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aiet·Paraphernalia
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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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耶特半夜惊醒,不祥的预感缠在心头。舱室内一片昏暗,流明灯被毫无必要地熄了。从舷窗中由宇宙星空投射进来的光彩浸着一层晦暗的模糊。
她听到什么声音,感觉到某种思绪如有实体地搅乱这片空间,偶尔能听到词汇的片段轻轻洒落。“死”…“噩梦”、“不”和“活该”,这些零散词语的发音蜷曲在黑暗当中,在她的神经上攀爬。
“玛拉斋·艾泽拉什。”她愤怒地提高音量,看着玛拉斋从笼罩在边角柜子的阴影中走出来,手上握着一把形态纤巧的刀,刀刃上正往下滴血。他的眼睛即便在缺乏恒定光照的情况下也显得很亮,亮得不自然,亢奋的神情扭曲了他的五官,神经脉络在惨白的皮肤之下显出发青的深色。
“哦。是你。伊莉耶特……”玛拉斋走过来时一路滴血,血液仿佛是从他那身挂满钩刺的暗色护甲中渗出来的。不用想也知道他都去做了什么。“看我把你吓的。你的惊恐几乎马上就要冲破皮肤了,是不是?”
伊莉耶特一言不发地退后。“我能感到你的心充满阴暗的愤怒与烦躁。”她说,“上次亚空间航行给你带来的影响至今还没消退,是吗?你在想方设法取得平静。”
“别自以为是地觉得你能看穿一切了。”玛拉斋猛地将手伸过来,伊莉耶特比他慢一点,只来得及掐住他的手腕。他手甲上的尖刺猛地扎进她的皮肤。“我方舟上的懦弱表亲们当然不知道凌虐一切的快乐才是生活的真实……你当然也不知道!可我们的天性就是要追逐快乐。我今晚来分享我的快乐,你最好乖一点。”
“我不觉得我会喜欢你的快乐。”伊莉耶特干巴巴地回答,感到他的手指轻轻从她的下颏边滑过,尖锐金属沿路划开皮肤,留下一道纤细的血痕。她用力握紧他的手腕直到攒足力气将他的手扯开,在下一个瞬间用她随身带的匕首抵向他的脖子。
“不。你会的。”玛拉斋贴近她的刀尖,苍白的皮肤在刀刃雪亮的反光中被割开,压出绵密的血珠,小小痛楚让他的瞳孔中粘稠的深色兴奋地扩散。“沙伊梅什的蛇牙总能找到你脆弱的地方,然后深深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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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拉斋握着她的腿根。
伊莉耶特沉沉地呼吸,牙齿猛地咬合,尝到一缕缥缈的血味。
他们赤裸相对,身体在昏光之中朦胧地闪烁。
即使她十分不愿意承认,但此刻玛拉斋几乎是……漂亮的。科摩罗放浪形骸的生活给他带来无数条疤痕,它们随他阴险的呼吸一同颤动,匍匐在白垩色肌肤上,有一道贯穿他的耳根直到下颏,伊莉耶特不想深思它究竟象征着他从何种酷刑中坚持下来。他的眼睛中闪烁着偏执的翡翠色火焰,只要看一眼就会被灼烧到灵魂最深处。他怎么忍受得了的?
“什么?”玛拉斋低声问,忙于欣赏自己在伊莉耶特身上留下的伤口。他引诱伊莉耶特和他打架,辨认她使用什么样的搏斗方式,与幽都灵族又有什么不同。他流的血比她还多。不过有时他像完全癫狂之人一样突破她的防线,她眼睛里就会闪过恶毒的恨的色彩和恐惧,而他的心就会被尖锐的快乐灌满,满足于她的改变。恨是走向迷恋的第一步。
伊莉耶特才发现原来自己说出来了。
“你是怎么忍受在科摩罗的生活的?”她想问你是怎么忍受那吞噬灵魂的火焰的灼烧的,但又说不出来,只好换一种说法继续。玛拉斋脱了手甲,但他的手指从质感上和那些金属刺几乎没有区别。覆着硬化的皮肤,冷而危险,拂过她的皮肤,指甲偶尔掠开她的某处伤痕,但同时又裹着夜色一般的情欲。
“听好,”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腿根,离她的臀部那么近,近到她紧张地收拢胯骨。她能感到他正将自己挤进来。他的性器——这真奇怪,这一切都这么奇怪,蹭着她的腿根。同时他还在说话,声音里夹着愤怒的嘶嘶声。“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折磨、施虐、暴力、性,一切,那都是我应得的。你想可怜我?你才是更该被可怜的那个。失去家园的方舟灵族。你们的先知像蜘蛛一样被肢解成——”
他的下一句话被伊莉耶特堵回去。她的牙齿深深咬进他的嘴唇。玛拉斋在这阵疼痛中尝到近乎永恒甜蜜的快乐。她是多么哀伤不安又是多么愤怒同时被这一阵亲近的动作搅得心烦意乱……他兴奋得眼皮都在痉挛猛跳。他希望能在她的牙齿咬进来时血会一下喷到她的额头,让她像掉进由他组成的血泊之中,除了他温热的血液之外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其他。在冥骨和水晶的穹隆下她是如何冥想的,在面纱与帷幕的昏暗中她就该如何专注地恨他,恨他但感受他。恨他直到这感觉深深烙进她的心里,直到他成为她痛苦的唯一来源。每一天她都会因此离他更近一些。
然后他会亲手把她撕碎。榨出最后一滴痛苦。
伊莉耶特嘴唇上盛着他的血。也有自己的。玛拉斋在回敬这一方面从来不吝力气。她能看出来她的问题影响了他,至少在他心中洒下了不安的种子。
这不是怜悯。这当然不是。可她还是想那样问。她还是想知道……
也许她不想知道什么。也许她只是被引诱了。在这涡旋般的激情中,她几乎感到头晕目眩。
玛拉斋慢慢动起来,擦过她的腿根,把着她的腰。他们的皮肤贴在一起摩擦时她总像被烫到一样发抖,那种高热的快乐逐渐蚕食起她的边缘。方舟灵族对性爱之乐并不采取完全趋而避之的态度,但也算不上有多热衷。大陨落的阴影总是罩在每个人的头上。他们总是要确保自己的心不被异样的快乐给引诱出各自的道途。玛拉斋的眼睛闪闪发亮像黑暗中反射火光的燧石。来尝尝吧,他的眼睛像在说,来让我痛苦也令你自己痛苦吧。
伊莉耶特含着自己的舌尖像含着一枚苦涩的水果,她拒绝发出任何软弱的声音。但其实也无所谓,因为玛拉斋一直在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他就像个破了的风箱似的,从盛着血色的嘴唇里不断漏出破碎的气音。伊莉耶特。他无不热切地阴险地呼唤她,看着我!你湿了吗?快感是否贯穿了你就像它贯穿我?然后是他的刀刃,他的手指,他的牙齿。他竭尽全力地伤害她以便随时尝到痛苦的回响。伊莉耶特就像一截枯白的树枝,她含着胸,肩膀耷拉着,意志力全部用来抵抗玛拉斋的烈焰,但她无法反驳:她湿了。即便灼热的痛楚绽在神经上,她的内脏都跟着发紧,她还是能感到那股热流沿腰椎轻轻滑落进她的盆骨之间。
玛拉斋抵着她的额头。这么看她的眼睛绿得惊人。他想起从先前他们偷袭某个少女世界里方舟灵族刚刚建立的小小聚集地时缴获的宝石,透绿色泽在日光之下闪烁,折射出斑斓彩光。他们当时是怎么用这些漂亮的矿物结晶和表亲们取乐来着?
他忘了。但绿色宝石在血肉的滩涂上闪烁,恒星病态的昼光在宝石尸体之间来回折射。
玛拉斋在她的眼皮上尝到苦涩的滋味。他的脸贴进她的头发,红发,比秋天堆砌的碎落叶堆更红,有这种颜色头发的灵族在科摩罗一般留不下什么全尸。红的头发,红的血,红的肉。在伊莉耶特的发丝之间,他闷闷地笑,不过效果只像锯齿拖在金属地板上拖出一道尖锐的声响。湿液,或许是爱液,或许是血液。不知道。伊莉耶特的痛苦拖着甜蜜的回响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在这逼仄的足以使人发疯的铁皮桶肚里,在好像正在收拢的舱壁之间,在真实世界恐怖的吵闹和昏暗之中。玛拉斋的手贴在她的尾骨附近,几乎像是拥抱,这是他做过最像拥抱的动作,即使他只是想换个姿势。
伊莉耶特沉默着。某个时刻过去后她发觉疼痛已不再能让她流泪,痛苦根植在她的皮肤上,蔓延进脊柱深处。灵族交媾的时间没有这么长,但玛拉斋显然不想这么快就放过她。他的手指挤进她的穴口,在肉壁的挤压之中搅动,声音潮湿而闷。他的眼睛被欲望浸透,不清楚这是哪种欲望,但显得称心如意,显得淫荡。伊莉耶特将自己猛地压向他时他眼睛里闪过一点惊讶,很快就被一阵得意的快乐盖过去。
是啊,他就爱看别人做欲望堕落的奴隶。
高潮是疼痛的,寂静无声的。玛拉斋竟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猛地攥住伊莉耶特的腰,手指几乎嵌进肉里,骨头隔着薄薄的皮肉硌入他的掌心。精液在伊莉耶特的股间喷薄而出。微凉的湿意让她几近有失禁的感觉。而她的高潮姗姗来迟,在他的注视下那片肉颤动着,不情不愿地吐出湿液。
玛拉斋靠近她,咬她的肩膀,伊莉耶特的目光滑向一边。她想握紧灵魂石,但那块赤血色的石头已经碎了。这意味着她可能永远无法进入永恒回路,灵魂被饥渴女士吞噬……她感到恐慌。但从不后悔。玛拉斋说:“看着我。你在想什么别的东西,比和我做爱还让你害怕的东西。”
伊莉耶特说:“有什么比被饥渴女士吞没灵魂更恐怖的?”
玛拉斋笑了一下。不怀好意地阴险地笑。“科摩罗里有一万种比那更惨的下场。你会渴求被赛·兰斯雷什夺去的。”
“难道你会吗?”伊莉耶特盛上他的目光。“被剥皮的时候,被侮辱植入猴子的语言的时候,难道你会觉得还不如将自己交给赛·兰斯雷什吗?”
“……不。”玛拉斋皱着眉毛。“从未。”他的声音像隔着一段距离传来的。“永不。”咬牙切齿。欲滴的恨。
“我想也是。”伊莉耶特说。罕见地玛拉斋没有再反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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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玛拉斋偶尔还会来找她。通常都是看上去他无法再忍耐亚空间航行和真实世界的时候。他们交流得不是太多。玛拉斋计划重新和狂风阴谋团取得联系,而伊莉耶特思考着未来她离开流浪者道途后又将走上什么新的道路。
玛拉斋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有时他忽然想要见她,有时他又心烦意乱。她的痛苦有时还那么生动地盘旋在他的舌尖上。他们待在一起沉默的回忆像黝黑的河水轻轻淌过。玛拉斋唯一印象深刻的河只有在科摩罗底层工厂奴隶聚集区旁边那条终年肮脏的已被污染成血色的河,它流过时带着黏腻恶心的响动,从河床中露出几片破碎的骨头。
回忆是虚假的。只有痛苦与随之而来的快乐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