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砂】靶向药物
*原著向,ABO, 全文1.8w,请注意阅读时间
*砂金有性转,非典型揣崽文学
*有较多意识流、角色疼痛描写
*海盐薄荷酒×蜂蜜千棘花
Ⅰ
霓虹灯带在夜雨中如雾般弥漫,将整个边滩温柔地包裹在里面。这里时兴的曲样总是侬浓软软的南腔,提琴与铃鼓闷柔的旋调仿佛织作一张迷幻安甜的蛛网,让沉醉于此的人们再不愿醒来。
但当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成为整座城市每夜的背景音时,它们又能包容许多杂声。比如破产者被拖出赌场的哭嚎、妓子卖嗲的娇嗔、分赃谈崩的辱骂、暗巷灭口的惨叫。
……那人裹一袭真丝旗袍,曼妙的身姿在霓虹灯止步的深巷依然美得惊心。一把细金流丝般的长发半掩着,侧脸看不太清。这身行头的主人理应在穷奢极欲之地艳压群芳,而非在此淋雨,高跟鞋底的人形物体还隐隐发出呻吟。
砂金皱了皱眉,抬脚狠狠的踩在男人脖子上,锋利的鞋跟如刀刃般刺入咽喉,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那人圆瞪着双眼,徒劳地挣扎着,很快没了呼吸。
血水混着雨水汩汩流淌,眼睫间很快迷蒙一片。砂金拔出鞋跟,浓烈的血腥味猛然弥漫开来,他瞬时感到一股自下而上的头晕目眩。
他挣扎着倚到墙边,手抖得几乎扶不住什么东西,雨声与耳鸣交替摧残着他的神经。砂金又开始剧烈干呕,胃痉挛着却吐不出什么。他大口吸着气,最后变成了哑笑,笑自己狼狈至此,笑自己罪有应得。
四周再一次安静下来,雨声携来若有若无的蒸汽波舞曲,很快平息了这微不足道的一隅。
“♪~”
他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在尸体的注视下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映着彩色霓虹的积水中有不少玻璃渣与石子。寒春的水冰凉刺骨,稍微划破便会痛彻心扉。他哼着歌毫不犹豫的踩过去,尖锐的疼痛如花朵般在体内绽开,琉璃般的水面更添一抹鲜红的波纹。
老管家的车在街边早已恭候多时,而这座霓虹之城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Ⅱ
南渡政府为他们安排的宅邸位于主城区。是一幢倚山傍湖的公馆,交通便捷而幽静。
但当砂金礼貌的告别老管家,并在其担忧的视线中一瘸一拐的推开实木大门时,也已经凌晨两点过半了。
客厅有人给他留了灯,周围还留着一点清淡的薄荷味道。他笑了笑,随手扯下身上外披的皮质大衣挂在衣帽架上,与军装和白大褂并列。壁炉里残存的火星发出明明灭灭暗红色的光,他才发现自己冷的发抖。白色的貂绒此刻吸足了雨水,方才一直如罪人的重枷般压的他喘不过气。
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他现在却没有丝毫兴致猜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旗袍在腰间勒的难受得紧,他胡乱地褪去身上琐碎的饰品,反手去解旗袍背链时却怎么也挣扎不开。砂金踉跄地转过身,如逃避黑暗般把自己置身于温热的水流中。
水流哗哗流淌,他身上的血污无论如何冲不掉。死人,计划,鱼饵……他什么也不再想了。
当拉帝奥忍无可忍的推开玻璃门时,他甚至没有一点反应。
砂金一手捂着小腹,呆呆的直视前方。长长的金发一绺绺贴在颊边。他那鸦青色的单纱旗袍湿透了,紧紧的绷在身上,其下鲜红的血水如溪流般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上渗下来,四处弥漫的水雾与血腥气几乎让人窒息。
Alpha锐利的金色眼睛垂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把他从水里捞起来,用浴巾裹了裹又换上睡衣。这过程中砂金都安静的可怕,要不是那双漂亮的眼珠还跟着他的动作转动,拉帝奥几乎要怀疑他被改造成一具无机质的人偶了。
直到拉帝奥把他安顿到床上,又把碘酒丢给他叫他清理伤口时,他好像才从冰冷的雨中回到现实。
“教授,你突然闯过来,有失体统呢。”
彼时砂金刚解除易容术,嗓音仍带着些许南腔。他抱着一只软枕倚在床头,眉目弯弯好像在笑。
拉帝奥皱起眉头,下意识想举唇相讥,最后却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10分钟。从你进浴室之后10分钟之内水流的声音完全没有变过。我可不想在几个系统时之后收到公司高管猝死浴室的头条新闻。”
砂金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死在水里……这在我的母星可是种奢望啊。”
他的发尾还带着湿意,低低的垂在鬓边。隔着薄纱窗帘和落地窗,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室内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他黑色的剪影在其中很不协调。
“……过来,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拉帝奥岔开话题的话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差,砂金想。
他看着拉帝奥坐在矮凳上,一手握住他的脚踝,一手捏着镊子给他清创。
学者的金丝眼镜一路从书房带到了这里,他微皱着眉,手法又轻又稳,目光中的专注与攻克难题时无二。
“疼的话记得说。”
砂金点了点头。
昏黄的床头灯下,男人凌厉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那人掌心的热量顺着血脉向上传递,冻麻了的伤口后知后觉的疼痛起来。Alpha淡淡的信香前调在暖黄中散溢着,海盐与薄荷的味道被捂软了些,让他心头轻轻一动。
拉帝奥包完最后一块纱布刚松手,那只纤瘦的脚就很不老实的踩在了他手腕上。他挑挑眉抬眸看去,只见金发少年狐狸样的眯眼笑着,两只手指暗示性的在下唇上抚摹。
“教授,来做嘛。”
“我可没兴致和一只刚把自己羽毛啄烂的孔雀做爱。况且,你需要休息。”
“怎么,教授又不行了?”尾音上挑,很标准的煽风点火。
饶是他知道砂金要作妖,此话一出,拉帝奥还是感到自己额角神经突突作响。
“激将法在我这里没用。滚去睡觉!”
Alpha拉着脸拎过手术包转身就走。砂金微笑着看着他走远,嘴角的笑意随着渐远的脚步声一丝丝剥落。他在黑暗中沉默的坐了一会,把自己裹好蜷进了绒被里。
空气中那人的信息素越来越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还在下。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水汽混着血腥味层层渗出来,他无处可逃。心脏跳得极快,熟悉的惊悸感如约而来。他感到小腹里有东西在动。 ……小羊,小羊,皮毛还没长好的小羊。小羊在他肚子里。小羊啃食着他的腹腔。血,他又感觉自己在流血……好多好多人的血,从他下体流出,浸没床垫,又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砂金……砂金……!”
红色,红色,铺天盖地的红色。雨还在下。红色的雨。血雨。……小羊想出来,小羊在他肚子里蹦蹦跳跳,心脏……心脏要炸开了。有人在看他……好多好多。奴隶的眼睛奴隶主的眼睛姐姐的眼睛小羊的眼睛贪婪的淫邪的痛恨的惊惶的眼睛一双双齐齐看向他。他被摊平在沙漠中,刀子划开腹腔,五脏六腑任人品尝。无处可逃,无处可逃,无处可逃无处可逃……!!
“砂金!”
他从梦魇中猛然惊醒,冷汗几乎浸透被单。床头灯被打开了,他眼前人一阵阵发黑。心脏惊惧的鼓动着,撞的他耳膜生痛,太阳穴也嗡嗡作响。他死死的捂住小腹,如溺水者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血肉的残像慢慢隐去,良久,他才意识到那人沉默的站在床头好一会儿了。
拉帝奥看上去刚从浴室里出来,披着一件靛蓝暗纹的睡袍,发尾还在滴水。他端着一只马克杯,很不耐烦的拧起眉头。那双金红色眼瞳里却隐隐透出担忧。
“喝水。”
砂金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手抖得差点拿不稳杯子。水的温度刚刚好,熨烫却不灼手。他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几口下肚麻木的口舌才尝出蜂蜜的甜味。
拉帝奥抱着臂垂眸看他。Alpha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在释放安抚性的信息素,掐去薄荷又剔了冰的盐与酒意外的温和醇厚。
砂金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两口气,他的味道让他舒适又安心。他慢慢的喝着水,花了很久才全部喝完。
“不想笑不用逼着自己笑。”学者端走杯子时沉声对他说道。
砂金默然看着他转过身去。
“……维里塔斯。”
“嗯。”
未出口的请求两人都心知肚明。
拉帝奥叹了口气,片刻后从书房抱来枕头和被褥,又很不客气的拉过被子,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盖上。
“睡觉!”
砂金顺从地闭上双眼。窗外的雨还在下。但他知道,今晚,至少今晚,噩梦不会再追上他了。
Ⅲ
琐碎的记忆碎片如游鱼般从他周身掠去,他从浅睡眠中睁开眼时,鱼们早已消失在了水流的远方。
脚底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感谢博识学会的黑科技消疮药膏,昨夜皮开肉绽的伤口一夜间就长出了粉色的新肉。再过几个小时也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一如它从未发生一般。
砂金打着哈欠下了楼。他近来嗜睡的厉害,尤其是在拉帝奥的信香范围之内。很难说这与他之前的严重失眠相比哪个更好一点,醒来的时候总是头痛欲裂。
客厅的复古大挂钟显示现在已经十点过半。拉帝奥早走了,他今天有一节早课,估计现在都快结束了吧。悬铃木餐桌上摆了一瓷碗粥,旁边还配了一盅冰糖炖木瓜。桌边那人用他棱角分明的字体留了张纸条督促他好好吃饭。砂金揭开保鲜膜,奶汁山药甜粥放的久了,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脂壳。
山药被煨得酥烂,木瓜甜而软。拉帝奥做饭惊艳卓绝,就是近来的食谱与之前的大相径庭,又补又甜。不过正好,他近来嗜甜得紧。砂金没忍住多吃了些,感觉短暂地和这个世界达成了和解。
战略投资部要开例会。他披了件外套,毫不客气的霸占了拉帝奥的书房,打开全息屏幕,托帕正在做工作介绍。朝气蓬勃的白发少女条理清晰的汇报着工作进度,数据与图表满屏的从左侧掠过。
砂金百无聊赖的窝进拉帝奥的办公椅里。他双手抱着膝,把下巴搁在膝盖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说是石心十人的集体例会,实际头像亮着的只有他、托帕和翡翠。龙晶卡成了PPT,欧泊更是来都没来。黄玉小姐冗长的发言终于结束了,砂金打了个哈欠直起腰,打算真情实感地给她鼓鼓掌然后下线。
“所以,你那边如何?”翡翠冷不丁叫住了他。女士看背景是在庇尔波因特总部,她端着一杯红茶,身边堆着厚厚的报表与文件。
砂金叹了一口气,在软和的办公椅里坐得端正了些。
“还不错,政府那边对我们已经很信任了。就是‘大鱼’还没钓出来,有点难办。”
“大鱼”指的是该星一位手握虚数导弹的军阀。白梅星系在万界之癌后科技大衰退,落得个军阀割据混战的下场。公司要收回之前的一笔坏账,自然得支援原政府统一。如今万事俱备,唯一的变数就是那枚前文明遗留下的虚数导弹。虚数武器又名对星武器,就算原地引爆也足以让公司血本无归。虽说钻石认为那军阀很可能都不知道虚数导弹的引爆方法,保险起见,战略投资部还是派出砂金去尽可能排除隐患。
以身入局,排除风险——这是他一贯的用法。
出发前夕,庸众院的真理医生突然要求同行。理由是该新教育水平咎待提升,备注风险自负。于是他们着陆,入境登记表填的夫妻。伴侣关系是两人在文明社会活动时的最佳伪装关系,明面上再亲密排他也不奇怪,人们还会知趣地给他们留足私人空间。由于白梅-Ⅶ的原住民没有第二性别,砂金用了点欢愉的小把戏,在外一直以女性形象示人。
托帕在刚才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其他人的头像也灰了下来。翡翠放下茶杯,十指交叉抵着下唇,双眼仿佛跨越数万光年直视着他。
“那么你呢?”她轻声问道。“你的身体反应还大吗?”
“还行吧。”他回答。
“那就好。不行的话告诉我,我再想办法传点阻断剂来。不过这治标不治本,你最好还是……”
“我明白。”他少有的打断了女士的话语。
“……那么,珍重。”翡翠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切断了通讯。
砂金关上全息屏,抱着膝盖望着拉帝奥书桌上的康乃馨发呆。鲜切花出口曾是白梅星系重要的外资来源。这束康乃馨是拉帝奥的学生送来的,花茎切口斜整,色泽润亮,是一束上好的南渡粉千珠,被学者小心地用细口白瓷瓶温养着。拉帝奥觉得这星球的政府实在腐烂彻底,学生倒有不少可塑之才。这样看,他的学生也很敬爱他嘛。
他捻过一枝,娇美的花朵在他指尖灿然盛放着,那明艳的粉红在黑白灰为主色调的书桌衬托下愈显生机勃勃。他看到鲜嫩花瓣下自己细瘦的指节与枯白的手腕。
突然,胃部开始抽搐,熟悉的酸涩感一路沿着食道向上漫。砂金匆匆把花插回花瓶,捂着嘴冲进了浴室。
他撑着洗手台,又一次吐的天昏地暗,差点把胃吐出来。还是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他精疲力竭地呼着气,镜子映出他泛红的眼角。良久,他低下头抿着下唇,慢慢的把手放到了小腹上。那里依然没有什么动静,但他再一次对他产生了无比真切的感知。
他怀孕了。
雷声隐然从天边响起,白色纱帘起起伏伏。要下雨了。
Ⅳ
白梅星系多雨。
这颗星球的天空是浅粉色的,它也由此得名。遇雨时天空便会浮起粉红色的云雾,如晶体般淬着光。这里的雨也不似别处,会如雾般弥漫在空中,只在落地时会发出“叮”的脆响。若是在临海的城市,落雨时海水会轻轻漫上岸,整座城市便仿佛坐落在浅粉透明的琉璃上,镜海相映,幻梦与现实糅为一体。
边滩的雨雾被旅者们一律认为是白梅星系的绝景,但与砂金来说,不过是密密挑起他旧伤的针。
砂金关紧窗户又放下绒帘。雨特有的腥味仍夹着阵阵寒气,丝丝缕缕往他心口钻。室内很暗,阴冷的日光从帘缝里渗进来,带不进一丝温暖。
心理与生理反应一起让他冷的发抖。他缩在沙发中,恍惚间感到自己在海中漂浮,怀里Alpha忘记带走的大衣成了他唯一的舢板。
太安静了,隐约的雨声隔绝了天地间一切杂音。阴沉的午后,鸟儿也为他哀悼。他快溺死在这寂静的海里了。砂金从大衣中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打开了公馆的电波屏。
屏幕里放着一部很经典的文艺片,砂金看过很多遍,不过黑白版的倒是第一次见。大概是信号不好吧,电影画面和声音都卡得厉害。婴儿出生镜头便转向了墓地,唱诗班的颂歌与丧钟齐鸣。
砂金皱着眉,看着异化后荒谬的情节,支离破碎的画面让他出了神。鱼儿从海里游过来,穿过他的皮肉与骨骼,带出细碎的记忆碎片。
…………
这个胚胎对于他来说,绝对的意料之外。
毕竟在分化后的半小时内,他就让自己成为了Beta——广义上的,连公司的自动检测仪都认定的那种。
翡翠刚把他捞出来时倒是测出过他是“腺体损伤超80%的Omega”,白皙的后颈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女士心疼之意溢于言表,当事人倒是无所谓。正因为他腺体破损变成Beta,奴隶主才会暴跳如雷把他鞭笞一顿后低价卖给公司。如果照那老头所期望的分化成了Omega,最好情况是成为某个脑满肠肥客人的金丝雀,最坏情况就直接沦为某个繁殖机构的生殖工具。按他的性格,被强制标记后大概率人格解体,精神和肉体一同灰飞烟灭。
一道长疤和一段鞭子换一个未来,他又赌赢了。
后来他穿上立领升到p45,成为了寰宇间恶名遐迩的诡弈砂金。公司的遮瑕技术非常完善,他颈后的长疤早就看不出了。Beta的身份方便高效,不引人注目还能隔绝骚扰。毕竟在某些Alpha刻板印象里,男性Beta外貌一般,资质平平,标记不了更怀不上,属于“猪都吃不下的硬糠”。
而砂金面对这些家伙时总是故意亮明Beta性别,让它和其颈侧的商品编码一样显眼,然后让这些或轻蔑或鄙夷的Alpha们输的倾家荡产。
朋友,扮猪吃老虎,稳赚不赔哦。
……但也总有些猪们,拼着被其同伴讥笑的风险也要来啃他一口硬糠。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杯了,那一圈人争相向他敬酒,他看也不看的往下灌,喝完后向对方展示杯底,他知道那帮老头喜欢这个。
又一杯酒递向他,鲜红的酒液晃动间映出对方的神情。砂金眼珠一动,瞥见递酒人没收好的狎昵神情,心里立刻了然。
一杯“加料酒”。
其实喝了对他也无碍,他早在奴隶时代就被灌出抗药性了,这种剂量顶多让他难受一小会。砂金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举杯欲饮。
“砂金总监近来身体不适,这杯酒,鄙人替他受了。”
冷冽的嗓音在他身侧响起,声音不大,却使耳酣面热的老家伙们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砂金愣愣的看着方才一直在后面埋头看书的学者走过来,慢斯条理而不由分说的抽走了那杯加料酒,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面面相觑,目送拉帝奥回去看书。砂金赶紧打着哈哈给了两个台阶下,于是猪们就从善如流的继续高谈阔论起来。
…………
拉帝奥的易感期来势汹汹。
砂金再次打开他的房门时,那侵略感极强的Alpha信息素险些将他掀倒在地。冰烈的盐与酒的气味迫不及待的将他挟住,又在其主人所剩无几理智的命令下堪堪收回。
Alpha虚虚地握住他的手腕,手心滚烫,力度似是要拉他靠近,又似是要推他远离。那双锐利的金红色眼瞳因为药的原因蒙上了一层雾,中间认认真真的端着个他,像经年陈酿,后口回甘。
他就是拒绝不了这样的目光。
易感期的Alpha不知轻重,“Beta”的身体又过于干涩狭窄,砂金疼得从脊椎到脚尖都在打颤。
他引着玫瑰贯穿红酒瓶,如朝圣者迎接殉道的死亡。酒瓶被刺破了,玻璃碎片折出炫目的光辉。
从他发烫发痒的伤口里流出甜蜜的酒液,黏黏的浸透了玫瑰花茎。
支配者的本能让Alpha深深地咬在他后颈上,疼痛之余泛起奇怪的酸麻,但他那时并没有多想。理智稍稍回笼的拉帝奥笨拙地亲他的额头,下身动作却依旧横冲直撞,气得他一口咬在男人的喉结上。
……赤霞珠,玛瑙,他的眼睛。
他像一只幼雏被猛禽捉住,那一点点肉被翻来覆去吃了个干净。
拉帝奥抱他去清理时,砂金已经困得神志不清了。他靠在Alpha结实的臂弯里,迷迷糊糊间回到了茨冈尼亚。儿时的他蹦蹦跳跳,姐姐在祭神舞,姐姐撒下蜜与千棘花……哦,是卡卡瓦节呢。
“甜的。”
“……什么?”
“甜的,尾调带苦……是你家乡的花?”
于是他的梦醒了。
前调继承了埃维金族蜂蜜的基调,尾调是母星早已灭绝的千棘花。
……那是他刚刚诞生就被亲手毁去的Omega信香。
过往不堪的记忆咆哮着冲上来将他撕碎,他再一次无处可逃。再回神时,砂金已经乘上第二天最早的一班星舰,把自己丢到了一颗无高等生命的荒星上。
这颗星球常年运行在电磁屏蔽带中,做勘测工作的又全是公司的量产机器人,他本可以清闲的度过两个月的考察期,顺便给几个甜蜜而疏离的谎言打打腹稿的。然而两周刚过他就开始犯头晕,还吃什么吐什么,差点把自己饿死。
托帕做业务顺路来看他,砂金打劫了她和账账的所有甜味小零食才活过来。Beta少女抱着委屈巴巴的账账,刚想骂人忽然又皱起眉头。
“诶,你是不是换香水了?”
侥幸灰飞烟灭,砂金苦笑着。地母神在上,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二次分化了。
托帕大忙人一人一猪忙的脚不沾地,还没把事情弄明白,便又被紧急呼走了。她实在担心同事把自己吐脱水,于是临走前悄悄摇来了翡翠。
“天啊,东陵,你现在的味道能让公司一个师失去战斗力。”
Alpha女士一下星舰就直言不讳。
“还有,”她迟疑了一下,斟酌着用词,“你闻起来……好像怀孕了。”
双喜临门哪。
他本就被猛烈的生理反应折磨的头昏脑胀,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头痛欲裂。
翡翠不由分说的把他拎回总部做全身检查。
分化后期,Omega,未被完整标记。怀胎一月,腺体有疤,营养不良。
一纸报告是他前半生。
砂金确实才成年没多久,他又长得小,把他那套花里胡哨的行头换了简直可以去冒充高中生。那医生念到怀胎一月照例说恭喜时咬牙切齿,临走前还悄悄问他需不需要法律援助,大概率脑补了一出“分化都没分化完全的Omega被变态Alpha强暴虐待怀上了还不愿标记负责”的庇尔波因特8点档狗血戏码。
大教授在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未成年强奸犯兼变态虐待狂,可喜可贺。
由于他体质特殊,要在三个月之内完全标记才能把胎保住。正义感十足的医生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吃药流掉。砂金笑着摇了摇头,在所有单子后面签了名。
……于是医生看他的眼神里恨铁不成钢中多了些怜惜,看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那之后的小半个月,拉帝奥的临时标记散了,他立刻被拖入生理性的抑郁中,每天仿佛在灰色的海水中沉浮,糟糕的情绪涌上来,几乎将他溺死。
接到白梅-Ⅶ的任务时,翡翠冲他轻轻眨了下眼。于是转过身,他便看到了他在冰冷的灰海中朝思暮想的金红色眼瞳。那双眼睛的主人穿着靛蓝暗纹西装,抿着唇,看向他的眼里却噙了笑,一如往常。
这样就好,他想,这样……就足够了。
鱼们游回窗外的海,雨势略小。
影片已到尾声,屏幕缓缓滚动着黑白字幕。砂金拉开纱帘,黄昏时分橘绯色的霞雾簇拥着夕阳,湖水如橘子果冻。
边滩是全白梅星最繁华也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上流社会更是豪奢无度。这里高调的军阀夫人们经常大办宴会沙龙。届时军阀富商高官一应俱全,是他再好不过的情报来源地。南渡政府高度保密了他和拉帝奥的真实身份,只说是执行秘密任务归队的少将及其夫人。于是这一个月来一位风华绝代的少校夫人横空出世,在边滩上流社会中以晚开红玫瑰的劲头势不可挡的盛放开来。
门铃响了三下,老管家派车接他赴宴了。
十分钟后,光辉夺目的少将夫人从男仆手中接过手包,施施然靠进了真皮座椅中。
Ⅴ
一辆纯黑哑光高轿停在南渡公馆前,两位门哨拉开后座的门,鞋跟一扣“啪”行了军礼。
已是华灯初上,绚烂的霓虹映得大理石地面宛如流动的油彩。一只军靴踏在油彩上,嵌了钢板的鞋底压的石板咯咯作响。随即,一位着南渡政府标准制式军礼服的男人走下车,肩头两枚金色将星熠熠生辉。他用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压了压帽檐,抬眸扫了一眼公馆富丽堂皇的门厅。管家匆匆赶来,亲自将男人引向宴会厅,细碎的雨丝斜斜地洒过来,他的披风在雨中飞卷着。司机给门哨分了烟,黑轿静静没入晚昏之中。
佣人为他推开门,金色大吊灯散发出的夺目光辉瞬时淹没了他。那光芒在无数水晶灯柱的折射下炫目灿烂,光柱如水花般四溅。年轻的军官将手套与披风递于管家,抬脚踏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拉帝奥来晚了,第一轮宴席已经结束,宾客们三三两两散布在酒红绒帘隔着的休息厅里低声交谈。他一进会场便被香气扑了满怀,那香气由满场摆着的新铰下的白梅枝、夫人小姐的各式香水与佳肴未散尽的香味构成,闻久了让人头脑发胀。公馆的大理石地面上铺着波西米亚羊绒地毯,两侧金碧辉煌的梅花壁一直蔓延到墙顶吊灯处。精致的糕点摆上尖塔,使者们端着香槟在人群中穿梭。室内燃着暖炉,温暖得能让踏进公馆的每一位客人忘却边滩早春的阴冷。
名媛贵妇们大多聚在落地窗边,或坐或立,羽扇下艳羡妒夷的目光都指向一处。拉帝奥顺着看过去,很快便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砂金倚着一张真皮沙发,笑盈盈的晃着扇子。他穿一身翡绿丝绸底子捻金孔雀羽暗纹旗袍,腰叉开的很高,他又毫不在意的跷着脚,脚尖挑着银灰色的细高跟,几乎让人看见雪白的腿根。旗袍衬着墨绿呢绒里子,里面描着金线。上半身围了条银白狐皮大氅,细绒上衬着圆白的臂膊。颈子上绕了两圈珍珠项链,胸口垂着一只金丝绿松石挂坠。他还是那么喜欢带腕饰,左手金镯配钻石白玉环,右手紫水晶串,黑丝半掌手套上还套有几枚绿汪汪的翡翠戒指。
他往那里一坐就是具象化的纸醉金迷,女士们簇拥着他却宛如众星捧月,压得群芳黯然失色。
拉帝奥从托盘里端走一支香槟,走向他金光闪闪的小孔雀,不禁莞尔。沉溺美色或许是庸人的特权,而他也不过一介俗人罢了。
他看着砂金斡旋于金钱与权色的漩涡中,从容的应付着那些或傲慢或谄媚的贵客。他一改平日咄咄逼人的策略,只是眯眼笑着在合适的时候插上一两句南腔话,既妥当又熨帖,听者无论如何是舒服的。
他还记得他们的初见。
结束了一系列繁琐而无用的必要流程后,亚婆离女士将他领到了公司方面的负责人前。金发少年背对他站着,单薄的身影几乎被玻璃花窗漏下的彩斑撕裂分食。他在三两句话间便以与他身量完全不相符的尖酸刻薄成功惹火了他,却又在他转身就走的时候塞过来一把枪按向自己心脏。拉帝奥恼怒与惊诧之余不免落入了少年赌命设下的圈套,三枪下去那人连指尖的颤抖都止不住,却仍在笑,那笑容疯狂而又绝望。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连“砂金”都不是,除了颈侧的商品编码外一无所有。他就像一只穷途末路的小兽应激地龇着牙,随时准备好孤注一掷和鱼死网破。
高跟鞋的脆响拉他回到现实。抬眸,眼前风华万千的女子与记忆中孤郁的金发少年融为一体。砂金快步迎过来,又回头佯怒着反驳了几句太太们的揶揄话,接着不由分说的将右手往他臂弯里一插,把他一路挽到会场僻静的一角。
他们在半嵌式环形沙发里坐下,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一方暧昧的空间。侍者给他端上一份五分熟的红酒牛排便悄悄离开了。
酒液与血丝最易引起人类隐秘的欲望。一刀切下肉质多汁而甜嫩,黑胡椒与玫瑰盐恰到好处的腌渍让整块牛排鲜美难言。
砂金从桌底拿出一瓶赤霞珠,给自己倒了个杯底。他将杯子举到唇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了回去,叹了口气。
“女孩子可麻烦了呢,抹了口红就什么都喝不了了,沾水就掉色呢。”
他凑过来让他看,只是笑。
拉帝奥再一次感叹欢愉易容术的奇妙。这位少将夫人一头金发大波浪卷斜斜的堆泻到左肩,耳垂上一对寸把长的珍珠银耳坠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他的脸型倒没怎么变,但就是多了一种女性特有的妩媚。诡色的眼眸弯着,其下唇淡淡点了一抹水红,明快夺目。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的,从拉帝奥的视角正好能将丰腴的胸部与雪白的腿根尽收眼底。
学者只觉得耳根一热便匆匆收回视线,又抿了口香槟遮掩。
“……很漂亮。”
砂金惊奇的瞪大眼睛,随即又玩味的笑起来,他伸出手指轻佻的一路顺着军装立领往下戳,指尖勾了勾牛皮挎带,又在对方生气前收回。
“教授您也不遑多让。”
他们坐近了些,低声交换着情报,两人话语中暗流涌动,面上却是一致的云淡风轻,外人看来顶多算伉俪间共度良宵的柔情蜜意。
军阀高官们很快到齐了,他们的情报也交换的差不多了。砂金沉默地望着不远处大声互相寒暄的军官们,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酒红绒帘缓缓拉开,弦乐声奏响华尔兹的前奏。舞池整理完毕,宾客们该上场了。
军官名媛们陆陆续续的步入舞池,砂金刚起身却被拉帝奥摁了回去,他挑了挑眉,就见拉帝奥站起来向他微微俯身,行了标准的一礼。砂金笑起来把左手递给他,男人垂眸落下一吻,长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着,让他的心脏久违的漏跳一拍。
拉帝奥牵着他步入舞池的一隅。乐曲轻曼,砂金扶着他的肩,随着旋律踩着舞步。
吊灯的光调暗了些,水晶柱摇晃着,幻彩浅暗的光斑浮动在四周,如同置身海底。
砂金越过男人的肩头眺视着海水中起舞的人群。他们是清一色的军阀权臣,其中不少拥有一手遮天的势力。只因近来南渡政府异军突起,才这才放下架子急急赴约,实则个个心怀鬼胎。不过这些人都不足为惧,唯一有威慑力的,也不过躲在暗处手握对星武器的那一位。从派来频率越来越高的刺探到上次的暗杀事件,鱼已经开始急了,而他在暗巷里解决了刺客无非是主动坐实身份,就看到大鱼什么时候把他这饵囫囵吞下了……
“在想什么?你已经走神三分钟了。”
海盐薄荷的味道蓦地凑近,Alpha低低的嗓音压在耳畔,震得他耳根一麻。砂金条件反射的向后一缩,无奈被腰间存在感极强的一只手掌拘了回去。
“当然是在想你嘛,那么多军官一个也没教授英俊呢。”
这话是临时做搪塞用的,但也是真情实感。
这是拉帝奥第一次参加南渡晚宴,当然也是第一次穿这身少将军礼服。政府在这方面意外的细致,给他编撰了从家族到军功的一系列履历背景,勋章、绶带一应俱全。他领口别一只白梅军章,连着右胸两条金穗绶带,挂到镶着两颗将星的肩章处。底下坠着高高低低五六枚勋章,皆由上等合金打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左肩挎带束到腰间一掌宽的皮腰带上,下半身则是装备带配长筒军靴。硬沿军帽在他眉眼间划出半边阴影,又被高耸的鼻梁挑起,没入鬓边的眉骨处。他骨架又大,正好撑得起这身行头,整个人显得英挺俊朗,往广场上一站就是政府征军的绝佳宣传。
拉帝奥闻言,轻嗤一声别过头去。
别人可能以为教授不高兴了,但砂金一眼就看出来他是脸皮薄不禁夸,多半在别扭。于是他不禁失笑,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砂金顺着节拍往男人怀里一歪,猝不及防的把拉帝奥的领带一拽,学着那些太太们的样子飞快的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做什么。”声音很镇定,步子却乱了。
砂金像只狐狸在他怀里低低的笑,珍珠耳坠一晃一晃的,
“礼尚往来,教授。”
一曲毕,军官们邀请拉帝奥去喝酒,砂金则被夫人们拉去凑牌桌。
砂金先走了,拉帝奥在唇角抹了一下,又在眼前捻了捻双指。
“也没掉色。”
声音不大,但他知道砂金听得见。
那身影顿了顿,接着头也不回的融入了花团锦簇中。
时间飞速流逝着,牌桌上公馆的甜点小食都过了两轮。
砂金藏着拙,有意赢二让一地打着,面前的筹码仍堆成了小山,激起太太们好一阵埋汰。
公馆的白梅枝到了深夜吐出一团团清香来。砂金心不在焉的摸着牌,忽地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他发现自己下意识就笑了,赶紧抿住嘴,所幸无人在意。他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在太太们如释重负的欢送声中溜下牌桌,只绕过一道帷幕手腕便被那人抓住了。
“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少将夫人?”
“首先,现在系统时11时50分,算月黑风高;其次,我就是少将,不算强抢。”
拉帝奥少有的认真反驳了他的玩笑话。他的气息笼罩下来,熟悉的信香里掺了一丝酒气,看来也是被拉着灌了几杯。
他二话不说地拉起他就走,砂金也没问,两人沉默地穿过一道道厚帘,走上一级级阶梯。晚宴的喧嚣渐渐远去,恍惚间他觉得他们正穿行在米诺斯的迷宫中,身后是牛首人身的怪物,身前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砂金沉默着握紧了拉帝奥的手。他的手干燥温暖,仿佛能带他穿越一切迷雾。
又穿过一道幕布,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这是南渡公馆最高处的露台。露台俯临白梅湖,四周幽静安寂。微雨融入夜雾,晚风如纱。
湖对岸舞厅的露天穹顶无声的散射着炫彩的光束。白梅-Ⅶ有一颗玫粉色的月亮,银色的清辉中浮动着糖霜般的光。身侧的体温分外明显,拉帝奥依旧握着他的手,倚在大理石栏杆上无言地瞭望远方。
这样的场合适宜求婚和殉情。砂金靠在他身侧,莫名地想。
“今天在学校完成了一个我牵头的大课题,学生们说要卡着零点放烟花庆祝。”
“我答应了,就想着也带你看看。”
烟火升空的尖鸣声逐着他的话音炸开,绚烂的色彩与湖面交相辉映,填满了整个世界。
他回首,正好撞上砂金的眼眸。那双眼瞳上挑着看过来,眼里含着笑,色彩流转间美得惊心动魄,竟让满天烟火黯然失色。无数光点升空,他看到他的嘴唇在动。
他说,先生,抱抱我呀。
于是他们接吻。
金属肩章浸染了夜露的寒意,拉帝奥心脏的震动隔着胸膛传给了他。他仍恪守着老派的礼仪,闭着双眼虔诚的吻过来。砂金捧着他的脸,借着烟火的光华仔细描摹着男人深邃的眉眼,目光近乎悲哀。
他要好好的记住他。
潮期将至,拉帝奥也快发现实情了,他得抓紧时间。腺体在阻断贴下隐隐作痛,砂金自嘲地弯起嘴角。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告诉他。在骗得那人的终身标记后,他们将会很久不见吧?再见时,他的教授估计又要套上石膏头对他爱答不理地生闷气了。
亲爱的,请原谅我。
砂金微不可觉的呢喃着。他抵着拉帝奥的额头,在烟花落地之前再一次闭眼吻了上去。
Ⅵ
那束红玫瑰送到时,拉帝奥正在南渡大学的阶梯教室上课。
老管家笑眯眯的把花递给他,又说这是夫人临走前叮嘱过无论如何都要尽快送到的东西。
热烈的玫瑰花束在午后久违的阳光中愈显娇嫩欲滴,拉帝奥接过时却心底一沉。
重量不对。
他皱着眉在学生们的起哄声中宣布了提前下课,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将花中砂金真正交给他的东西拿了出来。
定位器、耳麦,与一枚镶了砂金石碎片的筹码——他的信物。
拉帝奥看了两秒定位器上那人的位置,随即抓起外套冲出了教室。
起风了,闷热的空气被一扫而空,乌云接踵而来。
暴雨将至。
…………
啪。
灯光乍亮,有人扯下了他眼前的布条。
刺眼的光线让他几近失明,砂金眯着眼,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四周的环境。
似乎是个地下仓库,有两层,隔音很好。离地面不算太远,青苔的霉味和雨的土腥味很重。他坐在一把软椅上,身前是一张长桌,四周肃立着几十名士兵,均着政府军制式军装,带枪。脚踝被上了脚镣,他轻轻地挣动了一下,立刻被身后两名士官按住了肩膀。
“执行秘密任务归队的少将及其夫人……那帮蠢货还真能编。”
脚步声响起,一位中年军官从黑暗中现身。他往砂金对面一坐,点燃了烟斗。
“幸会,夫人。或者应该叫你……‘公司使节’?”
砂金眸色微沉,面上装出恰到好处的惊愕。
来者是南渡陆军中将,这是他所有猜测中最坏的结果。这位中将是当今政府三把手,权大滔天,虽说没有直接接触公司,但位高权重,天知道他对他的底细有几分明了。
“我已经放出少将夫人被劫持的消息了,估计这会儿政府都快急疯了吧!”男人笑着给自己倒了杯伏特加,“不过他们找到这里也是时间问题。机会难得,夫人,我请你两杯。”
中将挥了挥手,一位士兵端上来四个高脚杯。
“80°酒精的地狱烈焰,辣椒水,迷情剂,鸦片酊——夫人,你还怀孕了吧?”
砂金牙关紧绷,这次却不是装的。
他先前在所有饭局上都没沾一口酒,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被揭穿了原因。虽说保险起见,赴这场鸿门宴前他就分出了一块基石碎片护住小腹,但也难接受酒精迷药和毒品的轮番刺激。
“夫人就不好奇我为何不在意人质的性命吗?”中将喝着酒欣赏了一会儿他发白的脸色,突然问道。
“因为我死了反而对你更有利。”砂金开口了。他今天穿了一套银黑刺绣旗袍,那双诡色眼瞳锐如淬毒之锋。
公司的使节活着,顶多做个牵制政府的人质。那边不敢贸然动手,但他也只会被迫在准备仓促的情况下与整颗星球为敌。拖久了公司必然下场,砂金作为人肉定位已让公司大致确定了导弹的位置,隔离带一下导弹就对星球其他地方构不成威胁了。就算炸沉整个边滩再损失一位总监,公司仍稳赚不赔。到时候这位中将就是全球第一大战犯,公司和政府两边都少不了拿他开刀安抚民心。
而如果在这里就把他杀了的话……公司定会当即趁机发难,向整颗星球宣战。没有南渡政府的协助,隔离带下不来,公司只能强攻,届时手握对星武器的他就会成为全星的希望、政府的大英雄!
反正结果横竖都是死,不如死的体面些。
精彩,实在是精彩啊!
要不是砂金被按着动不了,他都想给男人鼓掌。
其实公司的手段还有很多,无非是投资成本周期的问题,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是庄家通吃的局。如今的问题只在于他——全身而退还是一尸两命。
砂金磨了磨牙,感觉到自己的左手久违的颤抖了起来。
男人好像没预料到他会回答。他放下酒杯,笑得狰狞。
“好啊,脑子还转的挺快。那么夫人,请吧!”
筹码就位,牌手入座。八张牌倒扣着,在两人面前分散排开。
这是白梅星系最常见的拼花点,双方依次开牌,点数大者为胜。四局三胜。
他开牌,方片9。
对桌是梅花10。
砂金耸耸肩,从托盘里取走一只辣椒水,闭眼就灌。
他几乎在入口的一瞬就差点呛出来,剧烈的灼烧感宛如生吞下一块火炭,一路烤烂食道,撕心裂肺的灼痛最后死死的卡进了胃里。被剧痛麻木了的口舌,却又在片刻后反出深不见底的酸苦。砂金的指甲嵌进了掌心,挣扎着不让自己露出狼狈的神情。
片刻后,他抹去唇角的水渍,示意赌局继续。
到中将开牌,黑桃Q。男人笑了起来,眼神毒如狼枭。
砂金翻牌,红心J。他又输了。
士官将一瓶银蓝色的酒递到他面前。那酒晶莹剔透,度数却高达80°,是名副其实的地狱烈焰。
砂金闭了闭眼,接着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高脚杯掉在了地上,他仿佛在瞬间被拖入水底,周围的一切声音都离他而去,却在片刻后猛然归来,汇成一柄巨锤狠狠砸向他。刚因辣椒水渗血的食道又被灌进烈酒,酷刑般的剧痛不亚于吞下一叠刀片。
砂金死死的咬着嘴唇,一手掐着自己的咽喉,身体蜷成一团。
“如何?若是夫人肯吐露些那边的情报,说不定能死的漂亮些呢。”
军官摇着酒杯故作怜惜道。
那人偏头吐出一口血沫,慢慢地抬起头来,却是在笑。那是赌徒的笑容,带着血气,疯狂得令人胆寒。
“继续。”声音哑如狼嘶。
砂金开牌。
梅花2,最小的牌型。
男人大笑起来,亲自下桌推给他一杯银粉色的液体,满意地看到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已经赢了!现在透露情报,夫人依然可以体面的死去。若还不愿说的话也没关系……啧啧,夫人实在是大美人啊,这身皮囊如此浪费简直暴殄天物。”
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如蛇豸般在他的裸露的皮肤上游走。砂金在心底冷笑着。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看到这种迷情剂。
见效快、药效烈,价格低廉而副作用巨大——他可太熟悉了。这种迷情剂伴他度过了奴隶时代不堪至极的三年。
那时每一次接客他都会殊死抵抗,奴隶主骂他饿他又把他吊起来鞭打都毫无用处,最后掐着他的脖子给他灌了大量这种药剂,而他那时只有16岁。
不过可惜,那些药并没有把他改造成奴隶主听话的性奴。它们除了完全摧毁了他本就严重营养不良的身体外毫无用处。
但那段经历已在他的身体里烙下入骨的印记。当那邪异的银粉色闯入他的视野时,几乎是不可遏制地让他想起那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所以他才会在分化热尚未结束之时,亲手用碎玻璃片捣坏了刚长好的腺体。
砂金吐出一口气,晃了晃酒杯,一口喝下了他那三年的血与泪。
军官的脸色冷了下来。
“赌局还没结束。中将先生,您请。”他居然还在笑。
男人在对桌坐下,双目死死的盯着那位在他看来早已万劫不复的使节。
铃声响起,男人压住狂跳的心脏开了最后一张牌。
方片K,常规牌组里最大的牌型。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吗?幸运女神永远站在我这一边!我会赢下所有!!”
中将仰天大笑,形似癫狂,笑声在仓库惨白的灯光下回荡。
毒酒已然奉上,而穷途末路之人却只是双手交叉看着他,目光中甚至有一丝怜悯。
空气几乎凝滞,他慢慢的翻开了面前的牌。
黑桃A。
——那是万千死境中唯一的出路,能胜过一切的王牌。
这是险之又险的打法,出牌人要完全预判对手每轮出牌的大小顺序,还要故意输掉三局。但当布局完成,黑桃A出之时,一切……将被逆转。
“不可能!”
男人猛地站起来,震惊之下撞倒了自己的酒杯,冰块酒液狼狈地淌了一桌。
对方做局成功,说明他对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了如指掌。
他恼羞成怒,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男人一把拽住砂金的衣领,面目因狰狞而扭曲。
“别想耍花招!哼,赢了又如何?炸弹就在这座仓库下层,你的结局仍是死无全尸!”
要的就是这句话。
喉咙处逐渐逐渐收紧的力度让砂金咳了起来。他的眼中倒映着军官的丑态,却又像在看他身后的某处,轻轻地笑着。
“是啊。但就如刚才那局一样——”
男人忽地后背发凉,仿佛被某种食肉动物盯上。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回头的欲望。那双奇异的瞳孔看久了让人毛骨悚然。在最后的时刻,他蓦然瞥见那深不见底的蓝紫色中映出一点死亡的红色激光,瞳孔骤缩!
“——我仍保有一张底牌。”
尖戾的破空声响起,两枚银色的子弹呼啸而来,打飞了中将握在桌底的发信器,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洞穿男人的后颅擦过砂金的侧鬓。
军官保持着惊愕的表情倒下了。几乎同时,枪械上膛之声不绝于耳,枪口一致指向仓库二楼的某处。万分之一秒内,一个男人挎着把白色的狙击步枪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地的瞬间蓝色火光一闪,人已冲到砂金身前。他伸臂把砂金往怀里一带,等到士兵们如梦初醒再度举枪瞄准时,两人早已消失在了幽蓝色的火焰中。
仓库外枪声响起。政府的军队来了。
Ⅶ
拉帝奥抱着砂金大步走进客厅,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一角,又给他塞了个布艺抱枕在怀里。
他转身点燃了壁炉,火光迅速将室内的溽冷一扫而空。砂金支着头,出神地看着跃动的金色火焰。男人将那把白色的狙击步枪拆成三截,又换了个角度拼起来,步枪一下变回了他平时拿着的那本石膏书。拉帝奥在书上摆弄了两下,书页迅速变形成了一柄钢钳。他半跪下来,三两下钳断了砂金的脚镣。
落地窗外已然是早昏的景色。飞鸟归巢,白梅湖水静静地映着浅粉色旖旎的霞雾。
砂金解除了易容术靠在沙发上,那身银黑刺绣旗袍还没脱,拉帝奥给他披了件外套遮住裸露的双肩。他半长的金发软顺地搭在颈侧,不说话的样子在火光下显得很小,还有些乖。学者的枪法很准,那军官的血和脑浆在他眼前炸开,却只在下颌溅上了一线血渍。
拉帝奥低声让他别动,自己去书房配了两剂药,就着温水给他服下。
“谢啦,教授。又欠你个大人情咯。”他的身体在砂金石碎片与解药的作用下恢复得很快,但尾音仍带着些许沙哑。
“……你真觉得我特地挑了个随时会被炸成宇宙尘埃的好时机来支教?脑子坏了?”
松木噼啪作响。
“……”那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是来爱你的,笨蛋。”
于是砂金笑了起来。
看哪,残酷的命运,我又赌赢了。
唱臂轻移,唱针划出黑胶细密的纹理。一曲《Liebesleid》,爱之忧伤。大提琴醇厚的音色静静地流淌,宛若蒙着雾气的月光。
他起身,轻轻搭上那人的肩。
“亲爱的,来跳最后一支舞吧。”
拉帝奥揽着他的腰,海盐与酒的信息素逸散开来,把他整个人裹在里面,醇冽回甘。
雨势略大,淅沥的水声中夹着隐隐约约的警报与枪炮声。玫粉色的晚雾仿佛化为实质,飘进落地窗弥漫在他们身边。
“你早知道了吧。”砂金没头没尾地问他。
那耳麦是实时监听的款式,拉帝奥不可能没听见那军官说他怀孕的事情。
男人少有地踟蹰了一下,似乎在思量些什么,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其实,在我递交同行申请之后翡翠女士就已告诉了我全部。以及,你到现在都没发现我后来给你喂的都是孕时餐吗?”
想象中的惶恐并没有如期而至。砂金失笑,心底翻涌的竟是如释重负。
嘁,不如早点说出来,害得他殚精竭虑,每天还得带阻隔孕酮素的颈贴。
……不过在这一点上,他们也算半斤八两就是了。
琴弦拉出的最后一个颤音掩进细琐的雨声里,砂金转完最后一圈,扶住拉帝奥的肩深深地向后仰去,拉帝奥沉默着稳稳揽住他的腰。
学者有一双金红色的眼瞳,在暗处也会如鸮隼般映着明明暗暗的火光。
这双眼瞳曾使小人蠢材自惭形秽,也曾使天才骄子愧抱赧颜。它们摄人心魄,能洞悉世间一切真理。如今这双眼睛落入凡间落到自己身上,却是始终如一的深情。
砂金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他唇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伸手勾住拉帝奥的脖子往后一倒,带着他倒在了沙发上。
拉帝奥猝不及防,下意识护了一下他的后脑。他的信息素呼啸而来,海盐薄荷酒酿成一片绀蓝色的海,牵起砂金些许微妙的悸动。Alpha在他身侧支起身体,他被困在海中的方寸之地,却觉得很安全。砂金侧过头,一层一层剥掉了闷了他大半个月的颈贴。
蜂蜜的甜香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弥漫开来,热烈地与Alpha的信息素缠在一处,只在海底深处泛着清淡的苦。
潮期在迷情剂与信息素的共同作用下如约而至,砂金几乎瞬间软了身子。那只腺体早应愈合的疮疤现在却再度泛红,但这次是因为拉帝奥让它长出了新的血肉。
他的医生有着起死回生的力量,能使溃烂之物重新生长。
那么。
“维里塔斯,救救我吧。”
…………
拉帝奥握住他的脚踝,一寸寸往上亲。砂金的脚踝纤瘦漂亮,可以一手握住,又因为戴了半天脚镣的原因磨了一圈红痕,亲得砂金又疼又痒。Alpha一路吻到他的腿根,鼻梁蹭着腿心的软肉,恶趣味地在他平时带腿环的位置咬了一口。
砂金哼笑着蹬了他一脚,被男人早有准备地压了回去。他早就湿的不像样了,情欲让他周身透着薄红。拉帝奥分开他的腿,抓住他的腰深深地挺了进去。
几乎在他进来的一瞬间,砂金就尖叫着高潮了,水溢了出来,又顺着软嫩的腿根往下淌。还没等他回过神,Alpha就动了起来,让他只能崩溃地抽着气,泄愤地咬上那人侧颈。
他们的身体是如此契合,拉帝奥记得他每个敏感点,次次往那要命的位置撞,撞得穴肉谄媚地缠上来。潮期Omega的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的小腹几乎被顶出弧度,快感让他融化成蜂蜜糖浆。
“大概在这里。”
拉帝奥伸出两指在他肚脐上方某一处压了一下,砂金猛地一颤,惊喘中差不多带了哭腔。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Alpha换了个角度,往一个隐秘的地方顶去。本能的恐惧感不断累积,终于在性器破开那道窄小的腔口时到达了顶峰。
……这太过了。
他的生殖腔仍未完全长好,又酸又胀,伴随着惊痛的灭顶快感淹没了他。他的脚趾紧绷,脖颈濒死般后仰。那痛感竟与刀片割破手腕时一瞬的快愉如出一辙。砂金全身抖得厉害,痉挛的手指在男人结实的背肌上抓出几道血痕来。
直到拉帝奥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砂金才发现自己在哭。
他蓝紫色的眼眸水光潋滟,眼尾透着勾魂摄魄的红,看起来委屈又旖旎。
拉帝奥把他抱起来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自己怀里给他顺着气。
这个姿势似乎给了Omega莫大的安全感,砂金身体的颤抖明显好了不少。
拉帝奥一直认为砂金的体型相比常人过瘦了,那对微耸的蝴蝶骨几乎硌手。他的身体拥在怀里就像一只轻薄的瓷器,让他不禁怀疑起这副肉身是如何捱过令使撕裂天穹的一刀,又是如何渡过虚无之海回到这世间的。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所想,怀里的人缓过气伏上他的肩头,在他耳边轻笑了两声。
接着下体狠狠一夹。
“嘶……”
Alpha倒抽一口气,砂金满意地看到他耳根红得快要滴血,体内的性器迅速又胀大了一圈。
“标记我吧,维里。”
他侧过修长的颈,毫无保留地将腺体暴露在拉帝奥眼前。
没有哪个Alpha能拒绝这样直白的邀请。砂金自信地想。
……但拉帝奥可以。
他一手捂住他的后颈,抵住腔口轻轻地抽插着,问他,
“你是否确定在神志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定?AO结合对大部分人来说将会是持续一生的羁绊,我不希望你因迷情剂或潮期导致的神志不清而做出悔恨终生的蠢事。”
砂金边喘边笑。他难耐地扭着腰,用柔软的小腹磨着拉帝奥的腹肌,觉得以智慧闻名寰宇的真理医生在这种问题上实在傻的可以。
“好,好,我亲爱的教授,中世纪的修道院长,我保证,本人是在神志清醒且对其风险及后果完全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行了吧?”
他拥上Alpha的肩,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来吧,把我填满……可以粗暴一点哦。”
砂金很快就要因这不知死活的话后悔了。
拉帝奥一把掐住他的腰,狠狠地顶了进去。这个姿势进的很深,他每次顶胯都定在生殖腔口的位置上,剧烈的酸麻让他发出无声的尖叫。男人出了一身薄汗,汗珠顺着锐度相当高的下颌线往下滴。他金红色的眼瞳注视着他,显得性感至极。
砂金已经说不出话了,报复地咬在Alpha肩头,但还是偶尔在嘴边漏出些崩溃的呜咽。
蜂蜜完全被搅开了,甜得发腻。醇美的酒液汇成海洋没过他的口鼻。
伴随着一记深顶,Alpha卡在他的生殖腔口成了结。
“砂金,我爱你。”
拉帝奥很少称呼他的全名,但每次说出,都带着刻骨铭心的重量。
尖牙刺破腺体,Alpha的信息素海水般汹涌着顺着他的血管流遍周身,给他的每个细胞刻上属于对方的印记。
砂金用全身力气拥着拉帝奥的脖颈,在高潮的余韵中发着抖。
二次标记的感觉很奇妙,像热烫的血液终于流入僵麻的躯体,带来难以言喻的刺痛与麻痒。
而他肚子里的小羊也将从此刻真正获得生命。
砂金眯着眼,与拉帝奥交换了一个深吻。
“我也爱你,维里塔斯。”
…………
砂金在玻璃纸般通透的晨光中做着梦。
梦里姐姐长到了和他差不多的年纪,美丽的女子披着云朵般的白纱跳着舞。母亲老了一些,但依旧很漂亮,她抚摸着他的头唱着歌。卡卡瓦节下了雨,洁白的千棘花盛开了,清苦的香气沁人心脾……
爱人的轻吻将他唤醒。若非那双金红色的眼瞳带着笑意看向他,砂金差点以为自己仍在梦境。
拉帝奥退后一步,露出身侧玻璃培养皿中一株金色枝桠的花。
它的周围伴生着绀紫色的荆棘,枝叶尚且幼软,却在日光中骄傲地捧出了一朵纯白似鸟的花朵。
那花香清苦微涩,与他的信息素共鸣。
——那是已被博识学会宣告灭绝了三年多的千棘花。
“我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也算本人的私心。白梅-Ⅶ曾是寰宇闻名的鲜切花出口地,拥有顶尖的花卉培育技术。我希望千棘花再度盛放。看,成功了。”
砂金清楚,重生的当然不止鲜花。
他们在千棘花的剪影下相拥,蜜与酒缱绻地缠在了一起。
放晴了,他的世界里太阳升起,驱散了迷蒙徘徊了三年的雨雾与顽疾。
那是他的教授,他的爱人,他的维里塔斯,
他不治之症的靶向药物。