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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bearsice

等郑宇成坐到他大腿上,李明宪就知道他又被设计了。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破镜重圆,再破镜,再重圆,警惕前任出没。 *韩设,非常雷,适合没有道德感的人观看。

-假使不想碰见旧爱这一区不用来

收到郑宇成消息的时候,李明宪还在周五晚上和同事的聚餐里脱身不得。手机亮起来,他把手机放到碗后看消息提醒,许久没看过的Line头像浮在锁定界面上。 『哥,我下周回国,到时候在釜山一起吃饭吧。』 旁边显然已经喝醉了的后辈想从座位上站起来,歪歪扭扭碰了他的肩膀,他碗里盛满了的大酱汤洒出来,溅到手机屏幕上一片油花。 “实在抱歉,前辈。”对方比他小两三岁,最近才进公司,也因此才在聚餐也兴高采烈,急忙表现。李明宪抬了抬手,示意没事,伸手抽了放在桌子中央的纸巾,一连好几张压在手机屏幕上,餐巾纸瞬间被汤汁泅湿,纤维坍缩,留下皱巴巴的深色痕迹。 李明宪将湿透的纸巾捡到一边,又抽了几张新的再度压去剩余的汤渍,屏幕已经自动又暗下去,留下油乎乎的一片痕迹,扭曲地反射他的脸。 李明宪单手按屏幕上的虚拟键盘,指尖因为油渍不确定地滑动,最终很慢地打出『好』。 消息发过去,他在嘈杂的酒热里呼吸只有他认为安静的空隙,耳道因为噪音薄薄地嗡鸣。他静止一会,发过去另一条。 『要去机场接你吗?』 等他结束聚会回家,对面才回传。『不用了,谢谢明宪哥,朋友会来接我。』 李明宪不知道郑宇成无缘无故在釜山哪来的朋友,当年出国前就只认识他们几个,在国外待了这么几年,反而有朋友了。周中和申贤哲吃饭,他喝了口烧酒后对面前放着石锅拌饭的男人说,郑宇成要回来了,对方盯着冒着热气的石锅头也不抬,只抬了抬眼皮向他投去象征性的一瞥,眼神混了点震惊,很快又处理妥当。 李明宪以为他要说,我怎么不知道,结果他开口:“你现在才知道?” 李明宪没来得及回答,两人的气氛在食店狭窄的桌子中央迅速降温。申贤哲清了清嗓子,找补似的接话,“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最近太忙,忘了跟你说。” 换他沉默,装烧酒的玻璃杯磕在餐桌上发出闷闷的声响。饿了太久才下班,本来就没食欲,烧酒倒进空胃,热意从食管一路涌到喉口。 申贤哲咳了几声,“那小子……应该怕打扰到你,想找个合适的时机。” 他在桌子底下踹了申贤哲一脚。申贤哲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还击,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继续吃饭。“过去这么久了,别的事不计较,反倒计较这种事。”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郑宇成给他发消息。『哥周末有空吗?抱歉,花了一段时间才安顿下来,周六下午一起喝咖啡吧。』 李明宪盯了那句抱歉有一会,放下手机去干别的事,到晚上给他回消息说好。郑宇成又发消息,说地点哥来定就好,太久没回釜山,已经不清楚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了。李明宪在NAVER上看的头晕,最后去问崔东吴,其人妹妹是ins探店博主,最后选了水族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因为“甜品很不错”。 “如果是约会的话,气氛也很好。”崔东吴丝毫不知变通,将令妹的推荐语一齐截图转发给他。 当天下午他因为临时的工作电话晚了十几分钟,到的时候郑宇成已在座位上等他,低头滑手机。 头发剃成和记忆中一样的长度,手肘在桌上撑脸,挤得脸颊鼓鼓的,坐得东倒西歪,不知道在屏幕上点什么。李明宪走到座位前,想等他抬头,但始终没有,对方玩candy crash玩到不亦乐乎,丝毫不见后卫眼观四路的本事。 他不得已出声:“郑宇成。” 郑宇成抖了下肩膀,差点跳起来,抬头找叫他名字的人,抬头目光撞上挡到他面前的李明宪。李明宪清楚看见他脸上表情即将大乱,又很快地被压下去,紧接着手忙脚乱去收桌子上乱放的耳机盒和墨镜,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向前辈问好,李明宪已经坐下。 “玩手机入神了,没注意到哥。最近这个很火,哥有玩过吗?”郑宇成将桌面上的东西揣回身上,又飞速镇定下来,对李明宪露出被修缮地很完美的微笑,笑意很淡地流过眼睛,光线落进去,周围灰尘跟着睫毛翻飞。五官神态没多大变化,但太久未见,笑容后保留了什么,李明宪不知道。 “有工作耽误了一会,抱歉。”李明宪说。 郑宇成利落的眉眼松松地挤在一起,“明宪哥愿意跟我见面我就很开心了。哥喝和原来一样的吗?” 李明宪点头,郑宇成招手点单。餐食被送上来,郑宇成只给自己点了蛋糕,李明宪盯着郑宇成面前带点橙色的气泡饮料,问:“还在吃药吗?” 郑宇成扶着吸管喝饮料,听到他问,顿了一下,又点头。“是……医生说少摄入咖啡因比较好。” “前几天刚见到贤哲前辈了,啊,不是说马上就要结婚了吗,这些年过去也还是没有变得温柔一点,把别人吓跑了怎么办?”郑宇成说,又说了零零碎碎各种无关紧要的话,断断续续透露些真正有关的消息,李明宪静静听,不曾打断。郑宇成说这次回国休假,不确定待多久,总之是一段比较短的时间,想抓紧时间见一下前辈和朋友们。 郑宇成坐在他对面,说话时眼神始终没有落在他脸上,除了现今在他面前无法抑制的局促外,郑宇成看上去和高中时实在没什么区别,但确实与上高中时、从前交往时张牙舞爪的样子相去甚远。这也正常,如果所有这些事情过后他们仍然毫无芥蒂、如胶似漆,那才是真的奇怪。 喝过咖啡时间还早,咖啡店对面就是水族馆,是从前约会时也没有来过的地方。郑宇成走到室外,重新戴上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了半边脸,另一边脸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发红。 李明宪问,想去水族馆吗?他也没去过,外面太阳太大了。听到这句话的郑宇成看起来很高兴,但还是拒绝了:“不要看动物表演比较好。” 李明宪不知道国外有这样的约定俗成,而且郑宇成居然认同,当年是他不懂仓鼠要分笼饲养,也是他不知道乌龟的生存环境要始终保持湿润。他们在水族馆外面的文创集市逛了半个下午,走进一些很不错的门店,郑宇成走在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中间,拿起一些东西又放下。“哥知道美国有多无聊吗?简直是轻工业的荒漠啊,还是韩国好。”郑宇成说。最后也没有买什么,因为还住在朋友家里,“不好带东西回去占地方”。 晚餐吃了烤牛肠,郑宇成胃口很好,无烟炭让脸出了汗,他随手抹掉额边汗水,又毫不在意地低下头继续吃肉,吃腻了就吃几口冷面,然后又继续吃肉,如此往复循环。李明宪看着他吃,自己也吃多了点。本来还应该去喝点东西,想到他既然不能喝咖啡,当然应该也不能喝酒,所以没开口。 晚餐结束时,李明宪问应该把他送到哪里。郑宇成擦了嘴边的油渍,报了一串地址。 “离我家很近。”李明宪说。 “哥哥住哪里?” 李明宪告诉他,他想了一下,说:“那哥直接开回自己家,我走回去就好了,也没有几步路。那边街道太窄,不方便开车。” 李明宪照他说的做,开车回去要半个多小时,一路上又聊了釜山还有哪几家好吃的烤牛肠,“这段时间一定要都去试试看。”郑宇成靠在车窗上说,“真的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啊。哥根本想不到我在美国过的是什么日子。” 美国自然没有他说的那么糟,要不然郑宇成也不会去,李明宪盯着路面,说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车停到他公寓楼下,李明宪解锁车门,响亮“咔哒”声,赶人赶得清脆明亮。郑宇成下车后,他会把车开进地库,上楼睡觉。但坐在副驾驶上的人迟迟不动,挡风玻璃前被车灯照亮的通路里尘埃纷纷扬扬,李明宪不说话,像等到车厢内供他们呼吸的氧气消耗殆尽那么长的时间后,郑宇成终于开口: “今天跟哥一起很开心,也想看看明宪哥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哥请我上去坐坐吧。” 郑宇成在他面前露出马脚,只是时间问题。李明宪知道在他再次离开韩国之前他们之间一定会发生什么,因为郑宇成向来不会放过机会。现在郑宇成弯腰在他的鞋柜里找拖鞋,下蹲后裤子后褪,半边白花花的臀部暴露在空气里,李明宪低头就能看见,之后他又佯装借用洗手间,实际上是在检视公寓里有无另一个人类的痕迹,像一只清理地盘的母狒狒,发现证据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暴跳如雷,李明宪全都明白。 郑宇成检视完毕,春风得意,因李明宪像个和尚清心寡欲,其人仍然狡黠伶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等郑宇成坐到他大腿上,李明宪就知道,他又被设计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但好在他是心甘情愿的。 李明宪被推在沙发上接吻,郑宇成坐他腿上胡乱解他扣子,只差直接开扯,他制住胸前作乱的两只手。郑宇成细细亲他的耳廓,下半身没轻没重蹭他裤链。李明宪没有动,任由郑宇成解开他裤子,拉下内层布料。李明宪的性器盘踞发烫,郑宇成将阴茎从内裤里剥出来,握在手里搓弄。 李明宪的手从身后探进他股缝,隔着布料揉弄入口,指尖碰到一片被体温捂热的湿黏,右手从T恤下方上探,郑宇成饱满的胸肌近在咫尺,任由李明宪随意抓握,他用指腹面摩擦过乳头,乳尖便顺从地硬得像块石头。 “什么时候弄的?”李明宪的手承受不了那么多湿意,润滑糊进指缝粘稠,很轻易地能送进去一个指节。除了郑宇成滥交的可能,就是他提前潦草做过准备。郑宇成控制不住地在李明宪探入他体内的手指上摆腰,勉强平复呼吸。“就是吃完饭之后……我还担心让哥等太久。” “弄脏我的车要你赔咧。”李明宪不咸不淡说,手指深入准确地按下腺体,另外的手指在入口处不深不浅地扣弄,郑宇成套弄他阴茎的动作停下,身体绷紧了靠在他胸口喘气。 “不会这样就要去了吧。”李明宪问。 “才没有。”郑宇成抓他肩膀,手劲不小,凑上他脖子,像只欢迎主人回家的狗在他嘴角边黏黏糊糊地的舔。他身量高,腿盘在李明宪腰上还有余地发力,下身在李明宪掌根磨蹭。李明宪掐他的大腿,要把他抱起来往卧室走,郑宇成的重量沉沉压下来,阻止他。“就在这里。”郑宇成说。 “客厅没有安全套。”李明宪说,一整个手心都湿乎乎的。任凭他交了多少个女朋友也还没发展出这种习惯。 “知道了。”郑宇成很快地接嘴,带了一点喘,“知道哥不是那种随便就跟别人上床的人了,还在等我吧,对不对?” 李明宪后撤拉开距离,郑宇成更加密不透风地贴上来,像只贴在石头上的海星,低头去咬衬衫的扣子,语气很含糊,“射进来也没关系。” 李明宪胸前的扣子成功被他咬下来一颗,被吐到地板上。郑宇成坐在他大腿上平视他,眼皮因为汗水亮晶晶的,入夏的釜山仍然很有些热度。他抬手上拉袖口,露出线条紧实的大臂,左大臂内侧,靠近手指的地方有一条肉粉色的新生疤痕。 “回国前刚做了手术,所以哥体谅我一下好吗?” 郑宇成语气轻松,看他的眼神像蛇要将大象吞入腹中,并未掩盖欲望。 他脸颊像块饱满的芋头,李明宪凑近,呼吸交错之间偏头去咬他的苹果肌,皮肉和淀粉根茎还是有别。他扫兴地松口,郑宇成因为微不足道的痛觉夸张地尖叫起来。“哥!到底要干什么!” 李明宪笑了一下,舔舐他颈侧,动脉在他齿列间搏动,他尝到一层薄薄的盐味。 他们在李明宪的沙发上做了。前液濡湿郑宇成的手心,他套弄李明宪那根长得不太礼貌的东西,对方的下腹因为运动员带茧的手心规律地紧绷。郑宇成手上动作不停,在空隙间抬眼看他,眼睛里有快乐的恶意,贴着肉的指甲有意无意扣弄茎头。他饶有趣味地直起腰,股四头肌因为用力撑出弧度,将李明宪缓缓吃进身体。 郑宇成吃到一半停住动作,在半空艰难地深呼吸,勃起的阴茎在空气里颤巍巍地抖动,没人理会。“腿好酸。哥都不帮我一下。” “让你玩。”李明宪说。 郑宇成皱了皱鼻子,在几乎负数的距离略急地呼吸,央求一个奖励。李明宪配合地坐直,和他接吻。郑宇成浑身都湿,津液和汗水从他皮肤表层渗出来,像寻找栖身之所一样和李明宪交缠,高温的呼吸让双方都刺痒发热。李明宪吻得很深,郑宇成发出小动物受害般的呜咽,抱他的肩膀。李明宪的手伸进他没脱掉的T恤,掐他完全硬了的乳头,向下摸到形状分明的肋骨,缓慢过渡到腰侧,手掌用力,圈套般收紧,将郑宇成困在两臂之间。 李明宪贴上郑宇成小腹,肌肉因为陌生的触碰不受控制跳动,郑宇成从深吻中回神,在李明宪怀里挣扎未完,对方的阴茎就被深深钉进郑宇成身体, 郑宇成把尖叫藏进密不透风的吻,又再度适应,重新找到取悦自己的节奏,皮肤被性爱蒸得透红,勤快地用李明宪操着自己。李明宪抱他站起来朝卧室走,衣服掉了一地,性器随着步伐稳定地挺动,不断蹭过他的敏感点,不断向内,阴茎和他的内脏不过几层组织之隔。没有借力的地方,他挂在李明宪身上,皮肤过度地接触,像两块相邻的巧克力因为高温被迫相容。交合处的液体沿着腿根流下来,向上,李明宪握郑宇成身前性器的根部,郑宇成仰着脖子发出难以辨认的呻吟,低下头咬李明宪的肩膀。 他被一丝不挂扔到床上,后脑震动,还未看清天花板,就感到液体从后穴涌出来。李明宪在床头翻了两下,找到那一小片反光的银色包装,用嘴撕开戴上。 郑宇成翻身蜷成一团,“不要戴。” “不可以。”李明宪拒绝,捉住他一只手压紧,再顶进去。郑宇成朝他张开仅剩的能自由活动的手臂,欢迎他的到来,李明宪面无裂缝,用贴肉的指甲很残忍地掐他发红涨热的乳头,郑宇成就仰过脖子去,夸张地呻吟,天花板的纹路逐渐脱离视线。 李明宪全根没入,又很慢地抽出来,肉刃刮过内里每处褶皱,缓慢将他拆开揉碎到汁水淋漓。郑宇成放肆地喘,绕过李明宪后颈,执着地想将他下拉到他的水平。 李明宪顶到最里,龟头碾过最深处神秘的转角,试探顶了两下,没有再深入,肠道热情地挽留他,郑宇成双目失神,无意识地摇头,“要到了……” 李明宪低头,含他的乳尖,看见他胸肌上浮了一层汗,心跳和热度无比真实,透过皮肤传导至他掌心舌面,将他拉回郑宇成存在的当下。 他回来了,他在这里。李明宪双手下滑,在他大臂旁停留,大拇指按在肌肉纹理间的凹陷。“手术?” 郑宇成在高潮边缘,发声困难,断续地回答。“嗯啊……对,小手术而已。” 郑宇成伪装的天真在明目张胆羞辱他,李明宪有时候会想起从前他这副假装无知无觉的样子,但现在无法无天的郑宇成正被他的阴茎操得逆来顺受。 “为什么要做?”他问。 “受伤了,不然……不然哥以为我做着玩吗……嗯啊……” 稍微变了一下角度,李明宪凶狠地蹭他的前列腺,眼泪和涎水就挣扎着从郑宇成体内流出来。李明宪掐他的脸,迫使他张嘴呼吸。郑宇成一股一股地射精,高潮后身体松懈,平复喘息。 李明宪还硬着留在他身体里,肠道无处闭合,无力地收缩又被撑得满满当当。李明宪手掌伸到他眼下,“休息好了?” 他把手放进他手心,被拉着坐起来,他转身换成后背位,双手手腕被李明宪拉着捆在背后,脸陷进被子里。 操到一半,郑宇成被拉着手腕,小臂紧绷绷的,他被迫抬了头,听见李明宪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哥到底想听什么?”郑宇成边喘边说,李明宪却听得很清楚,“……也不是哥的每个问题我都必须回答吧。” 李明宪继续操他,他被顶得向前耸动。若李明宪有意报复他,现在松手他会狠狠撞上床头,第二天就不用见人。他小腹紧紧地收缩,阴茎又硬起来坏掉了似的滴水,酝酿下一次高潮。李明宪把他翻过来压到床上,他越过人肩膀看天花板,避开可能交汇的视线,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李明宪抽出来,在入口处深深浅浅抽插,体液湿滑,龟头不时蹭上会阴。高潮被半路拦截,郑宇成非常明了李明宪在干什么,挑衅地说:“哥到底想不想操来着?” 李明宪抬头看他,彻底抽出来,胡乱用那根东西蹭他的大腿根、臀缝和睾丸,用指甲不紧不慢地刮他的龟头,他叫了一声,用手肘撑起身体,盯着李明宪大声地说:“明宪哥,安全套的触感真的很恶心啊。” 李明宪不为所动,往前用湿漉漉的安全套蹭他的小腹。郑宇成从床上弹起来,伸手揪李明宪的脸。“做手术没跟哥说是因为我们是前任。哥是想听这个吗?哥到底有什么癖好啊?” 李明宪的嘴角恰好被他捏出个微笑,他神情没变化,郑宇成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到自己身上,伸手摘了碍事的安全套,握住那根阴茎塞进身体里。李明宪咬他的锁骨,动脉在他的嘴唇下搏动,把他钉进床里。郑宇成的皮肤因为高潮浮了一层粉,李明宪从他体内退出来,在他腹肌上磨蹭几下,射在他皮肤上。 郑宇成几乎是马上就睡着了,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就睡得像只羔羊无知无觉。李明宪撑着抽出他身下湿透的床单,用湿巾清理他身上的液体。郑宇成哼了几声,下意识地往更温暖的地方钻,靠在他胸前抓着他小臂死死不放。 他用力捏了手腕让人放开,郑宇成便迟钝又吃痛地叫。不知道是真困还是装的,他掀了眼皮辨出是他,老学长、旧情人,就瘪了嘴嘟囔:“李明宪,很痛诶。”又翻了身,抢了被子朝另一面去睡。 李明宪赤裸着起身,把床单塞进洗衣机,洗完澡看见郑宇成简化成被子下一个隆起,呼吸声充斥房间。他在前男友的被子里未免睡得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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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orbit_of_star

PRODUCE

  • I.O.I (PRODUCE 101)
  • Wanna One (PRODUCE 101 Season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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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

  • Rocket Girls 101 (PRODUCE 101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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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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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th With You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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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c.

  • IN2IT (BOYS24)
  • fromis_9 (Idol School)
  • – (MIXN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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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N (The Wild Id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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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ouerA (Make Mate 1)
  • SEVENTOEIGHT (SCOOL)
  • ILLIT (R U Next?)
  • CLOSE YOUR EYES (Project 7)
  • ? (BE MY BOYZ)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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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T34车长组

Summary:飞鸟终于在坠地前看见他一生的翱翔与自由都源于头顶这片蓝天

NOTE:烂俗且OOC,现代AU的狱霸耶格尔×小狱警尼古拉,有一些一群乱七八糟的龙套原创角色出场。关于监狱的描写参考了现实中的很多监狱,包括但不限于德国&北欧&美国&马尔代夫等,不合理的地方都是本人瞎编的,朋友们看个乐呵就好 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请留下评论让我知道;如果在阅读过程中有任何不适请立即退出,不用告诉我。我写文就是为了自己开心 文中观点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1. 七月的黑森州和课本上色调明媚的图片里那些城市一样天气炎热时常降雨,好在位置靠南的法兰克福今天阳光明媚,微风抚过草地宛如剃开小羊绒毛。一辆英伦红的公交车刚刚在路边的公交站前停稳,便有个穿着格子衫和牛仔裤的青年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迫不及待地从后门跳下来。目光落向几百米开外灰白色的建筑群,他抬手捋了捋被风拨乱的一头金发,也顺便抹掉额头上的薄汗。那里就是他的目的地,而他本该在半小时前就站在这座公交亭下。 等他背着行囊走到门口,又是十分钟过去。仅从足球场般平整怡人的绿化与整洁干净的大楼来看,不少人都会把这里当作市郊的一处养老院,而那高耸的白色混凝土围墙和最上端的铁丝网则会提醒来人,这是座监狱。在监狱大门口处的保卫亭外边,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年男人缩在遮阳伞下的阴影里靠门而立,一边低头盯着手上的表盘一边反复拎起衣领鼓风,显然是在门口等着什么人。年轻人见状在心里暗暗嘀咕一声不好,连忙大步流星地朝着监狱走去。 见有人径直过来,男人拿起登记簿,理了理制服下摆等着对方开口说明来意。青年直视着中年人的灰眼睛,站定开口的同时挤出一个略有些腼腆的歉意微笑:“警官您好,我是来办理入职手续的新人。抱歉来晚了,没能赶上上一班公交车……” 警官打量了一番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年轻人,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只言简意赅地问道:“姓名?” “尼古拉·伊夫什金。” 中年人拿笔在登记簿上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也顾不上对这个迟到的新人再表演友善,收起文件夹就迈开步子往里走:“我是莱昂·舒尔茨,高级狱警。快走吧,其他新人已经领完东西开始参观了。”

今天是尼古拉作为新狱警入职的第一天,他刚刚从柏林自由大学文学专业毕业,还没来得及像同龄人那样享受一场时长半个月的毕业旅行或是陪伴家人度过几周炎炎夏日便匆匆赶赴工作岗位报道。接待他的警官先带他去行政办公室登记报道、领取了集多种功能于一体的胸卡,又带他去库房领取了两身夏季执勤制服和每个狱警都会配发的生活用品,随后把他带到了狱警们的宿舍楼,嘱咐他先把行囊放下,换好制服出来,开始新人入职第一天的任务:参观、学习、理解监狱的概况。 五分钟之后,穿上同款黑色半袖纯棉制服的尼古拉跟在舒尔茨身后半步处,边在园区内漫步边听这位说话带着意大利口音的警官从名字开始介绍监狱。他在进门时就注意到,这里的围墙和楼体没有扎眼的字牌或标识,只有楼门口的横幅灯牌上白底黑字地印着『JVA Himmelsfels』。希默斯费斯监狱,意为“天顶岩”。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这里地处德国腹地黑森州法兰克福市郊区,北部十七公里处有一片陶努斯山余脉形成的小山坡,山顶上都是经历岁月冲刷留下的巨石。作为一座现代化程度高的封闭式监狱,希默斯费斯监狱占地面积约等于17个足球场,内部划分为四个主要区域:主牢区、工作区、活动区和警卫生活区。主牢区内是成年男子监狱和放风区,监狱楼整体朝向东南-西北方向,形状类似星型,一共六层,每层能容纳60名左右的囚犯。四栋楼房彼此之间呈六十度角分别在四个方向,相互之间不联通,只有内侧尽头有走廊联通到行政楼。舒尔茨解释说,虽然巡逻起来会稍微麻烦一点,但这种设计形式是为了最大限度地监视和隔离囚犯。 而被四栋监狱楼众星捧月式环绕中间的行政楼是狱警们办公以及囚犯们休息活动的主要场所,由于其独特的五边形设计被人们戏称为“五角大楼”,内部除了食堂与公共厨房、活动室、公共休息室、心理治疗室、图书室等设施外,还有隔离区、探视区、惩戒区、谈话室、医务室等等。讲到这里时,尼古拉正跟着那位高级狱警的脚步穿过走廊,等着对方通过走廊处的面部识别系统打开门锁。年轻人发现他们走过的监狱楼部分几乎没有窗户,只有走廊尽头有一扇内侧加焊了铁栏杆的推拉窗。并且,这座监狱里遍布着电子锁、面部识别系统、探头监控和磁卡门禁,远程广播系统所用的扩音器也随处可见。即使牢区内发生暴动,只要狱警们在控制室内远程关闭所有门锁,囚犯们就会被分别困在监狱楼内,无法联合起来形成有效的反抗。 出走廊后左拐乘坐中央电梯,他们来到了行政楼的最高层。在这里可以通过一整面通透的玻璃窗看到监狱园区里的场景,舒尔茨用手指着向他一一介绍建筑:四栋楼彼此之间的三角形地带是放风场地,靠近狱警宿舍的放风区外侧有个小足球场,米白色墙壁的是体育馆,旁边有一座小教堂,主楼前的二层建筑是关押着几十名青少年罪犯的教改所,位于监狱门口露天院子的L型建筑则是只有马上要被释放的囚犯才能住进去的半开放式牢区。主牢区后面就是工作区,这里有一整排厂房提供诸如纺织缝纫、食品生产、大批量洗衣、金属加工等工作所需的设备和器材。犯人们可以到这里学习各类技能,每日工作一定时长就能挣取少量薪水直接存进个人的特殊账户,为自己出狱之后重新融入社会做准备。再远处就是仓库、粉色房顶的监狱医院和垃圾处理站,整个监狱最外层是一圈6米高的围墙,围墙顶端还有1米高的电网。说到这里时舒尔茨特地强调了下他们的围墙有半米厚,电网则24小时通着六千伏的高压电,想越狱是不可能的。 如此齐全的配置自然不可能只服务于少数人。该监狱目前关押着超过1000名囚犯,按照犯罪严重程度被划分成ABCD四个不同监管等级实施看管,人数分布约为A级320人,B级170人,C级260人,D级250人。这个不寻常的分布立刻引起了尼古拉的疑问,舒尔茨则不由得多看了这个第一天进入监狱系统的年轻人,随后耐心解释:之所以中重刑犯的人数多,是因为不同于其他致力于通过人性管理感化犯人的豪华监狱,希默斯费斯监狱的建立初衷就是通过严格的管理和惩罚使犯人对法律感到敬畏,从而抑制再犯罪率。监狱建成之后,黑森州及邻近几个州的其他监狱都分别转运了一些罪犯过来,这些人涉及到的罪行包括但不限于危害生命、暴力袭击、制售毒品、抢劫勒索,且他们要么不服从管理、顶撞辱骂甚至袭击狱警,要么改造效果甚微、毫无悔改之意,要么因为无法融入社会而在出狱后故意再次犯罪入狱,把监狱当成家,靠着德国人民缴纳的税款养活自己。 为了应对这群法外之徒,监狱也特地配置了更加严密、更加孤立化的管理措施。AB两级的囚犯都居住在平均面积只有10平米左右的单人间里,C级和D级囚犯则是双人间。虽然各等级在物质层面相差不大,但低警戒等级的犯人生活条件明显更好一些。他们不光可以在监狱内的工厂里工作,还可以申请去社会化机构劳动、外出就医或者购物等等;而风险等级高的重刑犯则被严格约束,平时不允许随意走动或和其他犯人交流,每天只有1小时放风时间,其他时间都要待在自己的牢房内或在狱警的看管下活动。监狱原则上并不禁止或强迫囚犯劳动,但风险等级越高,需要的审核就越是繁琐严苛,只有经过评估合格后、确认没有威胁的人才可以重新进入集体产生价值。 而与囚犯人数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这座监狱的狱警系统。他们只有一百二十多人,却要管理1000名囚犯,这意味着每人平均要管理8-9个犯人之多。并且由于需要24小时监视,希默斯费斯监狱也和其他监狱一样采取四班三倒制,合计每班三十人,平均每周工作36-40小时。虽说工作时长不算高,但要在8小时内完成巡逻监区、安排囚犯日常、处理突发事件、填写审批流程等诸多事项,这份工作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那么轻松的。狱警的职级和晋升则由工作时长和表现决定,岗位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狱警、高级狱警和警督,而整座监狱最高层的典狱长瓦尔特·格林以及三位副典狱长主要负责所有的囚犯管理、资源调配、流程审批和行政事项等,不负责具体的日常事务。 尼古拉安静地听这位高级狱警介绍完,在脑中梳理着消化过的所有信息,道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问:“据我所知,一般监狱通常关押400-800名犯人,狱警队伍则有200-400人。为什么这里囚犯和狱警的人数比例这么悬殊?” 初入职场的人上来就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舒尔茨先是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一眼,随后才略带尴尬地说:“呃……毕竟这是座在三年前刚刚建成投入使用的封闭式监狱,大部分人手比如典狱长、副典狱长和一些高级狱警,包括我在内,都是从其他监狱抽调来的。真正招聘或分配到这里的新人比较少,要达到其他监狱那种人数至少还得过个五年吧。” “放心,虽然肯定跟那些闲得整天和囚犯一起打乒乓球的家伙没法比,但这里现代化程度比较高,我们不用每天拎着一大串钥匙去开门关门,也不用担心囚犯们彼此聊着闲天儿就搞出个惊天大新闻。”说到这里,金发的高级狱警拍了拍尼古拉的肩膀,“正因为人少,需要更多新鲜血液补充进来,我们才大力招聘新人。换个角度看,人少意味着岗位空缺,竞争压力小,晋升机会多。只要你认真学习、努力工作,肯定很快就能得到赏识晋升的。” 介绍至此结束,两人也回到了行政区一楼的办公大厅。尼古拉在这里见到了他的导师,高级狱警托伊奇·瓦格纳。这位形象略微邋遢但有着三十年的丰富工作经验的老狱警先是客客气气地和尼古拉握了手,边和舒尔茨寒暄边称赞了他的学生几句,亲切地让尼古拉喊他瓦格纳就好。随后他们落座,两位前辈又给他简单讲了讲一些监狱的基本规定,然后和蔼但正式地告诉他:入职之后的第一年是实习狱警的试用期。每个季度,这座监狱的典狱长和导师都要根据他的表现给他打分、写评语,评估内容包括纪律遵守情况、工作情况、出勤、处理突发事件能力、人际协作、情绪控制能力等。大致的分数加减规则在监狱的管理标准里有所体现,但更多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考虑。试用期的表现直接关系到转正定岗的评级,即和工资多少挂钩。有此前提,得分当然是越高越好。一年之后,监狱方面有权根据尼古拉的得分决定他是否能转正。如果分数不及格,他可能会面临延长试用期甚至解雇的情况。 看着尼古拉那满脸自信慢慢转换成如临大敌的样子,老瓦格纳摘了眼镜,一边揪着警服下摆擦拭脏乎乎的镜片一边安慰他:“没事的,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工作期间犯了什么大错或者自己主动提出离职,所有人都能顺利转正的。不用太紧张。” 舒尔茨抬手看了看表,用话语映衬了老狱警的宽慰:“时候不早了,先去吃饭吧。”

在踏进希默斯费斯监狱之前,尼古拉从未想过他人生中的第一顿工作日午餐竟然是跟一屋子囚犯坐在一起吃的。他的导师老瓦格纳娴熟地带着他走进行政楼二层的食堂,一老一小两人插在穿着鲜亮橘色半袖囚服的犯人队伍中间,在饭味儿里皱着鼻子吸进人味儿。尼古拉好奇地探头往队伍前后看,这里比他想象的要有秩序,无论是眼窝深邃的青年还是体格壮硕的男人,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拿着自己的餐具按顺序前进,在当值狱警的眼皮底下自助选取中意的食物。坐下吃饭的人也都低声交谈,没有人大声喧哗,整个食堂里还没有超市或街边的小酒馆喧嚣,餐具和盘子碰撞的叮叮声错落在话语间,只有偶尔能听见有人小声抱怨一句“怎么又吃这个”“越做越难吃了”。食堂面积不小,尼古拉跟着导师在靠墙的四人桌边坐下前往周围扫了一眼粗略计算了座位数,发现这一层可以容纳300人同时就餐,而行政楼三层的同样位置则是可以允许犯人们自己做饭的中央厨房,面积略小但胜在自由度高些。他以为那些整日被关在格子间里的囚犯会愿意趁着吃午饭的机会多和其他人聊聊天,但他见到的队伍里至少有一半犯人选择了领完午饭就离开食堂。 瓦格纳嘬了一口可乐,一边吧唧嘴一边给他的学生答疑解惑:“监狱并不强制要求犯人在食堂或自己的房间内用餐,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少惹麻烦。” 尼古拉手里盛着米饭的勺子停在了嘴边:“什么麻烦?” 瓦格纳抬起眉弓看看他,随后耷拉下眼皮,挑眉,噘嘴,耸肩,捏着餐刀把白香肠纵向切成两半,用一切动作掩饰那股对着某种真相欲言又止的尴尬:“呃,光用嘴说很难说清楚,不过之后你会遇到的。” 尼古拉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低头扒拉自己的午饭。如果有的选的话,他也挺想回到自己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宿舍去吃顿踏实饭的。不光因为他背后就是个膀大腰圆的A级犯人,那家伙咔哧咔哧地嚼炸猪排的声音简直能穿过电网传到法兰克福市区去,更是因为他对面的老瓦格纳像个上满了弦的自动机器人似的,每隔两三分钟就会试图找个话题跟他聊天。对于像他这样刚刚毕业的学生来说,以学校作为话题切入点一般不太容易引人反感,但问题在于,那些回忆在离开学校几年后就会变成一种象征性的泡影。早已进入社会的人们把它抛诸身后,又一厢情愿地活在其中,既厘不清当日的千缕感触,也不愿放下成见了解眼下的社会状况。聊到最后,他人的真实生活总会变成这类人表现自我的回音,每一处细节都可以被放进齿间拆解嚼烂,吐出一个离题万里的“我当初”。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在尼古拉开始切炸猪排的时候,老瓦格纳撕了块面包蘸盘子里的汤汁:“我记得这一批新人都是学士学位。哎,当年和我一起进来的人有足足八个,结果三年之内跑了一半。” 年轻人不知该怎么接后面那半句,只好老实回答问题:“柏林自由大学。” “哦!自由大学!我知道我知道。”瓦格纳扬起左手用叉子点着空气,尼古拉眼看着有几滴酱汁被他甩到了桌面上,“我表弟家的小儿子在那里读的硕士,我还趁校园开放日的时候进去看过。他们的图书馆设计得真不错!你是哪个学院的?” 终于说到他擅长的部分,年轻人的语气里有了点小小的骄傲:“我是哲学与人文科学院的,毕业于普通与比较文学专业。” “哟,高材生啊!未来的大作家!”瓦格纳吹了个小小的口哨,撂下胳膊的时候叉子砸在餐盘边缘差点把剩下的半份饭打翻,“你们学文学的是不是都喜欢没事写点小诗或者散文什么的?我年轻的时候也上过莎士比亚的戏剧欣赏课……还是叫现代改编来着?哎呀,我记得那时候我们一个专科学校还得排练话剧,自己分角色,自己做道具做戏服,期末成绩是老师根据全场观众的掌声有多响打分。我还记得我演的是麦克白——现在回过头来看可真够扯蛋的,是吧?一个电工居然在戏剧课上拿了A。要我说,我们这些学技术出来的糙人跟你们这些科班出身的大文学家没法比。” 被强加了文学家帽子的新毕业生有点不自在。对方话里影影绰绰的对比让他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接话,退一步说,他实在没法把那个阴沉憔悴的苏格兰王和眼前说起过去就眉飞色舞的白胖老人联系在一起,只好假装忙着吃饭敷衍两声。瓦格纳心满意足地就着青年时代的回忆塞进两口土豆,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小伙子,你演过话剧吗?我记得你们大学生可喜欢搞社团活动了是吧?什么话剧社,辩论队,读书会什么的……你都参加过什么活动啊?” 尼古拉把纸杯举到嘴边咬着杯沿回忆:“呃,我没有参加过太多社团,大一的时候进了文学社——” “哈哈,我就知道!你有没有发表出来的小说或者是上了报刊的短文?来来来,别客气,我拜读一下?” 年轻人一时语塞,刚吸了口气准备挑一篇内容最老少皆宜的姑且讲讲,瓦格纳却自顾自地把话头又接了回去:“有文化就是好啊!想当年我在慕尼黑,那也是读过歌德的!《浮士德》,你肯定知道吧?满腹经纶的学者和他的魔鬼,啧啧……” 尼古拉这次没再接话,只是脸上挂起克制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安静地听着他的导师吹嘘自己的峥嵘岁月。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一场平等的交流,对方压根儿就对他的人生和故事不感兴趣。他身上所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无论是学历还是能力,都会平等地沦为老前辈给他贴上的标签,进而演变成追忆似水年华的话题借口。聪明的做法不是和这些表现欲旺盛又无处发泄的人争夺话语权,而是等待,等着他们说累了、讲烦了、尽力表演了一溜够却没收到意料之中的掌声,他们自然会自讨没趣,自己找个台阶潦草收场。 果不其然,在实习狱警埋头专心吃饭后,这位一肚子酱汁的业余文学家满嘴喷饭地讲了三五分钟德国文学便说累了,撅起嘴来把他那杯气泡都跑干净了的可乐嘬得滋滋响。尼古拉抓住机会问道:“听舒尔茨警官说还有其他新人,您知道他们是谁吗?” 老瓦格纳打了个饱嗝,秃噜出来一句:“怎么,想找你的同龄人一起吃饭?”接着他没理会尼古拉“我只是想去打个招呼”的低声辩解,伸着脖子往食堂各处瞧了一圈,用沾着面包糠的白胡子指指尼古拉身后:“喏,那边远处墙角里的两个都是。旁边那个酒糟鼻子的老白猪是拉尔斯,自来卷的瘦子叫基斯。之前分配学员的时候他们俩还祈祷能领到个漂亮姑娘,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尼古拉顺着导师胡子的方向扭头看过去,那两个“新人”一个留着杂草似的中分头和络腮胡,人却瘦得像麻杆;另一个长着张冬瓜脸,一头亚麻色短发不拘小节地朝各个方向七扭八。年轻人隐隐为自己的未来的同事关系感到担忧。要不是他们俩穿着和他一样的制服,他兴许会以为这两人是这里的囚犯呢。 眼见他的好学生还在巴巴地望着远处的同龄人,一脸想要融入同龄人圈子的表情,老瓦格纳揪了张餐巾纸擦干被可乐润湿的胡子,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别着急,接下来的一周你们几个都要一起参加新人的入职培训。你就是不想跟他们碰面也早晚会碰上的。” 师徒两人的第一顿午餐有些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出了食堂大门,老瓦格纳准备回值班室待命,临走时他嘱咐尼古拉中午可以回宿舍休息一下,下午一点半再来顶楼的会议室就可以。午餐后到下午一点一刻是囚犯们的午休时间,这时候行政楼的活动室周围会到处都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成年男人,有些人还会大摇大摆地跑到值班室和狱警聊天,这并不利于培训工作的开展。一点一刻会有一道午休结束的铃声,到时所有囚犯要么回到自己的牢房去,要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继续劳动。 “你要是愿意的话,自己到处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也行。”胖胖的白胡子老头作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对着尼古拉挤挤眼睛一笑:“只不过别自己去牢区。我跟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也对什么都好奇,我懂,但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奇害死猫。” 尼古拉点头答应,跟着老瓦格纳到值班室和其他几位警官浅浅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回宿舍,可走到大厅门口时却改了主意。正对大门的墙上有一面帮助狱警们整理仪容仪表的大镜子,年轻人趁着没人的当口站到镜子前,看着身体被黑色全套制服包裹起来的自己,无端感到胸中像是打翻了一瓶气泡水。理性知道他应该回宿舍小睡一会儿,为下午可能到来的大量信息做好准备,但他睡不着。微小的雀跃与兴奋密密麻麻地从内心深处上浮,在皮肤之下彼此拥挤摩擦,那股异样的麻痒附着在双腿胫骨,最终促使着他向监狱深处走去。

在这座面积堪比17个足球场的园区里,尼古拉一转就是一个小时。小狱警把上午在行政楼顶层看到的建筑都看了一遍:露天院子里有人支起烧烤架烤肉,美拉德反应散发出的香味让刚刚食堂里味道浓郁的炖菜索然无味;小足球场上有十几个囚犯顶着炎炎烈日踢球,橘红色的囚服湿得像在水里洗过;灰蓝色厂房的栅栏门锁着,面团发酵的酸味儿从通风井里流出来。年轻人捏着鼻子快速走过散发着浓郁洗衣粉味儿的厂房门口,热出了一身汗。他犹豫半晌,又四处看了一圈确认园区里没有人,便拉开最近的楼门钻了进去。 ……虽说他的导师告诉他不要自己去牢区,但他是狱警,踏进囚犯的住所是迟早的事。换个现实点的原因就是,他懒得再顶着正午的大太阳绕大半圈走正门上楼了。反正他的胸牌已经有了刷开各处大门的权限,除了囚犯房间的门,舒尔茨说那要等到他们培训结束被分配进各自的班组才能开——四栋楼又都和“五角大楼”相连,先上楼再从走廊穿过去也是一样的。 尼古拉顺利地打开防火门,坐电梯到了这栋监狱楼的最高层。一点二十几,楼道里空无一人。走廊尽头的护窗笼将阳光分割成几道,原本安安静静下落的尘屑因为电梯门开关吹出的风不规则地在空中乱跑,让人错觉眼前只是一处静谧恬然的宿舍。他是看到电梯按钮板上方不大不小的字母A才意识到,这里好像是A级牢区。 A级又怎样,只要没人看见—— 念头还没从脑海里跑出去,他眼看着有个人从楼栋中间的走廊转角处晃了出来。那是个穿着藏蓝色休闲衬衫和西裤的男人,左手腕上戴着一只刻板印象里的公司高管都会戴的银色机械表,深咖色皮鞋的鞋跟落在水磨石地面上的声音不大,却很清脆,传遍A区一层楼是轻而易举。棕色的短发梳成偏分,高且直的鼻梁被午后阳光描上一圈金边,然而光看那线条优美的侧脸很难判断他的年龄,三十岁?三十五岁?尼古拉只能确信对方肯定比他大。那人垂眸盯着脚下的地面走走停停,不时抬头看看,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又像是无聊得在原地打转打发时间。 “您好!请问是来探视的家属吗?”虽然他还没正式上岗,但作为一名负责的狱警,放任一个无关人员在他们的工作场所随意溜达显然不是专业人士会干出来的事。尼古拉快步走过去,对着那个犹在散步的男人说:“不好意思,监狱规定家属不能独自进入牢区。我送您出去吧。” 男人闻声转过头来。尼古拉原本已经站到了对方身前不过一米处,他看到的却让他险些失态地连连后退:在那张完美的左脸的对称面,男人的右脸上爬着数道弯曲狰狞的淡红色疤痕,遍布太阳穴到下颌骨,最长的一道延伸到了下巴,犹如饱满的积雨云中降下的猩红闪电;额头和鼻翼侧边也有两处宛如雕塑刀不小心刮在雕塑上的小伤疤,让人禁不住怀疑上帝是否在创造他时嫉妒于这具土偶太过完美,于是假意失手给他留下些缺憾才得以称人。最惊艳的是那双嵌于面颊中的蓝眼睛,它澄净、纯粹,不带一丝杂质,可以媲美暴雨过后碧空如洗的蓝天,如此清澈的眼睛似乎不该和一片疤痕遍布的皮肤搭配在一起;然而当那双眼睛落在尼古拉身上,那精明锐利的目光令小狱警周身一紧,仿佛被蛰伏于树影中的捕食者遥遥锁定,一颗冷削尖长的子弹洞穿眉心。那不是广阔的,空气稀薄到每一个氧气分子都在逸散的天空,而是一片内含千钧之重、倒映出头顶湛蓝的深不见底的海,看上去风平浪静,然而在水晶似的海面下却是冷冽、汹涌、锋利、力量大到足以将任何冒失的潜水者拖入深渊的暗流。年轻人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呼吸也变得轻而缓。对方在仔细打量他,他却感觉自己像一头被猎人注视着的鹿,控制不住地对眼前的两腿兽感到好奇、想要靠近,又不得不分出精力去抑制那股刻在骨髓里的拔腿狂奔的冲动。 “啊,好的。”男人开口了,仿佛清冽的海水冲上沙滩,那渗人的压强消散在了泡沫和沙粒摩擦的温和声音里。他退后半步,侧身为眼前的狱警让出通路,“麻烦您带路吧。” 尼古拉抿了抿嘴唇,冲他眨了眨眼睛便带头走在前面。那不疾不徐的沙哑嗓音给人的感觉并非刺耳,而是成熟的,经历过风霜的人才会有的气质。这人的年龄恐怕比他猜的还要大一点—— “伊夫什金警官,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尼古拉一愣,不由得停下脚步半转过身瞧着对方。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姓氏的?顺着男人的目光低头,他看到了自己左胸上的胸卡。是了,他的名字就明明白白地写在那上面呢,没什么好质疑的。于是大男孩儿对着男人咧嘴一笑:“人们都叫我尼古拉。” 这句话却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尼古拉眼见对方弯起眼睛,汩汩笑意在虹膜上流转,往眼角冲刷出一片鱼尾纹。这个中年男人自我介绍的语调不像是成熟的社会人士,倒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一样:“我叫克劳斯,克劳斯·耶格尔,大名是尼古拉斯。我们的名字是同源的——说明我们很有缘分啊。” 可是重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德国的街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叫弗里茨或者汉斯。尼古拉不想驳陌生人的话,但对方突然对这件事表现出如此高涨的热情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他一个第一天入职的实习狱警也不值得人套近乎。想到这里他只好迈开步子,同时略带尴尬地微笑回应:“啊,是啊,真是太巧了。” 没走几步,耶格尔又好奇地问:“你的姓名在德国并不常见。你是移民?” 很少有人这么问他。尼古拉一时没想出合适的托词,只好如实回答:“我是在德国出生的,但我父母是俄罗斯人,所以他们还是给我取了俄罗斯名字。” “原来如此。”男人从善如流地称赞道,“能培养出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孩子,你父母一定很厉害。” 尼古拉偏头看了他一眼。他搞不懂自己哪里“年轻有为”了,自从踏进这座监狱之后他还什么都没干呢。虽然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奇妙的引力,他说话的语调总是让人想听他多说一些,但对方话里话外渗透出的试探……打探的感觉让尼古拉很不喜欢。社会上的人都喜欢给陌生人戴高帽套近乎来达成自己获取消息的目的吗。年轻人用乐天派的语气一撇嘴:“正相反,我爸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妈只是个俄语老师,管我比管她的学生还严厉。” 听到男孩儿自揭伤疤,耶格尔果然不出声了。尼古拉加快脚步,把这尊大佛送出去之后他还得再去顶楼会议室,他可不敢忘了自己的新手任务。 一直到出了电梯,两人都没再说话。尼古拉走到值班室门前敲了敲门,而后慢慢推开门,在局势火热的牌局中喊了瓦格纳一句。值班室就在行政楼一层大门口右手边,无论人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只要走正门出去就必然会路过。他想着和他的导师打声招呼把这位探视家属送出去,免得老头找不到他,可下一秒发生的事着实让他大跌眼镜:被打扰了牌局的老狱警皱着眉推了推滑到鼻翼的圆框眼镜,等他看清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后面跟着的男人那张脸,他竟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扔下手里的扑克牌满脸堆笑道:“耶……耶格尔先生,您今天怎么有雅兴出来转转了?” 老狱警的动作引起了一串连锁反应。其他狱警一听到“耶格尔先生”这个名字,再抬头看到名字的主人确实站在门口,要么和老瓦格纳一样手忙脚乱地丢下牌局起立致意,要么收起手牌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像他们不是要把一位无关人员送出监狱,而是被来突击检查的领导抓到了玩忽职守现场。尼古拉困惑不已,他还没张嘴说明缘由,就听身后的人悠悠说道:“嗯,刚才散步的时候遇到了这个新人,他知道我这种‘来探视的家属’不应该单独出现在重刑犯的牢区里,尽职尽责地要把我送出去——学得真快,不是吗?” 耶格尔每说出一句话,老狱警的脸就像破败的危楼一样塌下去一块儿。他局促地搓着手,肥胖的脸上仅存的肌肉穷尽力气挤出谄媚的微笑,“啊,是!伊夫什金确实,咳,刚来的年轻人嘛,总是自作聪明……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您大人有大量,我先替他跟您道个歉,打扰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您想出去转转吗?去趟商业街吃顿下午茶?还是想看场电影?或者您需要有人伺候放松一下——” 耶格尔笑了,但尼古拉能听出来,这个男人此刻的笑声是轻蔑的,高傲的。比起满头虚汗的老狱警,他才更像一位阴沉的野心勃勃的新王,“行了,瓦格纳,我压根儿就没生气。出去就算了,我没有提申请,你们临时抽人来也不好办吧。伊夫什金警官很聪明,也很有工作热情。你们要好好培养他,别让他的天分被埋没了。” “明白!明白!我们一定按照最高标准去要求他。感谢您的理解。”初见就给新人留下了邋遢印象的老狱警竟然努力拽平了自己皱皱巴巴的警服,还抬手跟被尊称为“耶格尔先生”的男人敬了个礼。 耶格尔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值班室门口,也不再理会把他带出来的尼古拉,就那么往监狱深处走去,“你们继续值班吧,我先回去了。” 而话题中心的小狱警尼古拉·伊夫什金则全程夹在两人中间,看着分处两边的人们制造出的这一幕莫名其妙甚至称得上滑稽的剧目。就算再迟钝,他也能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听出端倪了:克劳斯·耶格尔并非来探监的自由人,而是——这座监狱里的囚犯。并且,他在这里的身份地位很不一般,连瓦格纳这种仗着资历深厚倚老卖老的家伙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年轻人看着狱警们目送男人离开后一个个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垂头丧气地在那收拾牌桌,心里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安。他是不是捅了个篓子? 等耶格尔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老狱警这才重重叹出一口气,整个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下去。紧接着还没等好学生出声,老头又猛地暴起,抬手对着尼古拉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小年轻的猝不及防,被打得惨叫一声。 “你这小子!居然敢去打扰耶格尔先生!!你活腻歪了吗!!”老瓦格纳气得胡子都在颤,“我还没来得及教你,你倒好,自己跑去重刑区巡逻了!!你翅膀硬了?啊?!” 尼古拉捂着脑袋,被拍得生疼的脑壳里又是被抓了现行的心虚,又是因无知犯了错后被惩罚的委屈,憋了半天还是揉着挨打的地方龇牙咧嘴:“真不能怪我吧?我第一天入职,一个囚犯都不认识,连路还没记全呢,我也不是故意跑到A区去的。而且从始至终也没人跟我提过监狱里有什么‘耶格尔先生’这号人啊!他不遵守规定,在午休结束后不回自己的牢房、不穿囚服、还在走廊上瞎逛,我看到他肯定不会往‘他是囚犯’那里想吧!” “操你的!混小子,你还敢顶嘴!!”瓦格纳气得又扬起手,只不过这次尼古拉反应过来,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身。老头一巴掌拍了个空,在剩下人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失去理智一样地辱骂他:“你这小混球,我警告你,别把你在学校学的那些狗屁倒灶的法条带到监狱来!!要是惹到了耶格尔先生,你就等着吧!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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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江户川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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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9787559672667 作者: [日] 江户川乱步 译者:冷欣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2024 阅读日期:20251.14~6.25 编号:569

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这一本书竟然断断续续看了好几个月。通常类型小说我基本上都看得比较快,不过这本书因为是短篇中篇的集合,所以的确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停下来速度一直不太快就是了~

江户川乱步的故事在书写的年代应该算是开创性的,只是来到现在的话,读者看推理故事看得比较多了,对于作案手法有了阅读积累,就显得独步的故事没有那么惊艳了。不过其中的几个故事,作者把场景描写得十分恐怖跟慑人,非常经典。

想起来之前收集的乱步异人馆漫画,把故事的精髓都画出来了。想寻求刺激的时候可以重温哈哈。

##书摘 阴兽 一个侦探得到过多的证据,就要提高警惕 2025-01-14 21:40:30

第二种不妨称为侦探型,这类小说家心理健康,对罪犯的内心描写没有兴趣,只喜欢描写推理的过程,这样才能彰显其在逻辑方面的才能。 2025-01-14 20:24:03

对犯人的残酷内心做一番细致的描绘 2025-01-14 20:23:54

人间椅子 望老师不吝赐教。先此致谢,不尽欲言。 我喜欢这个结局哎,那为什么我印象中,是有另外一个人皮椅子的结局,难道存在于我的幻想中吗? 2025-01-18 00:12:23

百变艺人 “人皮面具”​。 可是身型,体态等,靠一张皮也无法完全改变呀 2025-01-25 13:22:51

大青虫 可是须永中尉这样的“奇迹”​,究竟是福气,还是悲哀呢? 2025-01-25 20:5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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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双职 他感到自己太愚蠢了,简直是自食恶果。 哈哈哈抵啊!自己自愿跳入漩涡之中,还要使计把旁人也拉下来。 2025-03-13 1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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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的滑稽大师 可是我是一名侦探,深知分析案情,绝不能拘泥于表象,一定要洞穿问题的实质。 2025-03-20 23: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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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房子 哈哈,你们没有想到,我所讲的所有故事,都和这子弹一样是假的吧?还好,我比较擅长表演……看你们这么空虚,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让你们感到很有趣啊?” 这假话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2025-03-25 23:52:24

一般大家都愚昧地信奉这么一条原则,就是认为犯罪者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因为法律会对所有的杀人者一视同仁。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就像我刚才给大家举的那两个例子,就有很多的杀人行为并不会受到法律的追究。 2025-03-25 23:44:52

我一直认为世上的一切都乏善可陈,在这个世上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枯燥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2025-03-25 23:40:52

与画中人同行的人 我觉得,面对一种莫名的恐惧时,不能逃避,只能逼近它。 2025-04-25 12:4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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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测验 你忽略了这一点。你只是想着要让自己回答得尽量快些,殊不知速度太快也是致命的表现。 2025-06-25 16:16:43

三重旋涡 心怀仇恨的人无法遏制自己的仇恨,被恨的人却往往毫不知情。 2025-06-25 18:5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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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实像一块悬崖边的石头,沉默地伫立了许久,另一块有着奇怪名字的石头从山坡上翻滚而下,狂儿撞击到了他,这两块石头擦出绚丽耀眼的红色火花,聪实就在这片亮光中活过来,混沌黑暗被撕裂,一生一瞬,宛如大梦初醒。

原作向,聪实生贺,大概是聪实十九岁春天发生的故事。
“还活着吗?这个月会来东京吗?有时间的话希望能见个面,有东西想给狂儿先生。”

时针指向一点四十五分,聪实坐在餐吧柜台前揉了揉眼睛。某人很久之前说过,熬夜之后判断力会变差,大概是真的,在这样浓稠的黑夜里,人容易变得软弱,从心底挣扎出许多比在白天无从遁形的念头,聪实想着自己交班前发出的消息,手机此刻被锁在休息室的柜子里,他只好盯着餐厅里那一幅被他弄脏的挂画发呆,角落被人画上去的猫咪表情欢快,带着嘲弄。

聪实长长叹出一口气,感到深深的疲惫,好像公寓里写着狂儿名字的存钱罐正压在自己心头,晃一晃会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将头抵在墙上,闭上眼睛。

天亮之后不久,聪实与同事交班完毕,回到休息室,第一件事是按亮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两点三十一分有一条来自“成田”的消息:我下个星期可以过去,去吃烤肉怎么样?很久没吃了吧。

聪实是一个不会勉强别人,也不会勉强自己的人。

平平安安长到十八岁,好像从来没有为了追求想要的东西而付出过多的努力,就连凝结很多心血的歌唱也是一样,变声期过后,可以顺其自然选择放弃,不再花费多余的心力,连卡拉OK都很少去,就这样甘于只做尽职的听众。

没有特别狂热的爱好,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吗,大概也是吧。

当然,这十九年的安稳人生只发生过一次意外,他跟着一个黑道大叔来到卡拉OK,亲自向自己一潭死水的生活里丢下一枚大石头,这涟漪久久不散,在他此后的人生中引发更大的震颤。

当时胆子真大啊,聪实后来回忆起那个闷热的午后都会忍不住感慨,就这样跟着陌生人去K歌,难道是天气太闷热判断力下降了吗?还是自己其实一直一直在悄悄期待着生活脱轨的瞬间呢。轨道已经不复存在,聪实走上了一条自己从未设想过的路。

聪实也搞不懂狂儿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大阪有那么多中学,每一个中学里都有一个合唱部,每一个合唱部里都有一位部长,有那么多的合唱比赛,那么多的银奖获得者,偏偏他出现在那里,对着自己发出了邀请。

聪实像一块悬崖边的石头,沉默地伫立了许久,另一块有着奇怪名字的石头从山坡上翻滚而下,狂儿撞击到了他,这两块石头擦出绚丽耀眼的红色火花,聪实就在这片亮光中活过来,混沌黑暗被撕裂,一生一瞬,宛如大梦初醒。

命运让他们相遇,然而这此后的命途要走向何方,却只能由他们自己来书写。

Mana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门口新开了一家回转寿司店呢。”

丸山打着哈欠凑过来,“下午是什么课?”被Mana抵着脑门推开, 聪实捏着蜜瓜面包哗哗作响的包装袋,有点走神,他舌尖抵在口腔里的溃疡上,引发了一阵细密的刺痛,塞满硬币的储钱罐又在他脑子里摇晃起来,硬邦邦的砰砰声撞得他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不过没关系,将最后几枚硬币塞进去填满之后,他就再也听不到这响声了,最后期限将于下个星期到来。

Mana忽然停住动作,盯着他看,聪实咬住嘴唇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没什么啦,就是觉得你最近有点心不在焉的。”

“有吗?”

丸山却在此时插嘴,“好像是有点哦,总是发呆。不会是吃了太多蜜瓜面包脑子坏掉了吧。”

Mana翻着白眼,“这种话怎么会从你嘴里说出来,永远不知道下节课是什么的家伙。”

聪实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以后我不会再吃面包了。”

Mana和丸山像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喂喂喂真的假的?!”

聪实盯着空荡荡的掌心,“已经足够了。”

狂儿与聪实约在下午课后见面。

狂儿早到了几分钟,在路上顺手买了份章鱼烧,他站在街拐角,百无聊赖把一根烟捻在指缝里,没有点燃。过了一会儿,聪实与两位朋友一同出现在他视线里,男生夸张地挥着手正说些什么,女生把手里的书卷成筒,在他头上敲了敲,聪实抿着嘴,表情很放松。三个年轻人在微风中笑闹着,青春容貌,明媚窈窕,狂儿不自觉垂下眼睛,换了个姿势,看到聪实攥着包带慢慢向他走来。

这让他想起十四岁坐在他副驾上的聪实,沉甸甸的书包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显得他身量愈发小,眼睛看向窗外,在将目光投向狂儿时总是有点躲闪,表情故作不耐烦,却又有些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带着天真蒙昧的神情,宛如一只幼鹿无畏地走进食肉动物漆黑的领地。

那一只幼鹿长大了,拥有枝枝蔓蔓的鹿角与强健的躯体,但他依然会踏进那片不属于他的领地,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

聪实拨弄几下头发,咬着嘴唇,“抱歉,人有点多,等很久了吗?”

狂儿微笑着,随手把章鱼烧递给他,“没有。”

聪实撇撇嘴,“干嘛买这种东西。”

狂儿看着聪实塞满食物的脸颊鼓出柔软的弧度,努力抑制住伸手捏他脸的冲动,可能聪实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在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好说话。“看到就买了,感觉你会喜欢。”

烤肉店里人声嘈杂, 热烈欢快的气氛没有感染聪实,他将藏着存钱罐的包放在自己身侧,手指冰凉,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偷偷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狂儿,他袖子挽起来一点,小臂上的纹身在袖口若隐若现,夹子被他捏在手里,挑放适宜,眼睛盯着烤盘,时不时给聪实夹肉,嘟嘟囔囔说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脸上的神情亲昵又轻佻。

可是刚刚他独自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海里,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近乎落寞的表情呢,又是为什么,在看见聪实之后,眼睛会流淌出温柔的笑意。

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

狂儿甚至还穿着上次那件夹克外套,聪实非常熟悉这件外套的质地和触感。

……毕竟如果你的额头和脸颊都曾经紧紧贴在上面,那也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

这个人,真狡猾啊。

想到这里,聪实怀疑自己有点脸红,连忙咬住筷子尖低下头掩饰,两个人见面总是在一同吃饭,胃离心脏这样近,胃被食物填满,心脏里就有很多不受控的爱开始蠢蠢欲动,像胸膛里怀揣着一只不断振翅的蝴蝶。聪实总是感到饥饿,这种空虚像一场梅雨丝丝缠缠洒落在他身上,时间久了,他已经分不清这饥饿感是来自于胃,还是来自于心。

食物两个小时就会被被消化殆尽,但是爱却不腐不化,顽固地振翅。于是饿的时候,困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快乐的时候,全都会不断提醒聪实,这不合时宜爱的存在。见面的时候,这震动愈发剧烈,牵引着他的神经,在他耳畔低语,去吧,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聪实隔着朦胧烟气注视着狂儿,目光平静而不带情绪,他这样扫视着面前危险的男人,心里无端生出一种刺痒的恨意,想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感受着温热粘稠的血液辗转在口齿间,他们的生命只有这样才可以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下一口咬在他手臂,对,就是纹身上,小小的两个字,平平无奇,把聪实钉在一场逃不开的红色风暴里。

他恶狠狠地嚼着嘴里的肉,把所有酷烈的幻想一同嚼碎,囫囵咽下。却因为嘴里的溃疡,忍不住露出吃痛的表情。

狂儿笑着说,“慢点吃,咬到舌头了吗?”

聪实摇摇头,“是溃疡。”

狂儿喔了一声,夹子再次伸过来,这次变成了蔬菜,“平时要多吃蔬菜水果,不要挑食哦聪实弟弟。”

聪实皱起眉头,几乎想要大喊大叫,是啊,完全正确,但是我的钱全都变成了存钱罐里又小又重的硬币,用来将你从我生命中剥离,它们都在我手边的包里,要不要现在就拿给你。他却又神经质地想笑,从黑道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还真是滑稽,总是故作大人姿态,这不要做,那也不可以,那为什么还留在我的身边,最不应该做的事情难道不是与你继续往来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永远是这样隔着一张桌子对坐,再滚烫的决心也无法缩短,近乎勇莽的拥抱和话语不能冲破阻隔,聪实长久地忍受着想要靠近的尖锐欲望,却像被锁链限制行动范围的幼兽,用尽力气难以触碰这范围之外的世界。

“啊,又露出那种心里在想不要教育我的表情了。”

聪实埋下头吃东西,含混地应了一句 ,“烦欸你,连菠萝都不吃”。

狂儿皱着鼻子,“谁会爱吃菠萝啊。”

狂儿要来两杯麦茶,很有礼貌地对侍应生道谢。

聪实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狂儿不耐烦的样子,还有抽烟的样子。

大概只有一次,是去年的那次见面吗,聪实提前抵达,靠近在街角等待他的狂儿身旁,狂儿眼神漠然,指间夹着一支烟靠在墙上,正在打电话,大概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语气非常不耐烦,甚至可以称得上凶狠,聪实有些意外,想想又觉得比起拉着中学生去卡拉OK,这样的狂儿也许才更符合黑道的刻板印象。狂儿余光看见他,三言两语挂掉电话,把烟头按灭,转过头来,眉心松解表情柔和下来,又变回了那个无害的成年人,“走吧。”

聪实当时说了什么?大概是好可怕的黑道啊之类的话吧。

不过狂儿说的话他倒是记得很清楚,他笑着说,什么啊,对于聪实弟弟来说,我是这种人吗,好伤心啊。

不是的,聪实在心里说,你是那种,我要很努力才能不去爱上的人,可是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努力的人,在唱歌上面努力了三年,努力唱过《红》之后也没有再继续唱歌了。不要爱上你这件事我真的有努力过,但是也失败了,我只有一次机会,这是一条单行道,失败了之后我就只好去尝试远离你,但是也失败了。

聪实悄悄攥了攥拳头,人类的心脏大小和拳头相仿,狂儿比他个子高一点,手臂长一点,拳头大上一圈,心脏也会更大一些吗,狂儿比他年长二十五岁,大一些的心脏里是不是存放过更多的人和事,可是聪实也已经十九岁了,心里却只藏着一个人,好不公平。人类的交流为什么有如此多的伪饰,用语言来狡辩,用行为来掩藏,为什么我不能直接通过听到你胸膛里的心跳,就知晓你的心声。

做公务员,度过安稳的人生,听上去就很适合聪实,可是如果这样的安稳人生里不再有狂儿的身影,那还会是他想要的吗?广阔世界的大门在聪实眼前徐徐开启,可是在世界所有敞开的可能性里,他还是无法忍受狂儿的缺席。

Mana说已经特——别特别喜欢得到了无法忍耐的程度才会去拥抱,聪实当时并不能辨认自己的感情,但是他很确定,拥抱狂儿那一瞬间的冲动并不只是出于喜爱,他站在东京绮幻的夜色里,看着狂儿即将被人群吞没的背影,无端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惧,他害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都是从十四岁那年开始,一个漫长的、甜蜜的、 痛苦的梦,必须要伸出手很用力将狂儿抱在怀里,才能提醒他,不是的。

早慧的女孩子告诉他,爱就是这样吧,与痛总是一体两面,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没办法啦,人怎么能既想要爱,又不想承受爱带来的一切痛苦。

就像你的手里握着一枚果实,想要吃到果肉,就要耐心地剥掉果皮,如果心急的话,一口咬下去,就会尝到苦涩的滋味,大概就是类似的感受。不过还是不太一样,你可以用刀尖剔掉籽和柄,但是不忍心用刀尖剜去纹身或者切掉小拇指,只好将整个人囫囵吞下,把所有甜蜜和心酸的滋味尽数咽下。

那次对话的最后,他问Mana,那要怎么才能确定那个人对我朋友的感情呢,Mana正挖起一大勺冰激凌,“干嘛搞得这么复杂,直接去问就好了啊。”

聪实又问,“可是那个人比我朋友大了二十岁,如果他们真的……相爱,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Mana叼着勺子,“什么怎么办啊,他们互相爱着对方,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很多问题不需要解决啦,对爱可以更有想象力一点哦聪实君。”

“……为什么要在冬天吃冰激凌啊?”

Mana笑着用手托住脸颊,“谁规定的不可以呢。”

谁规定的不可以呢。

聪实早就知道,狂儿不会自己主动做出决定,他是永远在被命运推着随波逐流的人,要去哪里他不关心、不在乎,也不会反抗,命运的齿轮转来转去,他从来没想过去叫停。

那就由他来抽掉那枚齿轮。

于是聪实开口了,“记得吗,我说过有礼物要给狂儿先生,在那之前,我还有些问题想问,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我只是想知道狂儿先生真实的想法。毕竟,人是没办法一辈子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吧。”

狂儿看着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只是看着他,然后说道,“我明白了,聪实觉得我会比较擅长选择题吗,请提问吧,我会认真回答的。”

“狂儿先生吃饱了吗?”

“……嗯?”

聪实重复了一遍,“吃饱了吗?”

“嗯。”

“好,就像这样回答。第一个问题是,我高中的时候,狂儿先生有来看过我吗。”

“嗯。”

“有思考过,我们的关系吗?”

“有。”

“狂儿先生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

“知道。”

“在听到我说以后不要见面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难过吗?”

“不。我当时想的是,聪实已经做出选择了,我替你感到开心。”

“那你自己的感受呢?”

狂儿笑了一下,摊开手,“我不知道。”

“连是不是难过都不知道,算什么大人啊。”

“没办法,无聊的大人就是要忽略自己的感受而首先做出正确反应的物种啊,久而久之就忘记了,那种东西。”

聪实终于从包里拿出那个沉甸甸的存钱罐,郑重其事摆在他们中间,“这是我打工攒下的钱,狂儿先生用这些钱去把手臂上的纹身洗掉吧,拜托了。”

狂儿没有动,视线落在写着他名字的存钱罐上。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狂儿为什么要在手臂上纹上我的名字?”

狂儿笑了,露出一种聪实很熟悉的表情,有点拿他没办法,无可奈何的样子。聪实这一次才真正感觉到,冰封的湖面碎开细细的裂纹,有什么东西正要流淌出来,他终于抓住了某些被狂儿藏得很深的部分。

“因为我喜欢聪实啊。不只是名字。”

聪实低下头,下意识闭上眼睛,告诫自己,不许哭,不要哭。

可是狂儿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响起,“我知道怎么处理别人的喜欢,遇到不讨厌的人,给对方一些东西就好了。但是我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自己的喜欢呢,就只好纹在手臂上了。抱歉啦,让聪实为难了吗?”

聪实紧紧攥着存钱罐,用力到指节发白,努力调整着呼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不是差点就搞砸了吗。”

“搞砸了也没关系。”狂儿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了让人很想在他永远毫无破绽的表情上打一巴掌,不过聪实此时低着头,拼命地忍着眼泪,暂时不需要面对这种冲动。

聪实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有搞砸。”狂儿又笑了,伸出手将纸巾递过来。

我哭的时候狂儿总是在旁边笑。聪实脸颊和眼眶发烫,咬住嘴唇,难以对抗翻涌的泪意,感觉到眼泪已经沿着脸颊滑落。讨厌,烤肉店里热烈的气氛讨厌,让他的眼泪无法隐藏的地心引力讨厌,总是在笑的狂儿最讨厌。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从桌子下面狠狠在狂儿左脚上踩了一脚,狂儿今天有没有穿皮鞋,聪实没有特别留心,算了这些都不要紧。

聪实没有接过纸巾,狂儿便直接去擦他下巴上挂着的泪珠,然后伸出右手,平放在靠近聪实这一侧的桌面,他袖子挽起来一点,纹身在袖口与桌面处若隐若现,掌心向上,手指微微弯曲,虚虚地握了两下,像在招手。什么啊,不是说手肘不要放在桌子上吗。聪实哭得更厉害,但他还是勇敢地握住了那只从对岸伸出的手,真丢脸,简直像招招手就会冲过去摇着尾巴的小狗,什么动物会矜持一点,猫吗,可是如果很喜欢这个人类,即使是猫咪,没有招手也会主动过去蹭他吧。

狂儿的手掌要大上一圈,掌心干燥柔软,没有聪实想象中长期握刀或者打人会留下的厚茧,指尖却同样有点凉,狂儿用拇指温柔地抚摸他僵冷的手背和指节,像在安抚小动物,“是我的问题,对不起嘛。”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好神奇,感觉人生好像不会再脱轨了啊。”

“哪有四十岁大叔的人生还会脱轨啊。”

狂儿笑着晃了晃聪实的手,“我在想呢,是不是遇见聪实弟弟之后,我就有了一条新的轨道,有聪实拉着我,就不会再脱轨了。”

“……别说这种肉麻的话啊。”

“没办法啦,聪实这么勇敢,我也不能一直做胆小鬼吧。”

推开门,聪实走下台阶,东京的黑夜已经降临,外面天辽地阔,霓虹闪烁,人潮奔涌如同汪洋,春风与他撞个满怀,衣角发梢漂浮在梦一般的黑暗中。狂儿从后面跟上来站在他身旁,聪实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前,两枚水滴就这样汇入大海。

两个人慢慢穿行在夜晚中,手臂挨得很近,时不时撞在一起,没人想要拉开距离,也没人试图缠绕在一起。

路过某条巷子的时候,狂儿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要聪实在原地等他,转身便大步离开了。聪实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忐忑,脑子里却什么也没想,他们之间向来如此,他等在原地,看着狂儿离开他或者走向他,他什么时候回来?去哪里了?这样的问题想过太多遍了,以至于他今夜竟然短暂地忘记了思考这些。

哭过的眼睛在夜风里酸酸涨涨的,聪实摘掉眼镜揉了揉,再抬头的时候便看到狂儿用比去时更快一些的速度走向他。狂儿把一个小小的方形物品塞到他手里,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脸颊上轻轻戳了戳,“溃疡,睡前记得涂药。”

聪实感到眼睛又有点发酸。

就在此刻,在宇宙的每个角落里,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活着,有人死去,有人在相爱,有人在离别。有人在礼堂外拉着初中生去卡拉OK,有人在候机大厅炫目的阳光里攥紧了发皱的名片,有人日复一日仰望着月亮,有人飞往红色星云烧毁肉身,也有两个人,交换过心声,就只是普通地走在东京的夜晚里。

狂儿送聪实到公寓楼下,他微微低着头,眼睛明亮又温和,好像在夜色的掩饰下褪去了惯有漫不经心的神色,显得他真切了许多,而不再像一个幻梦,“我要去车站,今晚要赶车回大阪,有事再联络我,好吗?”

聪实也仰起脸看他,有些后知后觉,“狂儿先生难道是专程赶过来的吗?”

狂儿只是笑起来,“晚安,聪实弟弟,做个好梦。”

心脏里的蝴蝶又在振翅,几乎要变成一只小鸟,有纤细的绒毛和嘹亮的声音,在悬崖边缘轻盈地蹦蹦跳跳,在踩空的前一秒终于展翅高飞。聪实眨眼的频率变慢,再次轻微地耳鸣,好像又被包裹在真空的泡泡里,世界上只有他和面前的人,此刻小行星撞击在地球上他也不会关心。

于是聪实又一次抬起手臂,绕过狂儿腹侧,穿进夹克外套下摆,在他背后合拢。这一瞬间所有的泡沫尽数碎裂,全世界的声音与光影一齐涌进来,清晰可闻,最有存在感的是狂儿的心跳声与体温。聪实决心要把曾经那个宛如幻觉的拥抱无限拉长。

狂儿好像愣了一下,这一次,他也伸出手环抱住聪实,“聪实好像小动物一样呢,比较像黑猫。”

低沉的声音在心脏里回响,引发长久的震荡,聪实蹭了蹭,将头埋向更深处,“……讨厌你。”

狂儿发出响亮的大笑,用了点力气抱紧了他,就用那只握着话筒的手、递出名片的手、戳他肩膀和脸颊的手、替他挡下飞溅血液的手、捏着烤肉夹的手,所有轻飘飘的触碰此刻叠加在一起,压向他后背,原来狂儿可以使出这么大的力气,聪实有点喘不上气,胸膛里却充盈着近乎满溢的快乐。那只手又揉乱他的发顶,像在抚摸黑猫,又像在抚摸十四岁聪实的头发。

聪实走进房间,打开灯,脱下外套,放好包。

洗漱完毕钻进被窝,他掏出手机,给狂儿发去一条消息:想吃上次的肉包了,下次来东京的时候可以再带一些吗?下次一起再去吃饭吧。

发送完毕,他自然地按下息屏键,将手机放在一旁,盖好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来自“狂儿先生”的信息。

聪实在梦里变作一只黑猫,毛皮滑顺,脚步轻悄,无声穿行在东京的黑夜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在黑暗中看见一点如豆光辉,循着这光亮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一只蜜獾,缩成一团似乎正陷入沉睡,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落在他身上,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聪实在原地踌躇半晌,慢慢踱过去,停在蜜獾身边,凑近了才发现蜜獾的身躯庞大,尽数隐匿在黑夜里。

蜜獾动了动,却不由分说用尾巴将聪实圈起来,凑得很近,仿佛是在寻找热源,聪实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蜜獾平稳悠长的呼吸声,才慢慢松懈下来。

那只小小的萤火虫飞近了,最后落在聪实鼻尖,聪实感到有点痒,垂下眼看着那粒莹亮的光点,听着蜜獾规律的呼吸声,嗅到清冽的草木清气,在漫天繁星之下,忽然眼皮沉重,于是他也俯下身,依偎在蜜獾的身旁,慢慢地睡着了。

这一夜,聪实睡了很好、很沉的一觉。

——完——

聪实宝宝生日快乐!在爱里如此勇敢而奋不顾身的宝宝,希望你的爱都有回音,爱情并不是你成长的终极奖励,而真正重要的是你如何在爱的过程中认清自己的情感,勇敢地表达,敢于交出真情,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玄妙的东西。聪实宝宝会成长为很好很好的大人,在凭借着被爱驱使的本能靠近之后,也许你也会慢慢学会如何让这爱落地,与另一个人度过平凡幸福的生活。 我不是和山山,不能给予你故事的完美结局,但是我是一位小小同人女,在我的小小故事里,我会希望你所有孤注一掷的勇气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并珍藏,你并不是日复一日对着黑洞诉说爱意,那个人也许做了很久的大人,学会了太多掩饰的方法,总是习惯性给自己留后路,是个很坏很坏的爱情胆小鬼,但是在你如此炽烈的决心面前,他也会努力学着对爱坦诚,因为他也真的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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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听到接连不断的声响,像水滴,也像钟摆。

滴答——滴答——滴答——

这声音在四野寂静里忽然响起,规律齐整,宛如从远方迫近的脚步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令人毛骨悚然。
利威尔感到有些疲惫,肌肉酸软,思维涣散,仍有战斗余力,但此刻已经不再需要了,头发、脸颊、斗篷、手指上巨人的血液蒸发殆尽,又被粘上属于人类的,他垂眼望向远处,河流、山丘、墙壁,一切如常。残阳如血,映得天地一片刺眼猩红,可他已见过真正血雾碎石漫天的景象,这也算不得什么。

在这小小的屋顶上,他静坐着,听着有序的滴答声,周围人来来去去,发出各种各样嘈杂的声响,他有些听不清,在做些什么,他不知道,也并不关心。

利威尔向来擅长忍耐和等待。但这次大概有些不太一样。

有一种深切的恐惧与茫然从他心底蔓延上来,使得他呼吸沉重,产生轻微的眩晕感,像被抽掉脊椎。

利威尔低下头,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地端详着埃尔文的脸庞,他看上去平静又肃穆,他们仿佛并不置身于这一块冰冷的屋顶上,而是在埃尔文的办公室,或者他们的房间里,埃尔文阖着眼睛,好像只是从繁忙的公务中暂时脱身睡去了。

利威尔熟悉死亡的颜色和质地,他生命里仿佛有一块滴答作响的怀表,指针擦过某一个日期,便会迎来一次离别,妈妈,伊莎贝尔和法兰,无数同伴,肯尼。死亡带走的人,已经比命运给予他的人还要多了。

这一次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指针又走到了一个节点,利威尔的爱在生与死的天平上并不能算作砝码,死亡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好吧,好吧,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不必遗憾,他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又如何能说尽?

埃尔文也许会化身成为星星,月亮,甚至太阳,变成与他眼睛质地相同,纯净冷硬的无机质,在虚空中永久地等待着利威尔,再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他们总会相见。

利威尔重重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在埃尔文的额头印上一个吻。

肯尼对他说,所有人都是某种事物的奴隶,不信仰就无法存活。

利威尔,你是为了什么活着的呢,是暴力吗?难道是爱吗?

他对人类的未来并不关心,死亡是永恒的终点,他很小的时候就参悟了这件事,死亡是回到那个黑暗逼仄的小房间,躺在妈妈身边,没有危险,没有疼痛,没有明天。

活着,战斗,他唯一期待的只是在爱人的臂弯里睡去,期待第二天清晨有一轮永不会失约的太阳升起,他会在那个时刻凝视爱人的眼睛,一片湛蓝里有一块细小明亮的光斑温柔地闪烁着,这让利威尔感到平静。

这感受甚至并不陌生,早在埃尔文失去一只手臂的时候,利威尔已经体会过一次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惶恐。

他坐在埃尔文床边的椅子上,动作粗鲁地翻阅着从韩吉那里分来的文件,莫布里特劝他暂时离开病房去休息,利威尔拒绝了多次。

利威尔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那是年幼时肯尼送给他的,刀尖舔足了血,但并不适合用来对付巨人,他已久未使用。利威尔枯守在此处,不动不摇,仿佛阎罗殿闯出来的玉面煞神,在此处一把木椅上落地生根,要粉碎绞杀一切会将埃尔文夺走的事物,在这样冥顽的决心面前,鬼神靡遁,死神也要望而却步。

后来埃尔文苏醒过来,利威尔没什么表情,站在病床前为他刮胡须,埃尔文完好的那只手臂摸到他腰间的刀。

埃尔文说,他在一团蒙昧迷雾中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落在他脸颊上,指尖抚触过他的额头、眉毛、鼻梁、脸颊、嘴唇。中途在他鼻下停留良久,像是在感受他的鼻息,最后落在他颈侧,轻轻按在他仍在跳动的颈动脉上,奇怪的是即使命门被人握在手里,他也并不恐惧,这只手没有冷峻杀意,似乎只是在确认他的生命体征,埃尔文从这温柔悲伤的触摸中感知到了那只手主人的心声。他想,抱歉,也许要让你伤心了。

利威尔停住动作抿起嘴唇,在这个距离下,埃尔文能看清他比往常更加阴沉的表情,眼下埋伏着深色的暗影,眼睛布满血丝。

埃尔文用自己的左手找到了利威尔僵冷的右手,他们的两只手像两只从空中被子弹击落的白鸽,绝望地绞缠依偎在一起,他将这只右手递到唇边,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干裂起皮,使这个吻缺少了一些浪漫意味。他说,抱歉。

利威尔还是没有动,只深深盯着他的眼睛,呼吸粗重。然后扔下手中的刀片,将埃尔文抱在怀里,双臂痉挛似地收紧,身体微微颤抖,埃尔文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抱紧了他,抚摸着他的后背。

他们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咚——

可是,可是,如果没有任何东西会从外面闯进来将埃尔文的生命夺走,而求死的意志是从他自己的胸膛里生长出来的,如果存活意味着更深沉的误解苛责、更浓重的罪恶感,利威尔又能有什么办法,他如何忍心延长这种永无止境的痛苦,强硬地再将埃尔文留在人间。所有酷烈的决心和手段统统失去用武之地,他也只好亲手将针剂注射进另一个人的手臂里。

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利威尔可以阻挡死亡的降临,但无法阻拦面对死亡张开怀抱的埃尔文。

就相信你的判断吧,埃尔文,我总是会相信你的。

利威尔听到虚空处传来一声枪响,天空涌现裂痕,大地震动,鸟兽逃窜,惊起簌簌尘烟。他仓皇地握紧刀柄,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看清那虚无的子弹将会射向何方。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滴答声就这样停止了,于是利威尔才醒悟过来,那是死亡的脚步声,他再一次端详着埃尔文平静的面容,意识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濒临沉没的太阳像一只流泪的眼睛,注视着勇敢的人、永失所爱的人,在天地一片赤红色的闪烁泪光中,利威尔背起埃尔文,几乎踉跄了一下,已经失去灵魂的肉体原来还是这样令人心碎地沉重。

死亡终将为一切降下句点,但他们之间沉重又轻盈的爱却永远不会消散,这爱是比命运更坚固,比死亡更永恒的东西,不会被任何东西夺走,利威尔将怀揣着这样的爱,继续坚决地握紧手中的刀。

然而此刻,他只是全神贯注感受着埃尔文脸颊贴在他颈侧的触感,那里不再会有温热的气息拂过。埃尔文的手臂垂在他身旁,胸膛紧靠在他后背上,像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拥抱。

空中漂浮的飞尘宛如雪片,纷纷扬扬飘落,利威尔垂眼俯瞰,天地一片茫茫。

再见,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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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莎.霍克艾与罗伊.马斯坦之间,应该用什么关系来定义? 朋友、亲人、上下级、共犯、情人。 我早已对着我的心起誓,如您所愿,追随您直到地狱的尽头。 我的爱人同志。

What relationship should define Lisa Hawkeye and Roy Mustang? Friends, family, superior and subordinate, accomplices, lovers. I have long sworn to my heart, as you wish, to follow you to the ends of hell. My beloved comrade.
1.关系

罗伊.玛斯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在休息日的晚上,被忠诚能干的下属哈勃克拉到酒吧里听他哭诉失恋心事。

他翻了个白眼,冷酷地点评道:你们不合适。

哈勃克看上去更伤心了,打着酒嗝趴在桌子上。

罗伊想快点结束这场浪费时间的荒唐酒局,他端起酒杯啜了一口,“为什么找我讨论情感问题,我看上去像是很有耐心的人吗?”

哈勃克叼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烟,迷迷糊糊抬起头,“因为您是我老大,而且和中尉关系一直很稳定。”

罗伊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除非有一天莉莎变成他的顶头上司,或者他们中的某一个选择辞职,否则他们之间向来运转良好的上下级关系当然会一直稳定下去,毕竟二者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他镇定地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咣当一声把酒杯敲在桌子上,“什么关系?”

哈勃克哼哼着倒下去,“什么关系?说实话,什么时候你带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孩子说这是你们的我都不会意外。”

罗伊决定不和醉鬼计较,于是他只是简短地说:“我们没有在交往。”

哈勃克张着嘴,好像受到了巨大惊吓,酒醒了一多半,他看着罗伊的眼神从震惊到迷茫再到无语,“好吧,抱歉,我误会了。”他似乎用已经被酒精麻痹不太灵光的脑子努力思考了一下,“呃,老大,别怪我多嘴,您真的没觉得不对劲吗?”

罗伊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

哈勃克摸着后颈,试图组织语言,“就是,在我们看来,您和中尉是一种,排他性很强,铜墙铁壁一样的关系。”

罗伊手指轻微动了一下,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浮现莉莎更年少时短发的样子,她端着一盏油灯,行走在沉寂的老宅里,贝尔托特已经沉沉睡去,她放轻脚步进入房间为父亲掖好被角。罗伊正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思考着参军的事情发呆,有些羞于被她察觉。摇曳的光芒渐渐接近,莉莎与他点头致意,又径直走进厨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归于寂静后,莉莎端来一杯热牛奶,“早点休息。”灯影幢幢里,莉莎的眼睛被火光染成温暖的暗色。

画面交叠,长发利落挽在脑后的莉莎腰间别着枪,深蓝色的制度平整挺括,她垂着眼睛将一杯咖啡轻轻放在桌上,“大佐,请不要偷懒。”罗伊装睡失败,拉长声音说好啦好啦,从盖着眼睛的指缝间偷偷看她,被阳光照亮的空气中漂浮着一些微尘,他捕捉到莉莎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罗伊又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确认识很多年了。”

……是不是有些太久了,久到彼此成长的阵痛都清晰地印刻在对方眼中,眼神动作里潜藏的秘密都被另一个人一览无余,陪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不必追问身份与缘由。

哈勃克不赞成地摇摇头,“和相处时间没有关系,您没有发现吗,中尉对您和其他人也不太一样?”

罗伊用疑惑的眼神催促他说明理由,哈勃克说,“蕾贝卡抱怨过好几次,莉莎因为帮您处理公务而取消了和蕾贝卡出去玩的行程。”

罗伊反驳道,“这只能说明中尉非常有责任心。”

哈勃克摇摇头,“您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中尉对您的事情总是更加上心。”他咕咚咕咚又灌下一口酒,“老大,我虽然没有您那么有魅力,但我也是很有经验的,我给您一点建议,要么尽快确定关系,要么尽早澄清,很多人想追中尉呢,他们知道真相一定很开心。”

罗伊眯起眼睛,又问,“什么?”

“很正常啊。”哈勃克笑嘻嘻的,“中尉又能干又有魅力,很多人之前都是因为中尉一直在你身边才没有采取行动的。”

罗伊哼了一声,饮尽杯中酒,“那他们还是不要妄想了。”他站起来把醉醺醺的哈勃克拽到自己肩上,“别喝了,明天还要上班。”

哈勃克发出一声真心实意痛苦的哀嚎。

2.婚姻

罗伊并没有喝醉,但哈勃克的话却深刻地印在他脑子里,几天后,办公室里只有他和莉莎二人时,他注视着莉莎站在书柜前整理资料的背影,鬼使神差忽然问道,“中尉,你想过结婚的事情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话一出口罗伊便感到不妥,正要解释几句,莉莎却轻笑一声,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和谁?”

罗伊能听到心底小火苗被一盆冷水浇灭的呲啦声,他隐隐有些汗流浃背,含混应道,“我只是想问问中尉对婚姻的看法。”

莉莎的声音平静温和,远远传过来,“我没考虑过这件事,您了解我的家庭,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我不知道正常的婚姻生活是什么样子。而且,在……那之后,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获得普通人的幸福。”

罗伊呼吸一滞,他当然明白“那”是什么,他们做过同样的噩梦,被同样的痛苦紧紧扼住喉咙,滔天的火焰从伊修瓦尔烧到莉莎的背上,他永远也忘不了。罗伊不自觉放轻声音,“不要这样想,中尉,在目标实现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需要活着,人总是需要获得幸福才能活下去,我们的确应当背负罪孽,但没有任何人应该对感到幸福而愧疚。”

莉莎背对着他站在原地,房间里一时静下来,过了半晌,莉莎将一叠资料放在罗伊桌上,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东西,“这是您今天需要过目的文件。”

罗伊锲而不舍地盯着她的眼睛,“中尉,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这些道理。”

莉莎无奈地抬眼与他对视,“明明是您先挑起话题的。”

罗伊摸摸鼻子,顺势说了句抱歉,“只是闲聊而已,就当我在说梦话吧。”

莉莎叹了口气,“请您放心,我会努力活到那一天的。”

罗伊却露出非常严肃的表情,“是必须,我……以及整个小队,都非常需要你。”

莉莎莞尔一笑,“毕竟除了我还有谁能监督您工作?”她纤长的手指在文件上轻扣几下,“那么,今天也请努力工作。”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罗伊有点挫败地趴在桌子上,刚刚某一瞬间,他忽然很想握住莉莎的手,对她说我不能失去你。

……好肉麻,以后有机会再把这句话说给她听吧。

3.往事

莉莎.霍克艾中尉总是沉稳可靠又贴心,是罗伊.马斯坦大佐最得力的助手与最信任的伙伴。在整个小队中更是大家公认的运转核心。

当然,莉莎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成熟优秀的士兵。

罗伊记得莉莎从前的样子,在她还没有熟练地端起枪之前,在她手心里生长着做家务留下的茧而不是枪茧之前,她的眼神会更柔软一点,有时也更倔强一点。

年少时,独属于莉莎坚韧的自我还未稳固,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要负责做家务,做饭,打扫庭院,规划家庭开支。罗伊算是她唯一的朋友,某些时候罗伊随口说出的一些赞美的话,会让莉莎的眼睛一瞬间变得很亮,于是罗伊意识到,那时的莉莎其实在悄悄渴望别人的肯定,这当然情有可原,罗伊怀疑她的父亲甚至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付出。

罗伊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耳濡目染,很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但是他不愿意把那些花言巧语用在莉莎身上,莉莎这样聪明,与聪明人相处,只需要真诚。

罗伊会有意地多说一些会让莉莎眼睛变亮的话,比如今天的饭菜还是一如既往地可口;院子里的花是莉莎种下的吗,今年开得很好呢;莉莎真了不起,这么大的房子都能照顾得井井有条,还能兼顾学业。

当然,罗伊也会主动帮助莉莎,用炼金术与她一起做一些家务。某一日,罗伊做了一只非常精致的花瓶送给莉莎,莉莎的眼睛又被那种欣喜的神情点亮,他们一起采下一些花,插在花瓶里,摆在餐桌上,从那天起,罗伊总是在更加馥郁的花香里,和莉莎一同吃饭。

后来罗伊离开去军校,在莉莎父亲去世之后又返回军队,他们总是聚少离多,直到——他们重逢在伊修瓦尔战争中。

当莉莎摘下兜帽,露出那一双与罗伊同样疲惫的眼睛时,罗伊就什么都明白了。

您还记得我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

莉莎的射击成绩在军事学院创造了至今难以被打破的记录,她是同期综合能力最优秀的士兵,战斗经验丰富,果断冷静,同时善良而富有同理心。在她毕业之前,就有许多军部高层有意争取她,甚至连布里格斯堡大名鼎鼎的阿姆斯特朗少将也曾过问她的意向。

最终莉莎来到东方司令部,成为罗伊的副官,成为他的影子,守护他的理想与后背,不断地扣动扳机,直到他们的理想实现的时刻到来。

如您所愿,追随您直到地狱的尽头。

某次罗伊开玩笑说起阿姆斯特朗少将非常不满他招揽莉莎做副官,对他冷嘲热讽,直言这是对莉莎才能的埋没,莉莎应当拥有更高的军阶与更远大的前程,最后罗伊换上认真的神色,他问道:莉莎,你会后悔吗?

他很少在工作场合叫莉莎的名字,此时,他们之间并非冰冷不容情的上下级关系,而只是学徒罗伊和少女莉莎。

莉莎笑了笑,“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因为自己没有炼金术的才能而非常苦恼,直到我进入军校,发现自己擅长射击,我以为这是上天给予我的礼物。但是我错了,能带来幸福的才能才是礼物,会夺走他人性命的才能是一种诅咒。我现在只想弥补罪孽,至于军阶,我并不在意。”

于是就这样,两个人被理想牢牢地绑在一起,默契地混淆公私的边界,模糊身份与定义,在黑暗中互相扶持,摸索前行。

至于那些曾经晃神意动的刹那,并不重要。

4.死亡

人类在死亡面前总是显得无力。

修斯死后,罗伊陷入长时间的愤怒、悲伤,还有恐惧,他变得更加神经质,某次布雷达在外勤任务中受了轻伤,罗伊控制不住斥责了他,莉莎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背上,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对布雷达道了歉。

布雷达却反过来拍拍他肩膀,“老大,我明白的,下次我会更加小心。”

罗伊再也不能容忍死亡降临在任何一个他珍视的人身上。

5.眼泪

罗伊感到身体很轻盈,他站在霍克艾老宅的书房窗前,看着莉莎在院子里采下一束花,她带着一顶自己亲手编织的,有很大帽檐的浅色草帽,一阵风轻柔拂过,吹动她裙角发梢,莉莎伸手按住帽子,回头看到窗边的他,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罗伊也不由自主跟着微笑起来。

画面更迭,昏暗的书房里,贝尔托特倒在他面前,罗伊慌了神,大声唤着莉莎的名字,莉莎迅速赶到房间门口,望着眼前的一幕,她伸手扶住墙壁,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眼里蓄满泪水,随着眨眼的动作簌簌落下。

在那个时刻,罗伊不合时宜地想到,他希望永远不要再看到莉莎痛苦的眼泪。

罗伊很少见到莉莎示弱哭泣,确切来说,自从莉莎的父亲去世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流泪。

罗伊痉挛一般颤动了一下,听到接连不断的枪声从梦的另一端传来,腹部的阵阵剧痛将他从一片混沌中唤醒,然后他发现那不是幻觉。

罗伊盯着一片狼藉的天花板,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莉莎为什么开了这么多枪?她还安全吗?

罗伊艰难地转头,看到陷入昏迷生死未卜的哈勃克,于是那个旧梦的最后一点昏沉暗影也褪去了。

不能坐以待毙,罗伊.马斯坦,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去战斗,去莉莎的身旁,与她一同面对所有的考验。

灼烧伤口的滋味并不好受,罗伊中途几次短暂地失去意识,他想起曾经莉莎也是这样咬着牙,任由火焰在她背上毁灭焰之炼金术,便觉得并非无法忍受。

罗伊听见莉莎绝望的哭喊伴随更加密集的枪声回荡在回廊里,带着毁天灭地的巨大痛苦,紧紧牵动他的心,让他心神震动,仿佛也对不知缘由的悲伤感同身受。

当他赶到时,他再一次看到了莉莎的眼泪。莉莎大概是以为他已经死了,已经打光所有子弹,脱力般坐在地上,让挡在她身前的阿尔赶快逃走。

由于失血过多,罗伊感到阵阵眩晕,然而心脏还是如实地向他传递着某种心疼又生气的情感。

莉莎.霍克艾中尉,你怎么可以放弃战斗,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事物。

罗伊也是在那个时刻清晰地意识到,莉莎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甚至如此轻易地决定随他而去,正如他不能失去她一样,莉莎多年前的誓言并非虚言。他们在死亡面前,共享同一种巨大的惶恐。

战斗结束后,在病房里,罗伊抑制不住心底的恐惧,少见地对莉莎发了脾气。

莉莎表情有点僵硬,垂着眼应声。

罗伊又软下心,“我的后背还是交给你守护。”

他真正想说的是,不要慌张,不要放弃生存。我们共同的理想需要两个人共同实现,在此之前,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我真的死去,你也更应该活着,要坚强地、绝望地、像没有永远明天那样活着。

莉莎走出病房,去和下属交代病房的守卫事项,过了半晌,罗伊忍不住盯着病房紧闭的大门,莉莎怎么还没回来?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爱德华和阿尔。

罗伊不知为何有些失望,打起精神正要与他们说明情况,爱德华却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中尉怎么一动不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

罗伊呼吸一滞,攥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6.默契

罗伊的影子不见了。

莉莎被调离岗位之后,罗伊才后知后觉莉莎在自己的工作与生活中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高速运转的齿轮被逐个抽走,工作中的每一个事项都需要他亲力亲为,整个马斯坦小队的分崩离析更是让他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得力的属下在过去帮他处理了多少繁重而本无用的工作。

新的手下公事公办疏离客气,罗伊每天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产生了一种孤家寡人的悲凉之感,连响指打出的火花都更大了些。

他总是偷偷观察莉莎,就像十余年前他在霍克艾老宅做过的那样。

莉莎开始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她好像胃口不太好,吃的东西变少了,有时候手里还拿着文件,她垂着眼跟在布拉德雷大总统的身后匆匆来去,腰间的枪依然填满子弹,蓄势待发。

罗伊只能远远地注视她。

夜色静谧,罗伊被脚边成堆的鲜花围在中央。

要怎么处理呢,在夜幕的庇护下,罗伊产生了一个奇异的念头,他想把这些鲜花送给莉莎,即使看不见的敌人也许就在这片夜色下的某个角落注视着他们,他却也并不畏惧。其实他只是很想听听莉莎的声音,他幻想着,在电话那头,灯光暖黄,满室静谧,黑色疾风号蹲坐在莉莎脚边,莉莎的手指缠绕在电话线上,偶尔伸出手摸摸黑色疾风号头顶柔软的绒毛。

从前罗伊经常在下班时间借着公务的名头给莉莎打私人电话,对话往往到后来变成毫无营养的闲聊,莉莎却总是很耐心,他们用这种方式来共度睡前时光,共同抵御噩梦的侵蚀。

电话接通,莉莎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疲惫,甚至还有恐惧,罗伊心头一紧,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逗她开心,却没有达到预期中的效果,莉莎明明灭灭的呼吸声缠绕在耳边,她不寻常的沉默引起了他的警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莉莎语焉不详,拒绝了他的花,理由是她没有花瓶。

没有花瓶?罗伊明明记得从东区搬到现在的公寓时,莉莎还带着罗伊年少时送给她的花瓶,好好地收在柜子里,摆在了黑色疾风号够不到的地方。

果然有特殊情况,罗伊没有在电话中继续追问,只是放轻声音,道过晚安,让她早些休息。

第二天中午,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罗伊端着餐盘,坐在了莉莎的对面,莉莎的脸颊上有一道狭长的伤痕,罗伊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良久,莉莎似乎注意到了,轻轻摇头表示无碍。

他们已经有许久不曾这样坐在一起吃饭,连最普通的接触都变为了一种奢望,罗伊努力寻找话题,试图记录莉莎的回答,在只言片语里捕捉他们曾约定好的暗号。

莉莎面色沉静,语气和缓,与往常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在这样的距离下,罗伊发现她眼下埋藏着两道由于缺乏休息而显现的暗影,莉莎撕下一小块面包,慢慢咀嚼着,端起杯子在桌子上很轻地敲击两下,罗伊与她对上目光。

——来了。

罗伊将写满字的纸页攥在手里,忽然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这样坐在一起吃饭。莉莎看出他动作的迟疑,微笑着收好餐盘,“要努力工作哦,大佐。”

周遭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看不见的暗影还在蠢蠢欲动,而他们这样静静对坐,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都被隔绝消失在外,只有他们在这张桌子划分出的一方孤岛相依为命,莉莎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心无旁骛注视着他。罗伊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从这样的一双眼睛里获得无穷的平和力量。于是他也微笑起来,“我会的,中尉,保重。”

他们同时站起身,背对彼此,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像两枚水滴汇入人潮的洪流之中。

7.火焰

咔哒一声,枪支拉动保险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通道里突兀响起,那是罗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过去的十年间,莉莎一次次拉动保险,扣动扳机,为了保护他,以及整个小队,鹰眼从未失手。

“到此为止了,大佐。之后让我来处理。”

“我不会让大佐杀恩维的,但是也不打算放他活路,我会处理的。”

“您现在要做的事情,对国家和同伴都没有好处,仅仅是为了复仇,为这心态所侵蚀,您不能如此堕落下去。”

莉莎握着枪的手在发抖。

有一团火焰长久燃烧在罗伊的心口,随着他每一次问出“是你杀了休斯吗”,随着他每一次眼前浮现电话亭里赤红的血迹,随着他每一次耳畔回荡格雷希娅的哭声,而愈烧愈烈。

这场大火逐渐烧得遮天蔽日,他被团团围在中央,与世界分割开来,他听见自己的恨意在火焰中回荡,撞出凄厉的声响,于是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为休斯报仇。

罗伊转头看着莉莎,在愤怒之余感受到一种茫然,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误解我,反对我,为什么终于走到这一步,偏偏对我举起枪的会是你呢。难道连你也不理解我吗?

“我无意独自苟且偷生,这场战斗结束后,我会将带来疯狂的焰之炼金术,连同这身体一同抹消。”

莉莎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仿佛神明分海而来,火焰在她身侧避让退却,罗伊看清了她的眼睛,她眼里饱含痛苦与不忍,若有似无的泪意宛如一道刀光,劈开混沌业火,火焰里喧嚣的恨意与复仇之欲渐渐熄灭,罗伊呼吸到冷冽的空气。

他终于记起,是自己将随时开枪的权利亲手交到她手中,当他向着错误的方向一路疾驰,应当由她及时踩下刹车。

罗伊打下响指,将最后一点执念也焚烧殆尽,他浑身冷汗,恍惚间仿佛一场大梦初醒,双脚真实踩在地面上,感官复苏,耳畔嗡鸣作响,世界依然是原来的模样。

罗伊端详着自己的手,我都做了什么?让莉莎露出那种痛苦的表情,甚至为了阻止我,要再一次地舍弃自己的生命。

他于是看到了,这一场漫长的相伴背后,曾经无数次差点脱口而出,那个拆骨见心的答案。

那可不行,我不能失去你。

罗伊转过身摘掉手套,轻轻按下莉莎的枪,莉莎的手指冰凉僵硬,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终于失掉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

8.答案

罗伊远远注视着莉莎染血的身影,她颈部可怖的伤口还在流血,他试图分辨她胸口是否还有微弱的起伏,发觉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惧紧紧攥住,牙齿打颤血管冻结,血液在逐渐冷却。

中尉,你不能死。不要离开我,莉莎。

我不能,失去你。

太迟了,太迟了,罗伊.玛斯坦,你为何如此迟钝?你年少时萌发青涩的渴望在火焰里蒸发,不合时宜的爱欲生长了十余年,直到遮天蔽日之后,即将面临从心底被彻底拔除的命运,你才迟钝地感受到这爱的重量,爱与痛始终是一体两面。你们的理想高悬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你就是这样被理想的光辉蒙蔽,把所有“多余”的情感都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连自己也骗过了,只是一遍遍对自己重复她的重要性,而直到你第一次意识到,她与从前死在你眼前的所有人本质上并无分别,组成元素相同,都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就因为她坚韧、勇敢、忠诚、永不退缩,你便掉以轻心,认定她在你的生命中永远不会缺席吗?

莉莎的声音很轻,带着止不住的颤抖,“我不会死,我被命令,不可以死。”

伙伴及时赶到,摆脱桎梏后,罗伊心急如焚冲上前去抱起她,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又急促,罗伊感觉一种仿佛被火焰灼烧肺腑的痛苦。

小梅为莉莎止住伤口的血,罗伊终于再次看到了莉莎莹亮的眼睛,深情坚定,闪烁着微弱动人的光芒,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这时还很年轻的小梅,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位无坚不摧,一向以冷静果决著称的大佐,会在此时露出这种担心得要命,但又同时饱含失而复得喜悦的复杂神情。

或者说,在小梅还不知晓爱本意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这种巨大情感的降临。

9.誓言

罗伊从漫长的黑暗中睁开双眼,恢复光明的感觉很好,尤其是他睁眼看到的第一幕是莉莎满眼担忧地注视着他,脖颈上还缠绕着纱布,罗伊下意识抬手想要触碰她,莉莎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柔软温暖,带着枪茧的触感,“您怎么样?眼睛还有不舒服的感觉吗?”,罗伊露出平静的微笑,“我没事,能重新看到你感觉真好,中尉,你的伤怎么样了?”

法尔曼咳嗽了一声。

莉莎轻轻叹了一口气,“请您多关心自己吧。”

保险起见,罗伊在(与莉莎共用的)病房里多留了几天进行后续观察,他用一种新奇的视角重新注视着世界,体会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躲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一转头就可以看到莉莎安静地坐在另一张床上,这里暂时没有公务,没有战争,没有鲜血,也没有炼金术,他们之间不曾有过庞大无声的伤痛,他好像回到了霍克艾老宅,就在某一个阳光很好的寻常下午,与莉莎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喝茶。

罗伊怔怔出神,忘记移开视线,莉莎忽然笑起来,“怎么一直盯着我?”

罗伊尴尬地瞟向别处,“……啊,抱歉,想事情有些走神了。”

莉莎走下病床,慢慢靠近,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罗伊听见莉莎轻柔的呼吸,莉莎说,“您还记得之前问过我对婚姻的看法吗?”

罗伊心里一紧,忍不住去偷看她的表情,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当然。”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莉莎眼角眉梢,显得她神情温柔又亲昵,仿佛还是多年前日光明亮庭院里的旧日模样,她红褐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寂静炽烈的火焰,“婚礼是要宣誓的,对吧,大佐,但是在许多年前,我就已经对着我的心起誓,如您所愿,追随您直到地狱的尽头。”

罗伊屏住呼吸,心脏被剧烈涌动的甜蜜滋味牢牢攥住动弹不得,一时间忘记了做出反应,莉莎只是微笑着注视他。罗伊大梦初醒一般猛地吸气,试探地伸出手臂,“可以抱你吗?”

莉莎用行动代替了语言做出回应。罗伊小心翼翼避开她受伤的一侧,在她颈窝蹭了蹭,感受到莉莎轻抚着他的后背,“您怎么像黑色疾风号一样。”

罗伊呼吸着莉莎发间若有似无的香气,“它一定很想你。”

莉莎嗯了一声,“今天天气很好,等下一起带着它去散步吧。”

罗伊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花香浮动的庭院,这一次坐在院子里的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有成年人的心事与手段。黑色疾风号蹲坐在莉莎脚边,尾巴欢快地摇来晃去,抬起爪子正要扑蝴蝶。

当然还有很多需要去做的事情,还会有更多的考验在前方等待,两颗千疮百孔的心在很多的爱与陪伴下才得以靠近。但就在这个普通的下午,在这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甜丝丝的房间里,焰之炼金术师与鹰眼,就像一对寻常爱侣一样,普通地依偎着彼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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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埃尔文.史密斯很小的时候起,他的梦境中总是重复出现一个人,他为埃尔文讲述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从埃尔文.史密斯很小的时候起,他的梦境中总是重复出现一个人。

那人身形瘦削,在一片空白里静坐,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两根手指,脸上横贯着一道可怖的伤痕,但奇怪的是,年幼的埃尔文并不害怕,恰恰相反,一种奇异的力量使得他想要不断靠近这个人。

这位大哥哥总是拿着一本书,为他讲述一个奇妙的故事,他的声音低沉和缓,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埃尔文乖乖坐在大哥哥身旁,认真听着这个跌宕的故事,偶尔提出疑问,大哥哥一直很有耐心,有时候抬手摸摸他的头发,为他解答。

在埃尔文梦醒之后,他会忘记故事内容,只记得这位陌生人的光顾,以及残留在发顶温暖的触感。

那大概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埃尔文在梦里听得入神,最后在明亮的晨光中醒来,怅然若失。

历史课上,埃尔文举起手向身为教师的父亲发问,老师,墙外没有人类的结论,是怎么得出的?

后来父亲私下里为他讲了一个故事,告诉他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有大海、冰原、沙漠,埃尔文着迷于那些瑰丽奇异的景象,他却忽然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曾经有人用同样温柔的语气向他讲述世界的辽阔。

对了!是梦里的大哥哥!

埃尔文对这一发现异常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回忆起梦中大哥哥对他讲述的故事内容,是的,越过高墙,世界还存在许多亟待探索的角落,他迫不及待想与朋友们分享这个惊人发现,于是偷偷告诉了他最信任的玩伴。

遥远的世界依然如此不可及,他的生活却先一步发生剧烈坍塌。

父亲因为“不当”言论被杀,他是造成惨剧的罪魁祸首。

埃尔文在梦里又见到了大哥哥,他流下眼泪,幼小的埃尔文还不能理解追求自由缘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大哥哥听他讲述事情的经过,第一次拥抱了他,不是你的错,追求自由与真理从来不是错误,他这样说着。

后来埃尔文决定加入调查兵团。

结束训练,决定去向的前夜,埃尔文在梦中对大哥哥说,我想要加入调查兵团。故事已经讲完,大哥哥手中空空荡荡,书已消失不见,于是他再一次拥抱了埃尔文,他说,你一直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去追寻你心中的真相吧。

埃尔文心中涌起莫名的惆怅,似乎预感到分别的到来,他问,大哥哥,我叫埃尔文.史密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大哥哥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你会知道的,总有一天,命运会让我们相遇。

命运是什么呢?

他在埃尔文的额头落下一个轻盈的吻,命运会给予你许多考验,也会让你更多收获珍贵的事物,你会看见自己生命中不可翻越的墙,然后带着勇气去撞破它。命运终有一天会降临,而你是能够用自己的智慧和决心撕裂攻围的人。

我会成功撞破那堵墙吗?

结果并不重要,问题的答案也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那个夜晚过后,埃尔文再也没有梦到过他。

埃尔文加入调查兵团,慢慢崭露头角,拥有了可靠的亲密战友,渐渐磨砺意志与手段,成为一名分队长,他的小队成为整个兵团生存率最高的队伍。

他听到一个有趣的传闻,王都地下街出现了能熟练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神秘人士。

韩吉生日当天,结束日常训练后,埃尔文小队聚集在分队长办公室,莫布里特做了香气扑鼻的烤蛋糕,米克端着家乡寄来的熏肉,抽抽鼻子,露出满意的神情,埃尔文前些日子在王都宴会上偷偷拿回一些巧克力糖,一共六块,分给自己的队员们,纳拿巴编织了一个巨人玩偶,嫌弃地递给韩吉,“如果不是要送给你,这玩意儿早被我扔到墙外去了。”

韩吉尖叫着抱住纳拿巴,撅起嘴唇想亲吻她的脸颊,被狠狠推开,未能得逞。

烛光摇曳,把每个人带着笑意的脸庞映得明亮柔和,埃尔文举起杯子同众人碰杯,饮尽杯中酒,慢慢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眯着眼睛看上去心情很好的米克,“我听到消息,地下街有几个会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人,过几天和我去看看?”

米克板起脸,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我答应了,不过,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工作,真是没救了,埃尔文。”

埃尔文哈哈大笑,“不算工作,是我个人的好奇心而已。”

埃尔文第一次来到地下街,浑浊恶臭的空气令人窒息,街上随处可见脸颊凹陷,靠在墙边呻吟的贫民,巷子里的争端不断发生,贫穷滋生酷烈的暴力,鲜血与汗水不断滴落在肮脏的地面。这里的生存环境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米克戴着兜帽站在他身后,表情不太好,看来嗅觉灵敏也未必总是好事。

三道人影在空中飞过,埃尔文向部下示意,操控立体机动装置逐渐向他们逼近,那三个人技巧娴熟,轻轻松松摆脱掉宪兵团的追捕。

飞在最前面的身影灵巧轻盈,埃尔文紧跟着他,拐角处,那人侧过头,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年轻锐利,美丽强悍,在这千里荒野无边昏暗中,他的一双眼睛像冰原下燃烧着的灰蓝色火焰,点燃这一片寂静。

火焰的跳动光斑里,埃尔文露出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痴迷神情,就在这一刻,他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他想,原来是你。

埃尔文了解他怀抱的温度,先于认识他本人。

埃尔文半跪在他面前的污水中,“我叫埃尔文史密斯,你呢?”

过了很久,也许只有一瞬,埃尔文只能听到胸腔里心脏的轰鸣声。

那个人与他目光相接,是埃尔文从未见过,倔强无畏的神情。

“利威尔。”

埃尔文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个名字。

“利威尔,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到了第二年的圣诞节,利威尔失去了两名好友,也收获了新的朋友,他已经成功融入埃尔文小队,人类最强的赞美回荡在墙内的每一个角落。在战场上,埃尔文无数次注视着他化身利刃的身影,会感激命运的馈赠,人类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他的梦想终于不再遥不可及。

圣诞节这一天,六个人聚集在分队长办公室,莫布里特端上整整大了一圈的蛋糕,埃尔文再一次掏出六块巧克力糖,这一次,多出来的一块已经有了合适的去向。

埃尔文主动发问,“利威尔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利威尔不自在地清清喉咙,“我不过生日……非要说日期的话,母亲告诉我,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韩吉兴奋地瞪大眼睛,“那不就是今天!”

利威尔低低应了一声。

莫布里特切下一块最大的蛋糕分给他,笑着说生日快乐。

埃尔文端起酒杯同他相碰,“生日快乐利威尔,辛苦了,谢谢你。”

众人一同举杯,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窗外传来士兵们的欢呼,月光落在皎白的雪地上,发出柔和闪烁的莹光,在午夜钟声里,痛苦与死亡被远远抛在脑后,大家开怀大笑,共同庆祝节日与安宁。

埃尔文温柔地注视着利威尔,他想,今天是一个伟大的日子,感谢你的降生,感谢你的出现。

大地在颤动,碎石血雨漫天,埃尔文心无旁骛望着利威尔的眼睛,周遭一切声响渐渐远去,天地寂静,他意识到命运的审判时刻已经来临,好吧,关于梦想的追寻之旅,该由他画下句点,他已经走得太远。

利威尔半跪在他身前,时空交错,埃尔文恍惚想起,他们初见之时,他也是这样半跪在污水中,邀请利威尔加入调查兵团。就这样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幸好有他同行,道别时刻也不算太孤独。

利威尔垂着头,眼神在颤抖,尽力克制着悲伤,埃尔文知道这需要很大的决心,在摇摆不定之时,他自私地希望是利威尔来替他做出选择,应当由他的爱人,亲口念出判词。

原来爱可以是这个样子,爱以外有太多身不由己,利威尔却仍然可以在沉重的责任与枷锁之下,打碎埃尔文身上的禁锢,给予他最深切的自由。

放手比占有更需要勇气,即使这意味着他将永远地失去埃尔文。

“谢谢你,利威尔。”

在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埃尔文感觉到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眼前闪动,他又回到那一间干净明亮的教室,再一次举起手发问,利威尔坐在他旁边,温柔地注视着他,他想到大海、冰原、沙漠。

远方钟声遥遥响起,他完完全全记起了梦中的利威尔对他讲述的故事,遥远的起源,战争与仇恨,枪炮,巨人的吞食,鲜血,蒸汽,艾尔迪亚人,马莱人,死亡,还有爱。

梦中的利威尔说,你的眼睛,与大海的颜色相同。

埃尔文试图挪动手指,想最后一次握住爱人的手,利威尔轻轻攥住他冰凉的手指,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温暖的吻,他低声说,晚安,埃尔文。

埃尔文第一次觉得身体如此轻盈,浸泡在纯净的爱里,让他浑身暖洋洋的,他感到一种平静的幸福,于是他慢慢闭上眼睛,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又是一个圣诞节,下雪了。

利威尔坐在窗边,望着远处出神,房间很温暖,炉火噼啪作响,法尔克将热茶放在他身旁的小桌上,节日欢庆过后,贾碧正在收拾厨房。

两个年轻人知道利威尔喜静,特意没有邀请其他人,利威尔得以度过一个平静的生日。

战争过后,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日子只是简单的重复叠加,不需要战斗,不需要时刻保持警醒,利威尔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两根手指,脸上横贯着一道可怖的伤痕,阴天里,他曾经的伤口会隐隐作痛,他失去了许多重要的人,却依然可以安静坐在椅子上,坦然迎接曾经所有人梦想中和平岁月的到来。

利威尔沉沉睡去,月光如水,洒在他床前,照亮缓慢流动的时光,同样的月光,在许多年前,也曾这样照亮他与埃尔文年轻的面容。

就在这个平静温暖的夜晚,利威尔梦到了年幼的埃尔文,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心中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对埃尔文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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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晴。 北镇抚司十四所千户王昶,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故人。 云破月出,一剑来,暗红尘霎时雪亮。

锦衣卫昶*镖师铿
七月初一,晴。

王昶着青绿锦绣服,配绣春刀走出房门,在当值的路上与郑思维擦肩而过,二人点头示意。走出几步外,王昶避开耳目,在无人处摸出身上多出的字条展开细看,纸上画着一辆马车,车窗蜿蜒而出一支娇艳欲滴的桃花,饱蘸碧色颜料,在纸张之上栩栩如生。

王昶早有准备,看到这支碧桃,仍是出了一身冷汗。

碧桃,必逃。

王昶近日做了一桩错事,私下留了不该留的情面,保住了一位东林党人士的官眷性命,这件事他本做得很隐秘,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却被同僚捅到他顶头上司那里,闹得几乎人尽皆知,北镇抚司十四所千户王昶,年轻有为,前途大好,却因此时把上头得罪个遍,不知在背后有多少人戳着他的脊梁骨笑他迂腐昏头。

郑思维任北镇抚司指挥佥事,与他共事多年,又师出同门,早嗅到山雨欲来的信号,今日设法递出消息,王昶知道,早有人想取他性命,不过是忌惮他背后的师门,不敢张扬行事。

王昶少时在茅山习武,师从陈祈遒,十八岁下山,没有云游江湖,而是追随着几位师兄师姐,壮怀激烈投身仕途,倏忽五载光景已过,他武功在同龄人中已属顶尖,偏偏生来一副好皮囊,面如冠玉,剑眉薄唇,又有师门依仗,年纪轻轻已做到千户的位置。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再往前一步就有粉身碎骨的危险,王昶看得很清楚,今日之祸是他识人不明所致,合该命中有此一劫,若能逃出生天自然是好,若不然,至少也救了几条性命,不亏。

王昶想了想,裁下纸条上的碧桃,藏在回廊尽头第五块砖下面,又捡了一块石子,在柱底以内力相催刻下一道深痕,这是他与何济霆的暗号,他如今身份尴尬,不便当面通传,只好用这个法子提醒他与任翔宇早做打算。

做完这一切,王昶拍拍手上的土,反而心下坦然。

大名鼎鼎的北镇抚司一片死寂,兵戈之声和窥探的目光都藏在门后,王昶正了衣冠,坦坦荡荡走出大门,街道之上人来人往,他沿着北镇抚司的院墙一路缓步前行,侧门旁边的窄巷尽头停着一辆马车,和郑思维纸条上所画一模一样,前室坐着一个人,寻常打扮,内功深厚,身负玄铁重剑,以斗笠遮住脸,一动不动坐着,仿佛已入定。

王昶握住绣春刀的刀柄,暗中运功,慢慢走上前去,那人仿佛立刻听到他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斗笠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王昶呼吸一滞,此刻危机虽未解除,依然前路未卜,心上却一轻,胸口巨石顷刻荡然无存。

——那人是梁伟铿。

梁伟铿未语先笑,抬抬下巴, 示意他上车,“小师兄,还记得我吗?”

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从前在山上时,梁伟铿比他年长半岁,拜师却比他晚,梁伟铿总是开玩笑叫他小师兄,他们茅山剑法常有弟子组成剑友共修,双剑合璧威力大增,二人年纪尚轻时也曾一同修习,却效果平平,后来王昶拜别师父下山门,一别五年,不知梁伟铿这些年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思及此,王昶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确已经离开师门太久。他已换上备好的衣服,车里竟然还有从前他在山里惯用的那一把剑。

马车停在一户人家后院,王昶将帘子挑开一道缝,观察着周围情况,梁伟铿在外轻声道,“这里很安全,你下来罢,咱们换一辆车。”

王昶应了一声,最后一次轻轻摩挲攥在手心里的牙牌,指尖一笔一划描过自己的名字,最终将牙牌放在绣春刀旁,干脆利落下了马车,再没回头。

旁边停放着一辆相当气派的镖车,与一般的独轮镖车不同,两匹高头大马在前,双轮高毂,箱子封得严严实实,车上没有插镖旗,梁伟铿手里却拿着几杆,正在挨个翻看上面的绣字,见王昶已换好衣裳,梁伟铿笑道,“粗布麻衣也很帅嘛。你先上去,镖车里摞着布料,其中一匹里面是空的,你钻进去藏好,饿了有干粮,在那个蓝色的包袱里,吃完别留下痕迹。放心,他们不会在城里动手。”

王昶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了一句多谢,梁伟铿拿着“万通镖局”的镖旗正要插在镖车上,闻言回头又笑了,“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上车吧。”

镖车一路驶向城门, 在门口被兵马司守卫拦住例行盘问,梁伟铿找到领班,偷偷塞去一锭银元,领班哎呦一声,“梁镖师何必如此客气。”他隐晦地向上一指,“那位老人家要运送的东西,我们自然不会过问,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梁伟铿笑道,“这是大人的意思,咱们也只是奉命行事。”领班没有再推辞,银元滑进袖袋,又点头道谢,挥挥手,一众守卫退开放行。梁伟铿抱拳作别,坐回镖车前室,挥鞭轻喝,骏马扬蹄而去。

王昶听着镖车外的动静,心下了然,梁伟铿原来做了镖师。

过了半晌,王昶已按捺不住,正要问梁伟铿外面情势如何,只听镖车车壁传来几声敲击,王昶心里一动,握紧剑柄。镖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兵戈相接之声,又一时静下来,梁伟铿道,“几位大人好大的脾气,小弟只是走镖路过此处,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各位,上来便喊打喊杀。”

却听一声冷笑,“这车上有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装傻。”

紧接着一声巨响,镖车已被破开,一柄绣春刀闪着寒光从王昶脸侧的布料挑过,刀光刺痛了王昶的眼睛,他定了定神,拔剑出鞘一跃而起,他使剑向来以快闻名,如今生死关头,动作更是又利又疾,不容分说一剑封喉。

梁伟铿已解决了身边的几个人,顷刻之间,立在地上的就只剩他们二人,梁伟铿动作很快,从镖车上拿下一个灰色的包袱系在马上,解开栓马的绳索,套好马鞍,“这几个人只是被派来试探我们的,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

王昶点点头,翻身上马,二人抖开缰绳,向着未知的前路疾驰。

此刻已是午时,日头正高,明晃晃的阳光照得天地霎时一片白亮,就在这满目青白冷光里,王昶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二人一路疾驰,离开京城已有一段距离,在村庄旁的树林里停下来,寻到一处水源,饮马暂歇,梁伟铿抚摸着马鬃忽然道,“你怎么不问我要去哪里?”王昶抬眼看他失笑,“你还能害我不成?自然是回茅山,事到如今,除了茅山,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这世上我还能相信的,也就只有同门情谊。”

梁伟铿坐到他旁边,将水袋递给他,“不必灰心,这世上有人害你伤你,自然有人惜你帮你。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伤了自己的心,回到山上,之前种种,便只如大梦一场,无需挂怀。”

王昶知他有意开解自己,勉强一笑,“只是此去一路艰险,却连累了你。”

梁伟铿毫不在意笑笑,“这有何妨。”他再一次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王昶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在城门口,领班似乎认得你。”

梁伟铿点点头,“此前一个月,我曾在万通镖局挂名,替魏阉义子押过几趟镖,领班已眼熟我,为的就是今日出城畅通无阻。”

王昶长叹一声,“难为你了。”

梁伟铿摇摇头,“我自知胸怀坦荡,问心无愧,即使替他们办些小事,也不过是为达目的必不可少的手段。”

二人正在闲谈间,忽听得林中传来马蹄声,王昶正要起身拔剑,梁伟铿却拍拍他肩膀,“不用紧张,来的人你认得。”

顷刻间来者已至眼前,王昶细细看去,马上二人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竟然是任翔宇何济霆。

梁伟铿解下马上的灰色包袱递过去,“怎么来得这么晚。”

“已经算快的了,”任翔宇接过包袱,一边从里面掏出干粮递给何济霆,一边忙不迭往嘴里塞,“在城门口差点被一刀砍了。“

梁伟铿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何济霆摆摆手,”别提了,幸亏小夫反应快,亮了牌子,说指挥使派我二人执行秘密任务,不便多说,这才脱身。”他翻了个白眼,“这群吃白饭的,平时查点通缉犯人不见有多上心。”

王昶迎上来同他们二人击掌,何济霆笑道,“多亏永日的字条,我们才下定决心今日离开,我看整个北镇抚司上上下下,已容不得我们茅山弟子。你小子也是走得及时,再晚个一时半刻,也许上头那位大人改了主意,要将你我就地正法。”

王昶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任翔宇道,“只怕正集结各路高手,要追杀茅山弟子。”

王昶问道,“郑——”他正要唤郑思维的官阶,恍然想起此时他已非从前的指挥佥事大人,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郑师兄也逃出来了吗?”

何济霆道,“你放心,大家都已得了消息,我和小夫走的时候,北镇抚司已没有茅山弟子。”

王昶点点头,垂下眼睛,“是我连累了你们。”

何济霆与任翔宇对视一眼,一拳捶在他肩上,气势十足,却收了力,“说这些做什么,早晚的事,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形势如此,难道你想不明白?”

梁伟铿这时从怀里摸出几个小纸包递给任翔宇,“我带了很多蒙汗药,你俩酌情用,尽量别闹出太大动静。一路小心。”

王昶问道,“我们不一起走?”

任翔宇道,“我们人多目标大,分开走容易些,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我们,总还是能逃得出去,倒是你们,千万小心。”

目送任何二人离去,梁伟铿翻身上马,“走吧永日,路途还远。”

王昶转过头看了一眼策马在旁的梁伟铿,在心里想,他好像没什么大变化,瘦了些,脸颊轮廓更分明了,武功自然是大有长进,虽未交手,但在城郊对战数人,几招之内了结战局也远非易事。

他还是那么爱笑,和从前在山上的时候一样,像一块热腾腾的白糖糕,圆鼓鼓甜丝丝,梁伟铿是百越人士,带着点乡音,说起话来黏黏糊糊,笑着说什么都像在撒娇。

王昶忍不住想,那我呢,在他眼里,我有没有变?一别五年,我在权力诡谲中滚过一遭,是否还是当年茅山剑气如虹的小小少年。

王昶不敢问。

这一日晚些时候,梁伟铿与王昶宿在途中镇上的一间客栈,王昶进门之前有些犹豫,想同梁伟铿商量多走些夜路远离京城,梁伟铿似是看出他所想,拍拍他肩膀,“无妨,这里很安全。”

王昶跟在他身后走进门,挑帘站定,看清店里人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

蒋振邦一身短打,肩上搭着抹布,笑嘻嘻迎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梁伟铿眼睛里都是笑,故意绷着脸,“住店,有空房吗?”

蒋振邦皱着脸,“哎呦,真不巧,今日有商队宿在小店里,只剩一间空房,您二位……”

梁伟铿道,“无妨,一间也可以。”

蒋振邦道,“客官真是深明大义。”

这下皱着脸的变成梁伟铿了,王昶看得好笑,这都什么跟什么,两个人你来我往装得好不辛苦。

魏雅欣站在柜台前正在翻账本,“你胡说八道什么。二位客官楼上请,左手边第三间。热水稍后给您送上去。”

梁伟铿扬声道谢,带着王昶走上二楼。

推开门,梁伟铿示意王昶不要出声,解下包袱随手一扔,又将杯子斟满,故意重重放在桌上,大声说道,“这茶虽陈,味却香,赶了一天路,你也快喝一杯。”

王昶立刻心领神会,二人对上眼神,他走上前亦倒了一杯,“嗯,确实不错。”

梁伟铿笑着扯他衣角,指了指旁边的柜子,又指了指床,王昶点点头,梁伟铿高声道,“你我都累了,早点歇息罢。”

王昶嘴上应了一句好,走过去放下床帐,放轻脚步走到柜子旁边,梁伟铿旋动柜门上的翡翠圆环,柜子无声后退,竟出现一间小小密室,足够他二人容身,梁伟铿擦亮火折子带着王昶走进去,柜子复原,身处密室中,恰好可一览屋内全貌。

梁伟铿低声道,“他们等下应该会闯进来,丫丫和阿邦会从外面分散他们,我们专心解决屋里的就好。”

王昶应了一声,屏息等待。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外响起敲门声,“客官,您的热水。”

二人并不作声,徐徐抽出剑来,梁伟铿手放在机关之上,只待时机到来。

门外之人又敲了几下,见无人应答,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那人留神着屋内的动静,看到床帐已放下,又将门推开了些。

几道黑影贴着墙壁闪身冲进屋内,刹那间房门紧闭,梁伟铿与王昶对视一眼,按下机关,同时腾身而起,屋内屋外一时剑气纷飞,人影闪动。

此战过后,王昶体力渐渐不支,也觉出腹中空荡,满室血腥气弥漫,他却尚有心思想着自己饥肠辘辘许久未进食,或许是从前当差修炼出来的功夫,他自嘲一笑。

梁伟铿随手拾了块帕子,将剑擦净,看了王昶一眼,“饿了吧,等下就能吃饭了。”

魏雅欣与蒋振邦提剑走进来,剑身都沾了血,魏雅欣道,“今夜终于太平了,走吧,我们换个屋子。”

四人梳洗得当已是深夜,桌旁灯下围坐,厨房送来几碟小菜,蒋振邦与梁伟铿一同摆好,“随便吃点罢,今天就不喝酒了,等到了山上,让师父亲自下厨,我们一醉方休。”

梁伟铿笑道,“那是自然。”

摇曳火光落在几个人脸上,依稀还是旧日模样,王昶一阵恍惚,仿佛回到还在山中的年岁,他下山时魏雅欣与蒋振邦尚稚嫩,如今掌心的剑茧已如此厚,提剑应敌不见半分胆怯,时光融融,化在茅山后的流水里,年年如斯,当真是戏文里所说的似水流年。

明日路上又不知多少危机,是否还能有这样轻松的时刻。

他一时感慨愣神,梁伟铿在他碗里添了些菜,“还是这么不爱吃饭,别胡思乱想,先吃饭。”

第二天一早,二人同魏雅欣蒋振邦作别,王昶郑重道谢,魏雅欣摆摆手道,“不说这些,我们山上见,喝个痛快。”

王昶笑道,“一定。”

蒋振邦递给梁伟铿一个钱袋和一包干粮,“多多保重。”

王昶有些心神不宁。他知道,昨天只是一个开始,一天过去,更多高手定然已在前来追杀他们的路上,也许下一刻便会现身。

梁伟铿听见他紊乱的呼吸,转过头安抚地笑了一下,“别太担心,我既然有办法将你救出京城,就一定有办法将你带回茅山,相信我。”

王昶轻轻道一声好。

这一日已过去大半,王昶却不能安心,此时视线尽头出现一片密林,地势起伏,林影深深,恰是伏击的好地点,如若要避开此林,却要转道入城再走水路,多出三五日路程,二人商议之下,既然早晚要交手,不如直接入林。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提气运功,催马疾行。

傍晚时分,二人已接近密林中心,梁伟铿呼出一口气,与王昶一同跳下马,梁伟铿在两匹白马耳畔耳语几句,拍拍白马脖颈,白马温驯地用鼻子蹭蹭梁伟铿,一前一后跑远了,梁伟铿拔出背上重剑,笑道,“永日,准备好了吗?”

王昶也笑,“今日你我定要同他们打个痛快。”

话音刚落,顷刻间一道疾风正向着王昶面门袭来,王昶顺势后仰抽出剑应对,待重新站定,已有数十道黑影将二人分别围住,王昶分神去看梁伟铿,梁伟铿面色平静,数十斤的重剑在他手中劈刺自如,隐隐有剑气铮鸣,梁伟铿也看向他,微微一笑。

气氛凝重如有实质,沉甸甸覆压在林中每个人身上,梁伟铿的笑,却如湖心投石,在王昶心上平白泛起一点涟漪,周身沉闷浓雾仿佛破开一道口子,照进点点微光。

一片飘叶徐徐落地,近乎无声,却成为引信,凝滞的空气瞬间爆裂。

这一场交战,拉开序幕。

甫一交手,王昶便察觉这些人身手远胜昨日的追兵,他们似是有备而来,兵器、武功各异,以多人阵型克制王昶身形快的优势,众人连番围攻之下,王昶渐渐有些疲于应对,他手上施力格挡开泰山压顶的几把剑,下一瞬刀光向着面门逼近,王昶不退反进,向着刀直直撞上去,那人没有预料到王昶的动作,大惊之下刀锋失控,下意识转开一寸,恰巧给了王昶可乘之机,他剑尖一挑,黑衣人闪身避开,刀风贴着王昶脸颊划过,斩断王昶鬓边几根碎发。

王昶向后跃开几步,转头向一旁看去,哪里还有梁伟铿的踪影。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与手下耳语几句,似是询问其他手下的去向,手下摇摇头表示不知。首领略略思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王千户再有本事,只怕也寡不敌众,早些放下剑,你少受罪,也给我们行个方便,王大人意下如何。”

夜色渐深,四周一时寂静下来,只能听见零星鸟鸣于远山。今夜流云蔽月,此处又在密林腹地,光线昏暗难以视物。

王昶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冷下来,显得很凶,他微微颔首,面上一双眼在暗处闪烁着冷光,王昶用拇指拭去颊边溅上的血迹,阴恻恻一笑,“你们若有这个本事,还不快些动手,今日你若杀不了我,下次便是我来杀了你。”说完便动也不动站在原地。

远处有飞鸟惊起,震落簌簌枝叶。

为首的黑衣人沉吟片刻,似是不信他会束手就擒,向手下使了个眼神,一同走上前来,脚步迈得谨慎,黑靴踏碎层叠枯叶。

一阵冷风吹过,抚起众人衣角发梢,一时落叶翩飞。

黑衣人距王昶已至一丈距离,王昶忽地展颜一笑,面上阴鸷之色顷刻荡然无存,他大喝一声,“来!”

此时风恰已将浮云吹散,云破月出,光芒乍现,照亮十方天地,与月亮一起出现的,是梁伟铿的剑。

没人知道梁伟铿是从哪里出现的,他像一个影子,手持数十斤重剑,宛如拈着一片柳叶,从树梢悄然飘落,重剑携雷霆之势,力压万钧劈下来,首领失了分寸抬剑去挡,震得虎口渗出血来。梁伟铿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欺身上前,剑气森然,王昶也追上来,二人剑气流动,渐渐融为一体,对上目光,一齐使出双剑合璧的招式来。

双剑合璧乃是茅山绝学,茅山剑法自有其精妙之处,并不拘泥于兵器招式,门中弟子各自修习内功心法,适龄弟子结为剑友共同修炼,双人合招一同使出剑法,若二人心性相合,剑招相契,往往威力陡增,武功大有进境。

王昶与梁伟铿的剑气,一轻灵,一圆融,一华巧, 一朴拙,一如流水无声,一如群山巍峨。交织在一处,大音希声,流水绕群山,天地为之震动。

二人双剑合璧,剑气如虹,王昶心里不住狂喜,他这些年虽投身仕途,也不曾有一日疏于练功,武功进境与心境相关,他剑法停在这一层已有些时日,不想今日生死之间,与梁伟铿联手,竟更上一层,二人对战数十个高手亦占得上风。

今夕何夕,得此良友,岂不痛快!

梁伟铿与王昶最后一同使出一招“天阔云开”,梁伟铿收了剑,伸手便要去扶王昶手臂,王昶气力不支,已是强弩之末,借力勉强站稳,梁伟铿低声道,“还能走吗?”

王昶勉强点点头,“无碍。”

王昶与梁伟铿之前共同定下应敌之策,战局激烈时,梁伟铿便设法脱身,引开一部分黑衣人,利用地形逐个击破,再回来与王昶一起迎敌。

梁伟铿扶着王昶在山中寻得一处洞穴,此处地势高,洞口又有粗壮藤蔓遮挡,极为隐蔽。梁伟铿安顿好王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丸丹药喂他服下,又去拾了干柴生火,路上顺便猎了一只野鸡。

王昶靠在石头上嚼干粮,看着他忙来忙去,动作麻利,忍不住叫他歇息片刻,梁伟铿正忙着生火,“我不累,这些事情我之前在外走镖,早做惯了。倒是你,这些天心神不宁,又打了这一架,该好好休息。”王昶只好继续心不安理不得躺着。

梁伟铿用干净的树枝将褪净毛的野鸡串起来架在火上,专心致志照看着烤鸡,突然道,“你打架一直都这么不要命吗?”

王昶顿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怎么这么说,我很惜命啊。”

梁伟铿道,“刚刚我躲起来的时候,你看着那把刀的眼神,好像在想如果没有偏就好了。”

王昶忽然笑了,“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这话很突然,又实在有点刺耳,梁伟铿却好像完全没听出话里的火药味,只慢悠悠将烤鸡翻了个面,“你和小时候一样,很好懂啊,想法都写在眼睛里。”

王昶轻声道,“铿仔,人是会变的。”

梁伟铿抓起一把盐细细撒下,“那你快如实招来,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才好决定要不要继续救你。”

王昶沉默半晌,“我这些年杀了很多人,有坏人……也有好人。我常常梦到他们,梦里他们站在我面前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不是正确的,又有什么意义,你说得对,我确实,有的时候很想让那把刀砍下来,想与从前种种一刀两断。铿仔,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在山上拉着你比剑的孩子,我们都长大了。”

梁伟铿将烤鸡从树枝上褪下来,拆成小块放在洗净的宽叶上,洗了手推到王昶面前,终于目光看向王昶,他却笑了,“王昶,别撒娇了。”

王昶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好像被点破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思,心神震动,几个吐息之后才艰难开口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干柴噼啪作响,山洞里渐渐暖和起来,所有危机都被关在月下婆娑的树影之外,火光跳跃在梁伟铿的眼睛里,王昶注意到梁伟铿颜色极深的瞳仁,这样恳切地望着别人,显得坦坦荡荡毫无保留,这双眼睛的主人此时说道,“我认识的王昶,不会因自己无法选择无法更改的往事而悔恨自责,你若当真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怕早已自行了断,哪里还会与我一同坐在这里需要我来救。我很感激你将心里的想法对我说,但你同我说这些,也许只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来印证你的看法,其实你想得很清楚,那把刀不会砍下来,你永远都不会给他砍中的机会。”

梁伟铿说完,半晌没有再开口,山洞里一时静下来,王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抿起嘴唇,只盯着梁伟铿看,最终投降道,“铿仔,我真要被你看透了。”

梁伟铿眨眨眼睛,将吃食朝着他又推了推,“我最能看透的事情是你现在饿了需要吃饭,我手艺还是不错的,尝尝,多吃点好不好?”

此时天心月明,天地一片寂静,只有干柴偶尔发出噼啪声,王昶坐在火堆旁,与梁伟锵头碰头低头吃着东西,只觉得心上无比坦然,仿佛两个人可以就这样相依为命直到时间尽头。

王昶怔怔出神,梁伟铿的睫毛好长。

第二天清晨,梁伟铿在山洞外找到了那两匹白马,二人一路继续南下,出乎意料地度过了几天没有追兵的太平日子,梁伟铿猜测有各地茅山弟子暗中相助,追兵集结高手也总要些时日。

这一日正午时分,二人在水边停下来暂歇,沿着江边再走几个时辰,傍晚便可抵达羽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茅山正坐落于羽州,他们回到羽州正如飞鸟投林了无痕迹,再无可能会露踪迹,到达羽州后会有众多同门接应。

此处微风习习,吹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梁伟铿蹲在水边掬一捧水拍在脸上,王昶正在喂马,白马柔软的吐息拂在他手上,他笑着伸手摸摸白马的鼻子。

就在此时,梁伟铿突然大喝一声快走,白马发出受惊的嘶鸣,而他却被水下不知何时悄然接近的人一把攥住手腕拉入水中,梁伟铿挣扎之下激起巨大的水花。

王昶看到远处水面上露出几根凫水所用的苇管,正在逐渐逼近梁伟铿落水之处,而他亦被数十个黑衣人团团围住,王昶暗道不好。

王昶抽出剑来,在剑气纷乱里辗转腾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终究有些难以应对,对手应当是忌惮他二人双剑合璧,便寻机将他们逐个击破。

王昶心念电转,避开剑气锋芒,借力在地上作势一滚,摸起几枚石子,又高高跃起,将手中的剑抛回马背上的包袱里,石子被他用内力弹出,两枚打在马臀上,白马长嘶扬蹄而去,剩下几枚被他弹入水中苇管里,果然水面立刻咕嘟咕嘟冒出泡泡,王昶落在地面,足尖轻点,旋身竟直接投入水中,他身姿轻巧,仿佛游鱼入水,岸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连他衣角也来不及捉住,又似是水性不佳,错失战机,只好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今日光线很强,水下视线尚清晰,梁伟铿正在与一位黑衣人缠斗,那人水性极好,在水下动作招招致命,关节柔软,划水毫不费力,不过梁伟铿力气奇大,招式猛烈,一时之间那人却也不能奈他何,其他人无法用苇管呼吸,停在远处,正将头伸到水面之上换气。

王昶慢慢靠近,看准时机用尽全力一掌劈在那人后颈,黑衣人来不及挣扎便失去了意识,王昶拉着梁伟铿又向下游了几丈,下面光线不明,又接近水底,水流搅动泥沙,掀起浊流,将二人身影隐在水中。

岸上人头攒动呼喊连连,水下一片浑浊,难分天地。梁伟铿方才仓促之间被拉入水下,来不及闭气,又经历一番打斗,此时已迫近窒息,王昶伸出手来轻轻捏住他双颊,示意他张嘴,梁伟铿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王昶注视着他清亮莹圆的眼睛,慢慢靠过去,贴住他的嘴唇,为他渡去一口气。

二人顺着水流方向游出数里,见身后追兵还未追上来,先上了岸,梁伟铿已精疲力尽,被王昶拉着坐在岸边,王昶正要运功为他调息,梁伟铿却拉住他的手腕摇摇头,“你保存体力,一会儿还会有一场恶战。”说完便闭上双眼催动内力运转,王昶亦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裳。

半晌,梁伟铿睁开眼睛,曲指放到唇边作哨,马蹄声应声而来,两匹白马带着二人的佩剑来到水边,王昶奇道,“之前没来得及问,这两匹马如此通人性,是山上的马吗?”

梁伟铿点点头,“他们是我做镖师之后从小养大的马,最听我的话。”

王昶应了一声,四周一时静下来,他眼神却不受控制偷偷向梁伟铿唇上瞟,刚刚情急之下无暇多想,如今两人相对而坐,他竟有些慌乱,手脚都不知放在何处,梁伟铿仿佛也有些不自在,只低头盯着自己的剑,仿佛上面有绝世武学秘籍。梁伟铿深吸一口气,好像下定某种决心,“阿昶,等下我们双剑合璧,无论怎样,至少要试一试。”

王昶亦正色道,“好。”

王昶提着剑站到梁伟铿身旁,凝神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他忽然道,“铿仔,回茅山之后,我们结为剑友吧,我还想同你一起练剑。”

梁伟铿侧过头来,半抿着嘴唇,抬起目光望着他,依然是那一双明净清亮的眼睛,瞳仁乌黑,里面写满了信任,倒映出王昶的影子,他咧开嘴笑了,“我们先打赢这一场。”

狂风大作之时,二人对视一眼,轻轻击掌,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王昶与梁伟铿挨得很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双剑合璧的要义是二人彼此熟悉,心意相通,出招才能得其精髓,王昶与梁伟铿逃亡路上朝夕相对,比从前在山中学艺时更加亲密,如今并肩迎敌前路未卜,忐忑之余却有几分坦荡快意。

随风而起的,还有王昶的剑气,一套剑法被他使得轻盈畅快,在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里刺破一道生路,梁伟铿的重剑裹挟着劈山裂石之力,与王昶剑气相融,二人此番双剑合璧,将茅山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剑光如虹,旁人不能近身。

交战正酣,恰在此时,众人听到两名女子对谈之声,其中一个笑道,“我看他们双剑合璧使得不错,武功颇有进步,打得很好,不需要我们出手。”另一个亦笑道,“早点打完,早点回家。”这二人以内力遥遥传音,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梁伟铿大声喊道,“姐姐们,快来帮帮我们吧,我要累死啦!”

一阵笑声由远及近,陈清晨与贾一凡轻挽剑花,施施然落地投身战局,身形快如电光,所到之处无可匹敌。

那厢,郑思维高声道,“师弟,你师兄我来救你啦。”与黄雅琼一同而来,剑气交织,织就一道无形的网,黄雅琼身影轻盈如燕,手中剑出手如电,郑思维肩宽臂长,长剑在手,有雷霆万钧之势。

形势瞬间逆转,王昶与梁伟铿尚有闲情一边打架,一边观看师兄师姐用剑的诀窍,王昶与梁伟铿比划着出剑的角度,故意作怪逗他,梁伟铿忍不住笑,“下次打架不要惹我笑了。”

王昶眼睛一亮,“你说下次,那就是答应与我做剑友了?”

梁伟铿笑得眉眼弯弯,“当然答应了,有这么帅,武功又好的小师兄做剑友,我运气很好啊。”

王昶认真地摇摇头,“是我运气好才对,铿仔,这些天真的谢谢你。”

梁伟铿皱起眉头佯装生气,作势要打他,“不许道谢,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陈清晨突然凑过来,“帅哥们,架已经打完了,你们要不去别的地方慢慢聊?”

梁伟铿有点不好意思,“师兄师姐们来得好快,我以为到了羽州才能见到你们。”

黄雅琼掏出帕子擦净剑上的血迹,“怕你们应付不来,我们特地赶来接应。”梁伟铿叫了声大姐,黄雅琼笑着应了。

郑思维拍拍王昶肩膀,“如今不必再担惊受怕,都已成过去。”

王昶一时心中怅然,几日之前,二人尚在北镇抚司身着官服点头致意,如今远离京城,又做回不问世事的茅山弟子,从此同前尘往事一刀两断,昨日种种皆随风散去。

梁伟铿轻轻扯了扯他衣袖,“走吧,我们回家。”

王昶转头看向他,终是微微一笑,“好。”

王昶再一次回到茅山,发觉挂着匾额的正门比自己上次离去时仿佛矮了些许,他环顾四周,看见从前的自己在身旁飞奔而过,眼睛明亮意气风发,快意少年不识情愁,转瞬在山门外长叩作别,去人世红尘里闯一遭。

梁伟铿拉着他走进大堂,里面传来阵阵笑语,谭宁与刘圣书刚刚将陈雨菲和石宇奇平安带回,正在嚷着要二人请她们喝酒。何济霆与任翔宇起身来迎,笑着说王昶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刘雨辰与他们逐个击掌,低声同王昶道,“此番能脱险实属不易,时间太短,没来得及去京城接应你们,原定去接你的时间还要再晚几日,是铿仔坚持提前行动,也幸好他坚持,不然一路也许不会这么顺利。”

王昶下意识看向梁伟铿,梁伟铿正被黄雅琼逮住指点双剑合璧配合上的不足,抿着嘴唇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最后笑呵呵地道谢。

王昶想要走上前,想了想又故意走得慢些,视线追随着梁伟铿的身影,见他与众人谈笑,站在一旁认真地挨个观察桌上摆好的菜,时不时点点头,看得王昶想笑,观察完毕,梁伟铿抬起头来,目光从人群中掠过,似是在找人,王昶此时向前迈出一步,梁伟铿果然立刻发现了他,眼睛一亮,拨开人群直直走到他身边来,眼角眉梢都是笑,“你在这呀,找了你半天,来,坐坐坐,今天的菜看着就好吃,奔波了这些天,正该好好大吃一顿。”

陈祈遒与张军掌门也来了,王昶一一行礼,陈祈遒注视着王昶,半晌只是点点头,“有长进,既然回到山上,从前的事情便不必再想,更要日日勤勉练功。”王昶连连称是。

王昶在梁伟铿身旁落座,满目所见皆是知交旧友,众人围坐桌旁,热热闹闹吃酒谈笑,恍如昨日。

王昶给梁伟铿和自己斟满酒,端起杯子凑近些,梁伟铿见状也端起酒杯,眼睛亮晶晶看着他,不知王昶要做些什么,王昶同他酒杯相碰,“铿仔,道谢的话我你不让我说,那么我要说,一直以来,有你真好。”

梁伟铿甚少见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不住笑,耳朵却红了,他又撞了下酒杯,“小师兄,以后做了剑友,你我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啦。”

王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鬼使神差在心中想,我不仅想让你做我剑法上的搭档,还想让你做我人生里的搭档。

张军端起酒杯,说了些勉励的话,弟子们一同举杯,齐声道多谢掌门指点,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掌门我饿了,快些吃饭吧,大家嘻嘻哈哈笑做一团,张军吃了些酒,平日不怒自威的圆脸如今只剩懒洋洋一团和气,他大手一挥,“吃吧!”

就在这气氛正热烈之时,王昶又忍不住神游天外,正当他不知第几次想起北镇抚司房门外那株桃花时,他察觉到梁伟铿在桌下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王昶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去看梁伟铿,梁伟铿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带着笑意微微抬起目光向上看他,圆眼睛下垂的弧度显得颇为无辜。

王昶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像是怕梁伟铿反悔,他翻转掌心紧紧扣住梁伟铿的手,梁伟铿悄悄动了动,变成一个与他十指相扣的姿势,两个人别别扭扭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又轻轻相碰,相视着一饮而尽。

王昶当年下山前,陈祈遒给了他几粒种子,他在后山种下,如今那些小小的种子已经开出大大的花,清风徐来,将花香吹彻千里万里。有飞鸟从天际掠过,飘下一枚飞羽,带来新生的风。

天阔云开,风销雨霁,万古云霄一羽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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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timizing Preventive Maintenance Plans in Mixing Plants Through Fault Tree Analysis

Optimizing the preventive maintenance plan for equipment in mixing plants is crucial for ensuring operational efficiency and minimizing downtime. One effective method for achieving this is through fault tree analysis (FTA). By systematically identifying potential failures and their causes, mixing plant operators can develop targeted maintenance strategies that enhance equipment reliability. This article explores how to leverage fault tree analysis to optimize preventive maintenance plans, focusing on user-centric benefits that directly impact performance.

Understanding Fault Tree Analysis

Fault tree analysis is a systematic, graphical method used to identify the possible causes of equipment failures. In the context of mixing plants, FTA allows operators to visualize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different components and the potential faults that can arise. By constructing a fault tree, users can pinpoint critical failure points and prioritize them based on their impact on overall operations.

For instance, in an asphalt mixing plant, whether stationary or mobile, key components such as the mixer, heaters, and conveyor systems can be analyzed. Each component’s potential failure can be traced back to root causes, allowing operators to focus their maintenance efforts where they will have the most significant impact. This proactive approach not only helps in preventing unexpected breakdowns but also enhances the overall efficiency of the mixing process.

Implementing Targeted Maintenance Strategies

Once the fault tree analysis is complete, the next step is to implement targeted maintenance strategies based on the identified risks. By understanding which components are most likely to fail, operators can schedule preventive maintenance activities more effectively. This includes regular inspections, parts replacement, and system upgrades tailored to address the specific vulnerabilities highlighted in the fault tree.

For example, if the analysis reveals a high likelihood of failure in the heating system of a hot mix asphalt plant, operators can prioritize maintenance tasks for that component. This might involve more frequent checks during operation and ensuring that any wear and tear are addressed promptly. Furthermore, integrating service protocols that include detailed documentation of maintenance activities can help track the effectiveness of these strategies over time.

Moreover, by utilizing data from previous maintenance records and combining it with the insights gained from FTA, operators can refine their preventive maintenance schedules. This data-driven approach ensures that resources are allocated efficiently, minimizing unnecessary downtime and maximizing production capabilities.

Enhancing Training and Awareness

The success of an optimized preventive maintenance plan also relies on the training and awareness of the staff involved. Educating operators and maintenance personnel about the findings from the fault tree analysis is essential for fostering a culture of proactive maintenance. When team members understand the potential failure modes and their implications, they are better equipped to recognize early warning signs and take appropriate action.

Additionally, conducting regular training sessions that focus on both the technical aspects of equipment maintenance and the principles of fault tree analysis can empower employees. This training can enhance their problem-solving skills and encourage them to contribute to improving maintenance practices. By leveraging the knowledge gained from FTA, staff can become instrumental in identifying issues before they escalate into significant problems.

Encouraging open communication within teams about maintenance experiences and challenges can also lead to continuous improvement. This collaborative approach ensures that insights from real-world operations feed back into the fault tree analysis process, allowing for ongoing refinement of maintenance strategies.

Conclusion

Optimizing the preventive maintenance plan for equipment in mixing plants through fault tree analysis offers numerous benefits. By systematically identifying potential failures and implementing targeted maintenance strategies, operators can enhance equipment reliability and minimize downtime. Additionally, fostering a culture of awareness and training among staff ensures that maintenance practices are continuously improved. As the construction industry evolves, embracing innovative methods like fault tree analysis will be essential for maximizing operational efficiency and achieving long-term success in asphalt produ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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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桐生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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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9787505727830 作者:[日]桐生操(堤幸子、上田加代子) 原作名:本当は恐ろしいグリム童話 译者:霍涛、陈兴华译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2003年 阅读时间:2025年6月~6月23日 编号:568

这本书我记得我是初中看的,标题应该也是类似于这个,说的是初版格林童话的故事。我有点记忆模糊了,印象最深的还是觉得这些故事一点都不适合给儿童看,因为充斥着各种情色、暴虐、乱伦、滥交等要素。 不确定出版的这个格林童话是日本作家的还原还是魔改,不过到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老少皆宜的版本应该也是修改过很多次的了。

在这一本格林童话里,白雪公主并不是被继母所迫害,而是亲生母亲想要杀她。原因主要是出于嫉妒——女儿和国王乱伦。当时我看到真的炸裂三观。

然后灰姑娘则正常一点。仙女教母没有出现,出现的是曾经受过灰姑娘母亲恩惠的人。她通过母亲给她的钱进行投资,攒了一大笔钱,所以回来报恩。这个故事在整本书里逻辑性最强,而且没有很多那种“奇奇怪怪”东西。

睡美人这个故事非常黄暴,因为情节设置是这样子的,让睡美人陷入睡眠的不是真正的纺锤,而是她被男性强奸。而之后王子和公主的婚后生活是一地鸡毛(沉睡百年之后与社会脱节的公主这一点呢倒是让人觉得还蛮可信的)。

最后一个故事杜松树非常的残暴,继母把孩子杀了之后煮成肉汤让其父亲喝。我真是觉得无论是真是假想出这些情节还想让儿童看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啊……感觉这个版本的格林童话只能当做是猎奇故事来看了。

不过呢,这本书在每一个故事后都有资料的搜集和心理方向的分析,这点又让我感觉作者不是在乱写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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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因为恨他。克里斯早听克莱尔讲过不知道几遍,“那个威斯克提起你时”“气急败坏的那副模样”。克里斯的妹妹心地善良,讲完十分痛心疾首:噢,哥哥,你一定做了很坏很坏的坏事。坏坏的克里斯有点骄傲。在某些方面,他是有天赋的。枪械射击。健身练块。坏威斯克好事。不然威斯克恨他干什么。 他们其实也不熟。最多算当过同事。克里斯认识威斯克也就在星队那么两年——还是伪装,假的——于是就不能套用通俗小说常见桥段、那种人跟人在一起和不在一起的时间一样长了等等之类浪漫主题。总不见得说,因爱生恨,好比爱一个人呢要先恨这个人且反之亦然。威斯克又不是1998年某夏夜突然开始恨的克里斯。听威斯克的口气,星队除他以外都是他的实验动物。所以?前安布雷拉主任研究员至于对着他以为是小白鼠的实验对象生气?如果小心眼算一种人性,那克里斯觉得威斯克还没有完全泯灭,嗯,属于威斯克的人性。 应该是从再早一些时候开始。那时候克里斯还没吃透《如何无效化艾隆斯讲的屁话》这本指南,几次接了热咖啡就想往局长办公室走廊的发财树上浇,有一次被威斯克从背后当场拿获。 “那是龙血树。” 威斯克声音是抵在克里斯后脑勺枪口里响起来的,搞得克里斯耳根发痒头皮发麻。 当时克里斯的队长让克里斯老实点转过来,克里斯原地踏步转身,咖啡稳稳。谁知威斯克队长令队员再转半圈。咖啡都能给转凉。克里斯回到背朝威斯克的状态,想提问又觉得还是别问,干脆不浪费咖啡,先喝一口。 转了几圈,咖啡喝完,克里斯捏着瘪掉的纸杯终于问,您是在检阅部下的舞姿吗。 威斯克好像是觉得克里斯这就是在请他去跳舞了。那个周末克里斯“不慎遗失”公寓钥匙,困在楼下期间偶遇威斯克。长夜漫漫无事可做,克里斯便陪对方散步走过小半座浣熊市。威斯克自称喜欢散步,趁工作间隙在办公地周围转悠,以前就爱逛阿克雷山野树林。STARS算RPD的警备力量。克里斯算参加了威斯克自发的夜警。夜警终点克里斯回到公寓楼下,打算上楼等吉尔来开门,威斯克叫住他,他应声调动脚步带动肩头轻轻甩开臂膀,手搭上转过去就看见的威斯克伸出的手掌。 “要保密。” 威斯克要克里斯保密,他俩在没人的马路上义务夜警然后跳舞就因为克里斯想用开水一样烫的咖啡浇艾隆斯办公室门口发财树一样的龙血树。实际上,泡咖啡的水不能太烫,泡红茶的才要烫。这条小贴士得等克里斯有更丰富人生阅历即生化反恐战绩才能从某本手记里得知。而威斯克真正保密的,连对克里斯都保密的,恐怕是:动了艾隆斯东西,下场可能就,剥开树皮的龙血树。尽管艾隆斯更热衷剥制动物标本。 钥匙的事情还是吉尔帮忙解决的。她在克里斯堆音乐CD的箱子里拎出那串走失的钥匙,并把全部的CD和封面重新对上号。克里斯从此爱吉尔爱得要死,又恨得要死。“我不知道上次听到哪张了?!”“那就每张再都听一遍。”克里斯听吉尔的话,不出外勤、有空的时候,一首一首听下去。克里斯收集的CD也不多,只是他们都很忙,最近一次吉尔回STARS办公室,要听的下一张就摊开在整理到一半的桌子上。 吉尔没多问克里斯的不眠之夜过得好不好,克里斯就没地方跟人说,他最开始其实有点担心威斯克是不是失眠甚至夜游症发作,所以才跟上去的。反正也是秘密。从第一起夜警案发,他跟威斯克就是有共同秘密的共犯了,多一点少一点威斯克知道不知道的秘密,不会再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任何影响——第二次夜警完连床都上了——直到失去那些共同的秘密,不再对彼此有所隐瞒,他们却有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基础信任:威斯克是破坏世界和平的坏人,克里斯是破坏威斯克新世界的坏人。 STARS勤务时间外义务夜间巡逻以及数次以体力透支昏死告终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过夜之后,克里斯发现他很久没跟弗瑞斯特他们捡着休息天到隔壁市兜风。巴瑞拍拍克里斯,打散没睡醒的克里斯差一点就要疑神疑鬼其他男孩子们背着他搞小团体的脑子不清楚。巴瑞说,我们都很高兴,你可以有正经事情用在业余时间。克里斯眨眨眼,什么正经事。 “约会。” 吉尔一句话,剪断炸弹生命线。克里斯就有点懵。约会。谁和谁约会。他和威斯克吗。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办公室谈恋爱。那威斯克就在百叶窗后面呢我一天跟他共处一室十几个小时上班也算约会。下班再去他家他来我家那也算约会。干脆算同居得了。 另一边吉尔和巴瑞从拆弹聊到开锁,中间问克里斯会不会修门把手。克里斯张口就是他不会。吉尔花容失色:难道只有克莱尔会!克里斯想,原来吉尔也不会。不会修门把。这时威斯克从隔间里出来,抄着沓文件。克里斯精神一振,对吉尔说,我愿以身相许队长。“具体怎么个许法?”“如果是躺在威斯克怀里,死也值得。”“我队里不需要死人。”威斯克道。克里斯朝离开办公室的队长背影敬礼。Sir, yes sir! 不管上不上床,跟着威斯克夜警踏平浣熊市终究耗费克里斯年轻旺盛到多余的精力。威斯克说,这有助于少给艾隆斯惹麻烦让艾隆斯头疼。 “头疼的是他,又不是你。” “我当然不会头疼,而你会,亲爱的克里斯。” 威斯克说他不会头疼。对此克里斯表示怀疑。首先威斯克老戴着那副墨镜是为什么。也许那是什么高科技产品。一款最新的微型战术信息终端。由安布雷拉出力研发,优先投放给他们出资赞助的特警队的大队长使用,就当产品测试。那如果威斯克其实会头疼,墨镜盖着其实乌青的黑眼圈…… 威斯克第一次死的时候,克里斯上去摸了把尸,没找到别的什么有用东西,惟有做一做长久以来想做的一件事来争一口气。他摘掉那副墨镜,只见镜腿里侧印着安布雷拉资产字样。这伞厂福利真不错。可惜留不住的老员工威斯克只想着跳槽,别的什么不过是威斯克步步高升的踏脚石。 克里斯把墨镜插回死人脸上,在不停反复的警报广播里踩着节奏往停机坪跑,富有韵律,像克里斯他自己弹钢琴。他会一点点钢琴,虽然只是一点点,起码知道哪个音按大概哪里。要让克里斯弹吉他,那怎么也比瑞贝卡练过之后再演奏钢琴要强,至少强那么一点点。克里斯边弹边唱,“the good lord will take you away”,把威斯克听得笑了声,需要摘墨镜看着,说,而你的good lord是我。 威斯克会不会弹呢,钢琴,吉他,别的什么。威斯克看起来没什么不会的。坐在爆炸轰鸣盖过螺旋桨声的直升机里,克里斯想。 后来克里斯又坐直升机,没别的事情要他做了,他又想,那个什么衔尾蛇,适配率总算略高于0。也就是说,万一威斯克阴谋得逞,但克里斯,同样有略高于0的可能性,幸存下来。真好比是,基因自私只为自身延续,病毒无私平等对待一切。威斯克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这一层。或许他对克里斯真的很有信心,一如当初威斯克所言克里斯值得他自豪、是他最好的部下,十年来不变相信,信克里斯不会活下去。十年前指着克里斯的枪,十年后还指着他。看起来首尾相连。都十年了,克里斯想。威斯克是不是有拖延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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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hossoylicons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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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woczesna technologia oraz optymalizac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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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kaźniki RTP i zmiennoś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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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sh zawartość i ekskluzywne materiał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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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nkursy i impre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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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tencjał rozwo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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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nandflucitad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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