做案件陈述了,那是他和Jensen共同追查过的案子,现在移交到了旁组。伤心的是,Jensen甚至没看他一眼,就同意借调了。这导致他整整一个下午都忙得没跟Jensen见面,心情低落得要去躺大街。 终于瞅见空档,Jared心急火燎地回到办公室,正看见Jensen走往楼梯的背影。 人见到了,但要从哪儿说起还是个问题,Jared只好沉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雀跃的丧气放轻脚步,尾巴耷拉,心里酸又苦。 Jensen推开天台的门,风透过阳光扑向Jared,晒枯的草叶、水管上的铁锈夹杂着Jensen头发上的清香扑向Jared。他心里一阵发涩,迈开步子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在门即将关闭时上前抵住。 Jensen回头,惊讶的眼神很快蒙上一层灰,那双清澈迷人的绿眼变得朦胧,情绪都藏在了深重的疲惫后。 “Jensen,我不是因为不想跟你住在一起才去洗掉那些东西的。”Jared艰难开口。 “那是为了什么,日行一善吗?”发觉口气不好,Jensen移开视线,“其实这件事你可以直说,不必等别人来告诉我。”他不想这么说,也不该这么说,Jared做的事于情于理都没错,但没经过脑子的苛责就这么从齿间飞了出去。 Jared着急了:“是因为我不想你的屋子被那些字挡住。” “你没这个义务,我也没分配给你这项任务。” “是我自愿的。” “下属没必要清理上司的麻烦。” “这不是……”这不是你的麻烦,Jared想说,“我们可是有结婚证的!” “既然已经结案,我会去办理手续,你只需要签个字。” 什么,什么手续。 后知后觉意识到警督是要“离婚”时,小警察几乎当场心智失常坐到地上数石头了。他摇着头,恍惚喃喃:“我不签。” “我知道,你是会捡起罐子扔进垃圾桶、扶老人过马路、免费帮邻居修理草坪的那种人,你是好心,我很感谢。你也不用作任何解释,我确实没有住在你家的必要。”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Jared要破音了,“Sadie和Harley都很想你。” Jensen短促地笑了一下:“这算什么必要?” “我想你住下来,所以特别有必要!” “什么?” “我想你住下来,我不想跟你分开,跟你住在一起我每天都非常开心。我想你一直都在这里,想跟你晚上一起散步,早上一起醒来。想给你买早餐,我可以每天都买你喜欢的早餐,如果你不喜欢了,我还会做早餐,无论你想吃什么……” “等等,你在说什么?”Jensen都糊涂了。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 “我在说,”Jared吞咽着喉结,“Jensen Ackles,我喜欢你。” 警督呆呆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所以不想别人对你的屋子做那些坏事,不想那些东西留在你的墙上,不想让你想起来就心情不好。我喜欢你所以做这些事,但并不是想赶你走,老天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连靠你近一点都能高兴一整天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它停止。”Jared呼吸急促,心跳在舌根砰砰作响。他没撒谎,这确实是他洗刷墙壁的原因,至少是大部分原因。 信息承载过量的警督呆滞地咽了一下,像吞了只牛油果。 风在两人的沉默间呼啸。 小警员的胸口越来越沉,背后蒸腾的热汗一点点冷下去。 “对不起,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Jensen在一个世纪后开口。 Jared的头垂到胸前,心里猛地空了,失落的酸涩汇聚在鼻根。他不知道这些感情从哪一刻生出,但也依稀知晓它不会被接受。Jensen的拒绝不过是验证,他早有准备,本不该这么难过。他可能也不是很难过,就是很想从天台跳下去。 小警员往那边迈了一步。 “所以我需要时间想清楚,”Jensen说,“没法现在答复你。” Jared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听到的。Jensen根本不会知道,他刚才救下了一条生命。Jared看着救命恩人。救命恩人看着他。他看着救命恩人。 Jensen神色早就恢复平静,耳尖却诚实地红透了。 在脑海里,小警员已经张开双臂对天咆哮,飓风从西海岸卷到头顶,在警局头顶飞沙走石久久盘旋,为他极有可能实现的爱情拉开序幕。 小警员冷静地凝视着他的耳尖:“所以,‘离婚’的事你也会重新考虑?” Jensen愣了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红了一片。Jared看着心上人变脸,觉得可爱透了,除了马上亲吻他再没有别的遗愿。 “但你家太小了,而且只有一张床,不利于我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 警督接起来,视线转向Jared。 新任务来了。看懂了他的眼神,Jared立正站好,用口型说:“是,长官。”

8 白色天花板。 当然了。Jared叹气,视线往下,看到了被吊起的右腿。本以为只是个常规任务,没想到窃贼敢对警察开枪。 “你醒了。” Jensen正看着他,好看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睡过去多久了?”Jared问,喉咙干涩像磨过砂纸。 “一天一夜。”Jensen站起来,背对着他倒水。 “你一直守在这儿?”Jared皱眉。 Jensen没回答,递过水杯。Jared艰难地坐起来,接过温热的杯子却没有喝。他还在后怕,想到当时的情景,就忍不住握紧拳头。 无论什么任务,Jensen总是冲在前面的那个。这回也不例外,窃贼被追急了,转身朝他开了枪。Jared在窃贼的手伸进口袋时直觉不对,扑上去推开了Jensen。 幸好他赶上了,不然Jensen可不是瘸了腿那么简单。 情绪涌上脑门,Jared把头扭向窗外,藏在枝叶中的夏蝉正扇动翅膀。 “你替我挡了子弹。”Jensen的声音又低又哑,“我希望你下次别这么做。” 咻地转回头,Jared凝视着Jensen,直到后者慢慢低下头。 “我不能。”Jared说,“就像遇到罪犯时你不能阻止自己冲在前面,我也不能阻止自己挡在你身前。” Jensen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的下属。 “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做,我可以保护自己。” “我知道。但我喜欢你,就算你是‘终结者’我也会为你挡住一切危险。你以为那个混蛋掏枪时我还在衡量需不需要吗?这不过是本能反应。”Jared垂下眼,“你回不回应都无所谓,这些只是我的想法,你不需要有负担。” 温水来回撞击杯壁,像透明的海。 “当时我以为要完了。”Jensen看向输液瓶里的药水,露出轮廓刚硬的下巴,“他开枪那一刻,我以为要完了,不夸张地说,从小到大的记忆都在脑子里轮转。”他笑起来,碰触Jared的指尖发冷,“以前也中过弹,但以前的记忆回放里可从来没有什么遗憾。” Jared屏住呼吸,忍不住握住他的手。 “昨天我遗憾极了,我在想,还没有给你一个答复。”Jensen看向他,美丽的眼睛里燃着一小簇火,“我还没跟你说。” “……说什么?”Jared等待着,颤抖着。 “我们在一起试试。” 第一个念头,Jared想感谢那名被抓住的窃贼。然后他直起身,向Jensen靠拢。心头养了只跃动的小兽,正要从肋骨间隙蹦出喉咙。他想哭,又想笑,最终他还是向Jensen靠拢。Jensen也靠过来,小心翼翼的呼吸里透着温热。 他们就快碰到一起。 “噢对不起!”女孩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以为这是我哥的……Jay?!” Jared傻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哦,只是腿伤啊。”女孩儿喘了口气,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Meg?”悲喜交加,Jared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老天,我真想念你的声音。”Megan迎上来,扎扎实实拥抱了一下Jared。然后偏过头,看见同样发傻的Jensen,忽然笑起来,“我没打扰什么吧?” 回过神的Jared额头上满是汗,急忙解释:“这是我的妹妹Megan,这是Jensen。” “哈,Jensen!”她古怪地笑着,“认识你真高兴。” “我也是。”Jensen缩了缩脖子站起来,“我出去买点咖啡。”接着就逃了。 一滴冷汗沿额角留下,Jared张了张嘴。 “他是蛇吗?”等他走远,Megan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真蛇?不变了?” “别捣乱。”Jared哭笑不得。那个清晨的偷吻却不合时宜地涌入脑海。 Megan认真地打量他,半晌开口:“Jared Padalecki,你——完——了。”

9 病房里,仪器滴滴作响。 Megan清脆地嚼着苹果。 Jared盯她:“老爸叫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他要是知道你伤成这样,肯定要跟警局拼了。” 也不一定。 “这又不是警局的错。”Jared心头一热,“你专门来看我的?” “主要是来看你对象,顺便看看你。”Megan甩甩头发。 Jared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 “不然你能这么久都不回家?肯定是跟条子有感情了,赔了事业又赔了感情,自觉愧对家族。” ……Jared冷冷地瞥着嚣张跋扈的妹妹。 “不过他知道你的事吗?”Megan看他一眼,立刻了然,“这不公平吧,你负责对他知根知底,他负责被骗。” 输液管里的药水好像冷了几度。 “我有时希望能瞒他一辈子。”Jared心存侥幸。 “能啊。以前就有人这么干过。” Jared双眼一亮。 “以前隔壁帮老大的少爷,脑子一热要去底层当小混混体验生活,结果就跟来卧底的条子好上了。” “隔壁哪个帮?隔壁那个不是几年前就灭了吗?” “你先听我说完。那条子也不晓得少爷有这层身份,还以为就是个小角色,调查了一圈以后发现没啥可盯,就回去复职,顺便跟少爷求了婚,一心要把这个小混混拉回正途。隔壁老大虽然气出了肺病,但还是没阻止他们去扯证,也没表明身份。” Jared树懒一样展开笑容。 “问题就出在这儿。他们扯证之前去体检,意外发现俩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卧底是老大流落人间的私生子。” “……等一下……” “卧底也发现少爷根本不是什么小角色,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直出身,他就崩溃了,在一个风雨交加月黑风高杀人夜离家出走,从此再没人见过。那少爷伤透了心,每天魂不守舍地出门找人,终于有天也失了踪。” “……这种程度的信息其实……” “帮派老大本来就气出肺病,这么一闹直接成了肺心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连继承人都没来得及选。”Megan喝了口茶,“这就是隔壁灭帮的原因。” “……”Jared目光呆滞,“我一开始问什么来着?” Megan拍了拍哥哥肩膀:“你看,要是一开始少爷就坦白身份,他们俩能相爱吗,就算相爱了,后来给卧底的冲击能那么大吗?所以做人啊,还是坦诚为好。尤其是爱情这种事,就应该停在最美好的时候,拖久了,矛盾冒得一个比一个快。” Jared看向妹妹,一团可能是灵魂的白色烟雾从头顶升起。 “我也不是逼你,”眼看着快把哥哥说死,Megan有点过意不去了,“你想瞒就瞒吧,那至少你跟Jensen不是亲兄弟,收尾应该也不至于这样凄惨。” 门外走廊有人争执,Jared总觉得有事要问,刚刚怎么都想不起来,现在似曾相识的喧闹突然给了他提示。 女孩儿还在絮絮叨叨,病患不紧不慢开口:“所以Jensen墙上的东西是你弄的,为了告诫我身份悬殊,不会有好结果。” “不是啊,是Jeff……”Megan小喇叭断了电,果核光秃秃地滚落在地。她捂住嘴,大眼睛无辜地眨着。 Jared冒火了:“他人呢!” Megan的脸白了白,没开口。 病房门砰地打开了。 “Jay!” 两人应声望去。 手臂覆满文身的壮汉站在门口,脸上堆满笑容:“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他又转身朝后吼,“我说过了,他是我弟弟,我只是帮派分子,不是不良人物。” 身后的人慢慢走出来,看不清神色。 不存在的冰锥刺穿了Jared的太阳穴。 那是Jensen。

10 Jared感到冰锥刺入太阳穴,听见丧钟敲响在耳畔,看见死神缓缓走来,在心里悼念自己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十分钟的爱情。 Jared看看Jeff,Jeff看着Jared。Jared看看Jensen,Jensen看着Jared。 他怕是要完了。Megan说得对,他的爱情马上就要以凄惨收尾。不,不止是以凄惨收尾,这个开头就够凄惨的,他挨了一枪吊着脚,连心上人的嘴唇都还没碰到一下——之前在他床上的那个偷吻不算数,立刻就会因为他哥哥的到来而凄惨地毁灭。 Jared想要倒床蒙被痛哭,想要拿脚上的石膏砸自己的血亲,更想要施法改变Jensen的记忆,让一切可以从头来过。 “长官……”Jared苦恼地看着Jensen,抓着头,等待着上司的死亡宣判。 “Jared,不好意思啊,都是我的错。”Jensen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冲Jared笑得很愧疚。 啊?Jared睁大了眼睛,内心的小狗开始水龙头般飙起眼泪:Jensen怎么是这样好的一个人,要跟他分手都还会先跟他道歉。这样要他怎么快速走出这段短暂的恋情,怎么能够把狠心甩他的人抛到审判台上让自己心里的小人冲他开上无数枪,让自己彻底忘了他。 Jensen又舔了舔嘴唇,Jared痛苦得想要捂住眼睛。 “我不知道他是你哥,所以误会了,没有别的意思。”警督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伸出手捏了捏Jared的手指,还冲Jeff抛去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所谓正邪不两立,Jensen出生于警察世家,这个道理三岁的时候他就倒背如流,做梦的时候他都冲着和自己玩过家家扮演坏蛋的哥哥Josh说这句话。但是,Ackles家是警察世家没错,Alan却从来不是个冰冷且不近人情的警察。 Jensen和Josh从小就听Alan向他们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坏人不是自己本身就想做坏人,好人也不一定就一定没做过坏事。街上横行霸道的小混混可能也会给流浪猫喂个食,平时彬彬有礼的好人也说不准哪天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要以貌取人,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也不能看不起任何一个你觉得可能是坏人的人。 Jensen还小的时候有些不以为然,但后来Alan总是带他去看一个差不多把自己全身文成了Van Gogh的星夜一样的男人。男人声音很粗,嗓门很大,看起来总是凶巴巴的。年幼的Jensen既害羞又害怕,但他不止一次地看到男人帮邻居修篱笆,铲雪,通下水道。 Alan说那个男人原本是当地一个帮派的混混,爱上了一个卧底,卧底是Alan当时的同事。男人开始不知道卧底是卧底,结果跟卧底求了婚。后来他知道了卧底是卧底,还发现两个人居然是兄弟,从此金盆洗手,远离家族事业,不涉足江湖事,也再没有见过卧底。 Jensen知道这个故事之后难过了好久,卧底和混混没有在一起,卧底警察可怜,小混混也很可怜,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可偏偏都没有很好的命。 再看Jared。哥哥是个盖满文身,一身江湖气的小混混,妹妹看起来像个吉普赛女人,说起话来也神秘兮兮的。Jensen又想到Jared一个人住在那样的破烂小房子里,他是多努力才摆脱了这样的家庭环境,成为一个阳光的人,成了一个积极向上的实习警员啊。 抓罪犯的时候唯一能跟上他的是Jared,审犯人的时候能最默契的跟他扮“好警察,坏警察”的只有Jared,就连为了工作跟他结婚Jared都没有怨言,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只为追求正义。 Jared真是一个好警察。 Jensen再次冲Jeff说了个不好意思,还朝Megan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被Stephen说过能够征服一切人类的笑容,最后看着Jared:“刚才还没来得及买咖啡,我先出去,你……先跟你的家人叙旧。” 上司声音温柔的让Jared仿佛在梦里,不,在他最大胆的梦里Jensen也不曾用如此饱含感情的声音跟他说过这么温柔的话。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去发现问题纠正问题,他只想暂时不要再出什么问题。 于是他做了现在他的大脑唯一能够下的指令:乖乖点头。 Jensen前脚一踏出病房,Padalecki三兄妹立刻做出各自的反应。两个哥哥一把抓住彼此衣领,而Megan则悠闲地踱步到病房门口为两匹龇牙咧嘴的恶狼放起风,掰着指甲等待两个人的争执结束。 “你怎么敢!”Jared咬牙切齿地看着Jeff,“你怎么敢跑去Jen的公寓门口写那些东西!” “谁让你要住那!你现在住那个小破房子我之前想去写,小得一个字都写不下。况且字也不是我写的,是刚好住在附近的旧识,为这个我还欠他一顿饭。”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是有多想进局子,我现在就可以立刻把你抓进去!” “行了吧Jared,你的那只小猫咪知道我是什么人吗?”Jeff看起来心情突然很好,松开了对弟弟的钳制,不屑地朝他被吊着的腿撇了撇嘴,“他又知道你是什么人,知道你做过些什么吗?” Jared抿紧了嘴,Jensen当然不知道,他怎么敢让Jensen知道。 “我看你赶紧辞职回家才是正事,老头子的病情最近不太乐观,而且妈咪很想你。” “我知道了,要回去也要我腿好了再回去!还有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你就不能穿身西服再来吗?”Jared颓然地躺回床上,家里的事情,Jensen的事情,他瞒着Jensen的事情,都令他恨不得一直待在病床上当只鸵鸟。 “Jared,你要知道,不管你是穿T恤还是西服,就算你现在穿着这身警服,你该是什么人就还是什么人,你的小警督不会因为你穿着一身条子皮就真把你当自己人。” 道理Jared都懂,但他做不到离开警局,做不到离开Jensen啊。 “那也不一定啦!”Megan的声音宛若上帝福音一般在门口响起。 “嗯?”两个哥哥都一脸傻样看着自己,Megan不禁叹了口气。 “你看刚才Jensen那个态度,知道Jeff是你哥之后立刻变得很温柔,我想你那个警督还从来没有那么温柔过吧,难道不是想给你的家人留个好印象?” “Jensen的确是从没那么温柔过……你怎么说话呢!Jensen一直都可温柔了!”所以说,在两个相爱的人眼里,天可以是绿的,地可以是红的,丑可以是美的,连一向被称为冰山的Ackles都可以变成温柔的。 “他是‘蛇’,Jared。”Megan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提醒他哥哥。 “巴不得他缠我紧一点呢。”Jared脸上露出一个介于梦幻和淫荡之间的表情,让他的哥哥和妹妹各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没死我们就先走了,这事瞒不了爸爸妈妈几天,你自己想想怎么办。” 愁死了,Jared看着另外两个Padalecki离他而去,愁死了。 留在床上的Jared看着露在石膏外面的五根脚趾,心里淋着瓢泼大雨,剧情从Jensen知道了他的身份冲他举起警枪到他的警服心脏处被鲜血染红一片倒在泥泞的地上,半长棕发糊了自己一脸,嘴角还挂着一个死在爱人手上的幸福微笑。 Jensen果然拿着三杯咖啡回了病房,像只松鼠一样在门口探头探脑,却发现病房里原本的三个人少了两个。 他本来都计划好了。如果Jared的哥哥是那种不学无术在弟弟已经出人头地——警察比混混好多了吧——之后还要来骚扰Jared、把Jared拉回去跟他一样做帮派分子的坏人,他就要给予对方严厉的打击报复,他可以接受Jared的家人是小混混,但是Jared不可以,Jared是个多好的警察啊! 没想到他哥哥和妹妹就这样走了。本想回报一下为了保护他才受伤的男朋友,内心戏彩排了一万遍才发现拿错剧本了。 “你回来啦?”小Puppy乖巧地问。 “嗯。”警督闷声闷气的,听起来就不是很开心。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好像很不开心。” “我没想到……”警督欲言又止,眼神躲闪了好几下,就是不肯对上小警员的视线。 小警员这下慌了神。怎么回事?警督这时候要跟他提分手了?刚才是看在Jeff和Megan都在所以没有直接提?他是不是怕伤害Jared脆弱的小心灵才欲言又止,他是不是想说没想到Jared居然是个帮派分子让他很失望,他是不是,他是不是要把Jared赶出警察局?结婚证在哪里,他怎么这么笨居然没先藏起来。 “什……什么,”Jared磕巴着,像是有一万条线缝住了他的嘴,像是有一把沙灌进了他的喉咙底,“我不答应!我不同意,打死我也不会跟你分手的!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喜欢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会跟你分手的,你不要痴心妄想了,Jensen!” “啊?”Jensen本来只是不好意思说没想到你的小混混哥哥就这么走了,他本来还想对Jeff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对方放过自己弟弟这样一个好青年呢。 反应过来Jared刚才都吼了些什么,警督原本有些为难的脸红色又升了一个色度,表白昨天已经听过一遍,刚才这一遍比昨天还要着急还要真切,像是生怕Jensen听不懂那些单词似的一个个从Jared嘴里蹦出来,活生生地在Jensen眼前跳着舞,转着圈钻进他的心里。 “我知道了,Jared。”警督还想板起脸,但刚才那些话蜂蜜似的在他心里淌来淌去,让他的笑容随着流到嘴角,根本没法装出平时那副样子。 小警员从小被家里人教育,尝到甜头就要持续进攻,手里抓着一把糖算不上厉害,把制糖工厂都握在自己手里那才是真的成功。 Jensen正费尽全身的劲想把弯起来的唇角压下去,把皱起的笑熨平,把眼里的愉快藏起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突然砸得他喉头一甜。 “喜欢你,最喜欢你了。”Jared的声音里也掺了蜜糖,甜从他的声音里溢出来,从他的脑袋顶溢出来,从他的头发梢溢出来。 Jensen抬起手,一只手掌覆盖上Jared的后脑勺,不再隐藏自己脸上的笑:“我知道了,我也喜欢你。”

小警员虽然腿上打了石膏,暂时失去了行动力,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住院不到一周,医生被他烦得不行,看他每天神采奕奕,手舞足蹈犹如多动症,便大手一挥放他出了院。 Jensen倒没有跟医生多争辩,他本来就不喜欢医院,每天警局医院两头跑,他累,Jared念叨关心着他更累。接Jared出院时就直接连人带行李打包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就是之前他们“结婚”时“同居”的公寓,就是那个Jared瞒着他洗掉油漆的公寓,就是那个逼得Jared最后在天台上冲他表了白的公寓。 “哎哎哎?这不是回我家的路啊。哎哎哎?Jensen我们直接回警局吗?哎哎哎?警局过了,我们这是去哪啊?”Jared在副驾驶上不安分地东张西望,不知道上司此时此刻是要把他这个“残障人士”载去哪里。 但开过警局不过10分钟后Jared就知道了,那栋熟悉的,外墙泛着黑光的,冰凉凉的高级公寓矗立在他眼前。散发出爱的气息,黑光变成了粉色,连那一个个烦人的摄像头都变成了惹人欢喜的小红点。 “你带我回你家。” “你想回你自己的公寓吗?”Jensen有点不好意思,他忘了问Jared的意见,自作主张把人带回来,忘了问他愿不愿意,忘了问他想不想来。 谁让他一直是说一不二的警督Ackles。 这就是和自己的下属谈恋爱的不好了。习惯了让对方听他,习惯了独断专行,习惯了发号施令,就连这种出院之后住哪里的私事都忘了问问对方的意见。 “哎哎哎!没有!我要住这,我公寓太小了,我们两个人挤着太辛苦了,还是你公寓好,舒服!”Jared听Jensen那么一说,立刻转向驾驶座,一把抱住了陷入自我纠结的自家男朋友,看到对方咬着嘴唇拧起眉毛可爱得像只纠结的花栗鼠,二话不说热血上涌就把嘴唇贴了上去。 这个吻急切又温柔,是之前医院错过的那个吻的延续,是Jensen不知道的那个偷吻的进阶,是往后更多亲吻的前奏。Jared用双手环住他的警督,将对方按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舌头随着微微张开的嘴唇长驱直入,略微分叉的舌尖一一扫过洁白整齐的牙齿,被右边那颗尖利的虎牙划出一丝痛感之后Jensen的舌头碰上了划过的地方,让痛感更加清晰,让渴望更加强烈。 Jared不知道他们吻了多久,等他终于舍得松开Jensen时,两个人都在狭小的车厢里剧烈地喘息着。Jared抬起头看着Jensen,看着他布满湿意的金绿双眼,看着他微红的眼睑和艳红的嘴唇。Jared有点欲哭无泪,他的右腿动弹不得,下腹那里的一团倒是蠢蠢欲动,就连宽松的运动裤都显得过于紧绷。 如果……Jared英雄气短地想着,如果他的腿不是打着石膏的话…… Jensen靠在椅背上平复呼吸,原来两个人接吻的时候意识真的可以变得虚无。被Jared按住亲吻,他像是飞上了天空踩在一团软绵绵的云朵上,他看到阳光,看到湖泊。最后视线定格在Jared眼睛里。他的眼睛中间泛着一圈太阳的颜色,往外又变成灰绿,像是装下了一整片天空。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终于从车里走了出来。Jensen把Jared从副驾驶上扶下来,让他一条腿站着,Jared的长胳膊一甩就想把Jensen整个搂在怀里,结果Jensen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推了下去。 “给你准备好了,接下来半个月你就用这个吧。” 合金撑杆组合成的倒三角,腋下是厚厚的海绵,手掌的抓握处是干燥的皮革,上好的一对拐杖。 “哦……”本想趁着上司扶自己回家的功夫继续吃豆腐的小警员失落地低声回应。 上司在后座挖出两袋小警员的行李尽心尽力地抓在手里,又酷又冷,头也没回地走进了电梯。 Jared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不能指望树枝抽了叶子就长大,水珠汇聚成坑就叫湖,冰山融化就成火。 小警员心里的小狗冷得打了个颤,可怜巴巴地呜咽起来。

11 日子太美好了。 什么英勇正义聪慧决断正式警员都随他去吧,能让暗恋的人喜欢自己,Jared决定从此不羡慕任何人。他心安理得地霸占着Jensen的沙发,打了石膏的腿在粗糙布料上舒服地伸展,热乎乎的Sadie挨着他闭目养神,Harley趴在地板上,出神地望着门口。这个屋子跟上回来时没什么不同,干净利落,没有多余摆设,比起居家公寓更像临时住所。 没关系,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家了。Jared笑起来,摸了摸Sadie的脑袋,换来热情的舔舐。Jensen在房里走动,脚步和呼吸都让Jared心脏饱胀。他从千篇一律的电视广告中分心给Jensen,后者正站在房间门口,微微踮脚,手伸到书架顶端。日光之下,他的手臂看起来像燃着磷,白皙光亮在那一处蔓延,让整个屋子都显得有些昏暗。Jared从昏暗里目不转睛地追寻光亮,直到对方朝这边走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条件反射地移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但很快想起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Jared再一次笑得像个傻子。 “有什么好笑的吗?”Jensen饶有兴趣地看向电视,立刻发现让Jared笑傻的绝对不是全家分享型土豆条。于是他回望Jared,注视着他。 不知Jared提过没有——就算提过也无所谓他会把这句话重复五百次——Jensen的双眼比潭水还幽深,比他见过最美的湖畔还摄人。当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你时,你会在幸福的满足感中向湖水最深处迈去,甘愿奉上一切只为了得到这几秒注意。至少在这几秒中,你曾是他的全世界。即使在Jensen还是个要命的魔鬼上司时,即使Jared还没意识到对他的感情时,即使他们从未想过会跟互不顺眼却又默契无间的彼此成为恋人时,Jared就常常被Jensen无意间的凝视摄住,堪比一生只能对视一次的美杜莎。 Jared胡思乱想,直到Jensen轻轻拍他的石膏腿。他回过神,小心地把腿挪到铺在地上的毛毯中,给Jensen腾出位置。这样一来,沙发就变得异常宽敞,鉴于先前能搁下他整条腿。但Jensen坐下来,紧挨着他,随意地捞过零食桶叼了只洋葱圈。 Harley扑上沙发,占据了另一侧空位,还一个劲儿往Jensen身上靠。Jensen笑起来,清亮的笑声就这么振出胸膛,像钟楼上的灰色鸽子扇动翅膀,Jared也忍不住跟着傻笑。这回Jensen无暇顾及,只是摸着过于欢快的大狗,给她让出更多空间,半个身子都挨在Jared胸口。他一低头就能闻到Jensen的头发,皮肤紧紧贴在一起,而Jensen依旧毫无察觉地安抚着Harley。好姑娘。Jared想着,揉了揉她搭在Jensen膝盖上的脑袋。 午后阳光在屋里蔓延,墙壁看起来是橙色的。温暖的小屋,大狗,与恋人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假期,Jared不敢相信幸福是真的。即使这假期他花了一点代价。 这就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拖欠着新婚夫夫必经的一件事。 Jared往旁边局促地缩了缩,感到燥热蹿上小腹。Sadie懒洋洋地睁开眼,哼声中有点不满。他搂住Sadie的脖子,把发烫的脸埋进长长的毛里,却在Jensen的手肘撞到腰间时一个激灵坐直了。过大的动作幅度牵动右腿,他倒吸了口气,疼痛倒是压下了心猿意马。 “你没事吧?” Jared转头想说完全没事,即使真实情况完全相反。但那些都不重要了。Jensen比刚才靠得更近,呼吸拍打在他的唇角,Jared咽了下喉结,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Jensen的嘴唇。薄薄的光覆在上面。 Jared尝到了光的滋味。 离开家后尝到的第一口糖粉,沿蜂巢滴下的金黄蜜汁。Jared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他曾有过的所有体验都不足够形容,他的经历和词汇空前匮乏。就像站在海边张开嘴,铺满舌尖的海风却柔和甜蜜,唯一的想法不是形容概括,而是占有更多。 渴望再次翻腾,比之前更甚。他越过Jensen的后背搂住他的肩膀,把整个人都嵌进怀里,让升温的皮肤隔着衣服贴在一起,让Jensen沾满他的味道。 Jared掠夺般吻着,含住他的饱满嘴唇,让舌尖彼此滑过,又迅速缠在一起。他脑子很乱,除了按住Jensen的后脑让他接受亲吻外,再做不出别的。 于是被突然推开时,Jared除了惊讶和喘息也做不出别的。 Jensen喘着气,嘴唇更加鲜艳润泽,挑高了眉毛看着Jared。 他的衬衫在刚才的挣动中起了皱纹,脸上还泛着淡淡绯红。 Jared看着他开启嘴唇,齿尖一闪而过。 “你是不是该刮胡子了,小老虎?”

12 自然是有原因的,并不是说他故意想留个络腮胡,能让松鼠藏果子那种。Jared尝试着,右手顺利举起来,然后一点点失去力气。重伤的是腿,牵连的是手,医生的建议是等待。他感觉手和脚都在一天天变好,只是很难猜到痊愈会在哪一天。 现在他满下巴剃须泡沫,镜子里完全是个圣诞老人。绝对不能让他当圣诞老人,不然他一定会在出发前就翻出全天下最美好的礼物送给Jensen,而不管那是不是谁的心愿。然后被麋鹿踢翻车,从九万里天空上化成一颗星星落在警督窗户上。 泡沫沿着耳前流到脖子,Jared动了动。 “嘘。”Jensen警官办事,闲杂人等不许出声。 虽然他也没出声。 其实Jared还想说话,还想逗Jensen开心。下颌被握住,接着冰冷刀片贴近皮肤。他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只是一点点。现在他们的情绪是联动的,如果Jensen不笑起来,他也没法特别高兴。以往那些社交达人的手段在Jensen面前都跑光了,只剩下呆板木讷的Jared保持沉默。如果大学时选修过特殊课程就好了,比如怎么逗Jensen发笑。现在他坐着Jensen站着,看起来居高临下,比平时威严了两百倍还拿着锋利剃刀,让人有种被上刑的误解。上刑就上刑吧,要是有天真的摊上事儿,他很愿意审问他的那个是Jensen。下巴有些痒,已经变成痴汉的Jared忍不住要伸手挠,被Jensen一把打开,他意外地嗷了一声,Jensen误以为刮破了,捏着他的下巴看了好久。 “我没事。”他有点无奈。Jensen垂着眼睛,他没法保证这种前提下不会性骚扰他拎着刮胡刀的上司,让温馨时刻演变成一桩惨案。空气随着Jensen的动作缓缓流动,轻巧呼吸让他想起摇摆的麦田,无意识地跟上频率。 确定没刮破,警督横他一眼,刮胡刀往毛巾一揩,然后命令:“闭眼。” Jared太困惑了:“你要给我剃头?” “不。”Jensen郑重思考了一下,“不是现在。” 来不及抗议,Jared再次被握住下巴,只好下意识地遵从命令。这就是跟上司谈恋爱的坏处,你永远没法反抗他,就算你想,你的身体也会条件反射选择服从。 冰冷刀片拂去了泡沫弄出的痒。这回动作更细致,温热气息扑在光溜溜的下巴,Jared忍不住瑟缩。随着刀片划过,他感到凉意覆盖皮肤,Jensen的拇指正在上面摩挲,柔软触感让他身体渐渐紧绷,耳根发烫。看不见更糟糕。当他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Jensen的一个部位时,脑子里就会同时浮现全部的Jensen,堪比三百六十度全景投影。爱情像个球棒,Jared当头砸中,没有逃跑的机会。 在覆没头顶的“Jensen Ackles个人写真展播”画面中,Jared深呼吸,把注意力扯到别的地方,比如为什么他没胡子会不会更讨Jensen喜欢,为什么阳光照在Jensen的脸上会让他的雀斑比平时鲜艳,他什么时候能开始晨练,Jensen绿得发亮的眼睛里怎么还有碎开的金,他能睁眼确认吗。Jared把嘴闭得紧紧的,喉咙却不断升温,额头有汗渗出,急着要出卖他的心猿意马。要是这个时候说话,他肯定会像个蒸汽炉,即使这个季节呼出白雾不算稀奇。 当Jensen扶住他的下巴,绷平脖颈皮肤好刮去最后一点胡茬时,Jared忽然抖了一下,下巴一痛,几乎同时听到了Jensen的咒骂。疼痛在下颌与脖子的连接处缓缓蔓延,意识到刮破了,Jared睁开眼想检查伤势,却发现Jensen整个吓坏了,施了定格术一样站成雕塑。没这么严重的,他急了,哗一下站起来,想向对方展示他完好无缺,刚站好就摇摇晃晃往前倒。Jensen终于从发愣中回神,扔了刀把断了腿的大个子架在怀里。Jared越过他望向镜子,看见姿势滑稽、脸上带血的家伙。嗯,是挺惨烈的。 “别紧张,离割开脖子还有好几英寸。”Jared随意抹掉渗血,完美地把人搂在怀里,饥渴的皮肤终于得到温暖。Jensen的脑袋在他胸前蹭了几下刚挣开一点,又被一把抱住,Jared抱得更紧,刚剃干净的下巴戳进Jensen颈窝。 他的颈侧闻起来是刚切开的青苹果,Jared在裸露的皮肤上滑动鼻子,头发刺得脸上发痒,于是Jared挪向旁边,嘴唇碾压着耳廓。他的耳垂那么柔软,Jared没法忍住不舔,把它整个含在嘴里糖果一样拨弄,尝到树叶和苏打混合的滋味。Jensen的手指攀上肩胛,攥住衣服想拉开他,于是Jared让耳垂短暂地滑出舌尖,尝完耳后发烫的皮肤又卷回嘴里。每当他这么做,推拒的手指就会再次收紧。 Jared在Jensen颈侧微笑,手沿着背脊一节节下滑,抚过腰线,最后悬停在他的臀侧。 “Jared。”Jensen突然开口。 Jared心里一坠,慢腾腾地放开了手。也许太快了,也许Jensen需要一个适应期,况且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他不甘心地用下唇磨牙,而Jensen的手指盖住了它。 Jensen背对着窗口,午后透进来的光线只能描绘出他的轮廓,但Jared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抬高手臂,搂下Jared的脖子。 跟被打断的不甘心不一样,跟刚才满是欲望的急切不一样,这个吻温柔缓慢,两人舌尖不急不缓地交缠,嘴唇触碰在一起,Jared感觉在吻一张温暖柔软的毛毯,在跑过的街道上舔舐晨雾,在沙漠中找到源源不断的冰水。它们令人渴求,但不会离开,于是Jared也不急着一次享用完。 首先加深这个吻的是Jensen。他按住Jared脑后,舌尖想要一直扫进喉咙里。Jared喘息加重,原本就不满足的手滑过他腰侧,往上抚摸后背,握住肩膀和上臂。正要再次进攻,却被一把推开,Jared没站稳,摔进沙发。还来不及疑惑,Jensen的膝盖就挤进双腿之间,堪堪停在大腿内侧。 风吹动Jensen的刘海,一滴汗水落在Jared脸上,他仰起头,注视着他不可思议的爱人。“怎么,你后悔了?”Jensen嘴角的笑不怀好意,呼吸却靠得更近。才理解问题的Jared慌了,想从沙发上坐起来说他绝对不后悔,太不后悔了,但一个音都发不出。Jensen盯着他的眼睛,鼻子,欲求不满的嘴唇。他的视线那么大胆,像要在这些地方都烧出个洞。没关系,Jared破碎地想,那也没关系,他不需要再用它们接触Jensen以外的什么,如果不能立刻重新碰触,也只能任由饥渴将它们融化成蜡滴。 在思绪发展得更B级前,Jensen善心大发开口了:“后悔已经晚了。”他摁住Jared的肩膀,没浪费一秒就延续了刚才的吻。 如同拂过稻田的微风变成倾盆大雨,摇晃水草的海水陷入迅疾漩涡,嘴唇的胶着演变成一场战役。Jared捧住爱人的脸,再次含住他的下唇,对方的舌尖却撬开齿关长驱直入。他们的身体紧贴着磨蹭,Jared在又一次尝到血腥时浑身发抖,喘得乱了节奏。呼吸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凶猛地从对方嘴里汲取空气,像草原上狠狠缠斗的原始猛兽。 隔着衬衫他能感觉Jensen的勃起正顶着小腹,而自己在对方膝盖毫不留情的蹭弄中硬得发疼。Jared稍微退开一点,舔着Jensen唇上的银丝低吟:“Jen,我……”剩下的话被堵回,而Jared立刻决定随它们去,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发现Jensen正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 “老天……”他向后仰倒,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靠背上,Jensen手掌的体温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游走。Jared剧烈喘着气,猛地勾下Jensen的脖子好让吻继续,然后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 “嘿,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白衬衣。” Jared咬住Jensen的喉结让他忘记了抗议,很快,他用齿尖碾磨着Jensen的锁骨说:“我赔你。” “那你得努力点。”Jensen的嗓音里满是挑逗,血液从乱跳的心脏涌向Jared的鼠蹊部,他从不知道警督出人意料的这一面,要知道他刚刚的“赔”就是字面意思,相比之下简直比雏还雏。也许他是第一个见到的,毕竟警局里所有人瞥见Ackles警督都会退避三分,想跟他“谈判”都会先来找Jared斟酌,得知Jared要跟他搭档时纷纷投来同情眼神。对此Jared心情复杂。 不要脸地说,他们俩一定是天作之合。每一次读懂对方眼神和手势的默契,每一次遇到危险时互相交予后背,每一次说话时立即有人接上的满足和喜悦,此刻在Jared脑子里放映长电影。他忽然怀疑自己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爱上Jensen,比他以为的那些时间都要早,所以会想到他就胸口悸动,会无条件听任他差遣还快乐胜泰迪。 现在他们靠着彼此,毫无顾忌地裸露身体和情欲,就好像已经这么做过上百次。Jared脑子发烫,依稀记得刚才艰难脱下的裤子正吊在膝盖上,随着Jensen的动作晃动,皮带金属扣轻轻碰撞。Jensen分跪在他大腿两侧,胯部不断往上挺送。Jared心脏一阵紧缩,紧紧抓住Jensen的手臂,更有力地挺动,感到Jensen的火热正坚挺地顶着他悸动的小腹。 他感到嘴唇肿胀湿润,滑到Jensen颈边轻咬,手指猛地握住他的臀部。突如其来的刺激让Jensen仰头呻吟一声,用力抱住他的肩胛骨。气息紊乱不堪,Jared揉捏着Jensen的臀瓣,手指隔着内裤滑进股缝。Jensen的臀部抽搐了一下,在Jared沿着缝隙往前触碰到囊袋时响亮喘息,额上漫出一层汗水。Jared在Jensen的汗水和洗发水清香中沉浸了一会儿,把人用力压向胸口,手掌滑进裤沿握住了早已湿滑粘稠的性器,来回撸动了一次,然后又一次,重重咬住他的脖子。Jensen忽然往前压紧,张大了嘴想呼吸空气,手指深深陷进靠背,把Jared挤在他和沙发之间,喉咙里发出高亢呻吟。 Jensen无力地跌下来,不停喘息,Jared稳稳地接住他,跟执行任务时做的一样。现在Jensen热得像块炭火,Jared轻柔地爱抚着能碰到的每一寸,眼睁睁看着他布满雀斑的白皙后背涌上一波潮红。小警察有点苦恼了,以后可能再也没办法跟他一起搭档出任务了,如果每回都会让他回忆起这一幕的话。 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猿意马的呢。是从Jensen第一次对他露出赞许微笑而他呆呆站了五分钟的时候,是从早就习惯独居的他发现深夜难眠只想找Jensen聊天的时候,还是从他们第一回拥抱、第一回手足交缠、第一回坐在一起吃午饭、第一回假扮成有名无实的夫夫开始?Jared搞不清楚。他可能一辈子都搞不清楚,可能永远都弄不懂爱上Jensen的原因,只会一直记住爱着Jensen的心情,带着它睡进坟墓里。 “我爱你。”他挨着Jensen的耳朵说,“我爱你。” “你让我射在裤子里了,混蛋。”Jensen稍稍偏过头,有气无力地吻着他耳后的皮肤,一直吻到侧脸。那些地方有点敏感,于是Jared笑着闭上眼,沾满白浊的手指扯下Jensen的短裤,探进臀瓣之间。Jensen绷紧肌肉,很快又咬着Jared的肩膀放松下来。这个样子有点壮烈,好像Jared接下来要对他严刑逼供,而他心甘情愿。 Jared把他的脑袋挖出来,看到他布满汗水和欲望的脸,看到他漂亮的绿眼睛已经暗沉,那双瞳孔里只有他的身影。他们的嘴唇第无数次黏到一起,急切且不耐烦。在Jared食指深入内壁时Jensen发出疼痛的声音,随即咬破了他的舌尖。那可能会留下一个星期都好不了的水泡,但Jared报以更深的吻,湿滑的食指往里伸得更长,感到灼热和柔软同时挤压的力度。他叹了口气,双腿稍稍打开,接着Jensen就扒开他的内裤,握住渗出前液的性器。Jared不由得噎了一下。 “你真是个怪物。”Jensen舔着他下巴上的新伤口,留下火辣辣的湿痕。Jared在他体内搅动手指,湿漉漉的水声在每次摩擦间响起。Jensen在乳尖被含住时挺直背呻吟,Jared过于缓慢的动作让他快感攀升,却更像折磨,他忍不住抬高了髋部想逃离,腰侧却被稳稳按住,接着迎来第二根手指。 润滑还不够充分,强行打开的钝痛和难受让Jensen咬牙哼声。他把手指伸进嘴里迅速含了几下,弯下腰抵住Jared的额头,沿着对方的手指缓缓探进去。Jared没想到Jensen会这样扩张自己,他们指尖相贴,拥挤在Jensen的甬道里。Jared能分辨出他指腹上常年握枪磨出的茧,正跟他的挨在一起,像要共同执行某项义不容辞的任务。一阵激动蹿上心房,Jared往里挤得更深了些,分剪搅动两指扩张内壁。他现在就想进入,想让他们每个地方都贴在一起,想让Jensen从里到外都沾满他的味道。他想要,欲念随着Jensen愈发高亢的呻吟疯狂催促。Jared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上的骨节一点点往里磨蹭,直到Jensen推着他的肩膀摇头才往外挪。屋子里浸满出入湿润穴口的水声,和滚烫喘息交织在一起,像一场不会醒来的绮梦。 擦过让Jensen尖叫的那一点时,Jared又坏心眼地逼出他更多诱人的声音才夹着他的手指退出来,换上粗胀发红的性器。Jensen的防御机制在顶端抵住穴口时起了作用,他不得不深呼吸几次,好让Jared的阴茎慢慢挤进开始合拢的肌肉环,抚平内里的褶皱。Jared无比痛恨自己的断腿,他那么想把Jensen扔在沙发上,按在地板上,抱着他迫不及待地直接深深进入,直到Jensen在疼痛和快感下放声哭泣。 而现在能做的只有注视着他美丽而强壮的恋人,注视着他隆起的肌肉线条在皮肤上延展,注视着他手臂上因快感生出的小疙瘩,注视着他为他奉上自己。Jared呻吟一声,握住他的腰侧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地挺动胯部。措手不及的Jensen只能掐住他的肩膀,在甜蜜点被频繁撞击时胡乱亲吻他脸上的汗水,他的呼吸,他舌尖残余的自己的味道。 雾气缓缓漫过视线,Jensen的鼻子被汗水堵住,心脏塞住的喉咙只能勉强通过一点空气,而他不想浪费接吻的机会。他就要溺死了。小时候他听过父亲讲的故事,有一个人为了逃离被淹死的命运,从小就远离水源,最终却埋没在麦谷堆里。Jensen以前对此不屑一顾,后来才知道命运就是人逃不过的东西。如果他是那个人,就算躲过了江河,避过了麦谷,最终也逃不过Jared。狂暴的河流冲刷着他的心脏,Jensen在无意识的时候就已经陷入Jared的感情,以至于一接触到他的皮肤就无法控制自己。 他的性器再次抵住Jared硬邦邦的腹部,Jared的前液和别的东西从他的穴口滑到大腿,跟他的前液与汗水混在一起。眩晕袭上Jensen,他在起伏中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从没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样汹涌而深沉的爱意。 Jared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臀瓣,指甲深深陷进结实软肉里。那一定会留下指印,每次Jensen脱下衣服他都能看到。Jared舔舔嘴唇,啃咬他的颈窝和肋骨,在他胸口制造出更多印记。他还想看他的后背,想在深深进入他的同时舔掉凹陷里的阳光。他还想把他压在床上,让他双腿失去力气只能缠住自己。他还想做很多事。Jared的拇指沿着两人交合处绕圈,变得湿润时小心地挤进穴口。 Jensen睁大眼睛,拨开他的刘海,比先前凶猛百倍也缠绵百倍地吻住了他的嘴唇。Jared双手用力,把他整个从阴茎上举起,又更深地进入。他毫不费力地做着这件事,似乎终于找到了这种情况下还能掌握主权操控Jensen的好办法,并且像个青春期男孩一样不知餍足地反复抽送,让Jensen的穴口在他每次退出时都贪婪地紧缩,毫无尊严地期待他再次进入。快感雪片般堆积,Jensen抬头看向天花板,看到一整片燃烧的云。 Jared的喘息急切沉重,双腿分得更开,扣住Jensen的力气更大,囊袋狠狠拍击着Jensen绷紧的臀。高潮时,Jensen听见嘴里发出了哭声,但那不重要,因为Jared很快难耐地闭上眼睛,在又一次冲击后灼热地、不停歇地射进了他的身体里。 窗台的阳光刚刚收去阴影,凉下来的风带走他们身上的汗。 Jared嘶哑地喘息着,感觉肺在疼痛抽搐。Jensen抱着他的背,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双手无力地垂着。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Jensen昏过去了。于是他担忧地呼唤着:“Jen,你还好吗?” 过了好一阵子Jensen才懒洋洋地在他肩上磨蹭:“好极了,小老虎。” Jared忍不住微笑,满足地抚弄着Jensen光滑的后背,感觉汗水在那里变冷:“你想去床上睡一会儿吗?” “过一会儿。”Jensen慵懒地扒住他的肩膀,没有动弹,“再过一会儿。” 于是Jared环住他的背,任由两人拥抱着陷进沙发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